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


☆、第九十二章:同是天涯淪落人(2)
  從歿叱名口中瞭解老入殮師臨終前讓歿叱名繼承自己的事業,段家財心底有了計較,發現計劃並沒有落空,只是丟了玉米撿了西瓜,於是他開始跟歿叱名不斷套近乎,讓歿叱名對自己徹底放下鬆懈之心,直至共結金蘭榮辱與共的地步。
  而歿叱名心思比較單純,他只是以為段家財的出現就好比天涯淪落人,難得天下找到一個經歷和性格與自己如此相似的人來,自當敞開心扉真心實意對待,剛剛失去自己的恩人恩師老入殮師,自己悲痛不已,段家財的出現卻是給了他遠方外難覓的知己,心裡一個慰藉,當是到了無話不說無事不講的份兒上了。
  兩人彼此交流了一段時間,段家財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便開始跟歿叱名袒露了自己的初衷,也有了之前『往後要是有逝者歸西,那麼只要歿叱名主持入殮時通知段家財抬棺出殯,段家財趕赴在所不辭』的契約。
  這只是段家財的一個步驟,目的是循循善誘,給歿叱名十足的信任感。
  一日,兩人酌酒,段家財終於跟歿叱名挑明:「叱名兄,咱們也合作這麼些日子了,從來我段某都是把你當好哥們好兄弟看待,有我吃的必定有你半口,我段家財雖然不才,這一半輩子就做了抬棺手的活兒,對家裡的厚望是捫心有愧,但是我對待兄弟是絕不含糊的。這些年混一個棺材手,掙到的錢只能糊餬口,塞塞牙,我本性如此,愛吃喝玩樂,是難改了。人這一輩子奮鬥也就是圖個吃好穿好住好,叱名兄,你說是吧?」
  歿叱名聽著段家財的話,也隱約感覺到他似乎有些難言之隱要跟他說,便道:「段兄對待朋友的心胸我歿叱名是明辨是非,如果段兄今天有什麼困難儘管對我說,我能辦到的必定鼎力相助!」
  段家財聽了這番話自是滿心歡喜,提著酒壺把兩人的酒杯倒得滿滿的,說道:「就為叱名兄的這句話,我得先乾為敬!」說罷把酒杯仰脖痛飲,喝個底朝天。歿叱名也跟著端起酒杯乾了,這才說話:「您說罷,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
  段家財擺出一副苦臉,緩緩道:「哎,我也是年近三十了,家裡經常捎信督促要成家立業,可我這副摸樣成何體統,可真是沒有任何臉面回去見江東父老了。再這樣下去,怕是荒廢了年華白了鬢髮。」
  段家財這話正中了歿叱名的下懷,戳中了他的脊骨,他不由得也想起了家父臨終時的告誡,如今出來也是混了好些年,卻是談不上什麼功成利就,甚至差點斷了做木匠這一行牌匾了。想起來還真是問心有愧,不禁也點頭說道:「哎,我又何嘗不是呢?當初答應家父要秉承父光宗耀祖,可是現在一點進展都沒有,往下可能我家就斷了這塊牌匾了。」
  段家財看到歿叱名產生了共鳴,見風使舵道:「當今社會裡靠的是投機倒把,坑蒙拐騙發家致富,如果要單純靠名門正道掙錢爭權,那不知道等到猴年馬月呢,既然咱們志同道合,叱名兄可是有什麼法子能盡快享受榮華?」
  歿叱名這次自己把兩人的酒杯都斟滿了,說道:「不瞞您說,我一直是以為名利比金錢重要的,自幼家裡教導,獲取功名聲譽,金錢自然會隨之而來,家父那些年頭的木匠牌匾,也是靠的聲譽吃飯,如果沒能立下信譽,這些金錢又從何而來呢?」
  「叱名兄,你為人正直豪爽,缺的就是太固執,這些年,你在民眾的眼中也算是跟我身份無二了,咱們合作後,百姓也是把我們兩人看做一對親兄弟,名譽還是過得去的。只是就這麼埋頭苦幹下去,怕是又重複你恩師老入殮師的路子,在家裡頭默默無聞了。你老恩師一生六十多歲,大半輩子都做了入殮師的職業,他的聲望不言而喻,出門在外是立了豐碑的,可是,你看看,他臨終時候給你留下的積蓄,那點積蓄,連給你出去創業的資本都不夠,如果咱們還這麼沒頭沒腦地幹下去,歲月蹉跎,到了白頭也混不出個樣子來,家父的遺願也怕是落了空了。」
