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鬼附衣漸行漸遠,竟來到了護城河,我心頭一緊,果真是和珅的冤魂在作怪,只是這般折騰林白水做啥,乾脆迷地她跳河上吊,豈不更加簡單?
護城河上流連著鬼附衣,倘若從遠處觀察,似乎是一個穿白色襯衫的高挑女子趁夜色賞花,近看實著一具無頭無手無足,懸浮在半空中的鬼物。
以前我曾經聽家鄉的老人們說起過,鬼魂因沒有實體,所以只要拿走它附身的物件,就不得不駐留在原處,無法離身。老子連橫行數百萬年的幽浮游靈都輕鬆幹掉,難道怕你這一介小小鬼魂?我咬緊牙關,貓腰躥出花叢,撲向鬼附衣!
我飛身掠過,已將林白水的衣物搶在懷裡,轉身倏地眼前景像一變,明明是黑夜,怎地一下子到了白天,我奇怪地四下裡張望,周圍霧氣濃密,原處隱隱約約有個人的影子,於是湊上去,看到百花叢裡坐著一個年輕女子,居然穿著滿清時代的衣物,手中捧著一隻繡花鞋縫紉,我問道:「姑娘?」
連叫幾聲,都沒有反應,莫不是聾子?我伸手探過去,不料就穿透了她的身子,不禁一怔,這只是幻覺!
我正在發呆,那女子忽然放下繡花鞋,高興地站起來,害羞地看著我後面。我立即回頭,後邊站著一個男人,大吃一驚,猛然後退幾步,頓時醒悟,不過幻覺,何必緊張!
男子個子相貌英俊,但是年紀極大,約莫比女子大上二三十歲。他拉住女人的手便說起綿綿情話來,但見嘴唇蠕動,聲音絕無。漸漸地男人動作幅度大起來,爭吵什麼,神情激動,倏地扔下女人,拂袖而去。
那女人頓時軟倒,掩面流淚。我搖搖頭,男女之事,畢竟不能強求。這時,又湧來一幫人,看服飾似乎是看滿清電影時常有的太監,不由分說,摀住女人的嘴巴就架起。我正要追上去,忽然腳下一絆,猛然張開眼睛,天光大亮,刺得生疼,耳邊有人叫道:「起來,起來!」
面前正是郭小駟,古古怪怪地盯著我看,說道:「晚上我見你不回來,還以為又去大學生對像那裡亂搞,怎麼?被趕出來了?睡在這裡了?」
我勃然大怒,這烏鴉嘴吐不出好東西來,倒也懶得理會。此刻腦袋裡糊里糊塗,我不是追蹤鬼附衣,正拿著了,然後就看到滿清的那女子,最終怎麼睡到了花圃裡?此刻手中抓著林白水的衣服,莫非我也叫鬼附衣迷住了?於是瑟瑟打了個寒顫,趕忙在身上四下裡查看,幸好!連根毛也沒有多!
