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第三個!……」這次,王小天的聲音已經完全改成了女腔,就如同男扮女裝的京劇名角似地,說變就變。連嘴角的那抹最後殘留的笑意也說不出的鬼魅至極。緊接著,他的身體又是一陣抽搐,跌跌撞撞的一步一步,向著天台,走去!然後躍過護欄,消失在了荊城垣的視線裡。
  荊城垣一剎那間蒙住了,視線裡一片空洞,只有藍藍的天空,和幾朵浮動的白雲。十秒鐘後,她清醒過來,幾乎是彈射起來,撲到欄杆邊。她看到了王小天落地前最後一幕——手腳奇怪地伸展著,像一隻剛剛解剖完成的青蛙,平鋪著墜落。然後辟里啪啦的撞折了好幾個遮陽棚,才噴血落地。
  「王小天——」荊城垣撕心裂肺地大叫,跟著飛奔下樓。
  胖子王小天倒在很多人包圍之下,然後就是剛才林偉正看到的那出觸目驚心的垂死片段。
  他的臉俯向地面,雙手攤開成一個大字型。鮮紅的血猶自不止的從身子底下汩汩躺出。就像關不住的水龍頭。
  「小天——」荊城垣又叫了一聲,兩手用力摀住臉。
  狂奔過來的老組長林偉正對身後的江海瘋狂吼叫道:「快叫救護和110!」然後就立馬撲到王小天身邊進行心臟按壓,試圖在醫生趕來之前穩住他的生命跡象!
  雖然他拼盡全力的急救了良機,幾乎摔成肉餅的王小天卻終究停止了微弱的呼吸,林偉正無奈的歎了口氣,放棄了自己無意義的動作。有人已經報警,遠遠的,已經聽見一個個警笛的尖厲呼嘯聲。
第三十四章 小姐,你被捕了
  市刑偵大隊在接到有人墜樓身亡的緊急電話後,就組織起警力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當先跳下桑塔納警車的兩名刑偵隊員按部就班的拉開一個長寬各十米的警戒帶,嚴禁無關人員進入命案現場。而他們的頭兒孫警官則愁眉苦臉的開展起現場調查來。他真的不明白,這幾天到底是怎麼了?莫名其妙的命案隔三差五就搞出一茬來,讓原本太平的雲山市一時間治安秩序出現了明顯的混亂。混亂還好了點,最重要的是—人心。
  「嗯,嗯,嗯,好好。」孫警官點頭記著字,面前是協同調查的林偉正。
  待問到死者身份時,他卻是陡然一驚:「什麼?怎麼又是《鬼談》的人!」筆一下子滾落到了地上,恰巧與塗紅滿地的血污黏在了一起。
  因為當時的六樓天台就只有荊城垣和死者王小天兩個人在場,王小天已經成為了受害者,所以作為現場唯一的特殊證人,亦或是暫定為嫌疑人的荊城垣,自然被順理成章的『請』到了警局喝茶。當天晚上,她接受了四個警察輪番的詢問,最後連雲山市最具有權威性的老資輩局長倪俊生都不得不來親自過問此事。
  「荊小姐,在上次發生的不幸事件中,我們已經有過一面之緣。不巧的是,沒隔幾天,卻又碰面了。」倪俊生雙肘架在審訊桌上,手背托著下巴,處之泰然。
  「是啊。」荊城垣落寞的笑容裡多少有點黯然神傷。目睹了小胖死前所發生的一切,她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他們這一行七人,的卻被詛咒了……生死,只是遲早的事。
  「荊小姐,荊小姐?」看到無精打采的荊城垣,倪俊生的語氣中夾雜了些氣惱,雲山市最近意外死亡連連,僅僅三天就發生了三起,加上這一個,應該是第四起了。在披星戴月從家裡趕到警局的時候,這個老局長已經打算成立重案組。
