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這件該死的襯衫!以後再也不穿了!」董麗在心裡暗自罵了一句。
  蕭曉白進入問訊室的時候,張燕正和那名中年婦女坐在一起,輕聲的安慰著對方。看這架勢,應該也沒問出多少有用的線索,剛才這段時間差不多都交給眼淚了。
  「韓女士,我們剛才在檢查車輛的時候,發現有人對車子動了手腳,我們懷疑這是一起有針對性的報復性謀殺。您是否可以為我們提供一些線索,比如說,是不是有什麼仇家?或者是生意上的競爭對手?」蕭曉白可沒時間跟她耗,誰知道她還要哭多久?剛才在解剖室裡,老李解剖屍體的時候,也沒忘跟蕭曉白八上一卦,老李這麼一說,蕭曉白才知道,原來這個死者的母親就是天南市有名的女強人韓鵬,天南市鴻達集團的老總。死者的父親則是天南市的政府官員。
  聽到蕭曉白的話,韓鵬停止了啜泣,擦著眼角的眼淚思索起來。她臉上的表情,從迷茫慢慢的變成驚訝,最後轉變成遏制不住的憤怒。
  「我知道了!肯定是他,肯定是他!你們要把他抓起來,肯定是他害死瑜鈞的。」
第七章 內幕重重
  「蕭哥,剛才她說的那些話,你相信不?」看著韓鵬鑽進寶馬車,慢慢的駛出了公安局的大門,小朱忍不住地向還在向寶馬車揮手致意的蕭曉白問道。
  「豬頭,你不該問這話的。」蕭曉白轉過頭看著小朱:「有沒有看過《羅生門》那部電影?同一個事實,在立場不同的人嘴裡出來,是完全不同的。人類都是自私的,在這種情況下,總是自覺不自覺的用撒謊來保護自己。國外不是有調查說,成年人在十分鐘的談話中,就會撒謊三次麼?我們天天都跟這些人打交道,假如連對方撒謊沒有都看不出來,乾脆別吃這碗飯了,回家種地得了。」
  「那……」小朱張了張嘴,又把後面的話給嚥了回去。
  「你是不是想問我,既然知道她說的是假話,為什麼不拆穿她,還給她做了案情記錄,答應徹查這件事情。你是不是還在心裡想,有錢能使鬼推磨,假如不是因為她那麼有錢,我會不會像現在這樣?」
  小朱先是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拚命地搖頭:「蕭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蕭曉白被小朱的表現給逗樂了,他笑著拍了拍小朱的肩膀,說道:「那麼緊張幹什麼?我知道她說的那些是假的,不過因為那件事情結仇倒是真的,我們去調查一下對方,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更何況……」
  「更何況什麼?」看到蕭曉白原本還在微笑的表情變得嚴肅,小朱不由得緊張起來。
  「豬頭,你知道我那會兒接到的電話是誰的不?」蕭曉白說到這裡,不由的歎了口氣。
  「誰的?」
  「哎……跟你說也沒用。走吧,跟我講一講你知道的情況吧。」蕭曉白搖了搖頭,朝車子走去。小朱愣了一下,快步的跟了上去,再也不言語了。
  剛才在問訊室裡面,韓鵬講述的那個故事,對於小朱和張燕這兩個自小生長在天南市的本地人來說並不陌生,因為在民間一直有關於這件事情的流言,他們都曾經聽說過。只不過韓鵬講述的故事,跟民間所流傳的版本明顯不同,人物相同,故事的梗概也大致一樣,但是其中的利害雙方完全調換了位置。
  小朱送完證物就趕到了問訊室,剛好趕上韓鵬講述自己的冤屈,就順道坐下來當了一次聽眾。在聽韓鵬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小朱和張燕不時地交換著眼神,他們根本就不相信韓鵬所說的。只有蕭曉白在一旁認真的聽著,除了中間曾經出去接了一個電話,其餘的時間他一直都認真的做著記錄。蕭曉白的這些舉動被小朱看在眼裡,讓他有些腹誹不已,所以才有了後面的對話。
