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關於他們家族的傳說也不乏見於野史,唐人傳奇小說《六合外志》裡就曾經有過這樣的記載:苑陵縣書生柳思齊赴長安趕考,夜宿渡口,夜半聽人泣於黃河故道,扶窗而望,見一著黑衣老翁依垂柳慟哭,旁漁人相問,答曰:「明日闔家將遭劫,大小數千口無一倖免!」眾人勸慰良久,翁曰:「唯伐此樹可救!」第二日,書生方欲渡河,聞有人喧嘩於河堤側,就近觀看,泥工修河堤,數千米粒大小黑蟻破巢落入水內,書生忙令漁人伐倒旁邊樹木,數千黑蟻緣附其上,遂得救,夜,有黑衣翁入夢謝書生。後,書生殿試君前,有詩「當效霍衛凌煙將,馬踏胡虜望長安」,氣勢驚人,帝甚許之,然書生馬字獨缺一筆,成三蹄之馬,考官左右為難,呈帝御覽,帝笑曰:「何少之有!」考官視之,有黑團聚於缺筆處,以手試之,墨跡尚濡,細碎做蟻痕狀。
  「我靠,也太神奇了吧?不過,這和蟲王世家有什麼關係啊?這不就是一個神蟲報恩的故事嘛!傳奇故事裡這些東西多不勝數。」我不屑地打斷老鐘的講述。
  「呵呵,你小子看來還真的需要學好多東西啊!」范教授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一臉迷茫地盯著有點無奈的老鐘,一頭的問號。
  「小子,你有沒有聽你爺爺說起過『漠北鳥,江南漁,黃河龍難壓中原蟲』?」老鍾問我。
  「沒有,不過我倒是聽金庸爺爺說起過南帝北丐中神通,東邪西毒老頑童。」我嬉皮笑臉地回答他,心說都什麼跟什麼啊,你還真當我武俠小說看多了啊。
  老鍾聽見這話以後火冒三丈,二話不說,就要脫鞋揍我,號稱要替我爺爺教訓教訓我,被范教授趕緊攔住了,我一看不妙趕緊賠不是,幸虧老頭子火來得快去得急,被我一頓迷魂湯加低三下四的賠罪給安撫住。但老鐘頭還是虎著臉看著我。
  「好了,你別給他講這些了,這些舊社會的切口和流傳的舊家族,別說是我們了,就連以前的老傢伙們能知道的也不多,更別說這些年輕小伙子了。」范教授趕緊把老鍾拉回去。
  「你知道剛才為什麼講那個故事給你嗎?」范教授問我。我搖頭。
  老鐘頭劈頭扔過來一本書,書裡面用書籤夾好的一頁上用紅筆標記著這樣幾行字:秦統一六國後,實行郡縣制。始皇十七年(公元前230年),在新鄭縣東北置苑陵縣,治所苑陵城,屬穎川郡。西漢初年,苑陵屬河南郡。東漢、三國時屬河南尹。晉泰始二年(公元266年),新鄭縣併入苑陵縣,屬滎陽郡。東魏天平初年(約公元534年),苑陵屬廣武郡。北齊、北周時苑陵縣改屬滎州,尉氏併入苑陵。隋大業初年(約公元605年),並苑陵入新鄭,屬豫州滎陽郡。唐武德四年(公元621年),復置苑陵縣。貞觀元年(公元627年),再廢苑陵入新鄭,至今。
  看完了這一段,我立刻想到了故事裡的書生也是苑陵人:「難道,故事裡的那個書生就是新鄭人?」
  范教授微笑著回答:「是!」
  「那豈不是說蟲王世家就在新鄭?」我更吃驚了。
  「對,」范教授說,「那個書生不僅是新鄭人,而且就是蟲王世家的人,所謂蟻神報恩,是他使用蟲術後用來掩飾的說法,而真正的解釋應該是:柳氏書生發現了自己的筆誤,所以調了一隊螞蟻去替他彌補了這一缺筆。」
  正說話間,有人敲門,進來一個年輕人,還是那個牛得不像話的研究生宋旭東,他手裡面用白絲帕墊著我的那枚銅錢,逕直走到范教授耳邊竊竊私語了幾句。范教授瞥了我一眼,發現我正盯著他手裡的銅錢,笑了一下揮手讓宋旭東退了出去,然後把銅錢遞給我。
  我接過銅錢看了看,然後掛在了脖子上,老鍾和老苗交換了一個眼神——雖然這個眼神很隱蔽還是被我看到了,我心想壞了,這倆老傢伙要出蛾子。
  果然,老鍾看我戴好了那枚銅錢便笑瞇瞇地問我:「你們學校是不是下周沒課啊?」我低頭弄那枚銅錢自顧自說:「是啊,國際交流文化節,據說今年美國會派出好幾個文化交流團過來,聽說還有一個大型的投資團也會隨著一起過來,所以學校今年的活動會比較隆重一點。」剛說到這裡我心裡一動,是不是有什麼好事啊。
