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歿叱名瞥了段家財一眼,搖了搖頭,然後翻閱自己主持入殮儀式的經書。
  「哎,你說,這老藥商臨終了還有這麼多貌美艷婦前來弔唁,在棺木內放的都是那些壯陽滋陰的藥物吧?」段家財在後台遠遠踮著腳朝已經蓋上去了的棺槨眺望,棺木邊上,各種風姿卓絕顧盼流轉的女人在旁邊或低聲抽泣,或嚎啕大哭,或目瞪口呆的都有。
  這麼多女人圍在棺木邊上哭喪倒也算是整場葬禮的唯一可看點了,女人們成了風景線,段家財是分不清這些女人到底是老藥商的情婦,還是女人,還是妻子,還是未婚妻,還是婚外戀。這番景象,準有人有人老藥商是精竭而亡,平日縱慾過度,死在了這些女人們身上的。
  段家財心底琢磨著,要是有一個女人能當自己媳婦都行。個個都長得這麼水靈,秀色可餐。竟然呆在一個老態龍鍾的老頭旁邊,實在是暴殄天物,直教人情何以堪。
  自己兀自胡思亂想,看到歿叱名正低頭默念一些台詞,段家財一把搶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張追思禮拜程序單,上面明確地寫著什麼序樂,祈禱,獻詩,讀經,證道,弔唁祝禱等程序,看了就頭疼,把單子一塞到歿叱名手中,說道:「幸虧我是做抬棺手,這種繁文縟節最是麻煩,程序多得我做了這些年都沒能記得個順序,看我多簡單,幾條白稜,一把鐵鍬一把鋤頭,扛去埋了便是。」
  歿叱名到底是讀書人,聽了段家財的話糾正道:「虧你還是在豪門出身,這點起碼的禮儀都不懂,哪家死了人不得都是按照這個順序?這是傳承習俗,也給死者一個尊重,給其家屬一些慰藉。」
  「好吧,你還是跟我說說棺木裡都有什麼藥材?」
  歿叱名:「……」
  這天是老藥商去世的第三天,也就是出殯日,等屋內的女人們哭喪完了,歿叱名要做的便是念一段□□,等時辰一到,即可出殯。段家財莊古一夥人早已就位,聽得這些女人們哭喪習以為常,已經是麻木不仁了。沒娶了媳婦的人都很是羨慕這輩子能有老藥商的一半福分該多好。

☆、第九十四章:老藥商的一批妖嬈女人(2)
  這時,已經有幾個親屬帶著煙來分發六個棺材手,又擺了一小桌飯菜,算是抬棺出殯的墊肚食物,回來後才真正能吃上一大餐。段家財不理會了歿叱名,歿叱名這人很講究名節,有羞有臊,沒做完自己的工作,是不肯動嘴吃一口飯菜的。以前幾次合作,段家財也是叫了歿叱名來一塊吃點東西,歿叱名則擺擺手,表示工作要緊,事務未完成,吃不下飯。
  段家財則心裡嘀咕,感覺歿叱名有種慶父不死魯難未已的感覺。自己抽著煙,抿了幾口烈酒,又把一塊糯米糕塞到嘴裡咀嚼,朝其他棺材手說道:「各位,多吃點,等一下好上路!」
  段家財本是想說各位多吃點,等一下好有力氣抬棺上路。不過經常在悶聲悶氣死氣沉沉的葬禮中,他也會跟著愁眉苦臉,為了提高點精力,他總是拿這話來調侃莊古幾人,當做喪氣中的一點兒喜氣。
  兩根煙抽完,段家財拿著一隻空酒瓶墊在屁股底下作息,正等在歿叱名的抬棺通知。那些小家碧玉的女人們也哭完了,一些擦了涕淚的紙巾到處丟棄,地面上一片狼藉。歿叱名站在棺槨的一頭,他身後是一大批老藥商的家屬,個個是披麻戴孝,低頭不語。
