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正文 五、宿舍兇案
  那人又踉蹌地往前跨了一步,似乎下了一不做二不休的決心,拿起柳飛的手腕,迅速地劃了一下……
  蕭傑殺人了!
  呼嘯的救護車迅速將賽玉飛拉走,警方也扣留了方勤、陳嘉楠和蕭傑。這個消息像一枚重磅炸彈,在校園內外引起劇烈的騷動。
  人們繪聲繪色地互相轉告,賽玉飛身中兩刀,目擊證人有方勤和陳嘉楠兩人!至於殺人動機,蕭傑說因為賽玉飛想傷害方勤,他一時失手,就殺了她!這個猜測聽起來合情合理,蕭傑那麼愛方勤,見不得任何人對方勤欲行不軌。
  人們的猜測很快得到證實,不久方勤和陳嘉楠就回校了,而蕭傑仍被扣留。
  陳思雨和於欣的死在學校裡並沒引起多大的震動。學校怕影響聲譽,校領導低調處理,息事寧人,處理得很妥善。而蕭傑殺人案卻轟動全城,和前些日子張陽事件一樣,成為街頭巷尾最火爆的新聞。張陽事件已經聲勢微弱,人們戰戰兢兢地過了一個多月,小城裡也沒發生什麼吸血鬼夜間殺人事件,繃緊的神經也就漸漸放鬆下來。沒想到,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威華藝校再傳驚雷,優秀大學生蕭傑殺人了!
  蕭傑殺人的傳言已使人們深信不疑。人們一方面緊張惶恐,另一方面又互相安慰,現在是法制社會,殺人償命,等待蕭傑的將是一顆正義的子彈。
  就在人們議論紛紛、拭目以待時,蕭傑竟出人意料地回來了!警方聲明,經調查取證,結果證明蕭傑殺人證據不足,殺人罪名不成立,暫時無罪釋放,案件有待進一步調查。但警方強調,此案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大家一個交代。
  情節這麼惡劣的兇殺案,蕭傑是最可疑的人,竟然沒有被繩之以法判處死刑,而可以自由出入校園,怎能讓人接受得了?
  很多人提出非議,說現場上不是明擺著嗎?方勤病得不輕,昏迷不醒,幾乎沒有殺人的能力;除了蕭傑,又沒有別的人在場,不是他殺了賽玉飛,難道是鬼?
  對此警方沒有做過多的解釋,以「證據不足」應付非議,並讓大家不要胡亂猜測,同時加強了在華威藝校的警戒。
  然而,人本性中的一個特點就是喜歡猜測。
  有正義感的人對蕭傑產生了強烈的牴觸和排斥心理,認定了他就是殺人兇手,被判死刑只是早晚的事情,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到時候看蕭傑怎麼抵賴、狡辯……
  在大多數人心中,蕭傑已被判死刑,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所以離他遠點兒是明智的。
  經醫院檢查,方勤患有選擇性失憶症,其他方面都很正常,醫院建議採取健康療法,讓她和正常人一樣,在熟悉的生活環境裡學習、生活,以便盡快康復。
  方勤醒來時,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病房除了田路老師外,還有陳嘉楠。方勤四下看了看,她模糊地記得賽玉飛受傷了,但又不確定。她問田路老師她自己得了什麼病,田路笑笑說:「你只是頭疼暈過去了,是神經性頭疼,沒什麼大不了的,打一針就好了。」回到學校,方勤聽到蕭傑有重大殺人嫌疑的消息,愣愣地坐了半天,模糊的意識裡,她記得殺害賽玉飛的人不是蕭傑,而是一個女人,可是這個女人是誰呢?她記不起來。
  她的頭疼又接連猛烈地發作了幾次,她發現,好像每次頭疼過後,她都會忘記一些事情。現在,她腦袋裡一片空白,於欣、徐妍、賽玉飛、蕭傑,這些人在她腦海裡只剩下名字的符號了,她都記不起來自己和他們之間都有什麼樣的過往,她絞盡腦汁想了很久,確認這四人的關係是:蕭傑愛上了徐妍,他先殺了於欣,又殺了賽玉飛,因為徐妍討厭那兩個女人!所以,蕭傑死有餘辜,他怎麼能隨便殺人呢?方勤和大家一致認為,總有一天,蕭傑會受到法律制裁的。
  方勤這麼想,自認為順理成章,殺蕭傑的念頭還時時泛起,但她想,反正他遲早是要被槍決的,而她還要好好地活下去,沒有必要為他變成殺人犯了,這麼想著,她的心很疼,可她又總是這麼想。她和其他同學一樣,對蕭傑唯恐避之不及,用充滿憐憫與驚恐的眼光看他,只是偶爾,她模糊地記得,她和他之間有某種特殊的感情,讓她忍不住遠遠地凝望他。接下來的日子,她完全像個正常人了,她和陳嘉楠一起去領飯,回宿舍睡覺,到教室上課,在畫室裡畫畫。
