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既然懸掛是有可能保護好莊古的遺體的最佳選擇,那麼我們可以試著把的遺體綁好,懸掛在井口內,然後用木箱重新蓋上,多放幾塊石頭,這樣就能保證莊古的遺體萬無一失了。」段家財的法子能行得通,莊古屍體在窨井半空,上不碰天下不著地,中間則是光滑的井壁,不管天上的還是地上的動物想吃食他的軀體,那麼它們都不可能夠得著莊古的遺體。等段家財他們回來,莊古遺體完好無損的概率是最大的。
  曹辰生想起滿身是血的莊古搖搖晃晃地懸掛在井口下,還是一陣毛骨悚然的雞皮疙瘩。他也不說什麼,默許了段家財,兩人重新把莊古的身體綁好,然後用了兩個繩子做雙層保險,捆綁到了外面堅實的支撐物上,把莊古跟剛才拉上的那姿勢緩緩放了下去。又用木箱把井口重新蓋好,在上面放了幾塊動物不輕易能移動的石塊和枝椏覆蓋著,兩人則拿起行囊朝葬鴉屯深處走去。

☆、第一百一十章:迷路葬鴉屯
  第一百一十章:迷路葬鴉屯
  現在真正是夜幕降臨,他們羈絆太多,段家財本還說要完成今日來的目的,現在情況是得篡改一下了。帶著曹辰生,兩人走了不到二十分鐘,天色就暗了下來。他們只好找來一些乾柴作為照明火把然後繼續深一腳淺一腳朝葬鴉屯深處走去。
  為了避免在葬鴉屯迷路,細心的段家財一路上不斷折著樹枝。鋪灑在前進的路上,或者用鐵鍬及薅鋤在地面上挖上幾個醒目的疙瘩。在晚上行路,根本就不能靠著記住或者辨認一些顯而易見的對照物作為指引方向,因為除了頭頂上迷濛得幾乎要消融的天空,周圍則都是一片片黑糝糝的景物。
  一路是不斷做標誌,一路喊著龔衝他們三人的名字,轉眼已經是處在了葬鴉屯的深處。段家財說的不假,葬鴉屯就像是一個小溝壑,方圓半里,而且居民的建築為聚居,找一處高地,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到整個葬鴉屯的全貌了。曹辰生有段家財帶著,剛才遇到的怪遇導致驚魂未定的情緒得到了幾絲安穩,不過他嵬嵬顫顫地朝前走,仍是聚精會神地對周圍黑魆魆的景物凝神戒備。如風平浪靜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走著,要是有個風吹草動,他便是草木皆兵了。
  「龔衝!潘耀!李勝才!!!」兩人闔著聲一遍一遍地對著葬鴉屯四周吶喊,他們的回聲遙遠地從四處陣陣傳來,好多夜鳥被他們粗獷的聲音驚悚,葬鴉屯裡到處都是窸窸窣窣的響聲。他們倆舉著火把,亮在明處,整個夜幕降臨的葬鴉屯也就只看見那兩束火把在小道上慢悠悠地移動,像是奄奄一息的螢火蟲尾光在飄蕩。
  曹辰生喊得喉嚨都啞了,按理說這個葬鴉屯也就方圓半里,萬籟俱靜。不用吶喊這麼大聲,在極遠的地方都能聽得見,可是他們足足喊了有百聲不止,卻是每個人回應他們。想到莊古罹難井下,曹辰生對龔沖潘耀李勝才三人有了不祥預感。他弱弱道:「段大頭,萬一龔衝他們也跟莊古一樣有個三長兩短……」
  段家財眼角的肌肉在不明不暗的火光中快速抽搐了一下,便消失了:「那咱們也得把他們的屍骸找回來,連夜扛回去!」
  段家財這麼說更是令曹辰生揪心撕肺,本以為段大頭還給他幾句不會有事之類的話敷衍,卻不知道段家財此時也是心浮氣躁,幾小時前親手殺死了莊古,現番上來想找龔衝他們從長計議,卻是連個鬼影都沒見著,一時間是不知道繼續尋找得好還是就地駐腳,打道回府了。急躁中聽得曹辰生是喋喋不休的庸人自擾,當即塞了一句過去。
  尋覓累後,段家財找了塊大青石席地而坐,夜間的空氣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感覺今夜這是要下夜霜了。曹辰生也跟著坐在段家財旁邊,夜風輕輕吹拂在段家財的身上然後襲過曹辰生的面龐,曹辰生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兒。他低頭聞了聞自己,剛才接觸渾身是血的莊古,自己身上也少不了沾了不少血腥。只不過,從段家財身上吹來的血腥味令他有一種莫名的畏葸。段家財背對著他,抽出一根旱煙,乾巴巴地抽。
  「要不要來一根?」段家財吸了兩口,突然轉身把煙遞給曹辰生。這包煙是段家財未下窨井時放在行囊上的,也就沒有跟著一身濕。雖然吸煙能給自己打上幾分精神,可是一身濕漉漉的衣服一隻在夜裡行走是蒸發而吸走的溫度仍是讓段家財打了個激靈。曹辰生見狀,自己雖不是因為衣服潮濕而發冷的,而是分泌冷汗濕透衣服而寒冷的。便接過旱煙來抖抖索索地吸了一口。