郭小駟見我怪異,面色詭異地說道:「老朱,昨天我見鬼了!一個沒腦袋,沒胳膊的鬼!」
我哭笑不得,就是林白水的鬼俯衣,當下說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小郭啊,我們回去吃飯吧。」
我們欣欣然地走到林白水的宿舍,林白水已經起床,買來豆漿、饅頭和油條,正在等待著我吃早飯。我見她面色依舊慘白,神色卻好了不少,一看到我,便紅著臉低下頭,露出初為人婦女子的羞澀,嗯的一下,蚊鳴般地說道:「一大早你便去哪裡了,我都等著很急。來吃早飯吧,快涼掉了。咦,你身上髒兮兮的,都是泥巴!」
我躊躇一下,沒有告訴她,說道:「呵呵,沒什麼。我們先吃飯,吃完飯我就告訴你。」
我洗了一遍手,拿了饅頭,粘著豆漿飛快地塞進肚子。林白水吃得不多,一個小小的饅頭叭嗒叭嗒啃了半天,不過咬掉了一層饅頭皮,倒是不時抬頭偷偷瞄我。我與林白水以前是比較融洽的朋友關係,但是昨天捅破了那層紙,雙方有了超越友誼的關係,相處起來,反而不尷不尬了。
我們終於吃完這頓世上最沒有怪誕的早飯,我咳嗽一下,說道:「這個白水,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你說吧,我都聽著。」
女人出乎意料的溫順。
我說道:「別忘了,你在成吉思汗陵墓裡,也不是遇過鬼?而且我細想了,女鬼找上你的原因,和成吉思汗陵墓也有莫大的關係!」
林白水臉色煞白,額頭冷汗涔涔,喃喃自語:「那,那是什麼緣故?」
我說道:「在成吉思汗陵墓裡時,我們都呆在槨木圓棺旁,沒有理由只有我感染了幽浮游靈!當時你也在場,所以我懷疑,你也感染了,但是你沒有立即發作,而且又沒有被幽冥鬼塔清除幽浮游靈,這些就鬼怪一直潛伏在你身上。幽浮游靈,本來就能引發人類靈魂的騷動。昨日你無意中打開了坤金瓶,裡面盛放著和孝公主的眼球,機緣巧合,終於把和孝公主的冤鬼帶出來,附在你身上了!」

第一案:古墓邪屍 十五 皇姑傳說

「怎麼辦?」
林白水焦急地問道。
我說道:「如我猜測,這個和孝公主的鬼魂,與皇姑墳有莫大的關係。那日我們挖墳墓的時候,還看到很多個金瓶。等我們過去了,就知道事情的原委。」
於是我們三人帶著坤金瓶和黑色筆記本,一起前往皇姑墳。林白水不知道做了什麼勾當,居然變得很有錢,自己開著一輛汽車,令我和郭小駟羨慕不已。話說間,我們已經來到了皇姑墳。
皇姑墳距離北京中心城區大概一百公里左右,四周都是成片的樟子松,密密麻麻,唯獨在西北方向憑空生了一座土山,甚是突兀。當地人傳說這是埋藏了嘉慶皇帝的妹妹的墓穴,所以名為皇姑墳,和北京另外一處地方公主墳遙遙相對。
清朝的時候,除了滿清十二帝和權勢熏天的慈禧太后以外,其他皇室成員極少單獨修造皇陵,多半是附屬於皇帝陵寢左右,拱衛皇帝。但這個皇姑墳卻不一樣,頗為奇特,不僅是屬於單獨建陵,而且擯棄了明清時候流行的寶城地宮結構,居然回復唐朝時候開山鑿嶺修建皇陵的風格。須知,開山鑿嶺耗費人力與物力極大,只有最強盛的唐朝有這個能力。嘉慶時期,滿清帝國已經開始走下坡路了,何必為了一個公主,特意開山鑿嶺呢?
我一時猜不透,抬頭眺望,這個皇姑墳整體呈「亞」字型,中間低,兩邊高,從地質學上來說,是一個典型的背斜結構。背斜結構四周都是厚厚的岩石,只能通過頭頂進入。那日我們過來盜寶的時候,根本沒有打算進入皇姑墳,一來技術能力有限,二來挖出來的東西,能不能賣出去還是一個問題。所以就在皇姑墳邊四周殉葬的宮女墳內下手。哪知遇到了另外一批盜墓賊,被狼狽不堪地趕了回來,只取走了一隻坤金瓶,其他幾樣坤金瓶,怕是多半落在了那匹傢伙手裡了。
