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查文斌這個說法我是有點半信半疑的,關於洪村血靈芝的說法我也曾經聽說過,據說這種靈芝通體血紅,有延年益壽包治百病的功效,故此被譽為千年仙草。老一輩的人時常說老鷹洞一帶就有這種東西的存在,小時候我們自己還時常跟同伴吹噓過這事兒。可這東西畢竟誰也沒見過,至少我在洪村的二十年從未聽說過有誰發現過此物,再則,這老鷹洞非人力所能到達,因此,我是懷疑這個猜想的。
  「她一個女人怎麼可能上的去?」
  查文斌把我往他身邊輕輕靠了一下道:「所以我叫你別來,說了你又不聽,你可知道血靈芝只生長在血屍之上?古往今來,多少人妄圖一睹血靈芝卻罕有人能活著將它帶回來,你以為葉秋的身手是被差狼虎豹所傷嘛?」
  根據《仙人采芝圖》的記述:「血芝生於名山之中,此堯時以屍血化為之。能得食之,乘雲而行,上有雲氣覆之。」查文斌是個通曉古今的人物,這血靈芝他也有耳聞,據傳這種靈芝只生長於墳穴棺槨之中,開棺後有屍體身上長著一種菌類,菌根由死者心生相連,雖人死但血卻可流動。也就是說,人死後心臟停止跳動入館,恰好碰到某種機緣巧合之下有菌類的孢子落在了人身上,這孢子便會以人體為營養開始發育生成靈芝模樣的菌,這菌是活體,根部會向人體內生長直達心臟或者血管,並以這些血為營養從而使得本來停止流動的血液開始重新流動起來,此時這血靈芝就好比是那屍的心臟血管從而形成了血屍。血屍是殭屍形態裡最為少見的一類,純屬自然巧合下形成。靈芝又為天地精華所生,自古就是被譽為「仙草」的良藥,據說會吸收天地日月精氣所以珍貴彌補,但這些精氣又通過靈芝傳遞到屍體上引起屍變從而成為血屍。
  關於血屍的記載,通常伴隨著「血屍護寶」的說法,一般情況下,血屍很容易和另外一種查文斌所熟悉的「紅殮葬」混淆,如果說紅斂葬是人造後形成的血僵,那麼血屍則是天然形成的另外一種形態。人造的和天然的哪個強?這是顯而易見的,據說天正派,也就是查文斌的第八代掌門就是死在血屍的手上,當年他也是為了采一隻血靈芝。
  二呆的身手絕對是強悍的,這大晚上的伸手不見五指,這傢伙一沒手電二沒工具,就憑著手腳「蹭蹭」得一路往上,看得我是心驚膽戰後怕不已。大約是他到了一處稍作可以休息的地方便往下丟了一捆繩子,繩子的那一頭綁在一棵從崖壁上伸展出來的大樹上,查文斌試了一把那繩子問我道:「你先還是我先?」
  「我先!」順著那繩子腳踩在光溜溜的石頭上我那心裡真沒底,也由衷的更加佩服二呆這傢伙,三個人在半山腰匯合完後還有一半的路要走,這時二呆說道:「還是我先上,前幾天差點丟了性命,那東西也受了點傷,估摸著不好對付,你倆要不就留下來接應。」
  聽他這話的意思,他前幾天感情是上這兒來了,我上下不停的打量這個怪物,這還是人嘛!查文斌卻說道:「不行,有些東西得我來,你身手好不假,可是受了傷的牛要遠比不受傷的危險的多,這一回我先去。」
  二呆扯了一把那籐蔓道:「你爬不了,還是我來。」
  查文斌身子往前一擠道:「一個女人都能上去,我想我也可以試試。」說罷查文斌便開始迎頭攀爬,我那顆心懸著只能用礦燈給他打亮。這途中有幾次差點出現險情,枝條籐蔓的時常有斷裂拔根的情況,還好幾次查文斌都有用力抓住,就這樣總算是讓他給折騰了上去。
  我小時候也很皮,喜歡攀爬,可是從那天過後我就再也不願意了,這種活兒幹一次就行,第二次打死我也不跟著來了,這兩人的確很合拍,都是不怕死的人。我是隨著查文斌放下的繩索上去,這個曾經我見過無數次卻一直和別人吹噓的老鷹洞原來會是這般的模樣。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圓地方圖
  在浙西北的天目山脈起源山腳的有一座山村叫做洪村,世代都在講述著一個傳說,往裡七八里地的一片懸崖上有一個山洞名叫老鷹洞,洞裡有數不清的財寶,還有一種極其名貴的血靈芝能夠延年益壽百病全消。洪村人世代生活在這個山腳,他們在這裡打柴,他們在這裡開荒,他們在這裡採藥,他們在這裡狩獵。有一條蜿蜒的小路通向大山的深處,小路的一旁就是萬丈的峽谷,峽谷的上面是高聳的峭壁,峭壁之上的那個洞從來就是來往之人不免會多瞧一眼的老鷹洞。
