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八嬸難得的聲音小了一次:「大力從小住在那老鼠窩附近,身上沾染了不少鼠氣,阿花別弄錯了。」
  老婆婆不耐煩得說:「難道我的阿花連這個也分辨不出來?別磨磨蹭蹭的。」
  八嬸只得走過來,把我身上那個布袋解下來。一邊解,一邊在我耳邊輕輕說:「別害怕。沉住氣。」
  我心裡納悶,害怕什麼?難道八嬸看出來了我害怕老婆婆?這也太有損我大無畏的男子漢形象了。不過,老婆婆長成這樣,怕一怕也是人之常情啊。不過,為什麼要沉住氣?老婆婆再醜也不至於把我嚇瘋了啊。
  我正亂糟糟得瞎想。就聽見老婆婆一聲忽哨。緊接著那條大花蛇把她放到床上,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而之勢把我捲起來。
  我一聲驚呼,想掙扎,可根本掙不開。
  桃花顯然也沒料到會有這種情況。見那條大花蛇擺明了要對付我,什麼也顧不得了,尖叫著衝過來。
  可八嬸和桃花媽一臉不忍得把桃花拉了回去。八嬸一直小聲得嘟囔:「真為他好就別動,這不是你該攙和的事。」
  桃花哭著什麼也不肯聽。一直扭動著身體想過來。可八嬸把她拽的緊緊地。桃花滿臉淚痕,又是害怕又是擔心又是憤怒。
  我被大花蛇捲住,身上越來越緊,終於一動也不能動。我望著桃花,想張嘴說什麼。可花蛇纏得太緊了。肺裡的空氣被壓迫出來,讓我只能張張嘴。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緊接著眼前一黑。
  我以為是要暈了。可滿鼻子的腥臭讓我突然明白過來。我的腦袋被蛇吞到嘴裡了。
  一個柔軟的東西在我鼻孔、耳朵裡亂鑽。我猜到,這是蛇的舌頭。
  有幾次,它甚至想鑽到我的嘴裡。可我緊咬牙關,死活不開口。要是讓它進了我的嘴,我豈不是和它接吻了?我的初吻還要留給桃花呢。
  我心裡五味雜陳。這是明目張膽的謀殺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老怪物真是膽大心黑……只可惜,我到死也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人家。
  我突然想起老麻頭那不懷好意又深不可測的笑:千眼井的女婿是那麼好當的嗎?
  正當我窒息到極點。腦袋發暈,意識模糊的時候。腦袋突然一涼,我試著呼吸,久違的清新空氣重新傳來。
  我被蛇扔到地上,隨即被跑過來的桃花扶起來。我伸手抹了一把臉,把蛇嘴裡的粘液抹掉,然後睜開眼。
  八嬸。桃花媽,甚至剛認識不久的徐娘,都一臉關切得望著我。
  阿花已經重新把老婆婆托起來。
  老婆婆向我說:「孩子,婆婆先給你說個對不起。只是事關重大,不得不對你檢查一番。」
  我氣急敗壞,又不敢發作:「檢查什麼?」
  老婆婆說:「檢查你是不是中了蠱鼠之毒。」
  我聽了這話,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問她:「什麼是蠱鼠之毒?檢查的結果怎麼樣?我到底中毒沒?」
  可老婆婆並不回答我的話,反而問我:「聽你八嬸說,你和桃花走得挺近?」
  我說:「是啊。我喜歡她,她喜歡我。」
  老婆婆面露笑容:「年輕人,直抒胸臆,毫無顧忌。好!老婆婆我就成全了你怎麼樣?」
  我聽了這話,一下愣在那裡。巨大的狂喜湧來,我反而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的喜悅。
  可我沒高興多久。就聽見桃花媽說:「不行啊。大力身上有鼠氣。只能遮掩不能除盡。根本沒辦法養蛇。他要是娶了桃花,我家的蛇就沒辦法再養了。」
  老婆婆說:「那倒沒關係。如果我能除去他身上的鼠氣。你是不是就不反對了?」
  桃花媽說:「大力這孩子挺機靈的。如果能除去鼠氣,我當然願意讓桃花嫁給他。」
  老婆婆歎了口氣說:「看見他們倆。我就想起你姐姐來。當年的悲劇,可是不能再重演了。」
  我馬上反應過來,這是在說八嬸。我回頭向八嬸望去。卻見她低著頭。沉默不語,好像滿腹心事。
  老婆婆又對我說:「小伙子,你沒有中毒。否則的話,剛才你的頭就留在蛇肚子裡了。」
  這話聽得我倒吸一口冷氣,我問老婆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蠱鼠之毒是什麼?為什麼懷疑我中毒了?」
  老婆婆又說:「你和這件事總也有點關係。等你以後娶了桃花,咱們更是一家人了。索性現在就跟你說了吧。」然後她又對八嬸、桃花媽、桃花、徐娘等人說:「你們也聽聽。」
  她是這裡的長輩,而且有一條殺人不眨眼的蛇。她讓聽聽,誰敢不聽?何況,每個人都很好奇,所謂的蠱鼠之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老婆婆腦袋轉動不靈活,但是不影響她臉上做出各種生動的表情。
  老婆婆深情地望著遠方,緩緩說:「你們可知道,千眼井的祖師爺,是什麼人物?」
  我連忙接話,以助她的談性:「不知道。祖師爺是什麼人物?」
  老婆婆笑了一聲:「不但你不知道。就連她們這幾個正統千眼井的人都不大清楚。千眼井歷代祭拜祖師爺畫像,可真正能明瞭她老人家事跡的,嘿嘿,還真沒有幾個。」
第二十五章 何謂蠱鼠(上)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老太太都有這個毛病。講故事的時候非要吊足了別人的胃口才進正題。
  千眼井的老婆婆足不出戶幾十年,居然對這一套也頗為精通。見我們幾人聽得抓耳撓腮,好奇無比。這才緩緩講述千眼井祖師爺的經歷。
  據老婆婆講,原來,千眼井的祖師爺是個女道士。道號就是武陵。祖師爺學成下山那年,正值明末崇禎年間,天下大亂。
  那時候,李自成、張獻忠等人在陝西造反,自稱義軍。協裹了幾百萬人,向北京城攻過來。
  而東北的滿人也隨時準備著入關,奪了漢人天下。
  偏偏朝廷無能,人人忙著抓權撈錢,根本無法力挽狂瀾。
  祖師爺下山遊遍了名山大川。各地的風景根本沒看了多少。路邊全是討飯的叫花子,個個瘦的皮包骨頭。個別的,走著走著就倒在地上,斷了氣。
  有那麼一天,祖師爺走到一處地方。這裡窮的叮噹響。轉了幾個村子,都是半粒米也買不著。
《蠱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