林白水看著皇姑墳說道:「滿清祖先出身西伯利亞的民族,信奉薩滿教,認為人死後會作祟,所以對時候有罪的女子,都是採用一種神秘的鎮壓術。通常把屍體的內臟及其五官都取下,裝入金瓶。屍骸被放入墓穴裡,而轉入金瓶的內臟五官,則是殉葬在墓穴周圍。這樣死人的靈魂沒有五官、沒有內臟,就不會危害世人了!」
我點點頭,想不到還有這麼一個典故。我小心翼翼地四下裡張望,那楊愛蘇說好在皇姑墳會面,怎麼現在還沒有來?莫非要撕票?我摸摸身上藏著的半本黑色筆記本,若有所思。根據日本人筆記的記載,皇姑墳內藏著關於滿清龍脈的巨大秘密,因此楊愛蘇不可能會放棄的。
我們一起下了車,走了不過片刻,邊來到了皇姑墳殉葬的宮女墓穴附近。那日我們過來黑吃黑,順便盜墓的時候,遭遇另外一批盜墓賊的洗劫,被打地狼狽不堪。我當以為這次再過來,墓穴一定被洗劫一空,連根毛也不會留下。哪知我們過來一看,奇了,半分都沒有動過。拖出的棺材還是那口棺材,棺材裡的死屍還是那具死屍,唯獨就是黑毛長地更多,發霉了,甚至連那個被棺材釘開膛剖肚的倒霉蛋還伏在地上,發出陣陣惡臭。
我和郭小駟面面相覷,後者失聲說道:「朱哥,我感覺不對,邪門啊!你看,我們最講究吉祥,都看到黑毛殭屍了,怎麼還不放火燒掉?還有這個死人,好歹也是自己人,起碼得找一穴埋葬呢。那幫傢伙怎麼一點事情都不幹?」
林白水眉頭皺皺,有我們兩個男人守在身邊,又是大半天的,對於死狀可怕的屍骸她並不多少害怕。她抬起頭,對我說道:「恆淮,我覺得這林子寂靜地不大對頭啊!」
我側耳傾聽,現在是夏季,萬物滋長,這裡卻不聞鳥鳴蟲語,安靜地邪門。
我頓時心生疑惑,繞開屍骸,四下裡查看,突然聞到一陣濃重的、叫人感覺到危險的氣味。我心生一凜,頓時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過去,翻過一個坑,朝裡面一瞥,頓時呆住了。
「怎麼了?」
後面緊追不捨的林白水好奇地問道,順著我的目光,瞄向坑裡,隨之啊的一聲,又蹲下身子不住嘔吐,將胃裡的所有東西統統傾倒出來還不罷休,此刻只能幹嘔出一些清水。
這個小小的土坑裡,堆放了不下二十來具屍體,個個死狀慘烈,或是被打爆腦袋,白的腦漿紅的鮮血都噴了出來,或是肚子橫切了一刀,肚腸啊、脾胃啊,一起流出來,落在地上。難怪見不得血的林白水乾嘔起來。
我轉身為林白水遮住阿修羅場的畫面,將其扶了起來,輕輕拍打肩部,幫助她緩解嘔吐帶來的不適。女人帶著感激地瞟了我一眼,慢慢說道:「他們怎麼了,一下子都死在這裡?」
我盯著坑裡的屍骸,分析道:「他們是自相殘殺的。」
林白水一震,問道:「自相殘殺?」
我點點頭,嗯地一聲說道:「我上過金三角戰場,是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屍骸見多了,被人打死的,還是自相殘殺,一眼就能辨清。你看,這群人的衣服相似,手中工具粗糙,推斷起來,就是前幾日和我們一起爭奪殉葬品而發生火拚的盜墓賊,我們人少,自然大敗而歸。這群盜墓賊雖然土的要命,但是勢力不弱。要是有外人殺過來,好歹會殺死幾個。他們全軍覆沒了,卻沒有外人撤退的痕跡,依常理推斷,就是自相殘殺。」
林白水疑惑不解,說道:「他們為什麼要自相殘殺呢?」
我大笑一聲:「說白了,不就是分贓不均嘛!」
林白水搖搖頭,說道:「你錯了,若是分贓不均,那麼贓物在哪裡呢?」
我笑著指著那些屍骸,有一個的殘肢中抱著一個個坤金瓶,說道:「那不就是贓物嘛?」
我陡然一震,和林白水對視一眼,均不寒而慄。因為我們看到,那些坤金瓶都是被開啟的,也就是說……冤鬼出來了!
林白水瑟瑟打了一個酣戰,驚恐地說道:「難道,難道是那個和孝公主,惱怒盜墓賊打攪她的清靜,於是施展妖法讓他們一一自相殘殺?」
《風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