  從來不曾有人進過這個山洞,因為它太高了,也太險了,它就像是一顆鷹的眼珠和峭壁渾然一體,它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山腳的炊煙裊裊,這裡的山民也祖祖輩輩都從它的腳下經過。我在年少的時候曾經幻想某一天我將登上那個山洞,將這洞中的一切告知天下,如今這個幻想成真了,洞口堆砌著佈滿各式花紋的斷磚殘瓦還有數不清的枯枝敗葉。
  我是一個好奇心極重的人,這樣一個夜晚,這樣一行人都讓我的腎上腺素加速的分泌著,我的腦子裡有一股熱血,不管這洞裡是有怎樣的洪水猛獸,當我進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它注定不是平凡的。
  那是一些我似曾相識的斷磚,這些磚頭早在數十年前曾經充斥著洪村的家家戶戶,我家中唯一還有一塊是雕刻著麒麟的青磚。它比常見的磚塊要長要寬,小的時候它一直是我家小屋裡用來墊腳的,我不知道曾經踩著它多少次走過那條門坎,一直到後來我把它摔成了兩截,從此這塊斷磚便成了廢棄的亂石,有時候它出現在後陰溝裡的某個角落,有時候它出現在菜園子某塊籬笆的夾縫。我曾經告訴胖子我家有那麼一塊東西,胖子樂的屁顛屁顛說要去看看,它說這種磚塊只會源自很早的貴族墓葬,因為那叫冥磚。我不信,胖子說,你不信你就回去量量看,去看看它是不是長七寸,寬三寸,厚三寸。後來我有從家裡新搭的那個雞窩下面找到了那兩塊殘磚,當我把它們重新拼接起來的時候確如胖子所言,分毫不差。
  我已經無法追源那塊殘磚的來歷,據說不止我家,別人家曾經也有過,只可惜時過境遷,這些雕刻著精美花紋的磚塊早就不知了去向,我還曾經為此小小的遺憾過,只是不曾想到這老鷹洞的入口竟然會有如此之多。
  查文斌分析這裡曾經一度應該是有個建築的,用來祭祀或是守陵。浙西北一帶並無洞內入葬的習俗,這一葬法只是在中國的西南地區比較常見,如古巴蜀一帶尤其盛行懸棺葬法。不過他這個分析的結果是以這個山洞是個墓葬的結論,我個人覺得這裡更像是個修煉的場所,不免想起以前小時候還有一個說法,這山洞裡住著一個仙人。
  這洞是天然形成的,浙西北一帶古時候是海,地質構造穩定,也沒有喀斯特地貌,天目山脈又多是岩石,很少會有這般形狀規整且深的山洞。洞內撲面而來的是一股臭味,有點像是糞便發酵了的那種酸臭味,因為是晚上,我手裡有礦燈,二呆還是順手折了幾根樹枝做了兩個火把。我還以為這兩人都是屬貓的,壓根不用亮呢,後來我才知道這兩人還真不用亮,這火把是另有他用。
  往裡走了沒多久我就覺得腳下黏糊糊的,就跟鞋底踩到了牛糞一般,「噶幾、噶幾」的作響,二呆在前面時不時地揮動著火把,東晃一下細晃一下,突然他喊了一聲:「蹲下!」
  我被身後的查文斌一把按住肩膀,就在這時我頭頂「呼」得一陣風刮過,耳邊聽到了無數「噗嗤、噗嗤」得聲音成片成片的過去,空氣中的氣流中有一股騷動,查文斌在我身後把火把舉過頭頂,他倆人一前一後把我夾在中間,這時我才稍稍抬頭看清楚了,那是成群成群的蝙蝠從頭頂略過,想必這裡一定是它們的老巢了。
  這頭頂是蝙蝠,這腳下自然是蝙蝠糞的,黑黝黝的一堆接著一堆,也看不清路,這東西可是高酸性物質,若是沾到人的皮膚上幾天就能潰爛。浙西北有的就是那種的山蝙蝠,個頭不大,和燕子相仿,以前時常有飛進屋裡被逮到的時候,但是可別小瞧這玩意,這東西的牙齒和爪子可都鋒利的很,而且蝙蝠還是另外一種致命細菌狂犬病的攜帶者,我寧可被蛇咬也不願意被這玩意給碰了。
  這洞還真不小,往裡走了二十來米陸續的就有一些瓶瓶罐罐的東西開始出現。那些個罐子我看著就覺得眼熟,一個個跟泡菜罈子似得,上面貼著或完整或殘缺的符,這不正是那天在水管裡發現的那種骨灰罈子嘛!
