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節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剛才那些無理糾纏之輩,都是你們一夥的吧!」張格老實是老實,可是還不是很笨。
  那兩個少年冷笑著,似乎根本不打算跟他多說話,張格問話的功夫,他們已經各拿刀劍向張格撲了過來。
  張格脾氣再好,到了這個時候也開始沉不住氣了。
  先是在胡家吃了閉門羹,然後是在山裡接二連三的遇到挑釁者,用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向他二話不說的就下殺手,現在這兩個狐狸精又跑出來,說是什麼要向自己報復——他們胡家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
  張格有些吃力的應付著這兩個狐狸精,在他們凌厲的攻擊下心中越來越覺得,他們是想要自己的性命。
  他們的長輩不是師父的好朋友嗎?怎麼會攻擊來為師父送信的自己?難道是他們的長輩授意的?難道……想到了之前胡家人接信時的表現,張格越發覺得自己想的是對的。也許是師父和胡家之間鬧了什麼矛盾,所以胡家想要趁著師父不知道,報復在他們師兄弟身上?
  張格早就聽很多師兄弟(師伯的徒弟)們說起過,大部分妖怪都是善變兇惡的,早上還跟你稱兄道弟,晚上說不定就要咬你一口——張格自己是很少想到自己殭屍這個妖怪身份的,在他看來自己就是殭屍,那也是人變成的,跟人類沒有區別,跟那些妖怪當然不一樣。在師父的教導下自己就是一個變得有些奇怪了的人類而已,所以無從瞭解那些妖怪們的想法。跟師父出門幾次,也曾經見識過妖怪們的殘忍嗜血,張格就更加理所當然的不會把自己和那些怪物歸於一談了。
  這些妖怪蓄意要害自己的話,一定也不會放過師弟……不,說不定他們還想要害師父也說不定?
  想到這些,張格的心思亂了,手中的招式也就開始散亂,法術的準頭也七歪八斜的,被兩個狐狸精逼得步步後退。
  「哥,你說去收拾那個小道士的那邊怎麼樣了?怎麼半天都沒有聽到動靜啊?」打鬥之間,那個年少一些的狐狸精忽然對另外一個問。
  「收拾一個小道士用得著花什麼功夫?」另外一個狐狸精用鼻子哼了一聲,十分不屑地說,「我看他們是早就得手了,咱們最好手底下快一點,免得回去被他們取笑!」
  說話間,兩個狐狸精的攻勢更加猛烈了起來。
  聽他們的言下之意,他們的同類已經去對付師弟了嗎?師弟不論法術還是武功都糟的可以,怎麼可能是這些妖怪的對手,該不會已經……已經……
  想到張義那四不像的身手,張格心中一片冰冷。要是真的有另外一批妖怪去對付師弟,這個時候他一定是凶多吉少了。
  臨行之前的時候,師父一再叮囑,要自己這個做師兄的好好照顧沒有出過門的師弟,要是師弟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怎麼對得起師父的囑托!
  一再用忍讓兩個字告誡自己的張格忽然感到,自己身體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被掙裂了一般……
  ※※※
  張義在林中連竄帶跳的前進,他心中焦急,恨不能一下子就趕到哥哥身邊,所以根本顧不上那些荊棘籐蔓的阻攔,不一會身上的衣服就被扯出了許多口子,手上、臉上也多了許多的劃傷。他向前奔跑期間,那邊的樹林中的騷動似乎越來越大,除了各種飛鳥,很多大大小小的林中動物也受到了驚嚇,倉皇的奔逃,就連呼嘯而來的猛虎都對這個人類不加理睬的擦身而去,顯然是受到的驚嚇已經令它連捕食的慾望都沒有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
  張義的心中一團的慌亂,憑著胡家在這山中的地位,他們兩兄弟是胡家的客人——即使並不受他們歡迎,可是師父和胡家的族長畢竟是老朋友了,哥哥沒有道理會在這裡受到襲擊啊?難道是因為當年那件事,胡家的人還沒有忘掉那份仇恨?
