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江軍此刻也明白過來了,江軍攥緊拳頭,狠狠砸在了桌子之上。他的背還在滴著血,臉色也略微有些蒼白。
  「這個周小宇,殺人方式這樣殘忍!殺人手段這樣隱蔽,他的心智早就不止十四週歲了,殺了人不用負刑事責任,天理何在!」謝靖不斷地嘶吼著。
  他和江軍顯然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結果,最後,還是王鑫開的口。
  「謝靖啊,你也幹這行這麼久了,你應該知道,人性和法律,有的時候不能兼得。」王鑫又掏出了一根煙,放進嘴裡。
  王鑫的說法很對,設置刑事責任年齡是科學的,也是必須的。十四週歲,這個年齡被稱作人性與法律的交界線,未滿或即將滿十四週歲的人作案,這種情況常有發生,但是根據法律的規定,沒有刑事責任能力的人,不需要負刑事責任。
  即使對方的心智已經成熟得堪比一個成人,從人性上說,周小宇殺人就應該償命,更何況他用了這樣殘忍的手段,可是從法律上來說,他不會受到刑罰的制裁。我已經不止一次遇到類似的情況,有的時候,我甚至會覺得自己很弱小,因為我沒有辦法為死者討一個公道。
  謝靖還是不甘心,眼看零點馬上就要過了,他決定不去想這個,先把案件整理好報告給總隊,畢竟案子確實已經破了。
  零點之前,我總算是將案子破了,回到王鑫家中的時候,我感覺精疲力竭。
  因為刑事責任年齡的事情,江軍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回來之後,他沒有對我們說任何一句話就進了房間。王鑫看著江軍離去的背影,笑著說道:「江軍這孩子,永遠都想著把犯罪分子抓起來,在他心中,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以後他會懂的,法律永遠沒有辦法完美。」我回答道。就算法律再怎麼改進,都會有漏洞,那個漏洞往往將人性的無能映襯的更加蒼白,就像周小宇這件案子一樣。這種人群一犯罪,法律束手無策,我們能做的,或許只有預防這樣的人群犯罪。
  王鑫問我剛剛在辦公室對他說的是不是真的,我點頭,說我答應了的就不會反悔。說完,我和許伊就回到了房間。
  願意讓江軍待在我的身邊,不僅是因為他不顧生命危險救過我,而是我在江軍的身上看到了刑警的光輝。
  洗了澡之後,我發現許伊正坐在床上,她還沒有睡著,我問她怎麼了,她說她在想這件案子和之前那些案子的牽連。原本我怕許伊心裡難受故意不提,現在她主動提了,我也皺起了眉頭。
  我之所以會牽扯到這起案子中來,是因為周小若的死法,跟朱立在精神不正常的情況下畫的那幅畫太像了。我一直試圖找出二者的關聯,結果和我之前想其他案子的關聯時一樣,又失敗了。
  但我也不相信這一切都只是巧合,今晚在攝像頭中看到的那個奇怪身影,更加堅信了我的念頭。或許通過監控畫面找到那個奇怪身影的身份很困難,但我決定第二天去試一試,無論如何,我都要將幕後黑手給揪出來。
  和許伊討論了好久都說不明白,我們決定睡覺,第二天,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為之前一直在忙周小若剝皮案的事情,我把我很感興趣或者說跟我與許伊息息相關的一件事放到了一邊。現在案子破了,我決定好好地去查一查那個廢棄工廠。
  孫在雲跟我說過的一句話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說那個廢棄工廠是他和他哥哥以前打工的地方。
  第二天,我和許伊找到了孫在雲,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孫在雲和他口中的那個哥哥,不簡單……

第088章 剝皮案尾聲(一)
  再次到警局的時候,警局氣氛依然很壓抑。一大早地,江軍沒有和我們一起走,我們醒來的時候,江軍就已經去警局了。王鑫還是坐在飯桌前吃早餐,吃過早餐之後,他才慢慢悠悠地開車送我們來警局。
  案子雖然已經確定了兇手,但是還有部分疑點需要進一步訊問及取證。警局裡的警察們非但沒有因為兇手確定而輕鬆,反而更加忙碌,因為所有人都在思考另一件事情:周小宇犯罪的時候未滿十四週歲,難道法律真的沒有辦法制裁他嗎?
