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節

  我看著二呆,查文斌看著二呆,二呆的眼中似乎還有往日打鬥的痕跡,緩緩他終於說道:「死了……」
  這是一場人與血屍的較量,我們已經無法重現當時的戰況,我只知道那個在查文斌口中被視為禁忌一般存在的血屍已經成了一具枯骨。葉秋是誰?沒有誰知道,包括他自己,這個人有著無比的身手,有著冰冷的容顏,有著謎一般的人世,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破天荒的第一次笑了,淡淡一笑,猶如擊敗了對手的俠客,那是對自己的肯定,也是對內心的獨白。
  我一直以為這個人是沒有表情的,無論痛苦還是開心,他拿著黝黑的寒月開始一步一步走向中央,「嘩」得一聲,那站著的鎧甲突然散落,就如同是在對英雄的致敬。
  「啪」得一聲,他彎腰,護心鏡的開口出那個血洞上,一多紅色的蘑菇被從那具鎧甲的身上摘除,他把它交到了查文斌的手裡,這便是傳聞已久的血靈芝。
  「可惜,已經枯了。」查文斌把那已經硬化的靈芝放進了袋裡,這種靈芝需要在採摘下來半天內就入藥才有效,若是你想保存,需要將它放置在用血浸染的器皿裡,這血必定是人血。歷史上每一株獻給王侯將相的血靈芝背後都是一摞摞的人命,所謂仙草不過是邪惡之花。
  擺在我們面前的還有七口棺材,這八口棺材無論是材質、形狀甚至是油漆都一模一樣。棺材通體黝黑,前寬後窄,前高後低,它們的頭尾相連,彼此照應。若是你仔細看就會發現這些棺材的擺放是根據一定的朝向來的,查文斌說道:「圓如張蓋,地方如棋局,天形南高而北下,下法方地以順四時;大圓在上,大矩在下,上揆之天,下驗之地。你們看這裡只有一根樹通天圓,古人以單數為陽,所以這棵樹又叫做通天樹,是為人死之後通向天界的天梯。再看這八口棺材,八面台階,均是雙數,古人以雙為陰,兩者合起來便是陰陽互通,生死相連,這棺的佈局遵循了陰陽互通的術數,實為巧妙之際,可不曾想就是這般的構造才會讓血屍有形成之際。」
  我說道:「依我看,這八口棺材更像是外面的守衛,哪裡有主人家一家八口葬在一個墓了,而且這棺木又都如此相似,看著便是一同入葬。」
  查文斌向我投來了讚許的目光道:「我也是這般認為,這台階下方或許才是正主的歸宿,若是我猜得不錯,此處便是洪村龍穴所在,此八面井便是金井。」
  金井便是古時候陵墓裡最為重要而神秘的一個組成部分,當然,必須是有一定規模的陵墓,比如說皇室貴胄、達官顯要的陵墓。一般窮苦老百姓隨便找坑一埋,連個陪葬物都沒有,就談不上什麼金井了。一口墓葬最為重要的便是尋找金井所在,也就是墓主人棺槨停放的那個點。尋找金井在風水大師的行話裡,就叫做「點穴」,有很多小說裡都描繪過「點穴」,都寫到「點穴」是一個極為複雜神秘之事,其實它的確非同尋常。
  所謂「三年尋龍,十年點穴」,這替人找墓穴的行當自古便是大師們謀生的手段,一口好的墓穴選址往往要動用數百術士踏遍大江南北,並非龍脈難尋,而是金井難覓。稍有點風水知識的人都能從一片地形上看出龍脈所在。所謂龍脈,就是大山江河的起伏地理,龍就是地理脈絡,土是龍的肉、石是龍的骨、草木是龍的毛髮,尋龍當尋祖宗山,就是這條龍的出處,發源地。通常這個祖宗山便是群山起伏之間的山脈入首處,尋到祖宗山,再瞧山的氣勢辨別凶吉,龍有善惡、有生死、有凶吉。
  尋龍不難,找到當時龍脈還存於世的便可,以天象五行可以推測出龍脈的壽命,龍並非是固定盤踞一地的。古言道:山不在高,有龍則名,龍是吸收日月大地精氣的東西,它所在的地方一定是風水絕佳的,可是風水又道輪流轉,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一個地方的風水耗盡,這個地方的龍便也不在了,這往大了說關乎到江山社稷朝代更迭,往小了說關乎到家族興旺後世繁榮,所以自古大戶人家關於墓葬的選址都是極為考究的。
  但是,龍脈之中的穴場大不過十數丈,小則一兩丈,要從中找到一塊八尺之穴,你說容易嗎?