  坐在車上,小朱發動了引擎,跟蕭曉白講起了他所瞭解的情況。這些都是來自於民間的流言,不過相對於韓鵬的說法,要顯得更加合理真實。
  這件事情發生在五年前,當時的鴻達集團還只是一家小小的地產公司,屬於剛起步的階段。當時市政府有一個大型的項目招標,照理說,鴻達根本不具有接下這個項目的能力,當時所有人看好的都是當時比較大的美華房地產公司。誰知道結果出來的時候,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小小的鴻達居然拿到了這個項目。
  假如故事到這裡,也讓人無可厚非,畢竟這裡面的貓膩,大家都是明白的。但是接下來的故事就讓人有些無法接受了。
  鴻達拿到這個項目之後,自身根本沒有能力去完成,於是他找上了美華房地產公司,提出與美華集團合作,等項目完成之後雙方進行利益分成。美華房地產公司在考慮之後,同意與鴻達公司合作,雙方簽署了一系列的合同。
  美華房地產公司比較有實力,所以這個項目的一系列工作都是他們來完成的,鴻達根本就是跟著吃閒飯的。這種事情在房地產行業不算是什麼稀奇事,有的公司有能力拿下政府的項目,外包給其他公司來操作,項目公司拿大頭利潤,操作公司也拿一部分利益,各取所需。行業內也默認這種操作形式,畢竟政府關係也屬於一種資源形式。
  假如鴻達當時是按照這種行業內的遊戲規則來進行利益分配的,倒也無可厚非,問題是鴻達的做法過於無賴了。
  當項目交付驗收的時候,美華公司被告知,政府部門在檢測項目的時候,發現項目沒有達到要求的標準,雖然可以交付使用,但是項目款只支付了一部分。因為,鴻達只能支付部分的項目款,而其餘部分則無法支付。
  美華在這個項目上,徹底栽了個大跟頭。在前期的工程中,美華不但自己墊付了部分款項,還通過融資借貸的方式籌集了部分款項,到頭來,得到的項目款,光還債都不夠,更不要說盈利了。
  在重重的債務壓力下,美華房地產公司宣佈破產,公司的創辦人王生義跳樓自殺,只留下一個瘋掉的妻子,和一個還在上大學的女兒。與之相對應的,鴻達房地產公司卻在這個項目之後飛黃騰達了,兩年間發展為天南市房地產行業的巨頭,而且從房地產行業涉足到其他行業,也從一個單一的房地產公司發展為一個集團性企業。在這一期間,鴻達又陸續接手了好幾個政府項目,但是都是自己操手經辦的,並沒有外包。這一情況就不得不讓人懷疑,既然有項目未達到要求標準的前科,為什麼還能一直接手政府項目?這其中的貓膩,又有誰能說的清楚?
  所有這些,也只是老百姓在私下議論議論而已,畢竟誰也不知道事實的真相,也沒有人敢公開指責鴻達集團。這件事情給天南市老百姓留下的,除了一個茶餘飯後的談資,還有就是關於那個瘋女人不幸的感慨,她每天都會傻站在鴻達房地產公司門前的大街上,向來來往往的行人訴說著自己的冤情,但是誰又敢說呢?
  在韓鵬的故事裡,美華房地產公司在負責項目的時候,偷工減料,讓項目蒙受巨大的損失,雖然美華公司最終破產,但是給當時的鴻達也帶來了巨大的損失。
  但是這只是韓鵬的一面之詞,在民間流傳的消息中,有業內人士稱,美華房地產公司當年建成的那個項目,即便是到了今天,也是天南市優質項目之一。鴻達當年的做法,是在故意剋扣美華的項目款。
  不過,這些都是民間的謠傳而已,這其中的門門道道,又有誰說得清楚呢?
第八章 淪落風塵
  說實在的,蕭曉白並不看好這次調查,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和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怎麼想都不可能是能對車子動手腳的人。蕭曉白問過小朱,能對車子動那種手腳的,肯定是玩車的高手,女孩子玩車的有幾個?何況王生義死後留給這對苦命母女的,只有一大筆債務,玩車是需要資本的,沒有錢,哪裡玩得起?
