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在關注新聞的同時,我也特別惦記佛牌店,因為離得遠,不知道孫喜財那傢伙又搞出什麼花樣來,就在QQ上問孫喜財最近生意如何。本來我是有王嬌QQ的,也經常聊天,可自從她和孫喜財談戀愛之後,就開始有意無意地在QQ上躲著我,很顯然,孫喜財是怕我打他女朋友的主意,雖然她是我表妹。
  孫喜財回復我說生意還不錯,他會每隔一個月把銷售賬發給我,缺什麼貨也會提前和我說。我不放心,就讓他拍照給我看,幾張照片是各個貨架的多角度圖,看起來井井有條。我眼尖地發現,其中一張照片上的角落中,隱約露出一個方形物體,佛牌店裡的一切都是我親自經手的,而那個方形物體我看著眼生,就追問他這是什麼。
  孫喜財回復的文字中明顯帶著慌亂,隔了近十分鐘,他才拿出一個木製相框拍照給我看,說是想弄幾個鏡框,把最貴的佛牌嵌進去擺在顯眼位置,看起來有檔次。
  這話沒什麼錯,但我很清楚,那個木製相框根本就不是先前照片角落的那個方形物體,據我估計,應該是孫喜財慌亂中不知道從哪弄了個相框,臨時用來唬弄我的。按孫喜財的貪財和耍小聰明,肯定問不出所以然來,至於他到底在玩什麼花樣,只能回瀋陽親自調查。於是我告訴表哥回瀋陽看父母,就悄悄買了機票飛回去,並沒告訴孫喜財。
  晚上十點多鐘我才到家,先胡亂吃了點東西,在家裡稍作休息,就出門直奔佛牌店,想來個突然襲擊。出租車到了地方,已經是午夜十二點過後,街兩旁店舖沒有一家亮燈的,只有遠處路口的幾家燒烤大排檔還在營業。我站在店門口,敲了半天門也沒人開,但屋裡隱約傳出貓叫聲。
  我心想,兩人睡在裡面的臥室,就算睡得再死也不應該完全聽不到吧?好在我有鑰匙,打開店門開了燈,才發現臥室門打開著,床上空無一人,只隨意扔著兩件樣式性感的女式黑色蕾絲胸罩和內褲。一隻黑白花的貓站在門檻處,警覺地盯著我,尾巴很粗,毛都豎起來了。
  王嬌和孫喜財沒在家,他們倆能去哪兒呢?也許是去附近的大排檔吃夜宵了,我這樣想著,再看著店裡的十幾個貨架,佛牌和古曼童倒是都擺得整齊有序,看起來沒什麼問題。我在店裡來回踱步,看到裡屋王嬌和孫喜財睡的那張床,我不由得又想起了白梅,心裡一陣可惜。
  我忽然看到在牆角堆了兩個大紙箱,上面堆了很多雜物,雖然東西很多,但我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這些雜物似乎都是故意被放在紙箱上的,看起來很怪異。我來到紙箱跟著,看到一角有個破損的洞,用力扒開這個洞,掏出手機打開閃光燈朝裡照,看到裡面有塗著深紅油漆的木板,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我乾脆動手把紙箱上堆的那些雜物一件件全都拿下來,打開紙箱,頓時嚇傻了,裡面裝的竟是十來個骨灰盒。
  看到這些骨灰盒,我心裡的懷疑終於得到了印證,跑出裡屋,拉開貨架下面的黃布簾,果不其然,貨架底部原本是堵死的,可現在都改造成了小櫃子,打開櫃門,裡面整整齊齊地擺了一溜骨灰盒,有大有小,有新居然還有舊。
  我又氣又怒,這時店門打開,孫喜財和王嬌衝進來,那隻貓嚇得「嗷」的一聲竄進臥室。孫喜財大喊:「抓小偷,你他媽的給我把手舉——」他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又嚥回去了,因為他看到了我。
