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

  旁邊的一個幹警小聲嘀咕:「莫不是六鬼運財吧?」說話的是一個很瘦弱不起眼的小警察。他的話引起了我們的注意,就在我準備問他的時候,就見連所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個小警察立刻憋住了聲音。
  「六鬼運財!」我反覆地嘟囔著這句話,感覺背後有人輕輕掐我,回頭一看就見宋旭東擠眉弄眼,在衝我使眼色。
  「有事嗎?」我擠出人群,偷偷地問他。他帶了一臉詭異的笑容:「說起來六鬼運財,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我有點不解。
  「新鄭在兩年前就實行火葬制度了,任何喪事都不准大操大辦!」
  「火葬?別急,那麼我們今天看到的是?」我突然想到了上午我們看到那一場氣勢驚人的喪葬流水席。
  「其中一定有什麼玄虛,我看,我們最好偷偷地再回一趟柳口村!」宋旭東肯定地說。
  我們倆一合計決定晚上再偷偷回柳口村一趟,於是向連所長告別。我們謝絕了連所長派人跟我們一起去的提議,準備把車寄存在所裡然後換身當地的衣服再去一次。
  「離柳口村不遠有一個秋稷寺,現在廟會正盛,老鍾上午打電話的時候讓你們到廟會上轉轉。」臨走的時候連所長又特意交代了一番。
  「秋稷寺?廟會?」老鍾怎麼會突然給一個這麼不倫不類的命令,難不成廟會上會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我們商量了一下,宋旭東堅持晚上夜探柳家靈棚,我剛表示不同的意見,就被小宋同志譏笑為膽小鬼。
  膽小鬼,我靠,快氣死了,我在漢墓裡出生入死的時候,你丫還在學校裡泡妞呢吧。不過我還是同意了他的提法,既然柳口村離秋稷寺不遠,我們決定利用下午的時間到秋稷寺廟會去看一看,等天稍微黑一點再夜潛柳口村,這樣也可以避免引起別人的注意。
  秋稷寺離龍店鎮大概有五公里的路程,雖然不是很遠,但是兩個人步行時依然很無聊。在路上,我問他為什麼聽到「六鬼運財」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他笑笑說,因為他知道有人會用「六鬼運財」術。
  「什麼,難道真的有『六鬼運財』術?」我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僅有,而且有人真的運用過!」他一副篤定的神情,「你聽過『兔仙皮胡』嗎?」
  「沒有!」我搖頭,「講講,講講,反正還有很遠的距離。」一聽這裡面有故事,我興奮地催促他講下去,好打發這無聊的路程。
  兔仙皮胡是一種形似兔子的小動物,傳說它們一般聚居在民居的糧囤裡,只要家裡住進了兔仙皮胡,這種小東西就會在月圓之夜,成群結隊地出去,為寄居的那家主人搬回來大量的金銀珠寶。但是由於兔仙皮胡跟騾神五通一樣都是邪神,雖然能帶來財運但是到最後還是會為主人帶來厄運,最終導致主人家破人亡,所以好多正派人家寧願不得財也不願意這種小東西住進家裡,可是也有貪婪之輩為了貪圖錢財故意設祭引兔仙皮胡住進來。
  在十五之夜,皓月當空,午夜以後,在荒野設置祭桌,上塑兔仙泥像,擺置供奉,案桌上書寫自家姓名地址,兔仙皮胡就應邀而至,倘若糧囤裡光潔如鏡的麥堆上有兔爪痕跡,就表明兔仙皮胡已經住進了家裡。
  在清末有個姓王的讀書人,一貧如洗,家徒四壁,偶然從一本前人的筆記上看到了兔仙皮胡的招祭方法,也不顧書上警告的「切不可招,招之不祥,錢財滿囤,闔家斷腸」的警告,從鄰居家裡借來案燭香火,在月圓之夜招祭兔仙皮胡。
  果然,兔仙皮胡應邀而至,在兔仙皮胡的幫助下,這個姓王的書生很快就發達起來,他張羅了一個老婆,然後購置了千頃良田成為了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原來是窮困潦倒不惜性命,所以敢鋌而走險招祭兔仙皮胡,現在發達了,富裕了,書上那句警告就不時地閃現在書生的腦海裡,於是王家書生就求訪高人,妄圖驅逐兔仙皮胡。終於,他找到一個遊方的道士,那個道士聽完了講述之後說只有一法可救,書生跪求,道士說你先要散盡家財,然後這般這般就可以保你全家無憂。