  「嗯,是這樣的,你知道,你鍾伯的腦後還有蠢蟲霉血沒有抽出來,只有蟲王才能把這些東西順利地抽離,所以我們想讓你去新鄭東北的龍店鎮請蟲王的後人出來替鍾伯治病。」范教授一副推心置腹的求人模樣。
  我滿臉疑惑地看著他。他趕緊說:「哦,我馬上要趕回學校,我也不能離開得時間太長了,你鍾伯有病在身,肯定就不能亂跑了。」他突然正色說,「其實,派你去的真正原因讓我們也很難說出口,因為在某個時代,他們柳家被當作異類打擊過,好多柳家的後人都不願意跟官方打交道,只有你爺爺當年在首陽山救過他們家,所以才想著讓你去,更容易說話!」
  怪不得說話這麼和藹,還繞了這麼大圈子,原來是有求於我啊!哈哈,心裡暗爽了一把,既然你們有求於我,那豈不是獅子大開口可以提條件了。
  「我要個助手!」我開始發難。
  「行,沒問題!」老鍾答應得很爽快。
  「我還要用一輛車。」
  「可以,還給你配司機!」范教授替老鍾答應。
  「我要你們還我下墓的時候帶上來的東西!」我提了一個高難度的。
  果然,倆老傢伙互相看了一眼,老鍾沖范教授比畫了一個攮子的動作,明顯看到范教授吸了口氣。
  「鮫人淚和鮫人油都可以還給你,」老鍾斟酌了一下,彷彿下了很大的決心,「但是辟邪不能給你,只能借給你用用。」說完這句話以後,他明顯在嘬牙花子,還徵詢似的看了范教授一眼。范教授肯定地點了點頭。
  什麼?辟邪?當我搞清楚那把從詛咒銅鼎帶出來的匕首名叫「辟邪」的時候我快樂瘋了,當年聶政刺韓王,共用了兩把凶器,一把是大名鼎鼎的「白虹」,另一把掖在懷裡的短刃就是「辟邪」。
  我激動地看著三件寶貝,心裡洶湧澎湃,腦子亂成了一團麻,為了自己的老命,老鍾竟然可以置原則於不顧,讓我帶著上古凶器四處亂竄,心裡一個勁兒在想自己還有什麼未盡的心願趁這個機會敲他一個天大的竹槓。
  讓解決女朋友的問題?這肯定不現實。要不,就讓他們跟老師打聲招呼,讓我今年別掛科好了。
  我亂激動一把,心裡那個美啊,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們的一句話讓我滿心的熱火,一下化為了一盆冷水。
  老鍾指著旁邊垂手而立的年輕人對我說:「給你介紹一下,你的助手兼司機,鄂北大學碩士研究生宋旭東!」
  我的笑容剎那間凝固在了臉上,宋旭東恭敬地站在一旁,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微笑。
  第二天上午,我和宋旭東就開了一輛破桑塔納2000奔上了去往龍店鎮的公路。說句老實話,這段路還是相當平坦的,導致我看資料的時候差點兒在車上睡著。下了公路我們就開始走起了鄉間土路,直奔目的地。當我打電話回去問爺爺柳家跟我們家有什麼瓜葛的時候,老頭兒一陣大笑,說沒事,去吧,去吧,就是他家有點偏僻,恐怕你們不好找。臨走的時候我刻意找了一份新鄭地圖,終於在靠近東北的邊角里找到了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柳口村,緊靠著一座古廟,隸屬於著名的龍店鎮。
  龍店鎮,新鄭古鎮,相傳為苑陵舊治,水土豐茂,自古為糧食重產區。此地自古為交通要道,明代有龍家人在此開旅店,一代宰輔,新鄭人高拱便衣回鄉時曾在此歇息,懲治了為非作歹的惡賊,並為龍家人親書店名,後此地聚民成鎮,遂得名龍店鎮。
  看這段資料的時候,有件物品吸引了我,那就是閣老高大人在懲治惡霸時,面對前來詢問的新鄭縣令為表明身份所出示的一件物品——七寶龍璽盒。這個名字這麼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正想問旁邊開車的宋旭東,車子猛地一剎,我的腦袋重重地磕在了前面的座椅上,我懊惱地瞪了宋旭東一眼,只見他衝我朝前努了努嘴,原來我們已經到了柳口村,但是眼前的景象讓我摸不著頭腦。