  「段大頭,萬一咱們找不見龔衝他們……萬一龔衝他們跟莊古一樣有個三長兩短……你說咱們該咋辦?」曹辰生吸了一口旱煙,忍不住又問。
  段家財是來了火了,把曹辰生手中的旱煙奪了過來,聲音粗魯道:「你到底還有沒有別的詞啊?三番兩次總是在我耳邊說他們有個三長兩短的,我聽都聽煩了!我是何曾不想盡快找到龔衝他們?可是眼下就是喊爹爹不應叫娘娘不靈,找了半個時辰連個鬼影都沒見著,這怨誰?咱們就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了!」說罷,把旱煙叼入口中氣急氣敗地吸。
  曹辰生知道段家財的脾氣,平時他要是好端端的便是跟眾人稱兄道弟,直呼手足,等到他一煩躁起來,那就是五雷轟頂般飛揚跋扈,我行我素,逮誰罵誰。因此段家財在酒桌上喝醉後發酒瘋沒少把他們幾人罵個狗血噴頭,顏面掃地。現在曹辰生不敢輕易說幾句了,怕是能招來段家財的一頓不分青紅皂白的毒打。
  此時時間已經進入晚上八點來鐘,諾大個葬鴉屯,就剩他們兩個活人坐在高處的大青石上休息,周圍一片闃然。天際半邊星光璀璨,半邊是烏雲密佈,也不知道天公今晚要唱哪出戲,是明月高懸,是夜霜銀露,或是傾盆大雨?
  段家財的思緒亂糟糟的,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殺人,殺的不是仇人,是一個跟自己有手足般關係的同行,他一心就像在用木匣子狠狠砸在莊古頭上那一幕了,說不出的血腥。現在聞到衣服上還粘著莊古血跡的味道,總想撕個一乾二淨。他細細看自己手掌時,發現右手小指上深深地楔進了一塊尖銳的木屑,剛才肯定是過於激動,忘記了疼痛。殺死莊古後,他還用木箱子狠狠砸了自己,讓自己遍體鱗傷,好讓曹辰生相信他所說的事實。
  曹辰生剛才看起來是沒有一點擔憂了,他的目光根本就沒有停留在他的傷口和敘述的邏輯上,只是一味的哭喪死去的同行,

☆、第一百一十一章:多出來的腳步聲(1)
  第一百一十一章:多出來的腳步聲
  自打他們下午進了葬鴉屯,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便接二連三地發生,尤其龔衝他們一脫離隊伍後,在屯內迷失方向真可謂度時如日,來時也未貯備乾糧水飲,到了傍晚時分又渴又餓又累,龔衝他們三人跋涉幾個小時,早就飢腸轆轆了,可段家財又何嘗不是?
  幾人此番能巧遇,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歪打正著。雙方各自都彼此尋覓,卻不料到能再次邂逅,還算萬幸。說了一些事情後,龔衝他們的話題自然轉到了莊古身上:「對了,莊古呢?他怎麼沒跟你們一起來?」
  這話一提,曹辰生不禁又哽咽起來,他渾身癱軟,一手伏在牆壁上,一手不斷地拍打著自己的大腿,嘴裡滿是痛苦地嘮叨著:「莊古啊,莊古……」
  龔衝他們見曹辰生的舉動十分異常,表情悲痛,事情也是猜得有八九不離十了:「難道莊古他……段大頭,你說個話,莊古他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段家財眼眶噙滿了濁淚,他用手按在兩眼瞼上,揉了一下,把臉扭向一邊不說話。
  龔沖神色凝重起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用拳頭恨恨地捶打著地面,嘴裡喃喃著:「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怎麼會……」
  李勝才潘耀兩人也是悲痛不已,彼此相互抵在肩膀上哭鼻子。
  段家財好一陣才稍稍理順了情緒,便把他如何進入窨井內,遭遇到了塌方,然後莊古不見他蹤跡後也躋身下井,結果為了拯救自己,莊古後腦被砸出個致命血洞,然後曹辰生把他們拉上來時,莊古已經是斷了氣,本想直接離開葬鴉屯,但是龔沖三人又遲遲不見歸來,只好暫時把莊古的遺體懸掛在井內,為的是防止夜間動物啃食。處理好後,兩人才進入葬鴉屯尋找龔沖三人下落的。
  聽到段大頭講述了事情的原委,龔衝他們是呆了半天,才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曹辰生,真的那樣嗎?」
  曹辰生泣不成聲道:「段大頭和我把莊古拉上來時,他確實已經沒了氣了。我們是為了保證莊古的遺體完好無損才懸回井內的。」