  書生回家以後並沒有按照道士說的散盡家財,而是用人骨熬油點燈,終於在一個月圓之夜看到了正往他家抬珠寶的兔仙皮胡,原來不是一個兔仙皮胡,而是一群形似兔子的動物齊心合力地抬了東西進糧囤,旁邊有一長鬚老兔指揮,而且這隻老兔能做人語。老兔說主人定是得了高人指點才能看見我們,不過看見也是緣,主人可有什麼還想要的嗎?那書生說沒什麼想要的了,只是還有一個心願未了,所以今夜特意設宴招待諸位。老兔聽這話後便化為人形,那些抬東西的小兔子也紛紛化成了七八歲的小孩,於是書生便引領他們來到一間事先準備好的屋子,裡面擺好了各種精美的飯食,這群兔仙吃喝完畢之後,那個領頭的就問書生,主人可還有什麼心願未了,那個書生頓時臉露猙獰,說你們死了,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說完便退出了門,命人四門緊閉,然後用求來的符咒封閉所有門窗,等到那些兔仙吃下的人油毒發作以後,縱火燒了這個房子,火燃燒了半夜在黎明前熄滅,那書生一打開屋門,就看見一道白光一閃而過,清點發現地上共有七具小兔子的屍體,唯獨不見那只長鬚老兔,那書生大為緊張,可是,一過幾年也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這個書生很快就鬆懈下來。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這個書生很快老邁,為一個獨子留下這萬貫家財後撒手而去,誰知道這個兒子是個敗家子,吃喝嫖賭樣樣俱全而且還染上了抽大煙,很快就將家產敗光了,他以前光聽他娘說他老子是靠兔仙搬財才發的家,所以就纏著他娘要他爹當年招祭兔仙的方法,他娘被兒子逼得沒法了,就顧不上老頭子臨死交代的事情,就把那本書交給了兒子。雖然家勢頹廢,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個二百五兒子大張旗鼓地在村頭招祭了幾夜兔仙也沒見兔仙入住家裡的糧囤。就在這個敗家子失望之際,有一個老頭兒找上了他。
  那個老頭兒一見面就罵他,一邊罵還一邊拿棍子打他,說他這個不孝的兒子敗光了他老子的家產,還敗壞老子的名聲,學別人招祭兔仙,不知道兔仙是邪神嗎。敗家子被打得暈頭轉向,後來好不容易等老頭兒氣消了,細細盤問才知道這個老頭兒原來是那個姓王書生的師兄。
  師兄?那個敗家子有點蒙。是的,老頭兒喝著茶點頭,問那個敗家子:「你知道你爹當年為什麼那麼快就發家了嗎?」敗家子說是兔仙給搬的。老頭兒說,那是胡扯。
  「你父親當年讀書得功名不成,遂上龍虎山和我一起在天師座下求道,天師他老人家見你父親頗有仙緣,便傳他經天緯地法術,可是你父親無意中參出了『六丁六甲運財術』,便偷偷下山,然後用這法術為自己搬來這諸多的財富,天師大怒,本意要給你父親懲處,還是我苦苦哀求才放過了你父親。不過,你前幾天亂祭邪神,亂設祭壇已被天師他老人家知曉,所以要我來查看,賢侄,你還是趕緊撤了祭壇,安生過日子吧!」
  敗家子被老頭兒這一番說辭弄得心神恍惚,趕緊撤了祭壇,款待這老頭兒在家裡住下。雖然說去了招兔仙的心思,可是敗家子很快又打起了其他的主意,終於在一次酒酣耳熱之際從老頭兒的嘴裡套出來:當年他爹為了感謝師兄在天師跟前求情,把這「六丁六甲搬財術」傳給了這老頭兒。於是這敗家子撲倒在老頭兒面前,懇求老頭兒把這個法術傳給他,老頭兒做為難狀說這個法術說得好聽叫「六丁六甲搬財術」,其實叫「六鬼運財術」,這個法術可是極為陰損的,而且有傷人倫,還是不要學的好,當年你父親也是冒了極大的風險才使出這個法術的。
