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一、失業遇凶事
 「老兄,幫幫忙,我真的很需要這份工作!薪水可以少,別的什麼活我都可以幹,加班無所謂,求求你給我這份工作……」
  明知道不會有結果,還是忍不住對著手機那頭的男人哀求,換來的只是一陣掛機後的「嘟、嘟……」聲。
  我叫李慕葉,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從大學畢業就來海市打拼,至今一無所成。雖然也有178的身高,長得也對得起觀眾,偶爾還能給市容市貌爭光,但偏偏天生就屬於那種不會包裝自己,不懂奉迎拍馬的那一類人。在單位我自然就是處處不得志,不被領導注意,累到半死卻被別人張張嘴就把功勞領掉的倒霉蛋,所以當經濟危機一來便被單位找了個借口第一批解雇了。自從十天前被工作了三年的會計事務所解雇,我便四處找工作,投簡歷,希望能盡快找到一份工作。然而在就業如此困難,競爭如此激烈的年代,幾天下來也是四處碰壁,如今只剩下一鼻子灰了。
  轉了一天,我灰溜溜的進了租住的小區,剛進門,小區的保安大哥就對著我嚷了一句:「羅點鐘點題威武!否搖搭點題!」那摻雜著不知道是何地方言的普通話實在讓人費解,每次交流我都感覺好像雞同鴨講,比如這句話,絕對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也不去管他講什麼?我急匆匆地走進電梯,回到了位於9樓的租住房。房子不大,一百多平米被隔成三間,每月租金一千五,交一押二,在這個寸土寸金的世界大都市已經不算貴了。解雇時領的遣散費能撐著交兩個月的房租和吃喝,所以我必須趕緊找到工作。原本還能得過且過,每月寄一千回去給爸媽,現在失業了,經濟一下子就捉襟見肘了,壓力可想而知。
  趁著面的間隙,跑到陽台上抽根煙,看著五光十se的霓虹燈下川流不息的人chao,絲毫感覺不到這個繁華的世界與我有何關聯,我只不過是這個城市大機器中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塵埃,沒有了工作恐怕連顆螺絲釘都算不上。
  背靠欄杆,點上香煙,吞雲吐霧間腦子裡突然冒出個念頭:要是從陽台上跳下去會發生什麼呢?轉過身,探出頭,樓下的虛空中彷彿還真有個聲音在低低地呼喚:跳下來!跳下來……
  一陣眩暈傳來,有點恐高的我再不敢從陽台上向下看了,可心裡的念頭卻越發強烈了:快三十歲了還是一事無成,工作沒了,錢也沒了,女朋友什麼的更是遙不可及的事情。還不如跳下去一了百了,如果能偽裝成失足墜樓,還有一筆保險有得賠……
  那低低的呼喚越來越近,彷彿就在耳邊,就像一種召喚讓我無法拒絕,我想要跳樓的念頭不斷從心底冒出來,自己做人那麼失敗,從來沒有領導賞識;自己工作那麼失敗,累死累活卻領著單位最低的工資,一有事就第一個被解雇;自己的未來是那麼的迷茫,一點看不到出路。。。。。。活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浪費糧食,我還能做什麼?生活那麼痛苦,還不如一了百了來的痛快!
  彷彿是感應到了我心中所想,那呼喚聲越來越急促,一團薄薄的黑霧在眼前飄蕩,彷彿只要我張開雙臂,從陽台上一躍而下,我就能像它一樣zi you飛翔!那種掙脫束縛的感覺是不是很棒?我會不會像蝴蝶一樣飛翔?
