第29節


他故意慢吞吞地吃。
他無所謂,反正不趕時間,開到哪裡算哪裡,其實,他是想氣氣那兩個莫名其妙的人。
車裡,江菲生氣地說:「你怎麼找了這麼一個司機。」
風子說:「這個人平常很好的呀。」
江菲說:「我看不是個好東西。」
風子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江菲說:「我擔心他會壞了我們的事情。」
風子說:「沒有那麼嚴重,他什麼也不知道,你不要多想了,忍耐忍耐,到了我老家就好了。」
江菲說:「你和他說,讓他吃快點,趕緊走。」
風子降下車窗玻璃,對包子鋪裡慢條斯理地吃著包子的花榮說:「花師傅,你能不能快點。」
花榮沒有搭理他。
江菲生氣地說:「早知道這樣,就不和你走了,這樣提心吊膽的,不是人過的日子。」
風子說:「好了,別抱怨了,又不是我讓你幹那些事情的。」
江菲說:「不是為了你,我會這樣,你這個混蛋。」
風子咬了咬牙,沉默。
花榮把最後一個包子吃完,對老闆娘說:「給你錢。」
老闆娘收了錢後,微笑著說:「謝謝,一路走好。」
走出包子鋪的花榮,突然想到了什麼,又折了回去。
老闆娘說:「還有什麼事情?」
花榮說:「你知道離這裡不遠處那個兒子在外地被城管打死的人家嗎?」
老闆娘說:「知道呀,怎麼了?」
花榮從口袋裡掏出那一千元,說:「昨天晚上,我們在那人家借了宿,老太太人很好,早上走時,不願意收我的錢。我心裡過意不去,想托你把這些錢給她。」
老闆娘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你說什麼?」
花榮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老闆娘驚駭地說:「活見鬼了。」
花榮說:「怎麼?」
老闆娘說:「你們住的那家人都死光了呀,哪裡有什麼老太太。老太太在半年前就喝農藥自殺了。你說你們住在她家,還要給老太太錢,這不活見鬼了嗎。老太太死後,那房子就一直沒有人住,你們——」
花榮心地升起了一股寒氣,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冒出了雞皮疙瘩。
可以說,這是一次莫名其妙而又讓人心慌的旅程。風子選擇的道路難走不說,他和江菲總是因為困難而相互埋怨,有時不顧花榮在場,大吵大鬧。花榮漸漸地有了判斷,江菲是個有夫之婦,和風子私奔是因為犯了案,而她犯案是因為風子……其實,風子是帶著犯案的江菲逃亡,他以為只要逃到地處貴州山區的老家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儘管知道了這些,花榮還是不清楚江菲的身份,以及她犯了什麼案,而且對那皮箱裡裝的什麼也一無所知。好幾次,花榮想打開皮箱看個究竟,因為江菲看得緊,沒有得逞。他們儘管相互埋怨,不停地吵嘴,可對花榮還是身份警惕。他們不敢住旅館,漸漸地,也不敢到人家裡借宿了,怕留下什麼蛛絲馬跡。風子和花榮商量,以後累了就在車裡睡睡好了,或者在野外搭帳篷休息,他帶了兩頂小帳篷,還有睡袋什麼的。花榮才知道他們的旅行包裡裝了些什麼,還有餅乾麵包之類的乾糧。花榮不答應,說自己沒有床根本就睡不了覺。風子說:「這樣吧,再給你加兩萬,你看怎麼樣。」花榮想了想,答應了他。
十多天後,他們來到了湘西和貴州交界的大山裡。
那是個下午,天陰沉沉的,冽風呼嘯,天寒地凍。
不知不覺,他們從秋天進入了冬天。
銀灰色的現代轎車馳進了大山裡的一個山谷。
路是泥沙路,坑坑窪窪。路兩邊是高過人頭的草叢,更遠一點是茂密的森林。這個地方人跡罕至的樣子,開了半天的車,也沒有見到別的車輛在這條路上行走。
花榮說:「媽的,走的什麼鳥路。」
風子說:「過了這段就好了。」
花榮說:「好個屁,你以為我是傻瓜呀,進入貴州後,山更多,路更不好走了。」
風子說:「走都走到這裡了,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只有繼續走下去了。」
花榮說:「等把你們送到地方,估計我的車也報廢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車突然劇烈抖動,要翻掉的樣子。花榮趕緊剎住了車。風子說:「怎麼了,趕快走呀,天黑時,我們必須走出大山。」
花榮知道發生了什麼,惱怒地說:「必須你媽逼!」
風子說:「你怎麼罵人呀。」
花榮說:「老子罵的就是你,王八蛋,你不是故意折騰我吧!車胎爆了,你知不知道!」
風子說:「啊——」
江菲說:「還不下去看看,你們吵什麼呀。」
花榮和風子下了車。
右邊前輪胎已經癟下去了,花榮一把拉過風子,惱怒地說:「你睜大眼睛看看,車還能開嗎,這荒山野嶺的,你就等著喂野狼吧!」
風子說:「花師傅息怒,息怒。想想辦法吧。」
江菲也下了車,看到乾癟的輪胎,眼神慌亂。
花榮說:「想什麼辦法?你匆匆忙忙叫我走,連備胎都沒帶,這個鬼地方,到哪裡去找補胎的人?你他媽再多錢有屁用,你能給我弄個輪胎出來,我就真服你了。」
《溫暖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