  「也曾燦爛輝煌,而今生死兩茫茫。儘管無法找回當時,草之光鮮,花之芬芳。亦不要悲傷。要從中汲取留存的力量……我們這至暫至輕的苦楚,要為我們成就極重無比的榮耀。我們坦然無懼,更是願意離開身體與仙界同住……」歿叱名念叨著祝禱,用的是半念半唱的語言,頗有幾分葡萄牙語的味道。此番說辭,歿叱名從跟著老入殮師到現在,已經是說得倒背如流。
  念完了祝禱,歿叱名讓其親人都在手臂上纏繞一孝巾,並用一條紅稜一起綁住,作為送孝只用。往下是奠儀,奠儀包括祭席、饅首、挽幛、紙紮,祭花圈一連串事宜,完畢,歿叱名終於叫段家財六人了。
  段家財等了近一個時辰,終於聽到歿叱名叫了他,趕緊站起身來,一腳踢開臀部下的空酒瓶,粗著聲對莊古龔沖等五人道:「快快快,鬆弛一下筋骨,準備幹活兒!你,把衣服整理好了,吸煙的都給我掐斷!」
  整理好了,幾人分別走到棺木兩側,立定待命。段家財是站在棺木前端,跟歿叱名擦肩而過的時候,兩人還相互交換了一下眼色。段家財發現歿叱名的眼神代表的意思極為複雜,不知道他想跟他說什麼。
  「現在出靈!」歿叱名高聲喊道。
  出靈則是弔祭者公奠之後,死者的長子跪拜致禮,即身背棺木大頭,在眾人的協助下把棺木移出靈棚。
  「摔盆!」歿叱名又一聲高喝。
  摔盆則是棺木抬起之前,死者的長子雙膝跪倒,手捧燒紙錢的瓦盆,痛哭失聲,然後把玩盆在地上摔破。民間認為,摔破喪盆,死者就可以把所有燒化的紙錢帶到陰間去用了。
  做完了這兩項,歿叱名終於喊出了出殯兩字,只聽得一個貌似是老藥商兒子的年輕人大嚷一聲:「老爹爹,你一路走好啊!」接著後面的人皆嚎啕大哭。一個人趕緊在棺槨前擺上供桌,供奉五穀一碗(用五樣穀類),香爐一個,備香若干,時鮮水果、糕點舊式也供奉米飯一滿碗,上插筷子一雙,供有大饅頭。
  段家財則吩咐曹辰生去抓來大公雞,當即用菜刀割下來腦袋,放置在棺木端頭,作為『金雞引路』,這是一項很關鍵的程序,曾有人抬棺竟然在去埋葬的路上迷了路,後人說那是有髒東西纏了棺木,蒙了幾個棺材手的眼,讓其找不到墳地了。金雞引路則暗示著一種所向披靡的幡,為棺材手指明方向。
  那個喊著老爹爹一路走好的年輕人抱起了黑白相片的相框,走在了前面。歿叱名大嚷:「起!」
  段家財偷偷在手上吐了口唾沫,朝幾人示意了,六人同時發力,把棺材抬了起來。前面擎著白幡、紙馬紙人、別墅、金銀庫等等的人都陸續跟在了長子的後面,歿叱名拿過一大包紙錢,在棺材上撒了一把,叫眾人可以上路了。
  紙錢飛揚,屋內地上滿地都是,眾人緩緩魚貫而出,段家財被一張紙錢貼住了半邊臉,他兩手撐著肩膀上的木樁,一邊歪著嘴朝鼻樑上吹氣,一邊走,心裡直罵歿叱名撒紙錢也不好好撒,淨往自己腦袋上扔,雖說自己求財心切,但也不需要歿叱名你拿著冥幣堆在自己的腦門上,頭頂都是陰錢,好不霉氣。
  出門以後歿叱名囑咐前面的人不要面朝後,意在再不往後看,帶著老藥商魂魄一往無前,直奔西天樂土。來到村外後,送葬的親朋止步,由死者的兒子「謝孝」。然後除去棺罩、停下儀仗,只有家人與至親攜紙紮及祭品隨棺前往墳地。時辰一到,即刻下葬。