  就在我神志模糊,準備縱身躍出那一刻,指端突然傳來的灼熱刺痛讓我一下回過神來。原來香煙已經燃盡,燙到了我的手指!媽的,胡思亂想個毛啊!如果就這樣跳下去,爸媽不要難過死啊!暗罵一聲,我對著那團模糊的黑霧,狠狠地彈出煙蒂,看著那點火紅落進了黑霧,那黑霧居然和人一樣猛縮了一下。我揉了揉眼睛,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這段時間壓力太大了!那煙蒂早就不知道落到哪裡去了,但黑暗中似乎還是有個聲音在呼喚:來!跳下來……
  去你的,我才不會跳樓呢!揉了揉太陽穴,最近壓力太大都產生幻覺了,看來我還是趕緊回屋比較安全。回到屋裡,面已經可以吃了,火腿腸加面,再來個鹵蛋,難得吃一頓還覺得不錯,連著六天晚上一直吃這個,真心受不了。
  三下五除二,解決了溫飽問題,突然想到還有幾件衣服晾在頂樓的平台上,得去收回來,於是趕緊出門。
  電梯間在轉角,又看到了對門的女人,很美,年紀很輕,二十出頭,摟著她的自然是那個經常在本市電台中出現的富局長。富局長人如其姓,富貴、富態,一眼看過去就是一座肉山,如果不是有皮帶,那小肚子都要垂到膝蓋了。肩膀上去就是一個大肉球,你絕對休想找到脖子,嘴角上的那顆大黑痣則在盡情的炫耀著自己的與眾不同。對門的女人就是富局長的情婦。雖然我住同一層,但人家的房子是局長買的,一百多萬一次付清,戶主還寫的是女人的名字。為此我常暗自傷心,為啥咱不是美女呢?來個富婆包養也行啊!
  「標準的貪官,我要是紀檢的,不用人舉報就知道你是貪官!」心裡嘟囔著,臉上擠出一絲尷尬的笑容,算是打過了招呼。那女人卻別過頭假裝看不見,倒是雷局長微微的一笑,果然是領導,那麼平易近人。
  電梯遲遲不上來,看著電梯上朝下的箭頭亮著,想到富局長是要和他的情人出去,一上一下還不如走爬兩層樓梯到頂樓快。於是訕訕地向局長那方向自言自語道:「我上頂樓,還是走樓梯快!」之後便退出了電梯間。標準的絲,自卑卻又死要面子,果不其然身後隱約傳來那女的嗲聲嗲氣的罵聲。
  回頭看著電梯間的門,我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說不出是什麼?只好苦笑著爬起樓梯來。
  樓頂上有一個平台,好幾戶人家在這裡搭了架子晾衣服。現在自然一個人沒有,只有幾件衣服在夜風中東搖西晃,像是一個被束縛的人急於掙脫捆綁的繩索一樣。夜風yīn冷,我裹了裹身上的衣物好讓自己更暖和一些。抬起頭,海市的夜空永遠是看不到任何星辰的,徹夜不息的燈光直透雲霄,遮蓋了所有的星光。
  突然好想念家鄉乾淨清澈的夜空,好懷念老家辛勞的父母,好想媽媽的紅燒肉。點起一支香煙,背靠著陽台的圍欄抽了起來,吹吹冷風再回去睡覺。誰知耳朵邊又傳來那陣yīn沉沉的聲音:來!跳下來!我晃晃腦袋,可那聲音還在,不像是幻覺,反而像在樓頂圍欄外面有個人在喊,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誰在那?」我喊了一句,聲音立刻沒有了。「還真是有人在惡作劇,我倒要看看是誰那麼無聊!」按滅煙頭,撲到圍欄邊朝下望去,圍欄外除了一尺寬的水槽裡什麼都沒有。再往下看,又是一陣暈眩,迷迷糊糊間那yīn沉沉的聲音又再響起:「來!跳下來……」
  「靠,哪個混蛋那麼無聊!」我大罵一句,更用力的扶住了圍欄。那團黑霧居然又出現了,就在水槽外若隱若現,看著它,我的意識居然迷糊起來,身體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
  「砰」的一聲巨響,我被震醒了,那聲音就像是某個工地又在用巨大的機器敲打地基,只一下就砸的我耳膜生疼。回過神來,眼前的景象讓我頓時腳軟,原來此刻我已經攀上圍欄,一隻腳已經踩在圍欄外的水槽邊了。如果不是那聲巨響,恐怕現在我已經在小區門前的空地上四分五裂了。
  狼狽地爬回平台,還是覺得後怕,剛想點根煙壓壓驚,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電話,接通之後,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是李慕葉先生嗎?你好,我們是新盛基金,您投的簡歷我們已經收到,您的工作經驗和以前從事的工作xing質很符合我們公司的要求,而且我們已經向您原來的公司求證過了,您對工作很認真,希望明天能來我們公司談談。」
  謝天謝地,我突然很感激我以前的老闆,起碼沒有背後拆台。新盛是個新的基金公司,老闆剛才國外回來,本身是富二代,起點很高,招收員工的條件也很苛刻,但工作環境和待遇相應也非常好。沒想到大難不死之後果然是有後福,趕緊問清面試的部門和時間,千恩萬謝中掛了電話,掐了一把還在顫抖的大腿,劇烈的疼痛讓我欣喜若狂,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收拾好衣服,趕緊下樓,路過電梯間,下意識地朝電梯間望了一眼,心裡莫名一寒,突然想到了那個保安說的那句:羅點鐘點題威武!否搖搭點題!