  歿叱名聽了這番話,似乎段家財所言極是,他這一生肩負了兩個重任,既要繼承恩師的衣缽,又要履行家父的遺願,只不過一晃過了幾年光景依舊是一無所有,不免心浮氣躁:「我這是無能為力啊,干入殮師這一行業,就是吃死人飯,掙死人錢,人家給多給少都無可厚非,我也是對得起這份工作了,但是我遺憾的是,跟著恩師的日子,我一邊學著木匠技藝,一面打雜工,到現在要一展身手的時候卻是被約了束,一心不能二用,木匠手藝無奈是要荒廢了去。這些年我也在想,到底怎麼做法才能讓我做得安心。」
  段家財見是開天窗說亮話的時候了,把酒杯換做了兩個大碗,把一壺酒都倒了個精光。端著滿滿一大碗酒敬到歿叱名跟前說道:「叱名兄,咱們兩個都是命運一樣的人,都有著渴望榮華富貴的一天,既然靠著正道難以實現咱們的理想,那麼我眼下倒有一個方子,可令咱們有所改觀,丟了這些破帽舊鞋,只是……名稱不好,怕是當講不當講。」
  歿叱名接過碗酒,沒有喝上一口,面色有極大不滿,說道:「咱們兄弟二人已經這般情面,段兄你還拐彎抹角,當是不仗義,看我歿某不是兄弟了!如果真有什麼可以名利雙收的,但說無妨,只要可行,咱們儘管放手一搏!」
  「好!」段家財把自己的酒也端了起來,「叱名兄爽快,我就憑你這話,我先乾為敬!」
  歿叱名把碗朝段家財的酒碗一碰,鏗鏘道:「干!」

☆、第九十三章:花言巧語引入歧路(1)
  第九十三章:花言巧語引入歧路
  兩人大口大口把碗裡的酒都咕嘟咕嘟喝光了,段家財這才緩緩把碗放到桌面上,碗底碰到桌面毫無聲息,彷彿是應了他醞釀已久的話,段家財壓低了聲音說道:「叱名兄,你主持入殮職業,死者入殮之時你是在場的對不對?」
  歿叱名喝了大碗酒後,滿面紅光,不知道段家財想要講述什麼,也是點了點頭。
  「自古以來,死者入殮時,家屬都習慣放置死者生前摯愛物品做隨葬品……」段家財才說到這裡,歿叱名便大略知道了他的意圖,段家財怕是對死者的隨葬品產生覬覦了。話說隨葬品是代表著人們的社會意識、宗教信仰,孝及靈魂不死觀念的深入人心,使人們普遍存有厚待死者、希望死者在冥間生活得更好。而隨葬品正是這種意識的產物。歷代厚葬死者之所以普遍也源於此。
  退到各朝各代,地域不同都有自己的風俗習慣,大多都是流行有隨葬品的入殮,依照墓主生前的喜好器物作為鎮墓和祭品隨葬,如金銀玉器、布帛綢緞、傢俱、物品、書畫玩器、甚至貨幣寶石,要麼隨身佩戴,要麼手握和口含,這些都是常見的,歿叱名每主持一場入殮儀式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現在段家財提到了隨葬品,又聯繫之前他說的話,裡面的涵義自是不言而喻了。
  「段兄,您的意思……」歿叱名沒有把喝光酒的碗放到酒桌上,而是捧在了半空中。
  段家財看了一眼歿叱名拿著酒碗的手,便知道這人很是猶豫,不想中途而廢,開導說:「我覺得咱們這般活法算是忍氣吞聲了,這輩子漂浮在外渾渾噩噩,無所作為可不是大丈夫的夙願,我知道叱名兄你出自聲譽極佳的巨匠之家,而我是出自富家子弟,咱們的身份得拿得起放的下,這才能有出人頭地的一天。現番出來不靠家中接濟,完全憑靠自己的本事生存,那就得敢作敢為。這世上多少人為爭名奪利而明爭暗鬥,為的是什麼?還不是讓自己名利雙收,有個好活法?如果您覺得此事不妥,那麼日後飛黃騰達之時,咱們再廣修寺廟,接貧濟窮,多做善事,也算是彌補了現在的做法。」
