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哎呀!警察同志,可把你們給盼來了。我這兩天正在發愁呢!一直在忙著給村裡組織夜間巡邏隊,名單還沒有分好。」老支書一開口,蕭曉白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敬佩,這是一個真正為民的村幹部。
  村支書姓李,叫李國印,名字跟人完全對不上號。在堂屋裡坐下,喝了水之後,蕭曉白自我介紹,說明來意之後,村支書告訴了他本村的情況。
  村子裡共有三家丟失肥豬,兩家在東隊,一家在西隊。盜竊手法一模一樣,女人被綁在床上,男主人被車帶走,一帶出去就是十幾里路,等跑回來,天都快亮了。東隊這兩家更省事,都是沒老婆的,只有孩子在。一個是老婆跑了,一個是在外地打工。
  聽完老支書的描述,蕭曉白決定去挨家挨戶看看情況。老支書跟老婆交代了一聲,領著蕭曉白三人出發了。
  支書住在西隊,蕭曉白一行先去了西隊這一戶人家。
  一聽警察是為了盜竊案而來,窩在屋裡打麻將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都跑了出來,其餘幾個一看人都沒了,也不打了,散了伙出來看熱鬧了。
  男主人慌忙敬煙,女人則跑去沖了一壺茶端了過來。蕭曉白擺了擺手,開始在豬圈中仔細觀察。
  這個豬圈並沒有被清理過,爛泥和豬糞還堆得滿滿的,臭的要死,豬圈裡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東西,只有一些豬食的痕跡。
  例行記錄了信息,又問了一些問題,蕭曉白三人離開了。離開前,小錢促狹地對著圍觀的人說了句:「你們聚眾賭博的事情,這次就不追究了,下不為例。」人群先是一愣,然後大笑著散去。
  「錢串子,你就不能正經會兒?」小朱埋怨道。
  「我剛才有不正經麼?我很嚴肅的!我剛才是在警告他們不要聚眾賭博。」小錢一臉的委屈相,眼睛中卻是掩不住的笑意。
  蕭曉白搖搖頭,假裝沒聽到。
  「這一家人,夫妻兩個都是流光錘,整天就知道玩,餵了兩頭豬,半年喂不肥,結果還讓人給偷了。你說現在這天,多招秋蠅子啊,他們也不說把豬圈清理清理,豬都不在了,也不知道愛乾淨。」老支書一邊說,一邊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農村人最看重的是勤勞,假如你不努力幹活,不勤快,就會被人看不起。老支書顯然是對剛才那一家人意見很大,一路上總是在數落他們的不好。
  接下來這兩家,可讓蕭曉白犯了難了。兩戶人家的屋子,孤零零的在村子的最邊上,兩家說遠不遠,中間沒有其他人家相隔;說近也不近,中間隔了一個池塘。
  「村裡宅基地沒有了,他們又要蓋房,就把這裡給了他們,本來是一個更大的水坑,兩家為了蓋房,分別從兩邊填了土,蓋起來的。每次夏天下雨的時候,屋子裡都要過水。」
  過水,是農村特有的說法,就是屋子裡在雨季的時候,地面上全部都濕透了,也就是說,屋子裡下層的土壤,全部被水浸透了,這就是過水。
  蕭曉白開始犯難,是在檢查了兩家的豬圈之後。豬圈裡是沒有發現任何異常,裡面都被鏟得乾乾淨淨,沒有發現人類的骨骼或者人體組織分佈。但是在兩家人的廚房裡,都發現了血跡。
  對於血跡的解釋,兩家人出奇的一致,豬被偷了之後,就把家裡所有的雞宰了,免得再為小偷養,要吃也是自己吃了。廚房裡掛的滿排醃好的雞,也可以證明。
  這是農村人一種簡單而樸實的邏輯,被偷過一次,可能還會被偷;損失了大的,小的就更不能損失了。
  看著滿屋子裡掛著的雞,蕭曉白一時無語。干了好幾天的雞血跟人血有什麼區別?蕭曉白還真的說不上來。
  仔細的在兩家人的屋子裡查看了一下,沒有發現大片濺射裝血跡,也沒有大片流血的痕跡,蕭曉白三人跟支書一起離開了。
  這兩戶人家只能先作為可疑對象,但是具體排除和確定目標,都是無法做出的,因為沒有直接證據表明這裡有兇殺案發生,但是單單雞血的解釋,也不能排除所有嫌疑。
  蕭曉白有些頭疼的感覺:怎麼自己老遇上這種事情呢?下一步是幹什麼?繼續到下一個村子?