  那些罈子被人整齊地擺放在山洞的兩邊,一排三個,一排兩個,兩兩之間留了個縫隙,縫隙之上擺放著另外一個罈子,這樣做的好處便是穩定性,至少目前我還沒發現有哪個罈子是破損或是倒放的。
  因為人多,我的膽子也略大,二呆在前面一言不發,查文斌在身後也不知道是個啥情況,這樣的罈子有幾百個之多,一直綿延往裡,走到這些罈子快要到盡頭的時候,二呆單手一舉我立刻條件反射般的蹲了下去。
  他用手指了指左邊道:「就是這兒,往左邊有一個小洞,鑽過這片小洞裡面有一棵老樹,老樹腳下就是那東西。」
  查文斌在我身後說道:「我聞到了一股好濃的戾氣。」
  反正我聞到的就是一股子糞便味,也不知道這兩位神仙的鼻子是什麼東西做的,葉秋帶頭開始往那小洞裡面進,這洞的寬度是足夠了,就是高度得把頭往下低很多。跟在他後面看著二呆那屁股在我跟前扭來扭去的,我心想,這小子還真的挺性感的,這牛仔褲把他的臀部包裹的恰到好處,突然我有了一種上去捏一把的衝動……
  「你幹什麼!」他突然回身對我喝道,聲音雖小卻很嚴厲,看著他那副吃人的表情,我連連打哈哈道:「失誤、失誤……」
  這樣一個小小的插曲過後便是緊張的到來,這條小通道真的很短,我也知道為什麼二呆會那麼發火,因為他已經走到了盡頭,他所說的這個地方讓我覺得有些瞠目結舌,我從來不知道洪村還有如此神奇的地貌。
  當我的礦燈開始掃射著眼前的每一個角落的時候,我驚呆了。通過這條小道,我的眼前是一片開闊地,一個天然形成的原型中空山洞大的足以裝下村裡的大會堂。在這個大會堂的正中位置拔地而起一棵大樹,大樹的樹幹筆直向上透過了山頂,讓我不得不讚歎的是,這棵樹衝破了山頂,樹幹和山頂的小洞貼合的天衣無縫,而樹枝的開枝在這眼前可見的部分更是看不見,就放佛是一根台柱從這片大廳的正中豎起。
  還有更加神器的,這山洞的四周牆壁是圓的,而這洞裡的地表卻不偏不倚是方的,四方正正的就好像是用尺子量過一般。我不知道這是大自然的傑作還是後人的努力,但是這樣的場景帶給你的震撼不亞於一次夢幻之旅。
  我也注意到那大樹的正下方是被石塊合圍起來的,這些石塊長條方正,造型和農村常見的八角井很是相似,在那八個角上各有一副黑漆漆的棺材靜靜躺著,其中地上還散落著一副棺材蓋板。
  我很自覺的躲在了查文斌的身後,他的表情比我遠遠要複雜得多,緩緩他才說道:「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原來這世間真的有人按照陳摶老祖所畫的天圓地方圖找到了如此奧妙的地方,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查文斌所言的那段話也是修道者畢生所尋的謎團,何為有無?隨著歷史的變遷,道門的更迭,許多許多的一切早就消失了在了歷史的塵埃裡。
  北宋一代聖道陳摶老祖,又名白雲先生,道號扶搖子。此人同麻衣道者一併隱居華山台觀,經常遊歷於華山、武當山之間,極受後周世宗,北宋太宗兩位皇帝的器重,此人最大的能處便是從先天八卦中推衍出了一幅天圓地方圖。古人把由眾多星體組成的茫茫宇宙稱為「天」,把立足其間賴以生存的田土稱為「地」,由於日月等天體都是在週而復始、永無休止地運動,好似一個閉合的圓周無始無終。
  陳摶老祖以為動為陽、靜為陰,故而由日月星辰組成的「天圓」為陽,由江河山川組成的「地方」為陰。他以「地方」為地平坐標,方指方位或方位角,即子代表北方,午代表南方,酉代表西方,卯代表東方,並用十二個地支,十個天干,四個卦象表示二十四個方向並構在整個周天合為一圓,並稱天圓地方圖以此來推測天下大事,並被宋太宗賜為道祖儒師。