  不過既然對方提供了這個線索,上面又交代下來了,也只能照辦了。其實蕭曉白更多的把希望寄托在現場發現的線索和車子上找到的證物上,他還特意向韓鵬詢問了李瑜鈞日常經常去的地方和他經常接觸的人。李瑜鈞死亡前一天的行蹤並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個很頭痛的問題,假如知道了他的行蹤,對那些曾經和他接觸過,或者和他車子有過接觸的人進行重點調查,應該很快就會有所收穫的。這些工作,蕭曉白出來的時候都做了安排,董麗和小錢忙完了手頭的活,就會去調查李瑜鈞的行蹤。據韓鵬稱,李瑜鈞很喜歡玩車,沒事喜歡跟一群車友比賽,昨天晚上他並沒有回家,說不定又是找那些朋友賽車去了。
  韓鵬說這些的時候並不在意,但是在蕭曉白和小朱看來,這是一個十分有用的線索,這種賽車發燒友大多都是玩車的高手,能接觸到車子動手腳的也剛好就是他們這些人。蕭曉白考慮了一下,就把調查的重點放在了這些平時與李瑜鈞賽車的車友身上。不過在調查這些車友之前,還是先要把對方提供的線索給調查完畢。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即便是知道了對方的身份,光是尋找對方的住址都花了蕭曉白他們快兩個小時的時間。王生義死後,他的妻子因為受不了刺激而瘋了,根本沒有自理能力,王生義的女兒王萌萌只能輟學回家照顧母親。即便是命運將這對母女逼到了這種苦難的地步,那些債主也不肯放過這對母女,天天上門逼債。於是王萌萌變賣了家裡的別墅,用來還債,而母女兩個也搬到了出租房裡居住。她們這樣做也是想躲避一下整日追債的債主,但是因為王萌萌的母親每天都要去鴻達房地產門前去跟人講自己的冤屈,怎麼能躲得過那些債主的跟蹤?
  跟蹤是需要耐心和時間的,蕭曉白可沒有這個時間去耗,而且即使他想學人家跟蹤,也沒有了跟蹤對像——原本風雨無阻、每天都出現在在鴻達房地產門前講述冤情的陳秋霞這幾天莫名其妙的失蹤了。這個情況讓蕭曉白警覺起來,在這種節骨眼上失蹤,說不定這個陳秋霞真的與案子有關聯。
  在一個狹窄的民居巷子裡,蕭曉白他們找到了陳秋霞母女居住的地方。房東是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太太,根本聽不懂普通話,小朱跟她用天南市的方言解釋了半天,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聽明白了。這裡是老城區的建築群,經歷了半個世紀歲月的木質樓梯踩上去就會吱呀呀的響,走上去讓人有些心驚膽戰的。
  二樓樓道口放著一個矮小的煤爐,上面燉著一個冒著熱氣的藥罐,樓道裡瀰漫著濃郁的中藥味,讓人覺得滿嘴都是苦水。這棟房子在建築的時候,明顯是按照主人家的身高建造的,蕭曉白和小朱走在樓道裡,腦袋都要頂到天花板了,不得不弓身子前行,樓道裡溫度又高,短短的幾米路下來,兩個人滿身都是汗。
  老太太在樓道盡頭的那個木門停了下來,敲了敲門,對著屋子裡喊了一句聽不懂的天南話,屋子裡出來了一個穿著睡衣的年輕女子,看到蕭曉白兩個,轉身就回到屋子裡去了。
  老太太滿臉堆笑說著聽不懂的方言下樓去了,剩下蕭曉白和小朱站在樓道裡作難,對方的門是開著,但是人家一個女孩子穿著睡衣,怎麼說也不好意思進去。
  「我媽生病了,這兩天手頭緊,你們是哪家公司的?過兩天再過來吧,我等一下就要去上班了。」年輕女子拿著一個化妝盒,一邊往臉上塗粉底,一邊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王萌萌吧?我們不是來催債的,我們是公安局刑警隊的,有點情況想跟你瞭解一下。」蕭曉白的目光停留在了對方的臉上,這是一個漂亮而精緻的臉龐,雖然年輕,但是看起來卻沒有絲毫的朝氣,厚厚的粉底堆在她的臉上,像一道被石灰刷白的牆壁。
  「刑警隊的?」王萌萌愣了一下,撇了撇嘴,繼續在臉上擦著粉底:「什麼事?」
  「昨天晚上你在哪裡?」蕭曉白問這句話的時候注意到,王萌萌的眼睛明顯的躲閃了一下。
  「還能在哪裡?上班咯!」王萌萌放下了手中的化妝鏡,盯著蕭曉白一字一頓的說道。
  「有沒有人可以證明?」蕭曉白對王萌萌的回答有些懷疑,剛才她的表現,明顯是心中有鬼。
  「沒有!我不知道你們是誰派來的,你要是有證據就直接來抓我,沒證據就別來煩我!」王萌萌忽然變得十分憤怒,對著蕭曉白尖叫起來。
  「王小姐,請您配合我們的工作,假如你真的要這樣子的話,我們只能帶你回去做筆錄了。」
  聽了蕭曉白的話,王萌萌盯著他看了很久,轉身回到屋子裡,翻出了一張卡片,拿給了蕭曉白:「看去吧!這就是我上班的地方,我昨天晚上一直在那裡,假如你想抓我,就先找到證據再說。」
《替死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