  而且這還不能胡來,因為它是風水相地術中最關鍵的一環。哪怕你選准了龍脈,看好了明堂朝案,理清了水氣砂泉,可一旦點穴失誤,就一切前功盡棄了。在一本名為《玄女青囊海角經》風水著作裡,有這樣一段話:「定穴之法如人之有竅,當細審陰陽,熟辨形勢,若差毫釐,謬諸千里,非惟無福蔭佑,抑且釀禍立至,可不慎歟!」由此看來,這個點穴,也就是金井的所在地都是無比的珍貴難尋的,若是找到了下葬後被人破壞了會怎樣?那便是前功盡棄,盡數毀滅,於是,查文斌料定這裡便是金井所在,有八口這樣的棺材盤踞四周便是最好的證明……
第一百五十一章 槍打殭屍
  八口棺材已經毀掉其一,代價是葉秋的傷痕纍纍,我自認為我和查文斌兩個加起來能頂一個葉秋,可是我們倆的肉體凡胎不比那個怪物,不過查文斌自是有他的打算。
  先前說過,龍是會走會死的,這兩年洪村一帶地氣已有衰落之象。查文斌說道:「若有龍氣正數在此尚能壓制住這邪氣,隱約這兩年龍脈已有南移的跡象,很大原因也是這金井上釘著八口棺材。
  洪村本是風水絕佳之地,但地下多為千年古墓。地氣相通,沒了龍氣的給養,這天圓地方大墓已經開始在吸收洪村的天地精華了,所以導致村中邪氣叢生,花開花敗,果生不熟。若是再長久以往怕是就要吸那陽間人氣,到時洪村必定會是瘟疫橫行,屍首遍野。」
  我聽完他這麼一說也算是明白了一點,但從未想過會有這般的嚴重,既然如此那便破了這陣法便可,我指著其中一口棺材道:「擇不如撞,真不行就放把火燒了這老鷹洞。」
  「不能燒。」查文斌阻斷道:「金井畏光,且不說這裡的龍氣是被這棺槨所遮才移了南面,本身洪村山水絕佳,這龍是回來的。若是一把火毀了金井,龍穴不再,那龍如何定位?」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也煩躁了:「那你說怎麼辦?」
  「一口一口來開,這些東西用火燒還不一定能燒的掉,萬一鬧出去了不是禍害一大批人。」
  沒有人可以有把握對付血屍,即使是一具,何況這裡很有可能是七具。我的手剛放到棺材邊二呆就喝道:「不要去碰它!」我收手回頭看著他,查文斌說道:「任何一種屍會起都需要人氣的接觸,你不碰它是不會輕易起屍的,今晚又是半月象,單個來我們的把握很大。」
  我問他道:「你知道怎麼對對?」
  「捆屍索,黑狗血還有桃木釘。」嗯?黑狗血?不對勁啊,他哪裡來的黑狗血?
  「你把呆呆給?」要是查文斌真的殺了呆呆,我估摸著我爹會找他拚命的!
  「借了一點,沒事的。」他晃了晃一個小瓶子,得有一小茶缸那麼多,怪不得昨天我看呆呆跑到二呆房裡去了還鬼叫了一陣,感情一準是被放了血。哎,呆呆啊呆呆,回去你總得知道誰才是真的跟你好吧,像他們這種人都是他娘的沒良心的!