第一百五十章 八棺護井
  陳摶老祖是北宋初年人士,此種天圓地方圖的具體描繪現在也只是在古籍中略有提及,具體這十二地支加十個天干,四個卦象怎麼擺放已經沒了準確的說法。後人根據前人描述再加上自己的理解東拼西湊成的在查文斌眼裡也不過是徒有虛表,花花架子罷了。
  「葉兄,此等風水陰陽之極的地方果然奇妙,就是傷你的東西可是那口打開棺材裡的?」
  二呆回身看著查文斌道:「我不懂風水陰陽,我只有直覺,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裡很危險。那口棺材並不是我所開,若是猜得不錯,倒極有可能是鈄姑娘所為,那棺木中的東西初見人氣便傷了人,鈄姑娘應是跑出了這山洞後又被追上滾落山崖到了水渠之中,臨走的時候想必是打翻了門口過道上的罈子才一併跌落,又恰好落入水中卡在了裡面。」
  他這分析倒也合情合理,若是那棺木之中有東西,鈄笑勢必彎腰伸手去取,從而腋窩之處剛好被坐起來的粽子襲擊,位置從理論上來說不偏不倚。
  「你還沒回答我問題。」查文斌道:「你是在哪裡被它傷的?」
  我看到二呆的臉上一陣抽搐,繼而臉色開始變得灰暗,不知為何我心中突然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他用手輕輕指了指那棵樹道:「就在那樹的背面。」
  我不知道這世上有多少種辦法可以克制殭屍,中國有道士,有桃木劍,有各種符文咒語和法器,外國也有殭屍的說法,他們用的是十字架,大蒜甚至是火藥。但是無論中國還是外國,能夠克制這類邪物的多都是和宗教有關,我從未聽說過有哪位靠著好身手就能制服這類東西。可是當我親眼看到棵大樹背面的慘象後,我心裡的震驚再一次超越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極限。
  葉秋帶著我和查文斌從一側緩緩地向著中間運動,盡量保持著和中間那八口棺材的距離。幽暗的封閉空間裡不知何時飛起了點點綠火,它們就像是螢火蟲一般圍繞著那棵大樹上下游動,我聽說過鬼燈籠的故事,一下子就變得緊張起來死死的抓著查文斌的衣服不肯放手。
  二呆的移動是很緩慢的,背貼著石壁,雙腳側部交叉,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盯著中間的一舉一動。三個人都竭盡的控制自己把動靜鬧到最小,我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一直到終於當我們到達了對面。
  那是怎樣一個畫面,一具身上穿著金色盔甲的人正靠在大樹上,他的頭上戴著金色的頭盔,他的手上拿著幾尺的長劍。金色的盔甲上慢慢都是褐色的污穢,威武的頭盔偏向一邊露出了裡面花白的毛髮,手中的長劍垂直著地面,胸口的護心鏡不知何時已經被一個黑色的血洞所代替。
  這不是一個威武的將軍,這是一個戰敗的將軍,他被人殺死在這片幽暗山洞的盡頭,他敗了,他的頭顱不再昂起,他的寶劍不再所向披靡,他的戰甲已經傷痕纍纍,他的肉體已經枯死殆盡。
《最後一個道士Ⅱ(道門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