  慢慢地,方勤不再想殺蕭傑了,但也徹底忘了她和蕭傑曾經美好的風花雪月,面對蕭傑時,她心情平靜,把他看成了和其他所有同班同學一樣的人,並且,她也沒意識到這樣有什麼不對。
  方勤因為失憶而活得輕鬆快樂,因進行了相應的治療,頭疼的次數減少了,症狀也減輕了很多,雖然她偶爾會做些亂七八糟毫無頭緒的夢,但已絲毫不影響她「正常」地生活;陳嘉楠沒有直接經歷那些可怕的事,活得也逍遙自在,兩個女生的友誼與日俱增,漸漸形影不離。方勤對陳嘉楠幾乎言聽計從,陳嘉楠知道她有病,極盡呵護,照顧得無微不至,用田路老師的話來說:「有陳嘉楠照顧方勤,我就放心啦。」現在,方勤和陳嘉楠一起住在北樓原男生宿舍326宿舍裡,另外還有徐帆、劉貝兩個同學,這兩個同學是○二級音樂班的,與她們是兩個不同的專業。
  陳思雨、於欣那件事後,學校把階梯教室的直式樓梯改成了旋轉樓梯,將男女生宿舍調了個兒,讓膽小的女生們住進了北樓區,男生們膽子大,住在重新粉刷消毒後的南樓,一段時間以來,並沒傳來什麼壞消息。於是,校園在經歷了一番風吹浪打之後,又慢慢風平浪靜了。
  但,這風平浪靜下,卻暗流湧動……
  沒有人願意和蕭傑住在一起,大家心裡都認定了,他就是殺人犯,現在他活著,不過是在死期倒計時裡苟且偷生,感覺他的身上集聚著濃厚的死亡的氣息,誰也不想沾了霉運!
  昔日的好友對蕭傑大都避而遠之,同宿舍的男生都申請搬離,蕭傑只好主動向校方申請,搬進了無人居住的514,讓人意外的是,柳飛竟然自願要求和他同宿一室!
  柳飛搬進來的那天,笑得開心極了,他一邊選自己中意的床位,一邊和蕭傑打趣:「蕭兄,真是托了你的福了,要不,咱倆哪輩子能住得這麼寬敞?呵呵,泡妞也方便多了,再也不用請那幫狗崽子的客了!以後,咱哥倆就互相支持吧!」蕭傑笑笑,一邊幫他整理鋪蓋,一邊不經意地問:「陳思雨死了,你一點兒都不難過?」
  聽到這句話,柳飛渾身一震,很快,他又談笑風生:「怎麼會不難過?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何況……我還真是捨不得她。不過,你們都知道,是她先把我踹了,我為這事還差點兒上吊呢!呵呵!實話告訴你吧,我對這宿舍還挺有感情,以前……我和思雨在這裡……恩愛過,那時,她讓我著迷……看我,又說傻話了!」「你就是為這個搬來和我一起住?你不怕我?」蕭傑停下動作,專注地看著柳飛。
  「怕什麼?誰不得死?何況警方都說證據不足嘛!我幹嗎非得把你當成殺人犯呢?即使你就是殺人犯,說實話,蕭傑,我也挺佩服你的。為了心愛的女孩子,敢作敢當,不像我,他媽的整個一縮頭烏龜!」柳飛笑聲朗朗,聽不出他是在說真話還是口是心非。
  蕭傑心裡漫上一陣溫暖,柳飛,他是自己患難時期唯一信任並主動靠近自己的人!蕭傑看了看柳飛的背影,還想問什麼,想了想,沒問,他把柳飛的行李一一擺放好了,兩摞破書沒地方放,他想起陽台那邊有個牆櫃,就拎著書走過去,開了一下沒打開,想是年久了,裡面的插銷銹死了,就放棄了。回到宿舍裡,看見那排衣櫃都上著鎖,反正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住,就撬開了兩個,把一些破爛統統塞了進去。
  蕭傑選了以前方勤的舖位,柳飛選在他的對面,也就是張陽原來的舖位。
  收拾妥當了,兩個男生又把宿舍打掃了一遍,轉眼天就黑了,他們兩個吃過晚飯一起去畫室。今天上午田路說了,晚自習前,每個同學要交一張水粉靜物畫。
  蕭傑、柳飛、方勤她們都是○二級美術班的,教室、畫室分別在美術樓三四五樓層。三樓是集體畫室,分國畫教室、油畫教室、水粉水彩畫室、素描寫生畫室,每個畫室後牆上,都有四十個小櫃子,以備學生放作畫用品。四、五樓東邊是男生個人畫室,西邊是女生個人畫室,中間隔著走廊和教室。
  蕭傑和柳飛的畫室正巧是隔壁,兩個畫室之間的牆壁上,有一扇小窗,和其他所有相鄰的畫室一樣。平時,同學們頑皮,會投機取巧圖省事兒,不走正門,打開窗就跳到一起,互相切磋,探討畫藝,或者湊在一起玩。
  蕭傑和柳飛一起往樓上走,蕭傑忽然想起要拿那本《油畫全集》,就回宿舍了。柳飛繼續往樓上走,來到畫室,門沒鎖。他撓了撓頭,他常忘鎖門,然而推開門的一瞬間,燈還沒開,他突然看見一個人影在黑暗裡閃了一下!