  想到這些,張義心中開始埋怨師父:為什麼偏偏要派哥哥到這裡來呢?她又不是不知道哥哥和胡家之間的那些陳年舊債。
  張義一邊想著可能發生的事情一邊向前趕,走到一處山腳的時候,忽然一隻手伸出來攔住了他,一個男子笑盈盈地站在他面前問:「請問你就是南道長的高徒張義嗎?」
  張義先是一驚,準備抵抗有可能襲來的攻勢,可是接著,就被眼前出現的這張臉驚呆了,愣在那裡一動不能動。
  ※※※
  也許張格的內心中一直隱藏著作為殭屍的暴虐,也許是在他作為張大狗存在的時候,面對世間的種種不公,那個外表憨厚老實的少年心中,已經隱藏了憤怒和反抗的慾望,只是那個時候的少年張大狗,沒有能夠反抗的力量,而等他有了力量之後,南羽的諄諄教導又使他性格中狂暴的一面更深的隱藏了起來。
  他認為自己只是一個變異了的人類,既然是人類,妖怪的暴虐與他就毫無關係。他是師父的徒弟,就應該一舉一動都按照師父的標準要求自己,那些隱隱的瘋狂的念頭,就應該藏到連自己都發現不了的地方去。
  張格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指爪如此的鋒利,也不知道自己看到血之後,會感到興奮而不是恐懼。
  是啊,自己本來就是日日在飲血的,只不過那些血液是師父或者師伯、諸位師兄們降妖之後帶回來的,裝在竹筒中,自己當作一日三餐來食用。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可以動手去獲得這些食物的。
  不,這樣不對,師父不允許自己傷人,更何況他們還是師父朋友的子孫。
  可是他們為什麼就可以隨意的傷害自己?為什麼他們就可以不分青紅皂白的殺人?如果自己沒有法術傍身,現在不早就被他們殺了,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嗎?
  想到這些狐狸精的卑鄙手段,想到生死不明的師弟張義,張格發出了一聲咆哮。
  兩個狐狸少年眼看著眼前的那個道裝少年仰天長嘯,身體開始發生變化,整個人都在膨脹著、四肢伸展著,渾身上下生出了一層白色的茸毛,眼睛也從黑色變成了血紅的顏色。
  「怪物,你終於還是露出本來面目了!」年輕些的狐狸少年帶著些許興奮的喊。
  「閉嘴!」他的哥哥馬上斥責他,「他就快要發狂了,在這麼下去咱們就應付不了了,看準機會準備溜走,剩下的事情交給爺爺他們處理。」
  「可是我還沒有報了當年他傷我的仇呢。」年少的狐狸精有些不甘心。
  「你有哪個本事嗎?他的法力可是在你之上。」
  兩個少年鬥口之間,張格已經漸漸失去了聽他們說話的興致,現在他最想的,就是把他們兩個撕成一塊一塊的然後吃下去,對,要把他們的血吸乾淨,然後吃掉……
  張格雙眼冒著凶光,見兩個狐狸少年有逃走的跡象,便狂呼亂吼著步步緊逼上去。
  ※※※
  張義看著眼前這個攔住自己的青年,嘴唇戰抖著,半天才好不容易吐出了三個字:「季……季大哥……」
  「客氣客氣……你是南道長得高徒,叫我一聲野草就行了,我應該尊稱你為師兄才對……」季野草似乎一點也不因為看見張義而激動,開口反而極為客氣。
  聽到他生疏的稱呼,張義急切的一把拉住他的手:「季大哥,我是張二狗啊!你怎麼不認得我了!」
  聽到張二狗這個名字,季野草噗的一聲笑了出來,馬上就覺得自己舉動太沒有禮貌,連聲的道歉:「失禮了,失禮了……我,我可不是覺得你的名字好笑啊……其實你的名字,啊,我是說……」
  張義無暇顧及他那結結巴巴,越描越黑的解釋。看著季野草目光中的誠懇和疏遠,張義知道,他是真的不認識自己了。為什麼?季大哥怎麼會沒有死?他為什麼不認得自己了?
  「那個……師父還在等著呢,我們這就走吧?」季野草解釋了半天,看張義沒有真的生氣,便向他建議。
  張義到現在還沒有明白過來季野草說的師父是誰,以前季野草都是獨自修煉,沒聽說他曾經拜過師啊?「季大哥,令師是……」
  「家師姓胡,跟南道長是好朋友——你這次不是來幫南道長給我師父送信的嗎?」他既然認識自己,怎麼會不知道師父是誰?季野草對於張義的問題感到有些奇怪。
  胡老爺子?張義忽然明白了,原來是他救了季野草,還收了季野草作徒弟,那個胡族族長的本領很是高強,雖然張義明明白白看著季野草在自己的懷中斷了氣,可是到了現在他還是寧願相信,一定是當時季大哥並沒有真的死掉,自己太粗心了沒有發現,胡家的族長卻發現了,並且救了季大哥。
  張義的心中有種難以言喻的快樂,之前對於胡家人的一絲不滿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拉著季野草的手問:「季大哥,這幾年你過得怎麼樣?我一直在牽掛著你。」
  「我很好啊……」雖然覺得張義奇怪,可是張義語調中的真誠季野草還是聽得出來的,「除了練功就是讀書識字,吃吃睡睡,日子很逍遙——真沒想到我一隻小野兔,會有這樣的奇遇。要不是遇到師父,我肯定早被野狼吃掉了(其實他是想說被狐狸吃掉了,可是師父一家都是狐狸,這麼說好像很無禮),哪裡敢想成為妖怪……」
《都市妖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