  次奧,那句話原來是:六點鐘電梯維護,不要搭電梯!下面已經傳來了救護車的聲音,剛才的那聲巨響就是電梯墜落的聲音。那富局長和那女人豈不是……
  回房間打開電視,只見本市新聞裡播放著自己小區的畫面,不少jǐng察、醫生在圍著電梯在辛勤工作。主持人正用痛徹心扉的聲調在播報某區長、市水利局局長富正雷與一女xing因電梯事故在某某小區墜亡的消息。
  現場採訪的記者正拿著長槍短炮對著小區保安,保安激動地用那特有的語調嚷道:「羅點鐘點題威武!我叫他們否搖搭點題!就是不聽,出事體了!」

二、一日捐
   順利地進入新盛基金已經兩個月了,新盛蘇總是標準的空中飛人,今天深圳、明天上海,過幾天又去了歐洲,兩個月下來瞧見的次數一隻手就夠數,但公司管理還是非常的正常。
  公司就三十多人,同事們各司其職、有條不紊的完成各自手頭的活,而我繼續安靜地做我的老本行——出納,小心謹慎地記錄好每一筆收入和支出。當然事情並不是像說的那麼簡單,幸好現在都是電腦辦公,與銀行共通,每一筆資金的轉入匯出都有記錄,但還是有很多瑣碎的事情要做。
  ri子雖然忙碌,但也過得很快,轉眼就到年底了,公司老闆是個慈善達人,號召大家展開一ri捐活動——每人捐出一天的收入去幫助困難的人。因為最近紅十字、兒慈會的事情,大家都不情願捐款,幾經波折才收齊了捐款。蘇總又特意捐出三十萬,與同事們的捐款一起讓我送到某慈善機構本地的辦事處。
  今年冬天特別的冷,幸好最近沒下雪,只是幹幹的冷,風大,灰特別的多。來到辦事處,那邊只有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在仔細的修飾著jīng致的妝容。問清楚我的來意,冷冷地給了個賬號讓我去銀行轉賬之後再來開收據。
  什麼態度,我是來給你送錢的啊!又不是來要錢的!出了門暗罵一句,不過我也也不惱火,反正是一下午出來就做這一件事,慢慢做也不急,穿戴好又轉身出了門。
  從銀行出來已經兩點了,街上的行人也不多,遠遠的就看見街角那邊站著個小孩,四五歲的模樣,在冷風裡哆哆嗦嗦的蹦跳著。想到自己本來就是來捐款行善,心頭一軟,便走了過去,問道:「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站這啊?多冷的天啊!趕緊回家!」
  那小孩聞聲轉了過來,凍得通紅的臉上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一邊吸著鼻涕一邊回答:「我在等我爸媽,他們一會兒就來接我!」
  我看看四周,指了個避風的地方,讓孩子躲過去,別在風口裡站著,孩子倒聽話,慢慢地挪了過去。
  再次來到辦事處,遞上轉賬的票據換了張收據,小心的將這些東西都塞進了隨身的包裹轉身離開了,心裡多多少少也有些不舒服,那小姑娘一整個捐款過程都沒一個笑臉,架子大的離譜。算了,誰叫咱不是高帥富,沒有寶馬只有11路。
  外面已經要變天了,yīn沉沉的雲把最後的幾束陽光給擋住了。來到街角,特意留意了一下,那孩子還在。我看了看表,兩點半,小孩在那不少時間了,這樣下去不行,要凍壞人的。於是我又走了過去,問到:「孩子,冷嗎?」那孩子悶悶地回答了一個字,冷。我笑了笑:「要不我們去對面的肯德基等!我們就坐窗口,你爸媽來一下就能看見。」那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膽子特大還是凍怕了,點點頭就跟著李慕葉身後來到的肯德基店裡。
