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也就是在花榮無聲無息的這兩天裡,發生了一件讓白曉潔想像不到的事情。
王大鵬竟然在這個時候找她。
白曉潔不喜歡此人,甚至有些厭惡,她還是去赴約。
她想,也許這個怪模怪樣的男人能夠幫上自己的忙。
依舊是在高檔的飯店,依舊是他喋喋不休的傾訴。
不過,在這頓晚宴上,王大鵬不是控訴前妻的殘忍,也不是控訴胡小鳳的邪惡,而是訴說他的寂寞。
王大鵬的目光盯著白曉潔,說:「曉潔,你知道寂寞的滋味嗎?」
白曉潔說:「知道。」
王大鵬說:「那你說說,寂寞的滋味是什麼樣的。」
白曉潔說:「就是孤獨,無依無靠的感覺。」
王大鵬說:「你這是一般人的體會,你想知道我寂寞時的感覺嗎?」
白曉潔說:「嗯。」
王大鵬說:「這些日子,只要一到深夜,我就感覺到有條蛇,巨大的蛇,它在慢慢地將我吞沒。它張開血盆大口,咬住了我的雙腳,然後一點點地吞沒我的身體。我的身體充滿了烈火般的慾望,被蛇吞沒的地方卻在慢慢冷卻,冰凍,最後,只剩下我還可以想像的頭。寂寞就是一條蛇,吞沒了我慾望,讓我變成一具枯骨……曉潔,你有過這樣的感受嗎?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懼和無望。」
白曉潔說:「我沒有過這樣刻骨的體驗,很多時候,我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王大鵬突然凝視著她,久久不說話。
白曉潔忐忑不安,說:「王總,你怎麼啦?」
過了好大一會,王大鵬才說:「我從你的眼睛裡看到了憂傷,深重的憂傷。」
白曉潔想,這傢伙目光好毒,自己刻意隱飾,也沒有逃得過去。
白曉潔低下了頭。
想起父親現在還躺在病床上等待她的救命錢而難過。
王大鵬說:「曉潔,看得出,你是個善良的女孩,你心裡藏不住東西的。你說吧,為什麼憂傷?告訴我。像我一樣,有什麼話都告訴你,說出來就舒服多了。否則,悶在心裡,會憋死的。」
白曉潔歎了口氣,抬起頭,眼淚汪汪地說:「我爸……」
王大鵬聽完她說的話,也很難過的樣子。
白曉潔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王大鵬說:「曉潔,你是個有孝心的好女孩,你爸已經這樣了,你也不必過於悲傷,悲傷又有什麼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這樣吧,明天我上班後,問問公司財務,能不能拿出點錢幫助你。」
白曉潔說:「謝謝你,王總。」
王大鵬說:「幫助別人也就是幫助自己,你不要謝我。」
第二天中午,焦躁不安的白曉潔接到了王大鵬的電話。王大鵬說:「曉潔,你把你父親的卡號給我吧,我給他直接把錢打過去。」白曉潔十分感動,顫聲說:「王總,我不知道該怎麼謝你。」王大鵬說:「我說過不要謝我,不過是舉手之勞。對了,我先打20萬過去,不夠你再和我說。」白曉潔說:「好,好。」
接完白曉潔的電話,白曉潔臉上露出了寬慰的笑容,心情也晴朗起來。
她馬上打花榮的電話,要告訴他不要再想別的辦法了。可是,花榮沒有接電話。他的手機明明是通的,怎麼就不接電話呢?是不是他在躲著自己,怕自己管他要錢?白曉潔這樣想。白曉潔心裡內疚,都怪自己,讓他捲入她家裡的事情中來,讓他為難。白曉潔決定發個消息給他。
白曉潔還沒有把消息發出去,花榮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花榮說:「曉潔,你別急呀,我正在賣房子,給你爸爸治病。」
白曉潔說:「啊,你房子賣了沒有?」
花榮說:「正在聯繫人呢,你千萬別急呀,我會籌夠錢的。」
白曉潔說:「哥,房子你別賣了,我已經籌到錢了,謝謝哥。」
花榮說:「你別騙我,你到哪裡籌那麼多錢。」
白曉潔說:「真的,沒有騙你,錢籌到了,我想明天回去,陪著我爸做手術。」
花榮說:「好吧,晚上我到你家裡來,詳細說。」
白曉潔說:「好的,我等著你。」
母親告訴白曉潔,白曉潔父親有個願望,希望能夠看到她成親。白曉潔說,這個問題有困難,結婚的事情八字沒一瞥。母親就問她有沒有談朋友。白曉潔說,朋友是談了,但是還沒有到談婚論嫁的時候。母親說,如果可以的話,把你男朋友帶回來,讓你爸看一眼,他也安心治病,這些天,他老是念叨這個事情。白曉潔說,我爭取吧。白曉潔把此事和花榮說了,希望花榮能夠和她一起回去,那怕是裝裝樣子也好。花榮答應了她,而且開車送她回老家。白曉潔內心充滿了幸福感。
白曉潔的父親躺在病床上,瘦得皮包骨頭,臉色蠟黃,嘴唇死灰。白曉潔和花榮走進病房,白曉潔母親在丈夫的耳邊輕輕地說:「曉潔和她男朋友來了。」父親睜開了眼睛,那深陷的眼窩裡燃起了微弱的火苗,臉上出現了一絲微笑。
白曉潔撲過去,跪在床前,拉住了父親冰冷的手,說:「爸——」
父親說:「曉潔,回來了,回來就好,爸爸想你。」
白曉潔眼淚流下來,說:「爸,我也想你。」
父親說:「哭什麼呀,別哭,爸還好著呢。」
白曉潔說:「好,我不哭,不哭。」
父親艱難地歪過頭,看了看站在旁邊的花榮。
白曉潔對父親說:「這是花榮。」
花榮笑了笑說:「伯父好。」
父親說:「好,好,回來就好。」
《溫暖的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