  民間有一種傳說,說的是因為黑狗是陰陽的強體,所以鬼怕黑公狗、怕黑公狗的血、怕黑公狗的牙。老人們一直有說:狗在夜間不會無緣無故地狂吠,狗狂吠,必定是狗看到了人看不見的東西,而狗看見了卻可以保身而退,關鍵在於狗牙有懾邪之威氣。因為狗牙也可辟邪,而且是黑狗牙最好。那些不乾淨的東西會怕狗,是因為狗牙有靈氣,所以以前遇到誰睡覺的時候被鬼壓床了,就弄點狗牙放在枕頭下面。若是誰家小孩無緣無故的哭鬧,就給他眉心點一點黑狗血立馬就好。
  這些東西有時候挺管用,起碼在道士的眼中是個好玩意,這些老祖宗留下的東西不能否認它至少在某些地方確實挺玄乎的。比如開棺的時候,葉秋還是先給那口棺材上了香,查文斌在一旁說道:「人有箭骨肉相連,地府幽冥走一圈,留下骨骸棺中放,五臟六腑自己圓。」說罷就往那棺材頭上撒紙錢,連撒三把過後,查文斌繞到那棺材的一側又說道:「頭是頭來腳是腳,頭角四肢留得全;吉日良時天地開,棺翻屍面聖人來」說道這裡,他突然大喊了一聲:「敢有不服,劍下喪亡,天師道寶,神鬼難防!」
  這傢伙一嗓子吼的我立刻頓時腦洞大開,一個激靈端著五六半不敢大意,那查文斌此刻就和托塔天王似得把那大印翻在手上,一手拿劍,一手拿印,一身正氣好不威風。葉秋得到查文斌的眼色後把手輕輕往棺材上那麼一搭,我知道這東西都是有榫頭鑲嵌的,可這傢伙不知道是什麼鬼胎,只是雙手往上一抬,然後「嘎崩、嘎崩」,一陣陣的斷裂聲從就如同鞭炮一般響起,原來他就是這麼開棺的。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匡當」一聲,棺材板被飛了過去,他和查文斌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路數。若是查文斌是個如龐統般的軍師,那他便是如同趙子龍一般的武將,此人的單兵作戰力強的讓人發指,棺材一開他二人像是事先說好了一般一人扯著一頭捆屍索。那「捆屍索」通體黝黑,跟那墨斗線有異曲同工之處,不同的是它用的是馬尾參合上等亞麻,再在加上硃砂、糯米、黑狗血混合而成的墨汁裡頭浸泡許久,手工搓制而成。每隔七寸之間用一枚銅錢相連,共計有七枚銅錢相串,這東西可是個老物件,當年馬肅風就是用這個當作自己的褲腰帶使。
  這捆屍索往棺材上一搭,二人一面扯著一頭死死貼住棺材,只剩我一人還能騰出身手,於是這傢伙我便抄著五六半朝前跨了一步。就是這一步,人離著那棺材還有兩步遠呢,「霍」得一聲只見一個背影從棺材裡猛得坐起。他二人手上皆是繩索也被這一股力量給沖得七葷八素,查文斌的虎口當即就被震裂,二呆那邊還好不到哪裡去,手掌心怕是已經給拉花了。
  接著,一身金甲的那玩意雙手一探,這傢伙給我嚇得當即扭頭就想跑,那指甲真跟香港片裡似得,五根手指全和尖刀一樣。那手背上沒有半點肉,只剩下乾癟的皮膚和清晰可見的靜脈,黝黑無比。我這一轉身心想不對啊,我這是來幹嘛的?再回過頭去看,那東西和他二人之間正在那博力氣呢,捆屍索攔在它胸口,它好像有些忌諱吃痛,只能揮舞著雙手往兩邊亂撓,幾次我看查文斌都被險些抓住,再這麼下去指定扛不住。
  我抬手就起五六半,這不過就幾米遠,我幾乎就是頂在那東西的腦門上,玩過五六的人都曉得這玩意的殺傷力有多大,就算是個小孩你教他半天他也能一百米給你打個八環出來。我端起槍來「呯」得就是一下,只見那東西的後脖子處一陣血肉橫飛可還在那凶悍著,我見這東西對它有效,喜不自禁的又給來了一下,這一槍過後直接把他的脖子給打掉了一半頓時就往後倒去。
  就在這時,查文斌手中的捆屍索一鬆,二呆順手一收,又再換手從那東西的後背處把繩索給繞了過去。這繩索設計的巧妙之處就在於每個銅錢之前都能起到鎖扣的作用,這不它繞著那金甲一轉就給纏上了,二呆順勢往回一拉,那東西被「嘩」得一下又重新立了起來,這時候那柄黑色的寒月已經出手了,二呆一手拉進,一手刺出,兩股力量在接觸的那一刻猶如切豆腐一般就穿透了鎧甲,當我看見刀刃穿透而出的那一刻,我慶幸自己那一天打開他的棺材時他沒有對我使出這一招。
  就這麼的,這個會「坐」起來的屍體硬是沒堅持到一泡尿的功夫就沒了,查文斌第一次破天荒的對我豎起了大拇指,我心領神會地說道:「這些老古董們怎麼會想到在他們千年之後還會有一種東西叫做槍,不信你問問它,槍子好吃不?」
  和被葉秋弄死的那具類似,這也是一個身穿鎧甲的粽子,只不過在它的身上沒有發現血靈芝,它也沒有武器。棺材裡除了屍首之外就只有一隻小拇指長短的鈴鐺,這鈴鐺看著就有些年頭了,表面泛著一層綠色的銅銹,而更加奇怪的是鈴鐺內部沒有銅舌。
  查文斌沒有去在意這東西,他向來對陪葬品是無視的,因為他認為那是屬於亡者的隨身品,若是取了怕會有招致不乾淨的東西。倒是葉秋附身下去,當他拿起那玩意的時候,不知為何,我的心中好像顫了一下,也僅僅是如此而已……
  槍可以打擊殭屍,這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對於查文斌而言,在他一貫接受的信息裡桃木劍、黑狗血、黑驢蹄子才是克制殭屍的看家法寶,因為他接受的是最傳統的道教法門。幾千年前的先人們發現自己手中的兵刃無法穿通殭屍的脛骨,於是開始從五行相剋之中另尋他法,只是這些東西再強悍它能敵得過現代子彈嘛?