  歿叱名仍有些躊躇,自己接替恩師衣缽,為百姓做了挺長時間的入殮師,雖然名稱並不如恩師的響亮,但是畢竟的名師之徒,受到的待遇和聲望必然不菲。此時為了錢財突然做出這等見不得人的事情來,先不說自己臉面無光,對不起那些寄予厚望的百姓,更對不起恩師花了一輩子時間才鑄造出來的一個名分。一旦被發現,那麼別說飛黃騰達了,他能直接讓輿論堵得走投無路,吃官司入大牢,恩師的一番交代也算白費,更不提要想重振旗鼓發展家業了。
  「我知道叱名兄你有諸多顧慮,但是我歿某敢向你保證,這是我一個人跟你提出來的,要是出了什麼差錯,我一個人承擔就是,絕對不干涉到叱名兄你絲毫。」段家財車輪戰慫恿說,「這種事表面確實有損聲望,很不光彩,但是叱名兄你大可放心,絕對不會有牽引到你聲譽的時候,你負責的只是看,我負責的是動手,只要你能給我提供哪家逝者入殮時有貴重的隨葬品,我出手,得來的錢財咱們五五分!這樣你既保住了自己的聲望,有了收穫,也不被他人發現,我也得到了自己的一分利益,一舉兩得,你看怎麼樣?」

☆、第九十三章:花言巧語引入歧路(2)
  這的確是難得的發橫財機會,歿叱名跟著恩師干的時候,他從來沒有萌生過這種非分之想。很多次,他看到死者入殮師帶有諸多寶器,元寶,老錢,翡翠,陶器,玉器等等,尤其富貴人家,隨葬品更是豐厚,包羅萬象,雖然有些死者家屬在給死者放置隨葬品時,故意用其他物品遮住,但是一到了入殮時間,歿叱名便能看到躺著的死者身上口袋鼓鼓囊囊,準是塞了各種值錢的玩意。有一次跟著師傅主持入殮一家巨商富賈,棺槨內竟是各種奇珍異寶琳琅滿目,珠光寶氣映的棺內熠熠生輝,他不由得看得目瞪口呆。這是他唯一看到的一次,也是看得心直癢癢的一次。
  可能跟著正直無私淡泊名利的恩師,心也變得清廉正直了吧?歿叱名雖然看得垂涎,卻是沒有把這些財帛歸為自己有的企圖。老入殮師也跟自己囑咐過,人不能貪圖富貴,貧賤不能屈富貴不能淫,做人要厚道!老入殮師的話歿叱名是謹記於心。即便有堆積如山的錢財,也無法換到世人愛戴的名譽。恩師的話回憶起仍是歷歷在目,哲理句句箴言,擲地有聲。
  「叱名兄……叱名兄?」段家財看歿叱名陷入了緘默,等了許久不見回應,不由得疑聲打擾問了句。
  「呃……哦,這個……」歿叱名回過神來,這才緩緩把碗放到酒桌上,也是放得悄無聲息,「這個,我得好好考慮。」
  歿叱名放酒碗的動作跟段家財剛才的動作都各有玄機,段家財也是猜出了大概,如果讓一個做事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人突然讓他去做偷雞摸狗的齷齪勾當來,肯定是使不來。要想歿叱名同意他這個建議,必須予以時日多加做思想工作,歿叱名說得好好考慮這話,也並不代表他直言拒絕了自己,他只給了雙方一個迴旋的餘地。再者,如果剛才歿叱名放的碗在酒桌上發出聲音,那麼他便才真的是沒戲了。
  「叱名兄,有句話說得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些富商巨賈有權有勢之人要是在世上接貧濟窮,為民為公那倒值得讚譽,我在此說一聲好樣的!如真去世了,必定也是兩袖清風輕裝入葬,錢財都贈與了世間所需的人。要是死時依舊是穿戴的雍容華貴,珠光寶氣,這些人能是什麼人呢?一輩子為了錢財,直到入葬仍不肯放手,帶著錢財入土,世界上那麼多窮人,他怎麼不肯把寶貴的隨葬品貢獻出去,獻給所需的人,做一些善事積德呢?所以嘛,咱們拿他隨葬的一些財物作為養家餬口,佈施行善,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你該心安理得才是。」