  敗家子說沒關係,自古雲富貴險中求,只要能重振家風,什麼都沒關係。老頭兒一笑說好吧,那我就教你,你要準備六具屍骨,然後這般這般這般。敗家子一聽兩眼放光,當晚就一連掘了六家人的新墳,挖掘來六具屍骨,然後按照老頭兒所教的方法施法,果然,當天晚上,本來好好的在屋子裡躺著的六具新鮮屍體全不見了,在天明前又重新回到了房間裡,身上戴滿了金銀首飾和各種珠寶。這個敗家子一看大喜,把這些東西都捋了下來,然後美美地去抽了一頓大煙,可是,這些東西就沒怎麼折騰就沒有了,於是這個敗家子就又施法讓這些屍體再出去。可是一夜過去了,那些屍體還是橫七豎八地躺在房間裡,沒有任何動靜,就這樣接連幾夜都沒動靜以後,那敗家子急了,又去找那個老頭兒。老頭兒嘬著牙花子說:「哎呀,這個可難啊,這個屍體只能用一次,第二次就不靈了,你要重新去找屍體!」
  聽了這話,這個敗家子有點傻眼了,他到哪去找那麼多鮮活的屍體啊。不過這個老頭兒後一句話救了他:「有個方法,倒是可以一勞永逸,替你煉製這六鬼。」敗家子大喜過望,問什麼方法。
  「別人的屍體只能用一次,可是你直系血親的屍體卻是可以反覆使用,他們可以替你反覆搬財。」老頭兒說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方法。
  這個敗家子有點傻了:「我去哪裡弄血親的新鮮屍體啊,我老爹的屍骨都化了幾年了!難道要我……」他惡狠狠地比畫了一個手切刀的姿勢。老頭兒聽聞這話就勃然大怒:「我只是這麼一說,我可沒有讓你去殺人取屍啊,這麼違逆人倫的事情,簡直,簡直……」老頭兒氣哼哼地不顧敗家子的再三挽留,執意離開了他們家。
  敗家子無奈,只好跑了上百里去尋訪剛埋下的新鮮屍體,不過好幾次差點被人逮到,那些搬過一次財的屍體,就堆在房子裡,而且屍體日漸腐爛,一股股臭氣不時地飄出,已經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敗家子一連好幾天都沒有找到新屍,所以也沒有進項,大煙一斷分外難熬,渾身如萬蟻鑽心痛不欲生,終於他拿了一把刀,嬉笑著鑽進了他娘親的房裡,就聽見他叫了聲:「娘,您就成全了兒的一世富貴吧!」
  第二天,衙門接到保長報案,說是原千頃地主王家大少犯下了滅倫大案,一夜之間殺了娘親、姐妹等六人,人證物證俱在,同時在王家搜出屍體若干,據查,全都是這段時間無緣無故失蹤的人口。這幾乎是驚天大案,震動朝野,直達天庭。最後,敗家子被判處腰斬之刑,破了雍正年以後犯人無腰斬之刑的規矩。就在敗家子被腰斬的當天晚上,在一處荒野裡,有人看見一個老頭兒在七個小土堆之間拜月而哭。
  他這番故事講得鮮血淋漓,讓人不寒而慄。我勉強笑著說:「你真有講故事的天分,這個鬼故事是從哪裡聽來的?」
  「我的導師,他的祖上就是當年庭審那個敗家子的縣令。」宋旭東面無表情地說。我的心裡咯登一下,看他的表情好像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人都說風是雨的影,說不定還真有這麼回事,但絕對不是什麼「六鬼搬財」,說不定王姓書生只是一個盜濕墓的賊,專門扒人壽衣的那種。可能是處理屍體的時候沒有注意,被人發現了,所以才有鮮屍六鬼搬財術。當我說出自己的推斷時,宋旭東笑了笑,說還真讓你蒙對了,這個故事其實是盜墓圈裡最神秘一家的一則軼事,但是因為時間久遠,其中難免有演義的部分。「是哪一家啊?」我問他。他笑了笑說回頭你就知道了。靠,我鄙視他吊我胃口。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前面傳來了陣陣鑼鼓聲,嘈雜的人聲也漸漸多了起來,抬眼望向前,只見遠遠的人開始三三兩兩的多了起來,手裡或持著黃裱香袋,或是擎著從秋稷寺裡求來的護身符。