  「田、田哥,你怎麼在、怎麼來了?」孫喜財一愣,看到我正在欣賞那幾個骨灰盒,臉頓時白了,說話也開始結巴。
  我笑著說:「你什麼時候把佛牌店的經營範圍給擴大了?還賣骨灰盒呢,有沒有代辦火葬、墓地選址的業務啊?」
  孫喜財連忙說:「你看,我就說嘛,只要有錢賺,肯定沒問題!現在田哥都同意了,以後我真就得多聯繫聯繫!」
  王嬌狠狠瞪了他一眼:「人家田哥說反話呢,你怎麼聽不出來?」孫喜財一愣,連忙看著我,我鐵著臉,孫喜財這才明白過來,嚥了幾口唾沫,灰溜溜地坐下。
  「這些骨灰盒,你是從哪裡弄來的?」我問。
  孫喜財說:「其實是一個在鐵西那邊開壽衣店的朋友不幹了,就把幾個骨灰盒放在我這兒代賣……」
  我生氣地說:「你還騙我!就算你說的是真話,就不怕工商局來查?佛牌店的經營範圍只能是飾品,而骨灰盒是殯葬用品,那能一樣嗎?出事了你負責?」
  孫喜財很不服氣:「我為了誰呀,不就是想讓咱這個店生意好點兒嗎?我圖什麼呀?」
  我把眼睛一瞪:「你圖什麼自己不清楚?賣骨灰盒賺的錢你能給我一分?被工商罰款你能出一毛?趕緊給我把這些骨灰盒弄走,可別給我惹事,要是遇上同行舉報,我看你怎麼辦!」
  王嬌也說:「可不是嗎,我也說過喜財,可他就是不聽,還好沒賣出去幾個。」
  我問:「那到底是賣了幾個?」
  孫喜財很不情願地回答:「六七個唄。」
  我無語:「真有人到佛牌飾品店來買骨灰盒?」
  孫喜財立刻來了精神:「那當然!田哥你不知道,我倆不是在門口放泰國寺廟的經文嗎?很多人都以為咱們店是賣祭祀用品的,進來就問有沒有紙人紙馬、香爐花圈啥的,我就順便問他們要不要骨灰盒,廠家直銷,價格比一條龍店裡的便宜多了!」
  我心想,一提到佔便宜你就來勁,就說:「不管效果好不好,從明天開始不准再賣了,把這些東西給我送走,看見就晦氣!你們倆也真行,床頭挨著裝骨灰盒的箱子,居然也能睡著!」
  王嬌氣憤地指著孫喜財:「哥,你就別提了,我本來就膽小,自從他弄回來那些東西之後,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天天做噩夢。你說弄一堆骨灰盒就已經夠瘆的慌,還有用過的,你說那玩意能有人……」她說到最後就停了,我追問什麼叫用過的,孫喜財連忙接過來說:「不是用過的,嬌嬌的意思是說,有一些骨灰盒長時間賣不出去,都給曬舊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用眼角狠狠地瞪王嬌,王嬌自知說錯了話,也不再說什麼。
第31章 同學聚會
  我心覺不對勁,說:「喜財,我可告訴你,裝過骨灰的骨灰盒屬於極陰之物,千萬不能碰,你明天一早馬上把東西全都打包送走,聽到沒有?」
  孫喜財撇了撇嘴,很不情願地點頭,王嬌臉都嚇白了,連忙讓孫喜財把屋裡那兩紙箱子骨灰盒都搬到外屋去,明天早晨起來就找車送走。
  第二天早上,我怕孫喜財耍花招,特地又跑了一趟佛牌店,只有王嬌在店裡,說大清早就讓孫喜財把所有的骨灰盒都運走了,剛出門沒多久。我裡裡外外檢查一遍,確實沒看到,這才放了心。王嬌又說:「哥,其實那些骨灰盒根本就不是什麼開壽衣店的朋友剩下的,也不知道喜財從哪進的貨。他這人就是愛貪小便宜,耍小聰明。」
  我笑了:「我就知道他沒說實話,管他呢,反正他得給我運走。」