  柳飛心裡一驚,但他是男生,而且是校籃球隊隊員,身體素質良好,並非膽小怕事,他伸手拉亮了燈。雪白的燈光照亮了四壁,除了畫架、畫板、畫框和地上凌亂的錫管顏料,什麼也沒有。他搖了搖頭,可能眼花了,抬頭看見窗虛掩著,他就把它關死了,這是常事,他經常忘記關窗。
  柳飛拾起畫筆,對著牆角擺的靜物作畫,這時,他發現白天他擺好的靜物被動過!***被吃得一個不剩,兩個香蕉少了一個,另一個被剝光了皮丟在那裡,已經發黑了,地上並沒有果核和香蕉皮!
  是誰和他開玩笑?
  柳飛探著腦袋往窗那邊看了看,心想,等蕭傑來了,問問他,一準是這小子把水果拿去他那邊當靜物,要不就是嘴饞偷吃了。就在柳飛笑嘻嘻地想縮回腦袋時,他忽然看見,在蕭傑的畫室角落裡,有個很矮的影子在方形的畫框中動了一下!
  「是誰?誰在那裡?」柳飛大聲呵問,沒人應聲,柳飛就打開窗,想跳進去找,這時,手機響了,柳飛遲疑了一下,先接聽手機,聽到劉貝嬌聲嬌氣地說:「柳飛,在哪裡嘛,我的腳扭傷了……」柳飛連忙說:「你等一下,我就來!」掛了電話,他又探頭往裡看了看,那邊雜亂無章,畫架、畫框堆了一地,沒有什麼動靜,沒看出有什麼異常。他心裡惦記著劉貝,就狠狠地罵了一聲:「該死的,等會兒回來找你!」說完,他就關了燈,鎖門。
  但鎖找不著了,柳飛找了半天也沒找著!
  手機鈴聲又響,催命似的。
  柳飛就急忙下樓來了,走到三樓樓梯拐彎處,他看見蕭傑提著本書上來了。柳飛問:「蕭傑,是不是你把我的***和香蕉吃了?」
  「沒有,如果我要吃,會告訴你。」蕭傑回答著,與他擦身而過。
  「……蕭傑,看看你畫室裡面有什麼東西,我好像看到有人在裡面!」柳飛頓了頓,扭頭朝蕭傑喊道,蕭傑已經到四樓了,沒應聲。
  這是晚飯時間,同學們分散得很,大多都在餐廳和宿舍裡,在教室和畫室的人寥寥無幾,蕭傑一路上來,只碰到柳飛一個人。
  蕭傑掏出鑰匙打開畫室,四下看了看,根本沒有異常,柳飛那小子又唬人,這傢伙,閒人生巧計。然而,就在他低下頭時,他赫然發現,他的畫筆被動過!他有一個習慣,每次用完畫筆都會清洗乾淨擺放好,可是為什麼他的畫筆會沾滿顏料亂七八糟地放在地上?他皺眉想了想,搖了搖頭,這些天讓方勤的事鬧得心煩,可能自己忘了清洗也說不定!他這麼想著,拿起了其中一支畫筆,發現筆上的顏料尚未乾透。
  蕭傑愣在那裡,不可能!這些天,他先是右臂受傷了,然後和警方交涉種種事情,已經有一個多星期沒有到這裡了,即使他先前忘了清洗畫筆,畫筆上的顏料應該早就干了!這說明,的確有人用過他的畫筆,而且就在今天!會是誰呢?方勤?她有他畫室的鑰匙,但她現在已經很少來找他了……
  想到方勤,蕭傑黯然神傷,什麼心思也沒有了,就靜靜地坐在那裡,一點點回憶他們的快樂往事,心疼如潮汐般,層層湧蕩……
  最初欣賞方勤,不是因為她靚麗的容貌,而是緣自她對色彩靈敏的領悟能力。大家第一次接觸色彩,老師讓同學們感悟每種色彩的情感時,大家都只是單一的描述,紅色代表興奮、黃色代表溫暖……蕭傑清楚地記得,方勤含蓄典雅地笑著,聲音動聽如百靈鳥,她說:「在不同的光線下,不同的顏色會給人不同的感受,這好比一個人,在不同的情境中,會顯現不同的性情,我們不能一概而論某個人是善的、某個人是惡的,顏色也是這樣,例如,同樣是藍色,在暖光下,會讓人產生安靜祥和的感覺,而在冷光下,會讓人覺得寒冷和恐懼……」能將顏色與人的性情結合,比喻形象貼切,富有哲理,對於剛接觸色彩的人來說,難能可貴。就在那一刻,蕭傑愛上了這個蕙質蘭心的女孩子,她是上天的寵兒,同時擁有美麗和智慧,而且,她性情溫婉、通情達理……他們那麼相愛,從來沒有產生過摩擦,可是現在,卻形同陌路,方勤隨時都預備把刀插進他的胸膛……
《藝校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