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說話間,張燕走了進來,董麗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向她問道:「張燕,淡水心理診所是幹什麼的?為什麼蕭隊每週都會去一次啊?」
  張燕轉過身,盯著董麗,後者也看著她,不同的是,張燕的眼中帶著怒火,而董麗的眼神清澈無辜。
  「不知道!」張燕從牙縫裡慢慢擠出了這三個字,然後狠狠的瞪了小朱和小錢一眼,在座位上坐下忙著整理資料了。
  「不知道?」董麗還是沒有鬧明白,回過頭想問小朱和小錢,卻發現兩個人坐得端端正正,一副忙忙碌碌整理資料的樣子。
  「到底怎麼回事啊?」董麗看著這三個奇奇怪怪的傢伙,腦子裡閃過無數的問號。
  淡水心理診所內。
  蕭曉白坐在患者的位置上,而劉黎,則坐在桌子另一面的位置上,聽他講述著。
  「我遇到了一個讓我無法釋懷的案子,一對原本很恩愛的夫妻,卻因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妻子殺死了丈夫,但是她馬上就後悔了,之後,她在痛苦中掙扎了三年,而等我們把案子完全偵破,從源頭開始尋找時,卻發現這是一個讓人無法承受的故事。」
  從劉黎的淡水診所開業之後沒多久,就被天南市市政府聘為政府公務員心理咨詢輔導中心,不過,除了幾次簡單的培訓以外,很少有人真正來進行心理咨詢,大家都把他當作走過場來對待。經常來這裡進行咨詢的只有蕭曉白,但是天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有心理咨詢的需求,大家都心照不宣,畢竟有的事情,捅穿了窗戶紙,就無法互相面對了。
  「仔細講一講吧,也許我能給你一點意見和建議。」劉黎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繼續說道:「你也喝點咖啡吧,我親手沖的,嘗一嘗。」
  屋子裡瀰漫著略帶苦澀的咖啡香味,一個低沉的男中音響起,帶著一絲沙啞和疲倦,講述著一個令人悲傷的故事。
  每年的四月十六日,是李紅軍和王燕萍的結婚紀念日,二零零四年的結婚紀念日,王燕萍忘了,但是李紅軍沒有忘記。
  他從南方趕回市區,卻沒有直接回家,他想給妻子一個驚喜。他在市區的一家珠寶行,看中了一個漂亮的鑽戒,買了下來,準備在結婚紀念日時送給自己的妻子作為禮物。為了保存好戒指,他把戒指存放在了工行自己開設的保險櫃內。現場發現的鑰匙,就是保險櫃上的。
  四月十四日晚上,他又想提前定玫瑰送給自己的妻子,於是,在自動提款機上取了三千元現金,準備作為燭光晚餐和玫瑰的花銷,他的電話記錄上最後的兩條通話記錄,分別是打給一個花店和酒店的。
  但是,當他在自動取款機上提款的時候,被跟蹤而來的拍頭黨砸了腦袋,奪走了現金和銀行卡。擊打造成的顱內出血,讓他精神恍惚,他下意識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而不是回到自己住的酒店。
  顱內出血壓迫大腦,雖然不至於迅速死亡,但是卻讓他昏睡不醒,錯誤的睡覺姿勢,讓他的呼嚕聲十分響。他的妻子王燕萍,並不知道這一切,她只知道,自己被吵得要死。在一時的憤怒下,她隨手抓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刺向了丈夫的胸膛。
  這一刀,正中心臟。
  李紅軍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內就死去了,他直到死去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王燕萍看到自己的丈夫死去,由憤怒轉為害怕,繼而悔恨不已。但是人性中對死亡的恐懼,驅使她將自己丈夫的屍體分屍,處理之後,開車丟在了飲馬河中。在分屍的過程中,她失手將一把花梨木梳碰掉,斧子劈下了梳子上的一塊木材,這一小塊木材被她一起裝進了屍體的袋子。這把木梳是李紅軍在結婚十週年送給她的禮物,她一直很喜歡;讓人覺得諷刺的是,曾經作為愛情見證的木梳,最終成為了死亡的見證。