  「荊小姐!」倪俊生重重的敲了敲桌面,才將對方從悲慼中抽離。「不管如何,你要知道,你現在是現場唯一的直接目擊證人,當然也涉嫌謀殺,所以,請你無論如何,請配合好我們人民警察的本質工作。」他這一席話講的不卑不亢,既未誇大,也有點醒荊城垣的意思。
  「好,我盡量。」荊城垣擠出一絲苦笑。笑容過後,倪俊生就打開了別在衣兜上的錄音筆,開始了調查。
  「你看到,死者王小天是被鬼怪上身,然後那個暫定為女鬼的東西帶著他從天台欄杆上翻出來,然後跳下去。對嗎?」倪俊生自己在問出問題時,都覺得有些好笑。
  「對。」荊城垣點了點頭。
  「死者生前沒有典型的精神分裂症和巨大的心理創傷,也不是一時失腳,踩空了翻下去的。而是莫名其妙的就這麼自己走下去了,對不對?」
  「對。我還看到了一張人形的臉,凸現在他的衣服上。在一種像是女人,又不是女人的笑聲中,他就仿若被控制住了。」荊城垣力圖讓自己的解釋更加直白清晰。
  「可能嗎?這句話,荊小姐,說了這麼多,你自己信嗎?」高大挺拔的倪俊生講完了這句話後,竟有了些惱羞成怒的跡象,他覺得,這個看似清純的小丫頭從頭到尾都是在耍他,徹頭徹尾的,將刑偵隊的幹警們都耍了一通。如果她不是個深藏不漏的高智商罪犯,就……就真他媽是個神經病!雲山市以治安良好在沿海幾大城市裡頗有名氣,他也想給市民們一個安靜祥和的生活環境。所以,他對雲山市發生的任何罪案都事必躬親,非常重視。
  「不信。」荊城垣已經很疲倦,半夜沒睡,牆上的表已經指向凌晨三點。
  「呵呵。那麼,告訴我,你到底看到了什麼?把實際情況說出來——」倪俊生循循善誘地微笑著。他希望得到一個能夠自圓其說的答案,畢竟荊城垣剛才的敘述完全像是三流恐怖小說裡的橋段。據說,對方就是個靈異故事的女主播,這些,想必信手拈來吧。而此刻的荊城垣確是疲憊得如那焉了的洋蔥,近幾天發生的事情,已經讓她徹底崩潰。
  他們此刻是在三里路派出所的局長辦公室,一個欄目組的三名成員先後意外死亡,很快就會驚動雲山市的各大媒體,倪俊生深知事態的嚴重程度,這要是到了那幫子嚼舌頭的記者嘴裡,還指不定弄出什麼亂子,到時候恐怕自己這一世英名就毀於旦夕了。正因如此,現在的倪俊生迫切希望在天亮前得到答案。
  「可不可以給我一支煙?」荊城垣提出自己的要求。
  倪俊生有些驚訝,但還是從煙盒裡彈出一支迎客松香煙,遞給荊城垣,再幫她點燃,看著她笨拙地吸了一口,再吐出來。
  「說吧,我想你一定看到了什麼?亦或者,你做了什麼,自己記不清了。」倪俊生嘴角浮出一抹冷笑,他一定要擊碎這個女人的心理防線,讓她,或者是真兇在法律的徽章前懺悔,並得到應有的懲罰。
  荊城垣不會抽煙,所以第一次剛吸一口就給劇烈的氣體嗆著了,拚命地咳嗽,眼睛裡全都是血絲,狼狽之極。胖子臨死時的怪異情景到現在,還盤踞在她腦海裡。
  「讓我說什麼?我說王小天是對人生的道路失去信心,無奈跳樓自殺,你們信不信?」
  「要不,我跟他有仇,在天台上突然推他下去?算了,你們的調查報告愛怎麼寫都行,到時候我簽字,現在,我只想回家去,好好睡一覺……」她嚷起來,要站起來走。
  倪俊生有些惱火:「林小姐,請你記住,按照目前警方掌握的情況,完全可以控告你謀殺罪成立!我勸你還是——」
  「我說的都是實話呀!」
  「請不要挑戰我的忍耐極限!」倪俊生一掌拍在茶几上,震得茶杯蓋一彈,它是動了真怒了。
  「真是……是那個鬼……」
