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老闆沒有多說關於這個人的事情,但我把老闆說的隻言片語,記在了心裡。
  老闆繼續說,趕屍匠從不亂收徒弟。而收的徒弟,也要求相貌要長得醜一點,據說,這是為了嚇唬那些髒東西。羅峰一聽,笑了起來:「這髒東西還怕長得醜的人不成?」
  羅峰的話,馬上招來了老闆的冷眼,老闆告誡我們,在湘西,說話一定要小心,免得禍從口出。羅峰撇了撇嘴,沒有再開口,老闆這才繼續說了下去。趕屍匠收徒弟的時候,還要求徒弟能夠輕易分辨出四面八方,說這是為了在趕屍的時候,不至於迷路。老闆說,相傳,一些道行不夠的趕屍匠,在趕屍的時候,會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在趕屍,還是屍體在趕自己。
  稍有不慎,趕屍匠就會被那些屍體,趕進陰間,再也回不來,所以,趕屍匠必須能夠輕易地分辨方向。
  趕屍匠在不趕屍的時候,跟一般農民一樣,照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普通耕作為業。但在趕屍的時候,他們的勞作時間就完全相反了:趕屍是在深夜的時候進行的。
  不過,趕屍匠們雖然從事趕屍這個職業,卻忌諱趕屍這個詞。老闆告訴我們,內行人請他們趕屍,都對趕屍匠說:請你去走腳,或者說走一回腳。如果直接說趕屍這個詞,趕屍匠可能連生意都不接,直接就把人給趕走了。
  老闆說著,把車子停了下來,天色已經非常晚了,老闆說,鎮上只有一家賓館,他帶我們去住下,就要回去了。我們在路上走著,老闆又四處看了看,對我們說:「沅溪鎮,十戶人家裡,有八戶人家養蠱,剩下兩戶趕屍。」
  我和羅峰還沒來得及回答,就突然看見遠處有火光,仔細一看,有很多穿著一身白衣的人,低著頭,一動不動地圍著一個火盆站著,他們個個披頭散髮的,風一吹,他們身上的白衣還飄動了起來。
  而那群人的身後,正坐著一個全身破破爛爛的人,火光映著他的臉,他正對我們詭異地笑著……
第271章 不拜師的趕屍匠
  老闆看到那個人,臉色馬上就變了。他嘴裡咒罵了一聲,說我們太倒霉了,才剛進沅溪鎮,就遇到了這個不詳的人。我馬上意識到,這個人,可能就是剛剛老闆在跟我們講沅溪鎮湘西趕屍狀況時,提到的那個,沒有拜師的趕屍匠。
  按照老闆的說法,在趕屍這個行業中,趕屍匠必須要拜師,學了特殊的趕屍本領,才能成為一名趕屍匠。而趕屍的禁忌之一,便是沒有拜師,就擅自成為一名趕屍匠,並且去趕屍,否則,便會糟來一系列詭異的飛來橫禍。
  我問了老闆,老闆回答之後,我才終於確定下來,這個人,正是沅溪鎮上,那個被大家看成是不詳之人的趕屍匠。遠遠望去,那幾個一身白衣,一動不動的人,像是黑夜裡的厲鬼,大風吹著,他們的頭髮還有身上的衣服,全部飄了起來。
  他們圍著火盆站著,好像是要用身體擋住大風,不讓風把火盆裡的火給吹滅一樣。只是,風實在太大了,火盆裡熊熊燒著的火,數次都要被吹熄了。只不過,每當火馬上就要熄滅的時候,蹲在地上的那個趕屍匠,都會往火盆裡送一沓冥紙進去。
  火,又燒得更旺了。而那個趕屍匠,自始至終沒有去看火盆,看他送冥紙進火盆的動作,好像都要把整個手掌給放進去了,但他也不覺得燙,也不怕火會燒傷他的手。他眼睛盯著的方向,分明是我們幾個人。
  沅溪鎮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我們站了一會,剛好有幾個行人經過。不過,這幾個行人看到蹲在地上的趕屍匠,都像見了鬼一樣,匆匆地避讓開,急忙跑遠了。整個沅溪鎮一片幽靜,鎮上很黑,一眼望去,好像只有我們這裡有光。