  王燕萍殺死自己的丈夫之後,在愧疚和恐懼中生活了三年,直到她丈夫的屍體被發現,警方按照屍骨的復原相貌,通過她女兒的報案,發現了這一切。
  蕭曉白講完這一切,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說道:「當我徵得李珂的同意,從銀行取回了李紅軍存放的戒指和一起放著的賀卡,把這一切交給王燕萍看的時候,她把賀卡貼在胸口,嚎啕大哭。說實在的,我有些同情她,她在痛苦中煎熬了整整三年,該受的懲罰也已經受了。因為我個人認為,心靈的痛苦,才是最嚴重的懲罰。我也相信她的話,她很愛她的丈夫,但是我卻想不明白,人真的會因為一時的衝動,對自己最愛的人下毒手麼?」
  劉黎看著蕭曉白,靜靜的凝視了很久,說道:「我覺得,在人性中,愛和佔有、毀滅是有著密切聯繫的。就如小孩子很喜歡的玩具,卻總是被他毀壞的最快,也許在潛意識中,人類都怕自己所擁有的,被別人所得到,寧可毀去,也不遠與人分享。更何況,人性中的黑暗,讓人對破壞充滿著慾望,越是美好,就越想去破壞它。」
  「不過,這個案子中的女人,也許真的只是一時衝動。但是,我依然相信那句話,愛恨本在一線之間。不然,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家庭暴力存在?越是愛著的人,卻越是喜歡去傷害。因為,我們喜歡用傷害去證明愛。這是人的天性。但是,很多時候,我們傷害了對方,卻再也無法挽回。」
  從淡水診所出來,蕭曉白一個人在街道上走著。
  天空中聚集著烏雲,風起,吹起街道上的灰塵。
  忽然,從遠處的天空中傳來一聲悶雷,雨點開始沙沙的落下。乾旱了三個月的天南市,迎來了二零零七年的第一場雨。
後記
  這一個案子,也是來自於現實。大家只需要在搜索欄搜索:呼嚕—殺死丈夫,就可以了。
  不過,現在搜索到的這個用斧頭殺死丈夫的,並不是我看到的原型。
  我看到的原型,是在東莞報紙上看到的。男的打呼嚕,女的就推他,男的醒來,踹了女人一腳,繼續睡覺,女人拿起水果刀,就把男人刺死了。兩個人,都才二十多歲。
  這種因為打呼嚕的小事作為起因,殺死丈夫的,不止一個的。
  其實我看到這些報道時,一直很無語。我們為什麼那麼的衝動,而缺少了忍耐?
  難道我們的心靈,已經狹隘到一點委屈都不能忍受了麼?為了一點小事就要對自己的親人痛下殺手?
  說到這裡,不得不說起另外一個故事,內蒙古包頭市,一個16歲的女孩子,為了和兩個陌生男子發生性關係,嫌自己奶奶嘮叨,麻煩,把自己的奶奶掐死了……
  我……我看到這個報道時,簡直要罵娘了。
  現在的孩子們,已經迷失在肉慾中了麼?
  我們到底缺少了什麼?
  我們到底還剩下什麼?
  明天,我們還能留給後人什麼?
【第六卷 始作俑者】
前言
  《孟子·梁惠王上》:「仲尼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其像人而用之也。」
  這一卷,也許會被和諧,但是,我還是想把他寫下去。因為這個案子,關係到社會的公德和法律人性的缺失……
  新的故事,明日起開始上傳。
  假如被和諧,那我也只能苦笑了……
重複的歷史
  首先跟大家說一說,昨天晚上的事情。
  一個女讀者找到我,告訴我一個真實的故事,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被鄰居家20多的男子強姦後殺死……抓進看守所三年了……現在還沒有判刑……那個女讀者說,希望讓我把這個案子寫出來,然後,為小女孩討回公道……
  昨天晚上,我跟群裡的書友商量,我想用真實姓名,來揭露這個事實,結果,所有的書友都反對,說:寫,可以,但是,千萬不能用真名,要不然,我的下場就是進監獄……呵呵,我承認,我當時真的有些害怕……
  不過今天,我又重新想了想,決定還是要寫,但是,剛才那個女讀者又給我打來了電話,那一家又生了一個女兒,現在還算比較幸福……問我還要不要徵詢對方的意見……因為用真實姓名,我需要徵詢人家的意見的……
《替死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