  「唉!」倪俊生無奈的歎了口氣,他對荊城垣的異常表現失望透頂,以為她神經有問題。
  足足有半分鐘,她劇烈地咳嗽著:「鬼……有鬼……是鬼殺了他們,是鬼!是鬼……」眼淚鼻涕同時躺下來,她渾身無力,而且後背發冷,只想找個安全的角落把自己藏起來。
  她不懂,鬼為什麼要找上他們?難道真如王小天死前所說的是那個荒村鬼怪所下的詛咒嗎?驚駭中,她一把抓住倪俊生的手,指甲直陷進他手掌的肉裡去。
  倪俊生抽回了自己的手,不屑地笑著:「荊小姐,別再做拙劣的表演了!你恐怕和真正的兇手關係不淺吧?是想包庇犯罪分子嗎?又或者,真正的兇手就是你本人?我們雲山警方有能力找出事情的真相,任何隱瞞和掩飾,都只會讓你吃苦頭!」他覺得,方纔的一幕只是荊城垣的即興的表演,變著法兒故意把警方的調查引入歧途。
  「有鬼,你不覺得嗎?真的有鬼!是它上了王小天的身,逼著他跳樓的。」荊城垣歇斯底里,她知道現在起沒人會再相信自己的話,他們早已把自己看成了一個經驗豐富的嫌疑犯,或者是個癲癇病患者。
  倪俊生彈去了警服下擺上沾著的一點塵土,板著臉嚴肅之極地說:「林小姐,現在你可以回去休息,不過,請你在一個月內不要離開雲山市,隨時配合警方調查,否則,以逃犯論處。」他眼底的一抹精光的荊城垣身上一掃而過,對旁邊陪審的兩個警察揮了揮手。示意調查結束了。
  荊城垣徹底失望,重重的敲了下腦袋,拖著沉甸甸的身子走向門外,腳就跟灌了鉛似地,邁不開步子。「荊小姐,等等。你的包忘記拿了。」倪俊生道。
  「哦!」雙眼都是黑眼圈的熊貓版荊城垣轉過身剛要伸手去接。突地,她看見,就在,就在這個老警官的背後,一張面目全非的女人面孔如升降機一般慢慢往上立起,那張臉白的就像一張紙,嘴唇,紅的就如剛舔完了整整一大盆的人血。面目清秀,但皮膚卻如燒製失敗的陶瓷一般寸寸裂開。這臉,特別是這輪廓,分明就是,上王小天身的那個髒東西!
  「媽呀!」荊城垣驚叫一聲,丟下了那款時下最流行香奈兒手提包,轉而一把抄起了辦工桌水果盤裡那把隨意擱置的小削皮刀。
  倪俊生嚇了一跳,他以為這丫頭瘋到要襲警了。當下大聲喝道:「荊小姐,你要做什麼?」說完,右手迅速無比地握住了腰間的槍柄。他曾是雲山市武警支隊的射擊教官,槍法通神,完全有把握擊落荊城垣手裡的刀子而不傷到她。
  「我看見,鬼來了,殺死王小天的那個女鬼來了,它就在那裡!」荊城垣指著倪俊生的背後。臉動,風呼嘯,氣息跳躍著,充滿了詭譎和邪惡。
  「在哪裡?」倪俊生拔槍,一扭腰把槍口穩穩地轉向了身子,但他什麼都看不見。
  荊城垣舉著刀子,慢慢向前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張悸動的面龐。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能做什麼,因為那東西可能不是實體,用刀子是沒法跟靈體搏鬥的。但起碼,可以用來壯膽!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死王小天?還有,鄭法師和葛傑他們也是你殺的,對不對……你說啊!」她嗓子嘶啞,頭髮也披散下來,令羅臣頓時覺得房間裡鬼氣森森,因為荊城垣自己現在看起來像極了恐怖電影裡的女鬼。
《都市狩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