  一進警局,我們就聽到了謝靖的怒吼聲,聲音是從警員辦公室裡傳來的。我還沒聽清謝靖在嘶吼什麼,他就怒氣沖沖地從警員辦公室裡踏了出來。這個時候我們正準備進王鑫的辦公室。
  謝靖迎頭差點撞上了我們,看清楚是我們之後,謝靖大吐苦水。謝靖在昨天晚上十二點前打電話把刑警總隊的隊長吵醒了,對方完全沒有想到案子會有這麼重大的進展。總隊長連夜把總隊裡的人叫起來開了會,結果討論之下,大家爭執不下了。
  按照王鑫的「軍令狀」,他倒是可以不用引咎辭職了,之前總隊總是催著王鑫破案,可是經過昨晚的事情之後,總隊倒是放慢了速度。總隊隊長讓謝靖不必著急,盡可能詳盡地整理證據。
  我明白總隊在想什麼,粵市的媒體時刻關注著這個案子,整個粵市裡的居民都知道了這起慘絕人寰的案子,大家都希望警局能給群眾一個交待。這個時候,如果告訴大家兇手因為犯案時未滿十四週歲而不用負刑事責任,不僅是警局,還包括檢察機關、審判機關都將受到空前的輿論壓力。
  「王隊,李教授,你們看,周小宇真的沒有辦法負刑事責任嗎?」謝靖問我們。
  王鑫不回答,示意謝靖問我,我想了想,說了跟總隊一樣的意見,讓謝靖先把所有的證據全部詳盡整理出來。我這麼做並不是怕刑警大隊遭受到輿論壓力,而是確實還有很多事實得再取證,就比如關於周小若和老人在樓道裡發生的那段事情。
  謝靖已經派人去周小宇說的化學藥品店去調取了監控攝像頭,周小宇確實多次去那裡買了相關的化學物品。周小宇很聰明,他去了很多次,每次購買的數量並不多,以免別人產生懷疑。
  也因為這個原因,才會有人質疑一個剛滿十四週歲的小孩殺人的可能性。周小宇殺人的方法太殘忍,而且手法很高明,就單單從剝皮上說,雖然那張人皮有較大的破損,但這還是需要比較高超的手法,還有其諸如不留指紋痕跡、利用化學方法、殺人轉移屍體、將竹竿穿過死者的身體等等,沒有人敢相信一個十四歲的小孩能夠做出來。
  我大致推算了一下,從周小若離開小區再到周小宇跟隨家人回到小區裡,期間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周小若家的小區到案發的那個小水潭,步行的最快速度,來回需要整整一個多小時,也就是說周小宇殺了人之後必須迅速剝皮,使用化學試劑,然後再將一根竹竿從周小若的胯下穿入,最後將屍體拖到第二現場,這一系列事情之間不能有太大的間隔,這樣有可能在那幾個小時之內完成。
  最恐怖的是,周小宇在殺了人之後,竟然還可以那麼鎮定,幾乎沒有露出一點馬腳,這更加讓人覺得匪夷所思。所以謝靖決定從是否有人教唆周小宇或者周小宇有沒有幫兇入手,再好好地查一查。
  交談過後,我們沒有發現江軍的身影,王鑫問起江軍去了哪裡,謝靖也說不知道,只說他來警局瞭解了總隊的決定之後,又匆忙地出去了。
  坐到王鑫的辦公室,王鑫問我們有什麼打算。我明白他的意思,王鑫決定讓江軍跟著我這件事,江軍還沒有完全知情,王鑫是怕我們走的太匆忙,他來不及和江軍溝通並替江軍辦手續。
  江軍要長期跟著我,肯定就要從粵市的刑警大隊中辭職了,辦手續還需要一點時間。
  我讓王鑫放心,我答應他的事情不會反悔。我也並不急著離開粵市,一來周小若剝皮案的首尾工作還沒有結束,二來沈諾還沒有給我帶來上級成立紅衣女案專案組的消息,最重要的是,我還要去好好查查那個廢棄工廠。
  提出要見孫在雲的要求之後,我和許伊又來到了看守室。見到孫在雲的時候,他已經不再像之前那麼冷漠,他握著我的手千恩萬謝,說我替他洗脫了殺人的嫌疑。孫在雲不願意承擔不屬於自己的刑事責任,更不願意被判死刑。
  坐下之後,我告訴孫在雲,雖然周小若的死和他沒有關係,但他還是要蹲時間不短的牢房。孫在雲的犯罪比較難定性,但無論是大數額的欺詐還是組織邪教組織,和故意傷害罪數罪並罰之後,刑罰都會比較嚴重。
  孫在雲擺擺手,說他根本就不在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坐牢了。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孫在雲也不年輕了,他說他這次坐牢出來之後,恐怕就沒有辦法自己養自己了,他還開玩笑說他不如在裡面蹲一輩子。
  孫在雲沒有妻子,也沒有兒女,他唯一的親屬就是他的哥哥了。可我進來和孫在雲談了這麼久,孫在雲都沒有提到他的哥哥。許伊坐在我的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由於這次見面並不是訊問或者詢問,所以並沒有其他記錄的刑警在場。
  許伊很緊張,她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我們是要詢問那個廢棄工廠的事情。自從許伊回來之後,我曾不止一次地問過許伊她失蹤那幾年發生的事情,可是許伊對那幾年的記憶太模糊了,很多事情根本就想不起來。
  只要許伊一認真想,她的腦袋就會像火燒一樣難受,胸口也很悶,幾次看許伊臉色煞白之後,我便慢慢地不問了。許伊有的時候很古怪,我知道這一切都和許伊失蹤有關係,那幾年一定在許伊的潛意識中留下了異常沉重的陰影。
  沒有人比我更愛許伊,如果許伊想起來,她肯定會跟我說,我也會查出一切。
  「你說過,你和你的哥哥以前都在那個廢棄工廠上班?」我問孫在雲。當說道廢棄工廠的時候,許伊交叉放在桌上的兩隻手輕微顫抖了一下,她緊張地盯著孫在雲,等他回答。
  我提到孫在雲的哥哥之後,孫在雲的臉僵了下來。
  「不要跟我提他,我不想提他!」孫在雲明顯不高興了,他側過臉去,不讓我看到他的表情。
  我想了想,再度說道:「孫在雲,你可以不提你的哥哥,但請你務必詳盡地告訴我關於那個廢棄工廠的信息,這對我很重要。」
  孫在雲轉過頭,皺著眉頭。他說如果提到廢棄工廠,就必須要提到他的哥哥,所以他什麼都不想說。
  孫在雲的表現讓我更加感覺不對勁,奈何,我問了很多遍,孫在雲就是不肯說,最後還大發雷霆。我也決定不強人所難,孫在雲不說,我也能通過其他方式查到廢棄工廠和他哥哥的信息。
《謀殺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