  老支書帶著蕭曉白三人沿著村邊走,他想帶三人繞過村子,農村人的愛看熱鬧,讓老支書臉上掛不住,他看得出這個領頭的警官,不喜歡別人圍著看,他可不想在警察面前再丟人了。
  蕭曉白倒是沒有發現走的路跟剛才的不一樣,他低著頭一邊想著事情,一邊跟著老支書走。小朱和小錢看到蕭曉白在思考問題,也就沒說什麼,只是跟著走,他們知道,蕭曉白思考的問題,一定是關於案子的事情,不等到思考完,是不能被打斷的。
  「哎呀!」正走路間,蕭曉白踩到了一塊滑溜溜的泥巴,差點摔倒。
  老支書一看,生氣了。「這是哪一家那麼懶,豬圈裡的泥巴直接就堆在村邊的溝裡,這不還是招蠅子麼?」
  蕭曉白沒有生氣,他顧不上,泥巴中,有一塊黑色像是石塊的碎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十六章 花貓警長
  老李趕到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八點多了。大寺村村邊的一條土溝旁,圍著一群人,幾個人打著農村守夜用的礦燈,燈光下幾個人影正在忙碌。
  老李走進人群,看到了渾身是泥的蕭曉白三人,溝裡有兩堆淤泥,伴著濃烈的臭味和沼氣的味道。一堆在蕭曉白三人身後,而另外一堆,正在被三個人挖著。溝旁邊放著一個塑料盆子,扔了半盆滿是泥巴的骨頭碎片。
  「有什麼進展沒有?都發現了些什麼?」老李一邊說,一邊準備換上膠鞋下去。
  「別!老李你不用下來了,我們馬上就幹完了,你趕快驗一下盆子裡的骨頭碎片吧。這泥巴太涼了,你下來受不了。」蕭曉白趕緊制止了老李的動作。
  北方秋天的夜晚,還是很冷的,老李心疼的看了看赤腳站在泥巴中的三個人,有點想笑,又有點心酸得想哭。
  三個人的臉,都被塗的跟花貓一樣,黑一道,白一道的,身上的警服也被弄得滿是泥巴。三個人的手上,都是泥巴。從面前的泥堆裡挖起一小塊泥巴,仔細的拿手摸了半天,有發現就扔到塑料盆裡,沒有發現,就把泥巴扔到身後的泥堆上。
  三個人的手和腳,都在微微發抖,顯然是凍的。老李看著,忍不住的想掉眼淚。老支書拉著老李的手:「我說了找幾個人幫他們弄,他們就是不聽,我讓人提來了好幾壺熱水,在那邊放著,等他們上來就給他們泡腳泡手。」
  老李點了點頭,問道:「有沒有清水,我需要把這些骨頭上的泥巴洗掉。」
  「有!早都準備了好幾桶,不夠讓那邊的後生仔再去挑。我來給你搭把手,咱倆洗。」老支書一邊說,一邊就開始捋袖子。
  「老哥,你的心意我領了,但是按照規定,非辦案人員,不許參與證物收集和處理。」
  拿著水慢慢的清洗著一個個骨骼碎片,老李一邊做著記錄。一塊顱骨碎片,一顆犬齒,一節指骨……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蕭曉白三人掏完了泥巴,從溝裡爬上來,旁邊的村民趕忙給拿來馬扎,拿一個乾淨的塑料盆倒上熱水,讓三個人泡手泡腳,清理身上的泥垢。
  洗過之後,蕭曉白看著老李還在那裡忙碌,跟小朱和小錢使了個眼色。小錢拉過支書:「支書,搞點飯吃吧。忙到現在還沒吃飯,咱去你家吃吧。」
  一走出人群,小錢就拉著支書,四人閃到了田邊的地裡。「支書,這裡面一直站著看熱鬧的,有幾家是清理過豬圈的?」
  「誰家清理過豬圈我不知道,不過來這些人,有五家是養豬的,丟了豬的三家,來了兩家,西隊那一家,來看了一眼又回去了。」
  「下午有沒有人說要去走親戚或者急事出村子的?」
  「你下午跟我說的時候,我都讓俺孩子幫忙看著了,沒有人說要跑之類的,都挺老實的,就是村裡有些議論紛紛的。」
  「議論是正常的。奇怪了,看來這傢伙不是心理素質好,就是腦子缺根筋,蕭哥你說是不?出了那麼大事,跑都不知道跑。」小錢撓著腦袋,看著蕭曉白,而後者正在沉思。
  「其實我們早應該想到,能殺人之後,平靜的將人肉煮食,再扔給豬吃的兇手,不是那麼容易露出馬腳的。現在看來,這是一個十分冷靜的變態食人魔。」蕭曉白想了半響,忽然開口道:「支書,前一段時間村上有沒有老太太失蹤,或者忽然看不到人的。」
  支書本來並不知道蕭曉白他們要調查的案子是怎麼樣的,聽了蕭曉白剛才的推斷,嚇得腿肚子直朝前:「哎呀媽呀,真是我們村裡的事?我不信吶!這村裡沒有這樣的人。」一個勁的嘮叨,也沒顧上回答蕭曉白的問題。
《替死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