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噓,好像有人不同意!
  「魔鬼!你是魔鬼!」一個聲音大聲地叫嚷著,恐懼使得他的聲音變得異樣。這聲音在這空曠的地底顯得異常尖銳,讓這漆黑的地穴越發恐怖陰森。
  「魔鬼?呵呵,我若是魔鬼,你們這群人又是什麼?嗯?吸血鬼?」一個聲音陰森森地在一旁回答,聲音時遠時近,令人摸不準他的方位。
  「你、你好狠,我們三兄弟竟然都栽在了你手上!」另一個聲音還略顯沉穩,但聲音中的苦澀暴露了他內心的震盪。
  「狠?呵呵,比起你們對我做的事情來,我這只能算小兒科罷了!」那個陰森森的聲音還是不固定。
  他的自我保護意識很強,愣是不在同一處地方說話超過5個字。三兄弟中身手最好、也最不喜歡說話的老三居然第一時間就被他幹掉了,老大心中的恨還來不及爆發,就發現自己和老二的處境都很不妙。
  此處地穴宛如盤絲洞一般複雜,對方熟悉地理,借用這複雜的地形,在黑暗中偷襲得手。他聽到幾乎從不發聲的老三那一聲悶哼就心知不妙,待到老二被嚇得大叫時,他就明白,自己兄弟三人這回不要說完成任務,就是活著回去都希望渺茫了。
  這兄弟三人正是紐約唐人街喬老爺子的手下,而暗處伺機而動的就是被他們折磨了將近兩個月,又被逼帶領他們來取寶的「瘦猴」。
  此處是靠近當日那個古城的一個軍事管制區的地底。除了「瘦猴」,沒有人能夠如同在自己家一般摸清這地底錯綜複雜的地道,這也是「瘦猴」當日即使忙著逃跑也要把東西藏在這裡的原因。
  這一路「瘦猴」的表現都很正常,也帶領這兄弟三人順利地避開了地面上的層層守衛,直到進入這地底,他才突然發難。
  「你、你這麼對我們,就不怕老爺子——」一向不太著調的老二這麼一喊,老大心中暗暗叫苦。果然。黑暗中,「瘦猴」一聽「老爺子」這三個字便怒從心中起,很快,黑暗中便傳來老二的慘叫「啊——呃!」就如同正欲引吭高歌的白鵝,剛剛叫了一聲,便被人捏住了那白而美麗的脖子,瞬間戛然而止。
  老大的頭皮都麻掉了,他再也不願意在這該死的黑暗中多呆一秒鐘。他只想立刻回到地面上去,哪怕被地面上的軍隊逮到,那也比在這兒不明不白地死掉好。他開始想法子自救。
  「瘦猴」似乎一點兒也不著急,這幾個人在美國沒少折磨自己,讓他們痛快地死掉,真是對不住自己受到的那些折磨。「瘦猴」輕輕撫摸著自己肋骨上的傷痕,很愜意地想。
  流浪漢還在魔鬼城中默默地走著,他走了很長一段路,天色已經全黑了。秋日的戈壁灘上晝夜溫度相差很懸殊,夜很寒冷,他似乎沒有注意到。
  如今他已真正走到那一片風蝕「城堡」中間,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兩座「城堡」相隔的距離不小呢。他似乎並沒有把自己凍死在這裡的打算,藉著頭頂璀璨的星光,他找到了一處背風的風蝕洞穴。
  耳中那宛如魔鬼呢喃的聲音對他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他完全無意識地癱坐在洞穴的沙礫上——似乎那些不會硌人——眼珠子都懶得動了。
  此人身上的頹廢氣息如此濃郁,連狂風都不願意靠近他,有些退避三舍的味道。但總是有例外,「沙沙、沙沙」,有什麼東西在靠近?