  而那些光,全部來自趕屍匠面前的那個火盆。他還在一邊笑著,一邊往火盆裡送著冥紙,仔細一看,趕屍匠的手裡正拿著一堆冥紙,那冥紙看上去不多,但卻經得起趕屍匠一直往火盆裡送,就好像,趕屍匠手裡的冥紙,永遠都用不完似的。
  搖曳的火光,映在趕屍匠的臉上,也映在圍著火盆佇立的幾道身影上。那幾個人,依舊低著頭,他們一直保持這個姿勢,看的讓人覺得一陣心慌。我們的人不少,我和羅峰站在最前面,羅峰的二十多號手下,站在我們身後。
  而老闆,就和我們並肩站著。羅峰的手下當中,有人嚥了幾口唾沫,他問我們,說那幾個圍著火盆站著的人,究竟是人是鬼。老闆一臉凝重,幽幽地說了一聲:「是人就好了,哪怕是鬼,也比是屍體好。」
  羅峰不信這些,他笑了笑,問道:「為什麼這麼說,難道幾具屍體,比鬼還可怕?」
  老闆搖了搖頭,跟我們解釋了起來。老闆說,人沒什麼好怕的,鬼雖然聽上去瘆得慌,但俗話說的好,人怕鬼三分,鬼忌人七分,老闆掃了我們一眼,說大家都是男人,人又多,就算是真的撞上了鬼,鬼恐怕都要怕我們幾分。
  羅峰一聽老闆說的,就又笑了起來。不過,羅峰還沒有開口,老闆就繼續說了下去。老闆說,我們這麼多人,人不用怕,鬼也不用怕,但在沅溪鎮,要小心的,還是那些屍體。見老闆一臉嚴肅,羅峰也不笑了。
  老闆幽幽地繼續告訴我們,說屍體的陰氣,比鬼更重。這是趕屍行業內的說法,據說,人死後,陽氣就會殆盡,而陰氣,專屬於鬼物。屍體是承載陰氣的容器,人剛死的時候,還沒有化成鬼,所以屍體,就是人與鬼過渡的時期。
  沅溪鎮上的人,把人剛死還沒有化成鬼的屍體,稱為陰體。所謂陰體,顧名思義,陰氣很重。老闆說,按照沅溪鎮老一輩趕屍匠的說法,說是鬼畢竟受到正氣和天地的制約,所以沒有辦法為所欲為。
  而陰體,將要化成鬼,但又不是鬼,說是人,人也已經死了。所以,陰體受正氣和天地的制約,要相對少一些。於是乎,沅溪鎮上的人都傳說,陰體比鬼,還要可怕,特別是那些客死異鄉,或者冤死的人。這些人,不願意離開這個世界,抑或是心裡還有不甘,他們死後,不管是陰體,還是鬼魂,怨念都非常深。
  老闆說著,又一陣冷風吹過來,不少人都打了個寒顫。老闆擺了擺手,說還是盡早送我們去沅溪鎮上的賓館。大家都同意了,羅峰的手下中,也有很多人說,站在這,總覺得怪怪的。
  我們所在的位置,是十字路口,而那個燒火盆的趕屍匠,就蹲在十字路口中間。
  老闆猶豫了一會,哆哆嗦嗦地往前走,他說,要去沅溪鎮的賓館,必須經過十字路口,也就是說,我們必然要和那個趕屍匠擦身而過了。路口很窄,老闆刻意往一邊走,盡量不和那個趕屍匠挨得太近。
  慢慢地,我們更加靠近了。隨著距離的靠近,趕屍匠被火光映得昏黃的臉,也被我們看的一清二楚。老闆說過,要成為趕屍匠,有一樣行內不成文的規矩:趕屍匠必須長得醜。老闆說這是為了嚇退那些陰邪的髒東西,這些民間傳下來的東西,可信度不高,但現在看來,這個規矩倒是存在的。
  因為,這個趕屍匠,的確長得很醜。
  趕屍匠的兩隻眼皮耷拉著,眼睛一高一低,一大一小,臉上也沒有眉毛,還有他的嘴,也是朝一邊歪。之前遠遠看去,還以為是趕屍匠對著我們笑,我還覺得這笑容很詭異,現在一看,趕屍匠根本沒有在笑,只是他的嘴角向一邊傾斜,看上去,像是一直在露著詭異的笑而已。
  趕屍匠的鼻子是往下塌的,往正面,如果不仔細看,甚至會覺得趕屍匠沒有鼻子。我們和趕屍匠擦身而過的時候,我從側面掃了他一眼,他是有鼻子的,但我總覺得,他的鼻骨好像都已經碎掉了似的,撐不起他的鼻子。