  段家財此話倒是把不三不四的幌子變成了出師有名的好借口,他所指明的拿到錢財是為了劫富濟貧,則給了歿叱名幾絲深明大義的感動。歿叱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盯著桌面上兩個相碰在一起的酒碗還是沒有說話。
  「好吧,叱名兄,如果你要是覺得我的這番話過於有損我的為人,也請不要見笑貶低,我這都是為了咱們能有享受榮華富貴的一天,你不做我也不強人所難。如果叱名兄還有什麼其他的法子能平步青雲那最好不過,要是叱名兄有朝一日富有了,可別忘了我這個曾與你肝膽相照的段家財兄弟。」段家財說罷,起身要就走,卻被歿叱名叫住了。
  「等一下……」
  段家財面色閃過一絲驚喜,回頭看著歿叱名。歿叱名站起了身來,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一手搭在段家財肩膀上說道:「這樣吧,我知道段兄您求財迫切,而我也不想違背自己的意願,我可以答應你這個建議,幫你提供一些信息。如果段兄真要去,獲得了不義之財,還希望段兄你能履行今日明辨是非的諾言,那錢財多做些善事。至於分贓……哦不,那分財嘛,我就不必要了,盡歸你就是。」
  段家財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微笑,他一把抓住壓在肩膀上的歿叱名的手,激動道:「好兄弟!好哥們!果真是一個正人君子,我段某沒看錯人,你這朋友我交得值!放心吧,我們只拿那些富貴家庭的錢財,遵守摸金校尉的規則,留夠了他的本,其餘,拿來咱們接貧濟窮,還得聚上一聚,喝上幾杯,如果發現哪家入殮寒酸了,咱們再往裡偷偷塞上幾兩金錢,好讓他入土為安吶……」
  說罷,兩人都同時哈哈大笑。
  歿叱名肯絮了段家財的做法後,兩人便迎來了第一次合作,這合作卻是以偷盜錢財為目的。兩人雖然說得好聽,但是給他人知道了,那麼就是同流合污,狼狽為奸,上下一團糟。
  這次歿叱名是給一個販賣藥材的藥商入殮,他的隨葬品很奇怪,用香囊包裹得嚴嚴實實,而且還隱約有一種藥材的味道。想想也是,一個藥商,隨葬品不關於藥物的還說不過去。歿叱名在後台跟段家財言明了,說此人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就幾包香囊包的草藥,這次也就算了。
  沒想到段家財打了個算盤,說道:「我看不是那樣,這些年來此地有過幾次瘟疫,做藥商的都賺瘋了,哪怕每天就做一種消毒藥,用石灰粉攪拌了賣,賣得再便宜,他也能賺上好幾筆。那藥商用香囊包裹藥物入葬,肯定是時間難覓的珍貴藥材,也許是靈芝,也許是人參,也許是冬蟲夏草……」

☆、第九十四章:老藥商的一批妖嬈女人(1)
  第九十四章:老藥商的一批妖嬈女人
  歿叱名一聽竟是愣半天,沒好氣道:「我說段兄,前些日子跟我說得信誓旦旦的諾言該不會忘了吧?你怎麼覺得是餓暈了的野貓,沒有不要的?」
  段家財一臉笑意,說道:「哪能忘啊,我現在記得清清楚楚呢,要麼我重複一邊給你聽?當初我說……」
  「得了得了,你記得就好。」歿叱名不耐煩。
  「呵呵,叱名兄,你放心,我可不是那種酒桌上駟馬難追,酒桌下則低頭不認賬的人,我段某是說到做到。只不過是我看那藥商的家人個個綾羅綢緞的,他的家境能差到哪去?入葬品也肯定不菲,你看看,他那媳婦,像是媳婦麼?簡直就是二奶小三嘛,連他的前妻都在他入葬的今天搶遺產來了,這麼老的一個藥商,都不舉了還三妻四妾的,晚上那得夜夜笙歌啊。這等人,我看不是什麼好貨。」說到底,段家財是鐵了心要撬棺木看看究竟了。
《棺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