  店裡人不多,點了些雞翅、nǎi茶,兩個人就靠窗坐下了。孩子也不講話,兩個人就那麼大眼瞪小眼的坐。我只好訕訕地說:「吃東西啊!」小傢伙猶豫了一下,就很痛快地啃起了雞翅,樣子雖然不能說狼吞虎嚥,但也不是十分雅觀。
  突然心底一陣感慨,自己小的時候,過年過節才能吃上糖果餅乾,還得藏著慢慢吃,現在時代真的不同了。人們生活看似都富裕了,吃的穿的都比以前多了很多,但幸福感卻沒了,這到底為什麼呢?一邊想一邊微笑著看著孩子,突然想要是將來我要有了孩子,他會是什麼樣子?男孩還是女孩?只要健健康康的就行……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孩子已經吃完了桌上的雞翅。「還要嗎?想吃什麼自己點!」他還是怕尷尬,所以最好是讓吃東西去打發那孩子的時間。小傢伙又指了幾樣,等我一一買來後就又埋頭吃起來。
  時間就在這樣的氛圍裡慢慢過去了,終於街角出現了一對夫婦,我指了指他們,那孩子一下就滑下座位,推開門跑了過去。看來,任務完成了,看了看表,四點了,也該回家了,於是收拾了一下也出了店。
  那對夫婦也是很樸實的樣子,真誠的過來道謝,孩子還脆生生地喊了聲:「叔叔!」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一陣寒暄過後彼此分手,一邊揮手一邊往回走,一回頭撞上了一個穿紅se羽絨服的黃毛小子。趕緊道歉,那黃毛小子一把推過來,我險些摔了個跟頭。那黃毛小子身後看不出男女的兩個同伴起哄:「老頭子,走路要當心啊!跌斷了骨頭是沒人照顧你的啊!」隨後三人一起哈哈笑起來。
  我也不想爭辯,說著不好意思就從三人邊上繞了過去,準備過馬路到對面去坐公交。那三個小青年似乎想捉弄一下我,又一齊從我身邊擠了過去,其中一個還回頭做了個大大的鬼臉,然後一齊嘻嘻哈哈、你推我搡的往對街走去。
  我也不以為忤,準備繼續往前,身後卻有人突然大叫一聲: 「叔叔,等下!」。愕然停步,尚未來得及轉身,見看見轉角處猛的竄出一片紅雲,伴隨著馬達巨大的轟鳴聲疾馳而來,二十多米的距離轉瞬即至。剛才還在路中間嬉戲打鬧的三個小青年還沒來得及做反應,其中一個就被紅雲碰個正著,飛出了十多米後才撞在一座消防栓上滑落下來,軀幹呈現出不自然的彎曲,伴隨著陣陣抽搐,大量血沫在身下聚積,顯然是沒有了生機。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過後,紅雲終於在十多米外停住了,我和對面的兩個小青年顯然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還在目瞪口呆地不敢相信剛剛死神與他們擦身而過。只是路面上觸目驚心的數道十多米長黑se輪胎劃痕以及不遠處那堆血肉,清清楚楚地記錄了剛才發生的一切。
  紅雲是一輛紅se的瑪莎拉蒂coupe,xing能卓越,價值不菲,它的主人似乎也被嚇壞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停住的汽車裡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居然是剛才那個慈善機構辦事處的小姑娘。小姑娘已經換了一身行頭,上身穿著一件齊腰皮草,毛茸茸的貂皮毛領遮不住呼之yu出的飽脹酥胸,下身是一條短的不能再短的皮裙配上腿上薄薄的黑絲,讓人覺得凍的慌,誇張的紅se高跟足有二十公分,把筆直的小腿襯托的更加高挺。
《陰司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