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熊貓換上北京號碼,之後就匆匆給大掌櫃打去了電話。
  大掌櫃畢竟是京城大忙人,和他見面是要提前預約的。我和熊貓去南三環找了個破舊的招待所落腳,因為徐彪的事情我倆亟需錢財,再加上這些天斗鬼賭鬼賠了一筆,所以手頭上實在拮据得很,一晚上一百五十塊的招待所還硬生生砍倒了一百塊。
  大掌櫃得知我和熊貓回來之後意外得很,而且相當熱情的告訴我們今晚他就有時間。
  我和熊貓匆匆趕過去,身上帶著的是最後的一點積蓄,雖然數量沒有很可觀,但至少可以夠我們採購一到兩件管用的裝備。
  除此之外,我還特地帶去了地道的西湖龍井,算是給大掌櫃的一點小小心意。
  老友見面的確十分溫馨,我發現我居然是在場之中最容易感情用事的人。
  再度看到大掌櫃蒼老乾癟的面孔,我有些激動。反倒是大掌櫃和熊貓波瀾不驚,表面上沒什麼太動容的地方。
  不過從大掌櫃聲音的輕微顫抖我判斷出他其實暗地裡也和我一樣興奮。
  見面之後,大掌櫃笑吟吟地收下了我送來的「賄賂」,老傢伙笑著問我們南方生活是否順利,這一路上見沒見到什麼有趣的風土人情。
  我和熊貓簡單說了些南方見聞,便直奔主題而去,不料大掌櫃得知我們這次北上就是專程採購法寶之後,臉色微微一變,將話題按了下來。
  席間氣氛前一秒還和諧歡樂,下一秒卻變得嚴肅尷尬,大掌櫃臉上的慈祥表情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陰鬱。
  他抬頭看著我,語氣有些嚴厲地問道:「小楊,我給你的那本筆記,你總沒有撕了擦屁股吧?」
  我不知道大掌櫃為什麼忽然說出這話,震驚地看著大掌櫃枯瘦嚴肅的臉孔,問道:「當然沒有,我有時間便仔細鑽研這本筆記,受益匪淺,怎能不當回事?」
  大掌櫃冷笑兩聲,沒急著回答我,而是端起了茶盞不停撥弄漂在上面的幾片茶葉。
  熊貓和我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像大掌櫃這樣的生意人,笑臉迎天下,和氣生財,絕不會動輒翻臉不認人的,更何況我們還是提著禮物千里迢迢過來和他做生意的老客戶。難不成我們剛才有什麼犯忌諱的話題惹怒了他?
  現在大掌櫃端坐椅上,不動如山,臉上的表情絕稱不上和顏悅色,可若是生氣也完全是無來由的妄動無明。
  這可就難倒了我和熊貓,左想右想都不知道大掌櫃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尷尬的氛圍持續了良久,大掌櫃終於動了動自己早已被歲月侵蝕的老邁眸子,問我:「這一趟去到南方,遇沒遇見危機生死的緊要關頭?」
  我不假思索,點頭說道:「遇到過,而且不止一次。」
  大掌櫃眉宇再動,臉上露出驚訝神色,追問:「你沒騙我?」
  我看著大掌櫃,鄭重其事說道:「當然沒有。」
  大掌櫃放下手中茶具,輕輕點頭,先抬眼看了看我,之後緩緩搖頭說道:「你們倆走吧,我這裡已經沒什麼能夠賣給你們的了。」
  我和熊貓震驚不已,熊貓低聲懇求:「大掌櫃,是不是我們兄弟倆得罪您了?要是有什麼做得不對說得不好的,您儘管打罵我們,我們倆給您賠不是!」
  我也納悶不已,心中疑惑萬千。
  不料大掌櫃忽然一笑,擺手道:「你們想多了,你們並沒有得罪我,只不過我能幫助你們的都已經幫了,剩下的要靠你們自己了。小楊,那本筆記裡的東西遠遠強過萬千法器,等你自己悟了之後就知道我所言非虛。往後別急著再來看我,什麼時候雞血盅、燙金葫蘆、猩紅披風都變成了擺設,你再過來找我不遲,我也不急著喝你帶的西湖龍井,等你成了氣候,到時候給我帶一籠清明前西湖龍頭茶園的最嫩芽來。」
  我和熊貓更是聽得一頭霧水,還沒再問,大掌櫃已經伸手肅客:「走吧,心別太急,省得浪費了我一番苦心。」