  王嬌撅著嘴:「我跟他處對像其實也是沒辦法,特別看不上他這些缺點。哥,你說咱倆不是親戚該多好,那我肯定做你女朋友。」
  我說:「又沒人逼你非得和他在一起,你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
  王嬌神色有點扭捏:「習慣了,以後遇到合適的再換。」我沒多想,和她聊了一會兒就走了。
  次日下午,一個同學通知我,說初中同學又開始策劃聚會了,問我去不去。
  如果不是當年在同學聚會上呂雯找我買佛牌,我也不會從事這個行業,但想起當初明哥的事,我又害怕了,就向那同學打聽明哥的消息。一問之下才知道,自從明哥兒子死後,他一蹶不振,後來去廣東打工,和所有同學都斷了聯繫。
  這我就沒什麼顧慮了,所以當場同意參加。俗話說,此一時彼一時也,我在泰國做了近兩年佛牌生意,收入不菲,已經在瀋陽全款買了一套樓房,同學們都很羨慕我。從那以後,我對同學聚會也不那麼反感了,甚至還盼著經常聚聚。
  人是奇怪的動物,被冷落感覺很不好,被追捧卻感覺很爽,怪不得中國人都渴望成功,喜歡出人頭地。人都有虛榮心,我也一樣,所以這次聚會我又去了。
  那個姓喬的銀行副主任每次同學聚會時都會遲到,他的借口是堵車,瀋陽又不是北京,當然不是真堵車,而是故意做給大家看。他一進屋就把汽車鑰匙「隨手」扔在桌上的餐具旁,然後大大咧咧地坐下聊天,看似漫不經心,其實都是做樣子給大家看,讓同學們知道這人混得好、工作忙、開好車。
  大概來了四十多人,算是挺全的陣容,老喬這次也不例外,仍然來得最晚,但當他一手拎著車鑰匙、一手拿著諾基亞N73手機走進包間的時候,卻發現根本就沒人注意他。很多人都圍在我身邊問東問西,包括那幾個長得不錯、又比較開放的女同學。
  我看到老喬和旁邊的幾個男同學私聊了一會兒,他就起身走向我,臉上帶著皮笑肉不笑:「老田,聽說你這幾年混得不錯,都全款買房了,販毒還是拉皮條呢?」大家都笑起來。我笑著雙手合十:「薩瓦蒂卡!」
  老喬疑惑地問:「什麼、什麼卡?」
  我說:「這是泰語,你好的意思!明知道我在泰國做佛牌生意,還問。」
  老喬又笑開了:「在泰國做啥生意呢?專門幫人聯繫變性嗎?你自己沒試試啊?」
  大家又一陣哄笑,我回答:「變性也不是什麼人都行的,我長得太醜,變了也不是美女,沒市場;你長得比我強多了,倒是可以去試試,我給你聯繫醫院,能打個折,怎麼樣?」
  老喬在眾人的哄笑中也跟著嘿嘿發笑,笑裡明顯帶著幾分不滿。
  一名女同學問我:「田七,明哥的事到底和佛牌有關係嗎?聽說他在你手裡請過一條佛牌,然後他兒子就被車撞死了。」
  呂雯也說:「是啊是啊,他總說是泰國佛牌把他兒子害死的。還有,我姐的那個朋友高大姐,也從你手裡請過佛牌吧?最後她怎麼莫名其妙被老公給勒死了呢?」
  我心裡發虛,嘴上當然不能承認,要是認的話,不光砸自己生意,搞不好還是間接謀殺罪呢。我冷笑著說:「人生總有意外,泰國佛牌又不是毒藥,哪能把主人害死?要是那樣的話,中國人有多少都戴佛牌,豈不是全都死光了!他們的死都和自己有關,跟泰國佛牌沒半毛錢關係。你也從我手裡請過佛牌,你怎麼不但沒倒霉,還躲過了一劫呢?」
  大家紛紛點頭,呂雯說:「我覺得也是,這還得看自己本身。」
《我在泰國賣佛牌的那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