  秋稷寺又稱東嶽廟,位於新鄭市東北十五公里龍店鎮東部沙崗上,始建年代無考。據新鄭出土的幾通石碑碑文記載,唐武德四年復置苑陵縣,開國元勳尉遲敬德、郭子儀重修東嶽廟;宋淳化五年(994)鄉老胡堯、谷子、林師政來此悟道,重修東嶽廟;明嘉靖十四年(1535),高尚賢、高捷、高拱立有《重修東嶽廟碑記》;清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嘉慶、光緒、宣統年間高官、鄉賢道士修東嶽廟的功德碑,以及民國時期北洋軍閥政府總統徐世昌重修東嶽廟碑記等。據傳:東嶽廟佔地三百四十畝,坐北向南,建築佈局對稱嚴整,三進院落,主體建築有山門、中殿、正殿、後殿,附有東西側院、鐘樓、鼓樓等。山門面闊五間,進深十米,歇山重簷,內塑二宰臣。山門之後立有五十多通石碑,人稱碑林。蒼松翠柏,鬱鬱蔥蔥,尤其「鳥柏」最為名貴。傳說是黃帝攜常伯戰蚩尤獲勝,為紀念功臣常伯而栽的。正殿面闊五間,進深十五米,飛簷廣廈,黃琉璃瓦屋頂,斗拱飛翅,金碧輝煌,內塑主掌民眾生死的東嶽天齊仁聖大帝,高丈餘,鐵鑄鎏金,形象威武,是滅紂興周英雄黃飛虎的化身。東西廂房內塑十大閻君,內有七十五司。後殿為寢宮,面闊五間,單簷歇山頂殿宇是供奉東嶽大帝與帝后的所在,東側為三賢祠,西側是奶奶殿。最後北部十三層台階以上是天帝閣。閣東側院北部高處是特為人文始祖軒轅黃帝在此降妖治水而建的始祖殿,面闊三間,進深五米,重簷歇山頂,綠色琉璃瓦,金龍盤柱,彩畫精妙。還有農宮殿、藥王殿、火神殿、文昌閣、學藝屋以及道士寢房等鱗次櫛比,氣勢磅礡。廟內鐘鼓樓有七面大小不等的鐵鐘,晨鐘暮鼓,聲震沙鄉,是新鄭著名的道教聖地。可惜,這麼輝煌的道觀卻煙消於歷代戰火之中,解放後依然殘留各種的建築達上千餘間,但是又在各次運動中被逐漸夷為平地。因為秋稷寺是罕見的兩教合一廟宇,也就是說寺內供奉了佛教、道教兩個宗教,所以傳說其地下有巨大地宮,隱藏有各個朝代秋稷寺所藏的鎮觀之寶,但是大多也是只聞其名。中原大戰時期,著名的草包軍閥張宗昌曾經涉足至此想要尋找地宮入口,但是很快被馮玉祥將軍的部隊趕跑。據傳,抗日戰爭時期在日本投降後,有日本傷兵被遺棄至此,被道觀中的出家人相救,傷癒後回國。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當地百姓出資重修秋稷寺,曾傳聞有日本友人捐助巨款,但是已不能恢復秋稷寺當年盛況。
  如今的秋稷寺只有近千平方米的簡單道觀,但是每逢初一、十五,當地百姓就會到這裡上香,而且每年一次的廟會更是熱鬧非凡,各種雜藝、百戲多不勝數,小吃零食琳琅滿目,更有各種民間奇人爭相獻藝。
  隨著越來越走近廟會,熱鬧的人群也越來越多,通向秋稷寺的路口早已布棚林立,攤販如雲,各種各樣的小吃,各種各樣的把戲,舀糖人的、吹棉花糖的、貼字寫花鳥蟲魚字的前面都是人頭攢動,賣油炸豆腐的、雜碎湯的、夾肉火燒的上面是熱氣騰騰,還有賣孫猴面具的、跑江湖賣膏藥的,就在我們沉浸在這一片鄉土氣息濃郁的廟會氣氛的時候,前面忽然有人群紛紛向一個方向移動,還有人小聲說:「去看啊,殺人了!」旁邊有人立即打斷他:「別亂說,是表演砍頭!」一個老太太雙手合十,核桃一樣的嘴裡一癟一癟:「作孽啊,那麼小的孩子,活生生把頭給砍掉了!」
  「活人砍頭?」我驚疑地看著宋旭東,只見他眉毛動了動,示意我們跟上那些向前湧動的人群。
  就在離廟會不遠的地方,一個白布圍開的場子,四周黑壓壓地圍了一群人,場子的正中間是一大一小兩個年輕人,大點的年輕人星眉朗目,一張瘦削的臉龐,卻穿了一件舊式的對襟大褂,初秋的天氣已稍有寒意,而這個年輕人卻依然是單褂。另外是一個約有十三四歲大的孩子,十分瘦弱,但是腦袋卻出奇的大,給人的感覺好像是一顆豆芽菜上頂了一個大豌豆。
  只見那大點的少年沖四週一抱拳,用一口黃河北的口音說:「各位伯伯叔叔,大娘嬸嬸,我們兄弟是外地人,為趕明年的馬街書會提前來到河南,借這個廟會給大家表演一點家傳的玩意兒,掙個吃飯落腳的花銷,大家看了說好,就扔倆子兒,大家看了說不好,也千萬不要罵,更別報案,因為咱們兄弟的玩意兒都是假的,犯不著浪費大家的兩毛錢手機費!」他的這一陣開場白引起大家一陣哄笑。這才聽旁邊的人介紹,原來他們已經表演過一場了,由於太過逼真,旁觀有帶手機的鄉親當即報了案,警察過來之後發現是演把戲就走了。
  本來想走開的,但是這番話卻引起了我的興趣:是什麼表演能把這些連春晚魔術都罵個狗血淋頭的觀眾唬得一愣一愣的?剛想問問宋旭東什麼是馬街書會,卻發現這小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卻沒影了。