  前面是已經挖好了的墳穴,墳丘堆在兩邊,歿叱名再次念了一番祝禱,死者兒孫燒化所有紙紮大家再祭奠一番,痛哭盡哀,這才悄然退出,讓死者永遠安息於此。
  終於做完所有事情,段家財和歿叱名兩人跟著回去的眾人後面,故意把距離拉得很遠。
  「哎,叱名兄,剛才我抬棺的時候,聞到了一股鹿茸還有黃芪石斛等珍貴藥材的味道,香囊果然是包著稀有藥物啊。」段家財搓著兩手上的灰塵說道。
  「怎麼,你是鐵了心要弄上幾斤咋的?」歿叱名把入殮師的服裝脫了,今天的天氣溽熱,讓他出了一身汗。
  「要知道,石斛如果是野生的,那麼就珍貴無比了,勝比黃金呢,國內都禁止採集和銷售,已經是珍稀瀕危植物了,現在國外賣的都炒到了上萬元一斤!」段家財說著,不時地往後回頭,看那已經被自己埋上了的棺材滿臉喜氣。

☆、第九十五章:摩拳擦掌蠢蠢欲動(1)
  第九十五章:摩拳擦掌蠢蠢欲動
  「喲呵,你的鼻子還真是靈啊,連藥材的什麼名稱你聞都能聞得出來。」
  「那還用說,當年老子在故居,家裡擺放和使用的可都是一些奇珍的藥材,牛黃龍骨,銅皮海馬,麝香海參,很少我沒有見過的。」
  「那你還聞到了什麼?」
  「我聞到了葛草。」
  「葛草又是什麼藥材?」
  「葛是被人遺忘的『皇族』,它有幾千年的用藥,而且被稱作『東方人參』,也是日本皇室的貢品之一……」說道這,段家財的臉上呈現出幾分猥瑣,「它可是對於豐胸、減肥、降高血壓、高血脂、調理婦女月經不調等具有很好的療效哦。」
  「嘿,這麼詳細的藥效你都清楚,以前是吃了不少吧?」
  「我不吃,是家裡人吃。」段家財邊走邊道,「我之前還奇怪這老藥商為什麼有這麼多傻女人擺到在腳下呢,現在可算是明白了,就單他私藏的這些珍貴藥材,足夠一百個女人為他瘋狂的。」
  「你的意思,很羨慕老藥商的夜生活啊。」
  「那可不是?哎呀呀,我就覺得可惜了,那麼多珍貴的藥材,人都死了還往裡帶,也罷,他人帶的錢財寶物,他帶的是珍稀名藥,可卻是更加值錢,如果就這麼丟在棺木裡腐爛了去,那得多遺憾呀。」
  「哼哼……」
  「哎,叱名兄,這老藥商幹了一輩子賣藥的,結果自己的病到沒治好,怕是腎虧羸弱死去了,看來他自身給百姓買的假十有八九是假,不是兌了雜物就是敷衍著亂寫配方,算是草菅人命的庸醫庸藥師了,這種人身邊還這麼多女人必定是酒色財氣盡粘,我鑒定完畢,不是什麼好貨!今日才入土則是死有餘辜,早該埋了。現他隨身攜帶的埋葬品又不是拿來做木乃伊『香屍』,白白浪費了,不如咱們……」
  歿叱名側過臉來,看到段家財摩擦著兩手,一臉蠢蠢欲動,急不可耐的樣子,知道是為了要給這次盜墓有個名正言順的借口,不惜構思加推斷加添油加醋把老藥商說得一無是處,鬱悶道:「我說你沉不住氣還真是沉不住氣,咱們做這一行來日方長路途漫漫,棺材內金銀細軟又不是永遠沒有了,這次沒有下次可能就有了,人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第一次就為這麼幾顆野草亂了方寸了嗎?」
  段家財聽得眉毛高挑:「這哪是幾棵野草?!這哪是幾棵野草?!」
  「你還是想去盜墓?」
《棺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