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這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呀。
她摸了摸自己的長髮,真想把自己的頭髮也剪下來,埋進泥土裡,讓它們自由生長。
從她身邊經過的人,都會用奇怪的目光注視她。
他們不知道她在幹什麼。
他們也許以為她在選擇什麼。
也許以為她有毛病。
白曉潔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也不會去注意那些奇怪的目光。她只是在這個落寞的夜晚,因為那些在春天里長出的青草而莫名感動,感受到生命的力量無處不在。白曉潔就像那些青草,平凡卑微,卻充滿了生命力。
白曉潔內心的感傷和無奈漸漸地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所代替。
白曉潔乾脆坐在了樹下,守護著那些青草。
也守護著自己的內心。
不知過了多久,公園裡的人漸漸稀少了,夜也深了。
突然,她感覺到有人站在香樟樹後面。
她站起身,繞到樹後面。
她驚喜地說:「花大哥,是你——」
花榮驚訝地說:「你怎麼在這裡?」
白曉潔說:「我是來看那些頭髮有沒有長出來的。花大哥,我告訴你,頭髮長出來了,變成了青草。」
花榮說:「是嗎。」
白曉潔說:「是的,你過來看。」
他們蹲在樹下,凝視著那些青草。
花榮在身邊,白曉潔有了安全感,情緒也變好了,甚至愉悅。白曉潔說:「花大哥,你是不是也來看頭髮有沒有長出來?」
花榮點了點頭:「還是曉潔理解我。」
白曉潔說:「當然,你是我在這個城市裡唯一值得信賴的人,我都把你當我親人了。」
花榮說:「對,我是你親人。」
白曉潔說:「你說話要算話,不許反悔。」
花榮說:「我對著這些青草發誓,我會一直把你當我親人的。」
白曉潔說:「好了,不用發誓的,你心裡有我就可以了。」
花榮的眼睛盯著青草,說:「曉潔,這些青草不是從頭髮里長出來的。」
白曉潔說:「為什麼?」
花榮說:「我聞得出來,青草沒有頭髮的香味。金暉的頭髮是有香味的,而這青草沒有。」
白曉潔說:「是嗎?」
花榮說:「是的。」
白曉潔笑著說:「我不信。」
花榮伸出手,拔起一根青草,對她說:「你看看,青草的根不是頭髮。你再聞聞,青草沒有香味。」
白曉潔看見青草的根系的確不是頭髮。她接過青草,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果然沒有香味,只有青草本身的氣息。花榮挖開了鬆軟的泥土,取出了那卷頭髮,仔細端詳著,喃喃地說:「金暉的頭髮還沒有發芽,沒有發芽,天都暖了,怎麼不發芽呢?」他把沾滿泥土的頭髮遞給白曉潔,說:「曉潔,你聞聞,頭髮上真的有香味的。」
白曉潔接過頭髮,放到鼻子下聞了聞,果然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不是頭髮本來的味道,而是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白曉潔彷彿在哪裡聞到過這樣的香味,可是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花榮把頭髮埋進泥土,說:「也許再下幾場雨,頭髮就會長出來,就會開出鮮艷的花朵。那時,整個衡水公園都會充滿花香,整個城市的人都能夠聞到花香。」
白曉潔被他說得陶醉了。
她說:「花大哥,你在寫詩呀。」
花榮說:「我不會寫詩,我是這樣想的。」
白曉潔說:「你剛才說的就是詩。」
花榮說:「那我給你講個詩人的故事吧。」
白曉潔說:「好呀,好呀,最喜歡聽花大哥講故事了。晚上,我和同事吃完飯,一個人在街上走時,就想,如果花大哥在我身邊給我講故事,那該有多好。你編的那些殺人的故事真的很刺激的。」
花榮說:「真的?」
白曉潔說:「真的。」
花榮說:「好吧,我今天要講的詩人的故事也是殺人的,是我把那個叫風子的詩人殺了,還有和他一起私奔的情人。」
白曉潔說:「啊——」
花榮說:「害怕了?」
白曉潔說:「沒有,快講快講。」
他們背靠著那棵香樟樹坐下來,在清爽的微風之中,花榮給白曉潔講了那個關於詩人風子和情人江菲私奔的故事。
《溫暖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