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漪漣難受捂著胃,舌頭轉的比較艱難,「我不喜歡被人利用。下次要幫忙,麻煩,直接說。我會看,看在阿爹面子上,給您,成本價的。」
君瓏笑道,「怎麼,陸華莊有大錢,你還要和叔計較小錢?」
漪漣在迷迷糊糊中聽見陸華莊,眼眶忽然濕潤了,液體滑過鼻樑的時候,她小小聲喚了聲『阿爹』。然後憑著僅剩的一點神智道,「莊裡……崇尚節儉,小錢也要……計較。」
「女人家這麼計較,仔細以後嫁不出去。」
漪漣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話,「……那就……嫁給你,禍害你……」
君瓏被逗笑,「好呀,侄女別說的是醉話罷。我這太師府還是養得起你的。」
沒反應。
君瓏搖了搖她肩膀,「我說丫頭,話剛說完就不作數了?」
還是沒反應,是真睡熟了。
君瓏無奈搖頭笑,將剛才侍女送來的披風披到她肩上,又從懷裡取了一方絲巾將人臉上的淚痕擦乾。放下後,自己又飲了杯酒,非真非假自語道,「侄女說的不是醉話,恐是夢話。」
即便是親叔侄也該講究個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何況陸漪漣非陸書雲親生,他與陸書雲更不是親兄弟,關係隔上十重山還多。他招呼女婢將已經軟趴趴的陸漪漣送回房,自己起身走回寢室。
寢室的紗窗透出朦朧的昏黃色,候在門外的女婢見他歸來,小步迎上前,「主人,文若少爺正在屋內候著,說是有要事回稟。」
君瓏頷首,屏退了左右,推門進屋,暖融融的光芒頓時盈滿視野。柳文若家常打扮,清素長衫立於落地燈籠前,沾染了渾身暖色。
因酒之故,體溫略高,君瓏脫下外袍,「既然來了,讓人做點宵夜?」
柳文若面色不大好,委婉道,「待話說完,姨父若是想吃,自當奉陪。」
君瓏心裡明瞭如鏡,「就你這臉色,恐怕說不出什麼好話來。」他往軟榻上一坐,示意柳文若也坐下,「說罷,何事。」
入座後,柳文若與燈光拉遠了距離,神色深沉。他思量再三,終是以最簡潔直接的方式道,「鬼市那名攤主,跑了。」
君瓏凝住笑,垂斂的目色霎時凝起一波神韻。
柳文若領會了僅有的一個眼神,繼續道,「影衛親眼看見他被帶進了丞相府,想要伺機動手,結果被唐相僱傭的好手攪合了。他們是早有準備。」
昏黃的燈火很濃郁,亮不透君瓏墨黑的雙瞳,其中玄妙,深不可測。他於腦海大略籌謀,順手拿起一串硨磲把玩,斜倚薰籠,「你把唐非盯緊即可,其餘老鼠不必太費神。」
「不用加派人手追捕?」
君瓏深謀遠慮,「唐非什麼性子你不懂?進丞相府後還能安然出來,可見那隻老鼠對他還有用。只要唐非的目的是本師,何愁老鼠不出洞?」他笑道,「無需費事,只管看好戲罷。」
哪怕退一萬步,老鼠不出現,至少知道事主,屆時便是老賬新賬一塊算!
翌日。
君瓏故意的清早派人來敲門,轟隆作響,跟仇家催命似的。
漪漣不記得自己是從哪個夢中被驚醒,更不記得是怎麼抬著顆重如鉛塊的腦袋去開門。興許是錯覺,那侍女和她說話幾乎是嘶吼,還端著一碗水,估計是君瓏吩咐,若她還不清醒就直接潑過來。
事實證明,那侍女單純就是來伺候洗漱的。
不愧是大戶人家,洗臉水都摻了玫瑰露。只是漪漣不太理解上頭再飄幾片花瓣有什麼意義?待她不拘小節的一股腦洗完後,還得麻煩侍女從她臉上一片片取下來。
「陸姑娘,主人請您洗漱完畢之後往他書房一敘。」侍女行萬福禮告知。軟聲細語讓漪漣又昏沉了幾分。
「……知,知道了。」結果侍女一走,門一關,她不受控制悶頭趴到了桌上。
直到日上三竿時,再次有人把門敲開,漪漣不得不吊著精神去書房。
路上她無心看風景,只覺路途漫漫,君瓏到底坑了多少錢,能把太師府建得這樣大。
書房仍是奢侈一流,漪漣看不進眼,只聽侍女細聲回稟了一句『陸姑娘帶到』,她直接就癱到了椅子上。椅子上都鋪設了軟墊,薰得香香的,她幾乎又快睡了過去。
「阿漣,你怎麼了?」司徒巽真怕她一腦袋摔下椅子。
漪漣使勁掙開一眼皮,「頭痛。」
君瓏聽罷,沒忍住笑。
司徒巽無奈的喚了侍女去給煮醒酒湯,回頭對君瓏道,「阿漣不擅酒力,最喝不得快酒。往後還請君太師少帶她喝酒。即便飲酒,也稍微讓她克制。」
君瓏正把玩著一串添有青金石的硨磲,嘩嘩直響。聽司徒巽說完,他點了點頭,「這是小事,臣謹遵君命。不過少俠可是『君』?」
司徒巽道,「自是君子。」
君瓏調笑,「尋常君子遍地都是。」
司徒巽靜默了片刻,決定挑明了說,「君太師三番五次與我說這種話,每次都逼我以七皇子的身份下命令,究竟何意?」
然而君瓏是喜歡繞彎子的人,「七皇子想不透?」他不動聲色道,「也是,眼下有姝妃娘娘的事給您添煩擾,自然無暇顧及其他。臣當務之急該是為您解憂。」
漪漣一聽司徒觀蘭的名字,居然能凝住神了,「你到底掌握了什麼?」
「這會兒不暈了?」君瓏笑問。
自回府以來,再沒瞧見那套火浣衣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價值同樣不菲的華服。絳紅裡衣,湛藍外披,上頭是手繡暗色卷雲紋,手中綰一硨磲長串,添的幾顆青金石恰好與衣色相配,甚合君瓏的霸道路子。
漪漣無力將視線丟在地面上,隱約瞥見君瓏的衣角曳地而過,不多時又轉回來。抬眼一看,他將取來東西交到司徒巽手裡,樣子似乎又是一卷畫。
「我這僅剩最後一卷甄墨真跡,其餘都讓文若要去了。」
司徒巽不解,「與我母妃有關?」
君瓏往桌案後他的紫檀木椅一坐,抬了抬手,「不妨一閱。」
記得君瓏提過,他掌握的關於司徒觀蘭的線索與甄墨有牽連。眼下線索總算冒出頭來,漪漣的好奇心猶如泉湧,再大的困難都不是事,三步當做兩步,直接蹦到司徒巽身邊。她一探頭,司徒巽恰好拉開畫,是一幅女子肖像圖。
《陸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