  龔沖三人一時間也是難以接受好端端的一位同行就這麼殞命了,除了悲痛之餘,亦是對白日那張黃表紙的來由感到憤慨,這分明就是死亡請柬,奪命而來,也不知道他們是觸了那條規,要用他們的命來抵償。現在他們已經集聚一塊,當務之急就是盡快回去抬出莊古的遺體,連夜離開葬鴉屯。此時誰也不想在這鬼地方多呆半分鐘。
  把火堆都踩滅了,幾人從瓦房內魚貫而出,龔沖有些擔憂道:「傍晚時分,我們三人曾嘗試走出葬鴉屯,但是都沒有成功,不知道這次……」
  段家財說道:「莫怕,我來時是和曹辰生做好了來往的標誌,想必應該能輕易沿路返回。」有段大頭這話,眾人也就安了心,在路上找來一堆乾柴捆綁好了做幾個火把,每捆都有大腿粗細,這樣能照明時間更久一些。而李勝才和潘耀兩人則負責背負兩大捆乾柴,防止半路上熄火備用,兩人算是兩個大油箱,半中途負責加油。

☆、第一百一十一章:多出來的腳步聲(2)
  退回段家財他們來時所做標誌的路上,幾人果然很快走出了一長段距離,並未發現有重複的環境。整個黑糝糝的葬鴉屯也就他們五人在徒步行走,沉悶的腳步聲顯得尤其清脆,幾人心照不宣,彼此都沒說話,繃著臉快速前行,只要走出葬鴉屯,那麼他們的生存就有望了。
  「等等……」龔衝突然停了下來,幾人也停住了腳步。龔沖凝神戒備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
  「不就是咱們的腳步聲嗎,還有偶爾一隻鳥叫。」李勝才說。
  「不,你們有沒有覺得咱們的腳步聲很亂?」龔沖說。
  「亂?當然亂了,咱們這又不是喊著口號齊步前進。」潘耀也說道。
  他們五人的排列順序是段家財在最前面,然後他身後是背著乾柴的李勝才,李勝才後面是曹辰生,曹辰生身後是背柴的潘耀,斷尾是龔沖。五人一共三把火,兩個背柴的參插在中間。龔沖拿著火把在最後,走了一段路,他便覺得有些不對勁,除了前方四人凌亂的腳步聲,他竟然還聽到了他身後有一小串凌亂的腳步聲,不過聽起來比較急促,像是在小跑,似乎有什麼人在亟亟地追趕他們。
  龔沖跟幾人說這事時,已經是他第三次聽到這怪聲音了,可是把火把往後揮舞一瞧,又什麼都看不見。
  「我是說,除了咱們的腳步聲,似乎還有其他人跟著咱們。」龔沖說得自己一頭冷汗。
  「龔沖,你該不會聽錯了吧?這葬鴉屯就咱們五個活人了。」曹辰生說。
  「千真萬確,我走在最後,聽得尤其清楚,感覺最近時,那些腳步聲就離我身後不到一米的地方。」龔沖道。
  「這地方邪得很,看是咱們被不乾淨的東西盯上了,我手上也沒有帶來什麼辟邪的東西,待會兒大家小心點兒便是,如果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就當作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就行。」段家財說。原來他們來之前,行囊裡還帶了個公雞頭,是用來引路的,不過公雞頭丟給了烏鴉,後來用麻包袋包裹莊古遺體,一些香燭羅盤之類的東西也傾倒在了窨井邊上,現在手頭上真沒有東西了。
  「還有,咱們得加快腳步走,距離跟緊一點,千萬別吭聲,被不乾淨的東西答應了那就麻煩了。」段家財說著,讓兩個拿火把的各自從潘耀李勝才他們背上都加了些乾柴,三聚火把倒挺亮堂,把道路兩邊的岩石野草都映得清晰不少。
  五人走得飛快,夜風無形中增大了不少,吹得火把上的火焰都呈九十度朝後傾斜了。一路上是散落著零星掉落的炭星,此時幾人那還管它有沒有可能引起火災,只一心能盡快離開此地便是。
  走在最後的龔沖呼吸急促,他情不自禁地注意著身後的一舉一動,雖然段大頭囑咐過就當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可是要說這種詭異的腳步身後就跟在身後近在咫尺的地方,怎麼說能輕易忽視掉呢?沒走一會,他就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腳步聲。這次他特意放輕了腳步聲,留神身後的動靜。
  他聽得出這不像是大人的腳步聲,而是像小孩的腳步聲,也不是一個小孩的腳步,似乎有三四個小孩的腳步聲,想必是他們幾個走得太快,小孩們邁步跟不上了,便一路小跑跟著。龔衝倒吸一口冷氣,剛才幾次回頭都沒看得見什麼,現在又聽到這腳步聲,當是又好奇又驚悚,突然間,他感覺到自己身後的衣褶被扯動了一下,像是有一個孩子在拉他的衣服,他登時手足無措起來。
《棺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