  趕屍匠長得不僅是醜,而且有些嚇人。我不知道他這嚇人的容貌,是天生的,還是後天被火燒的。趕屍匠的臉上,皮膚皺巴巴的,有的地方發白,有的地方發紅,不少地方的肉,都擰成一團了。
  很明顯,趕屍匠的臉,絕對是被大面積地燙傷或者燒傷過。
  趕屍匠的頭頂上,還戴著一個髒兮兮的破帽子,他身上穿著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不過好像是穿上了好幾層,衣服把他的身體和脖子,裹得嚴嚴實實的。我還注意到,趕屍匠還戴著一雙很髒的手套。
  看樣子,手套原本應該是白色的,但是現在,早就已經嚴重發黃和發黑了。
  我故意走得很慢,就是為了觀察這個趕屍匠。在遠處的時候,我總覺得趕屍匠是在看我們,但是我們走近了,卻發現趕屍匠的目光空洞,直勾勾地盯著遠處,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麼。我的目光從趕屍匠的身上挪開,放在了圍在火盆邊上的那幾個人身上。
  看這幾個人的身高,應該都是男人,不過他們的頭髮卻很長,一般只有女人才會留這麼長的頭髮。他們穿著的衣服和褲子很長,我沒能看見他們的腳。奇怪的是,不管大風再怎麼吹,他們的頭髮再怎麼飄,他們的臉前,就是有一撮頭髮,緊緊地貼在他們的臉前,讓他們沒有露出臉來。
  這幾個人一動不動的,直勾勾地站著。
  他們已經站了很久了,就算再強壯的人,直挺挺地站這麼久,都會覺得累。
第272章 會說話的屍體
  我特地駐足站了一會,我感覺這群人,應該是在裝神弄鬼,一動不動地站這麼久,他們不可能不覺得累。只是,等羅峰叫我,問我在看什麼的時候,那幾個人,還是沒有動。我皺起了眉頭,我心裡覺得奇怪,走近了一步,剛想仔細看,突然有幾道聲音響了起來。
  我猛地一愣,那幾道聲音,就近在耳邊,是那幾個站著的人發出來的。幾道聲音交雜在一起,有人在笑,有人在哭,笑聲詭異,哭聲淒幽,聽得我頭皮一陣發麻,這幾道聲音,都是女人的。
  老闆趕緊把我拉到一邊,問我幹什麼,他還驚慌地盯著那幾個站著的人。笑聲和哭聲越來越大了,只是,他們卻依然一動不動。老闆更加著急了起來,他的目光從那幾個人的身上,挪到了趕屍匠的身上。
  趕屍匠還是木訥地盯著遠處,嘴角向一邊揚起,手裡還一張一張地把冥紙送進火盆裡去。老闆都快哭出來了,他雙手合十,對著趕屍匠拜了拜,帶著哭腔說是我們不小心冒犯了這幾位大人,還請趕屍匠替我們安撫一下他們。
  老闆口中說的大人,正是站著的這幾個人。
  羅峰嗤笑一聲,剛要開口,趕屍匠突然就有了反應。趕屍匠緩緩地扭過頭,一高一低,一大一小的眼球,死死地瞪著我。他的整張臉都被燒燬了,我也沒有辦法分辨出他的表情來。趕屍匠的目光,在我的身上停留了好一會,打量了我一番之後,趕屍匠才把目光,順著大伙掃了一遍。
  趕屍匠也不跟我們說話,他把手裡的冥紙,全部丟盡了火盆。他慢慢悠悠地站了起來,動作慢得,像極了一個老頭,但據老闆說,這個趕屍匠,還是個年輕人,最多也就中年而已。站起來之後,我才發現,這個人很高,只是背全駝了。
  他佝僂著背,用那只戴著手套的手,對著我們揮了揮,意思是讓我們趕緊離開。老闆長舒了一口氣,拉著我們就要走。同時,那幾個道女人尖銳的哭聲和笑聲,戛然而止。趕屍匠緩緩轉過身,朝著一邊的牆角緩緩走去。
  我們已經被老闆拉出了很遠,羅峰的不少手下都被嚇壞了。羅峰走了一會,終於忍不住,他甩開老闆的手,一臉嚴肅地問我:「方涵,怎麼回事,你覺得那幾個人是人嗎?」
《謀殺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