  我和熊貓無可奈何,走走停停,一直沒有急著走出大掌櫃的鋪子。
  這次回來,大掌櫃似乎完全轉了性,非但不貪財了,更變得喜怒無常,這樣的變化實在有些詭異。
  我和熊貓一步三停,終於趁著還未徹底離開,聽見了大掌櫃獨自一人在房中的自言自語。
  只聽這老傢伙幽幽說道:「奇怪,我前前後後看了三次,這小子理當是此般命數,為何輾轉南北、歷經磨難,他卻還未開刃呢?……難不成我這次看走眼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晨鐘暮鼓
  從大掌櫃的鋪子出來之後沒走多遠就是四九城鼎鼎大名的鼓樓。鐘鼓樓巍峨軒昂,頗有皇城氣象,站在鼓樓下的廣場抬頭仰望這四九城標誌性建築物的夜景,倒讓我紛亂的思緒漸漸冷靜下來。
  大掌櫃剛才的那番話著實說的我心亂如麻,什麼輾轉南北歷經磨難,什麼尚未開刃看走了眼。大掌櫃在我心中的地位隱隱有些類似於眼前的鐘鼓樓,雖然近在眼前,卻總是高不可攀。
  熊貓站在我背後默默點上了一支煙,笑著問道:「前面就是煙袋斜街和後海,過去看看不?」
  我一想也好,這兩處算是北京城中赫赫有名的名勝,既然過來了倒不如過去看上一眼,也不算浪費了車票錢。
  沿著稍顯狹小的道路朝著遠處行走,一路上走過了滿是老百姓的鼓樓廣場。四九城和南方一些華麗的大都市不同之處在於她常常能夠在樸素中見真章。
  就算沒有高樓大廈,就算沒有富麗堂皇,走在四九城的街道上也能感受一種雍容華貴和帝王氣象。
  從鼓樓去煙袋斜街不遠,沒走幾步就到了。好在現在不是旅遊旺季,要不然我和熊貓只怕極難插足這裡。
  這不是我們倆第一次來煙袋斜街,以往在北京住著的時候我倆都曾經來過幾次。後海裡酒吧駐唱的歌手飄逸靈動的嗓音藉著夜風可以吹到這裡,聽在耳中,頗有些暢快抒情的感覺。
  到了這個時間段,街上的人已經不多了,不過大多數鋪子都還開著。我居然開始有些羨慕大掌櫃,不僅能夠在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開一家自己的古玩鋪子,生意做的是日進斗金,而且還能離這些古風古味的深街老巷這麼近,這簡直就是一種享受。
  煙袋斜街走得越深,後海那些酒吧裡的悠揚歌聲傳的也就越近。這一次我們沒能在大掌櫃的手上拿下法寶,心情難免鬱悶,不過好在這樣的景物讓人暫且忘記憂愁。如果沒記錯的話,拐過去之後就是後海,那一剎那的豁然開朗將會更加讓人心情舒暢。
  再走兩步,我忽然感覺一雙目光躲在暗處在注視著我,這樣的感覺讓我不由得停住腳步。
  「楊燁,怎麼了?」熊貓低聲詢問,我沒急著回應,憑感覺看過去,恰好看到不遠處的一座道觀下蹲著一個飄逸出塵的姑娘。
  杏黃色的襯衫、胭脂色的長褲,這樣的裝束如果穿在別的女孩身上,我一定會給她一個大寫的「俗不可耐」。可偏偏眼前的這位姑娘讓我無法說出這句話來,因為她將這身衣服穿出了靈氣。
  不僅僅是一張美艷的臉,也不僅僅是一身桀驁不馴的氣質,她整體給我的感覺就是於俗世中透著一股子仙佛氣。
  諸葛晨曦,背著一個很袖珍的黑色小包,蹲在煙袋斜街廣福觀的屋簷下,看上去與這個世俗世界格格不入,卻又與整個美景融為一體。
  如果不是她的眼睛先鎖定在了我的身上,我根本就不會發現她居然也在這裡,就在這麼一個簡單的深夜,我們兩個本應該屬於天南海北兩不相干的人,就這麼巧妙的遇見了。
  熊貓很有禮貌地後退進入了人流之中,很快我就已經找不見他的身影,而諸葛晨曦卻輕輕從地上站了起來,抖了抖褲腳上依然存在的褶子,很友好卻又保持距離地對我微微一笑。
  「你怎麼會在這?」
  我們兩個幾乎同時問出了這句話,問出之後我們倆又同時會心一笑。
《恐怖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