  正四下裡尋找的時候,場子裡一陣緊似一陣的暖場鑼鼓又把我的目光吸引回了場中央。只見一大一小兩個年輕人已經換了短打扮的緊身衣服,腰間一條銅釘寬腰帶,兩人架勢一拉顯得分外精神,格外抖擻。
  小點的那個孩子先上來鋪了一塊白布在地上,然後拿了兩支胳膊粗細的檀香上來四下朝人打躬,大的那個用輕佻的語氣說:「各位叔叔伯伯,剛才血淋嘩啦嚇著了大家,小輩用一個小把戲來賠罪。」說罷就拿起旁邊的檀香往高處一舉,眼角帶著笑意對周圍的人說,「那就是讓這兩支檀香來個近距離親嘴!」他的話音剛一落地,四周便響起了轟然的大笑聲。本來鄉下人就是講究個實在通俗,一說「親嘴」這種曖昧字眼,好多漢子都咧了大嘴笑得開心,也不管媳婦在後面照背上使勁兒地擰掐。那些女孩子則是羞紅了臉,輕輕地啐了一口。
  「檀香親嘴?」有意思,我也跟著傻呵呵直樂。只見那個大點的孩子很快就把兩支檀香間隔三十厘米擺放在白布上,直起身子剛想說什麼,卻突然愣了一下,他的眼光直直地朝我這邊看過來,本來一刻也不停的嘴巴突然停頓了一下,大家也順著他的目光朝這邊看,全場竟然靜了片刻。大點的孩子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馬上就笑著打開了圓場,快步走回了場中央,然後低聲朝那個瘦弱的孩子低語了幾句,那孩子也快速地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回背後的小帳篷裡拿出來一個小鬥,可以看出來斗裡面好似很多顆粒狀的小丸。
  我有點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身邊的幾個人,都是一些老實巴交的鄉下人,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難道是因為我的原因?我有點警覺地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可是除了自己倉促之間借來的衣服稍微有點不合身之外,並沒有其他特別的地方啊。
  就在這時,聽見場裡一陣轟笑聲,原來那兩個孩子使盡了吃奶的力氣,那兩隻檀香依然是穩穩當當地躺在白布上面一動也不動,那個大點的孩子疑惑地看著白布上躺的檀香,臉憋得通紅。這時候就聽見人群裡有人說:「走吧,走吧,騙人的把戲有什麼好看的?」那孩子惱怒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一臉的莫名其妙。
  他好像下了什麼決心,很堅決地掀開了白布,結果發現白布下面竟然有一大攤黃油,還有幾根麵條頭,大孩子一看就來氣了,狠狠地朝小孩子的屁股上踢了兩腳,然後罰他點燃那兩支檀香,手抓著扎馬步蹲在東面,小孩剛好站在了上風頭,檀香裡一股甜絲絲的味道慢慢地飄了過來,讓人心裡一陣輕鬆。這股味道貌似很熟悉,讓我不由得想起來很多的事情,而且這個味道的確在哪裡嗅到過,但是我的腦海裡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人群裡突然爆出一陣陣的喝彩聲,我急忙探頭朝裡面看,頓時愣在那裡,只見那張白布上布撒了一片黃豆,各個都做威武小人狀,隨著旁邊大孩子手裡面的小鼓做軍士操演,時而一字長蛇,時而八字雁翔,隨著大孩子的鼓點竟然在陣列變換之間嘬然有聲。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白布上的一切,心裡一片茫然,這簡直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聽見身邊的人都在竊竊私語,有的聲音分外刺耳:「撒豆成兵啊?」
《我在新鄭當守陵人第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