  我吹了一下槍口學著當時電視裡流行的西部牛仔道:「不要崇拜我,我不想做你的英雄。」
  不過有了這一出他們兩人也是信心大增,這一舉也變相提高了我的地位,既然槍可以打爛血屍的軀體,那麼我們三人只要如法炮製便可。那時候的我們還為自己的聰明而感到興奮,殊不知早在很多年前,摸金校尉們就已經拿著盒子炮開始和粽子們開干了,時代是在發展的,任何舊社會的牛鬼蛇神都會被共產主義接班人手中的鋼槍所擊倒!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三面夾擊
  年輕人做事情就是沒譜,經驗的缺失偶爾是會付出很大的代價的,我那一槍打過去已經闖了禍,只是現下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裡。
  第二口棺材準備開啟,按照預想中的照般全做便是,二呆再次施展了神力,捆屍索的配合也相當到位。就和遊戲中設定好的情節一般,到了這裡,便是有金甲殭屍坐起,我只需用槍頂在它腦門上即可。
  也確實如同我們所料的那般,這口棺材裡還是一具血屍,一樣的場景再次來臨,只不過這一回我們的好運走到頭了!
  這裡一共有八副棺材,其中兩口已經被打開,這是沒有危險的,剩下的六口中這一口正在解決。那葉秋的捆屍索從它身上繞過準備往回拉的時候,我的槍還沒有準備好,只聽我們的身邊「轟隆」一聲巨響傳來,接著另外一口棺材如同爆炸了一半瞬間四分五裂。
  這一幕來的太突然了,以至於每個人都是那樣的措手不及,一隻渾身金光閃閃的粽子就和天神下凡一般出現了,他的手中拿著一柄銹跡斑斑的長刀,他的五官尚未腐爛完全,新鮮的血肉和骨骼處於即將分離的邊緣。
  我不知道別人遇到的粽子是不是有智力的,但是我敢肯定它是絕對聰明的,當它看見葉秋捆著它的同伴時它率先攻擊的對象竟然是我!
  電光火石之間我就看見一個怪物揮舞著手中的大刀向我衝來,沒有任何反應,我下意識的一槍打出去,「呯」得一下,不到三米的距離竟然讓我給打偏了。接著那東西的大刀迎頭砍下,我只能舉槍去擋,「彭」得一聲,我整個人倒飛了出去,槍被這一刀給橫掃飛出去了老遠,而我自己的胳膊頓時就失去了知覺。這場上的形式一下便發生了扭轉,根本來不及做對策,葉秋抄起手中的寒月準備先結果眼前這個,不料那個持刀的轉身便砍向捆屍索。
  手起刀落,葉秋趕在刀鋒逼至之前鬆手了,可憐那個剛爬起來被困著的傢伙一條手臂當即被砍飛,我不知道這東西是否有疼痛感,總之我聽到了巨大的怪叫聲,就和喉嚨裡被塞著布條子的人在喊救命一樣。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我們三人一下子變得被動,特別是我暫時就已經失去了戰鬥力,我那胳膊抬不起來不曉得是斷了還是脫臼了,他們那邊也好不到哪裡去。那東西力大無比,我看二呆和它對砍了幾刀,每刀下來他的臉色就差幾分。而查文斌說白了,那會兒也還是個初出江湖的小道士,他哪裡見過這麼強悍的角色,一時間竟然也忘了有什麼好的對策,不過他當他瞄到地上那炸飛的棺材板上發現有個圓窟窿就頓時明白了:原來剛才是我那一槍打穿了血屍的脖子,子彈又繼而射穿了後面那口棺材導致漏了氣兒了!
《最後一個道士Ⅱ(道門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