  流浪漢依然對這個聲音無動於衷,他身上的懶散、寂寞、疏離,彷彿與生俱來、根深蒂固了。似乎就連生死問題,也不值得他眼珠子一轉。
  「小兔崽子,以為你留了鬍子大嬸就認不出你了?!你個死沒良心的,十幾年不回來,回來就是這副鬼樣子給大嬸看吶?」看門的大嬸嗓門真是大。她氣喘吁吁地爬上這個風蝕「城堡」,滿頭大汗,氣得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流浪漢大罵。
  「大、大、大嬸?」流浪漢如今不淡定了,他瞪大了雙眼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半晌,猶似不敢置信地問道:「您、您哪位?」
  「臭小子!你慘了,連我大名鼎鼎的馬大嬸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地球人啊?」胖大嬸語氣惡狠狠的,臉上卻一副笑吟吟的表情。
  果不其然,這位鬍子拉碴但還魅力猶存的流浪漢,也就是前不久逃出醫院,令無數人憂心不已的楚風,臉上萬年不變的表情,在這位有著水桶腰、整個人都圓乎乎的大嬸面前破了功!
  「馬、馬大嬸?」楚風在心裡拚命搜索當年的信息,沒有這一位的印象啊?他有些遲疑地問,「這位大嬸,您是不是、是不是認錯人了?」
  「呃,你真的不認識我?」那位圓乎乎的大嬸一臉詫異,「你真的不是二狗子?前邊柳樹屯的二狗子?」
  楚風聽她這麼一說,確定對方認錯了人,心情莫名地放鬆了下來。他眼下最害怕的就是遇見熟人:「我確實不是您說的那個什麼二狗子,您認錯人了!」
  「認錯就認錯唄!有什麼大不了的!」大嬸一臉無所謂,迅即又變成滿臉燦爛,「我說小子,既然大老遠的咱們在這鳥不生蛋的魔鬼城裡認識了,就是有緣,看你這樣兒,想是今兒晚上還沒著落呢。走吧,跟大嬸回家!」大嬸說完,根本不等楚風回答,轉身就走,邊走還邊嘀咕:「真是,他咋就這麼沒見識呢?連馬大嬸都不認識!」
  「大嬸,謝謝您的好意了,我真不用……」楚風略帶苦笑地打算回絕熱心大嬸的收留,可惜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走走走,磨蹭什麼?這魔鬼城景區裡一到點兒就不能留人了你不知道?想陷害你大嬸是怎麼的?快走快走,沒看出來,這麼大塊兒個男人,行事咋就磨嘰成這樣兒了呢?」
  大嬸不由分說,半拉半拽地,把楚風拉回了家。
  三 心結
  走進那個乾淨整潔的土坯房小院子時,夜已很深,但是,藉著滿天星光,楚風依然可以看到院子裡處處擺滿了靚麗的鮮花,他不禁暗自點頭,這一定是一位勤勞、善良的回族大嬸。因為回族女性生性喜愛整潔、乾淨,而且愛美,她們會一刻也不停地保持自己家院子的乾淨整潔、甚至一塵不染,而且,不論家境如何貧窮,家裡總會開滿鮮花,哪怕是幾朵不要錢的野花。
  大嬸很麻利,一到家就張羅著燒水下拉條子。很快,一大盤拉條子就端到了楚風的面前,那陣陣香氣,使得他的肚子不停地「造反」。楚風打從那「咕嚕嚕」的聲音第一次響起時臉就紅了,好在如今他留了一臉鬍子,倒也沒人看得出來。因此等大嬸招呼他吃時,他沒再扭捏,雙手捧著,虛撫一下臉,做了個穆斯林吃飯前的例行禮,然後「哧溜溜」地,幾下就把一大盤拉條子給吃下了肚。
  「唉,這才像個男人樣兒!」大嬸笑瞇瞇地看著他狼吞虎嚥,等他吃完了,誇了這麼一句,就囑咐他在自家的客房裡休息,然後給他留下一盆洗腳水,端著空盤子離去。
  楚風吃的時候沒感覺,這會兒要睡了才覺著實在是撐著了。想到院子裡走動走動,卻又有顧忌,這畢竟是別人家裡,進門的時候還見了這家的兒媳婦,深更半夜在人家院子裡走來走去的,別被人當賊打了。