  只見車前白茫茫跪了一片人,全部都是披麻戴孝,週身上下一片雪白。不遠處有靈棚嗩吶還有一台大戲演的是「孫悟空大鬧地府勾畫生死簿」。我們倆趕緊下車,仔細一打聽才知道這是柳口村年紀最大、輩分最高、資歷最老的柳老爺子駕鶴西遊了,所有本族子弟都來為他送行。找來管事的一問,別說什麼蟲王世家了,他們面對我們的問題壓根是雞同鴨講。
  「現在的小蟲兒不好逮啊?恁是喂雞子還是喂鱉?」管事的大叔一臉的憨厚相,他把我們當成養豬場裡收飼料的採購員了。「蟲王?啥蟲王?」面對我們的問話他用地道的豫中口音給我們打岔,「恁說的是蟲王牌兒殺蟲藥吧?俺這兒沒有,車站有!」搞了半天才弄明白他們所說的車站是龍店鎮,以前的京廣線在這裡設過一個客車站,所以老百姓還習慣叫那裡為車站。就在我們更想多問一些事情的時候,跑過來一個穿著孝衣的中年婦女衝他耳語了幾句,他臉色倏地就變了:「他娘的腳,這小犢子這麼不孝順,去找幾個人把他捆回來!」這個管事的大叔破口大罵,他看了我們一眼,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恁等會兒,家裡有孩兒不聽話,不來磕頭,俺去看看!」然後健步如飛地走開了。
  我們婉拒了旁人留飯的美意,口乾舌燥地回到車上,無奈地相視一笑。這一趟算是白跑了。
  「回鎮上吧,范教授臨走的時候曾經囑咐過,萬一找不到地方就到鎮裡找派出所的連所長。」宋旭東建議。
  到了派出所,只有兩個管戶籍的女警察,跟連所長聯繫後才知道鎮上的一家首飾金店發生了盜案,他們正在現場,於是我們又驅車來到了鎮中心的廣場。
  龍店鎮由於這兩年發展迅速,已經跨入全國百強鎮,經濟實力不容小覷,相對的百業發達,一路走來超市、電器商行、各種的時尚服裝商店鱗次櫛比。而發生盜案的這家金銀首飾店正位於廣場最繁華路段。遠遠就可以看見整個金店已經被封鎖,一大群看熱鬧的群眾被隔離在三米開外。連所長,一位三十多歲的精幹警察接待了我們,他已經接到了老鐘的電話,對於我們的事情已經心裡有數,但是早上突然接到報警,說發生了離奇的盜案,所以急忙趕到了現場。
  「離奇盜案?」聽到這個詞我感到很好奇。什麼樣的盜案稱得上離奇啊?我感到有點不可思議。
  「是的,目前來看是有點奇怪,門窗均完好無損,而且監視錄像也沒有遭到破壞,整個現場沒有暴力破壞的痕跡,所有的黃金製品全都無影無蹤了!」看得出來連所長很苦惱。
  「我靠,那不是跟楚留香一樣,踏雪無痕,來去無蹤,小偷也當得別樣雅致。」我跟著瞎起哄。我心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騙保險!」可是肥胖的老闆娘一頓號啕大哭就否定了我的想法:「俺的親娘啊,連我的金耳環都給偷走了,這麼多東西,俺哩店還沒買保險啊!」
  「什麼?你的耳環也給偷走了?」連所長緊鎖眉頭,「你剛才怎麼不說?」
  「我剛才沒發現啊,早上光顧著看店裡的東西,誰想到我放在床頭櫃上的耳環也沒了。」老闆娘急得一臉淚,氣得直掐自己的胖大腿。
  「帶我們到你的臥室看看!」連所長讓老闆娘先停止哭泣。我和宋旭東看了一下,沒言聲也跟在一幫民警後面上到二樓老闆娘的臥室裡。
  這是一個典型的北方民居,樓上是住室,樓下是店舖,都是採用的鋁合金門窗,由於現在是夏末秋初天氣,暑氣未散,樓上住室的窗戶沒有關嚴,但是據老闆娘說自己睡前門窗就是那個樣子,睡醒還是那個樣子,一點變化也沒有。
  一頓拍照取證,還是沒有任何發現。由於頭天晚上她老公在樓下看店舖,她在樓上睡,就把耳環放在了床頭櫃上,據她說,那個耳環除了是純金的以外,份量毫不顯眼,就算是變賣也賣不了幾個錢。而且有一個奇怪的現象,盜賊似乎只鍾情於黃金製品,而對其他的鑽石和白金製品似乎無動於衷。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第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