  可是不走吧,這胃又頂著難受,想了想,楚風還是悄悄溜出了門。
  這個院子是新疆很普通的民居樣式,一排三間臥室,右手邊是一間低矮的廚房,廁所在院子後邊,是旱廁。楚風在院子裡踱了一陣方步,憋著氣在廁所裡解決了肚子裡的部分「存貨」,才提著褲子出來,便聽到一陣說話聲。
  「媽,您真是,怎麼又帶了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回家?」抱怨者是個年輕女性,語氣很輕,很有些無奈在裡邊。
  「咋啦!不就一盤拉條子,你心疼了?!」馬大嬸的語氣還真是她的一貫風格。
  「媽,您真是!唉,我是在乎那一盤拉條子嗎?我這不是怕您引狼入室嘛!誰知道他是個什麼人?就是相熟的,還有個知人知面不知心呢?何況您老是揀一些來歷不明的流浪漢回來。這要是……」
  「行啦、行啦,家裡不是還有大勇在麼?怕啥?這些人要不就是一時有難處,要不就是一時想不開。你媽我又不傻,好人賴人還分不清?上回那個小伙子你不也說我不該往家領,結果呢?人家父親尋來了,那一口一個謝謝,你不也受著了?」馬大嬸依舊不以為然,就她那雙眼睛,能看瞎嘍?能把壞人領家裡來?這個兒媳婦啊,啥都好,就是有些拎不清!
  「媽,上回是上回,那個小伙子瘦瘦弱弱的,還沒個姑娘勁大呢,那就是有壞心咱也不怕,可這回您領回的這個……」
  「咋啦,你別看他個子不矮,又一臉鬍子茬,可你看看那雙眼睛,覺著害怕嗎?」大嬸不答反問。
  「倒是沒覺著有多害怕!」兒媳婦想了想,其實這人身上衣裳雖有些破了,臉上也鬍子拉碴的,但給人感覺還是挺溫和的,「可這知人知面不知心!」
  「行啦,你看看這人,一身破爛,可說話慢條斯理的,進了咱的院子,就知道咱是穆斯林,還知道咱吃飯前要做『乃瑪孜』(禮拜),餓極了吃飯的時候也沒發出那『呼嚕嚕』的聲音,教養這麼好,我看吶,這個人的家境一定不差,而且還讀了不少書,放心,出不了事兒!」大嬸還真是觀察入微。
  「那,媽,他為啥這個樣兒跑到魔鬼城去,難道也是和上次那個小伙子一樣,腦子糊塗了不成?」
  「誰知道呢,看那樣兒不像是要去尋短的,估計是一時想不開。這人啊,就愛自己和自己較勁兒,本來沒事也要給自己生出些事兒來。要我說啊,這人活一世,誰沒個溝溝坎坎啊,都要較勁,到死了那天也痛快不了。還不如啊,好好地,天天痛痛快快地活著,啥事都給它拋腦袋後邊去,說不定就沒事了呢!」大嬸說這話,意有所指。
  楚風聽了一怔,心想,莫不是大嬸知道自己在這聽牆角?當下不敢再聽,放輕了腳步,悄悄回房。
  這邊,婆媳倆聽到那輕微的關門聲,相視一笑,馬大嬸的臉上,居然浮現出幾分少女的調皮神色來。
  回到房裡,楚風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也不小了,人都說四十不惑,離著四十歲也差不了兩年,這不惑二字怎麼就離自己那麼遠呢?
  剛才大嬸的那段話就是說給自己聽的,楚風很清楚,也很感謝熱心大嬸的好意,但是,一想到那晚看到的那些腦部CT片,他就無法平靜。
  那是一組片子,片子上一個陰影從黃豆大小變到雞蛋大小,時間不過區區十天。他剛看到那一刻簡直不敢相信,可那病歷上明明白白寫著自己的名字。而原因人家大夫也找出來了——「腦部脂肪瘤重度核污染下的異變」,結論是「隨時可能破裂」,破裂結果是「病人有100%的死亡幾率」!由於情況十分嚴重,醫生認為他甚至不能有情緒上的稍稍激烈一點兒的波動。
《大崑崙之新疆秘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