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金太陽酒店?」拿到卡片的一瞬間,蕭曉白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面前這個苦命的女子,為了償還自己父親留下的債務,迫於生活的壓力,淪落到風塵之中去了。剛才她之所以緊張,是因為她以為自己是因為她賣淫的事情來找她的。
  「李瑜鈞你認識吧?」處於職業的習慣,蕭曉白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怎麼會不認識?他們一家人,就算是變成灰我都認識!要不是他們,我現在已經大學畢業在我爸爸的公司裡面工作了。你知道嗎?最喜歡去找我的客人,都是我爸爸以前生意上的夥伴,還有他以前公司的手下!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王萌萌美麗的眼睛中充滿了怨毒,她手中拿著的化妝鏡也早已被她合了起來,死死的攥在手裡。
  「哎……」蕭曉白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沉默了許久,忽然開口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你應該剛起床不久吧?」
  王萌萌狐疑的看著蕭曉白,她不明白眼前這個年輕的刑警為什麼會問這樣一個問題,不過她還是老實的點了點頭,像她們這種工作,因為工作性質的特殊,都是晚上上班,白天睡覺,到下午才起床。
  「出去的話,買份報紙看吧。」蕭曉白扔下這句話,就帶著小朱離開了。
第九章 臨時變卦
  人都是賤骨頭,總是在一種生活狀態下嚮往另一種生活狀態,其實真正得到了自己嚮往的生活狀態時,我們才發現它並不盡如人意;我們之所以嚮往,是因為我們對自己身處的現實不滿,而對新鮮的生活充滿了想像。當這種嚮往的生活變成了現實存在時,我們就會發現它其中的種種不如意,於是,我們開始懷念前一種生活狀態,如此反覆。
  這條定理適用於生活的每個角落,包括找工作和談戀愛。小錢現在的狀態就很好的詮釋了這條定理。前兩天在醫院休養的時候,他總是覺得閒下來的日子讓他煩躁不堪,總是想回來接手工作,因為他覺得忙裡忙外的日子才會讓他覺得充實;但是真正回來工作了,才這麼折騰半天,他就開始懷念前一段時間在醫院休養時的悠閒生活,這種大熱天整理證物可不是件輕鬆活。不過,他也只是在心裡想一想而已,真要讓他回去繼續休養,他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放下了手中的證物袋,小錢抬起胳膊,拿手臂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忙活了半天,他終於把這些證物給整理完畢了。證物室的空調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老爺機,又壞掉了,只聽著呼呼響,一點都不製冷,跟風扇沒啥區別,今天整理這些證物可把小錢給折磨慘了,本來身體還有點虛弱,有經過這麼一通折騰,讓他覺得十分的疲憊,胸口的那處傷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小錢,你這邊怎麼樣了?我那邊已經搞定了,在車子後座找到一個高級密碼箱,我搞不開,交給技術科了。」董麗推門走了進來,沒走兩步就狐疑的盯著證物室空調看了起來。
  「別看了,壞了。」小錢無奈的聳聳肩,摘下了被汗水貼在手上的橡膠手套。
  「又壞了?我說呢!你這邊有什麼發現沒有?」
  「發現了幾個不明指紋,都是從現場散落的玻璃上提取的,不過現在也用不上,除非我們有了嫌疑對象,才能做對比。除了這些基本上沒什麼東西了,靠近車子的玻璃,都被水沖過,幾乎什麼都沒有,這些指紋還是我從那些離得比較遠的玻璃上提取下來的。」小錢說這些情況的時候,一臉的無奈。
  干刑警的都知道,火災現場是最棘手的情況之一,指紋、腳印、血跡這些被高溫一燒,就啥都沒有了,甚至凶器這些,都可能因為材質的問題被燒燬,想調查都不難。更何況這是一個車禍的起火現場,原本就是一團糟的場面,大火燒過之後又有高壓水槍的沖刷,要是真能留下很多線索,那才是見鬼了呢!
  「別在意,盡力了就行了。你剛出院,可別那麼拚命,要是落下病根,以後想拚命都沒本錢了。」董麗對小錢笑了笑,繼續說道:「蕭隊出去的時候,讓我們整理完這些,送到相關部門,然後去找一下市裡車輛維修站點的資料,他大概是想從車子這邊下手。」
  「嗯,等我喝口水,咱就過去。」
  小錢是真渴了,站在飲水機旁喝了整整三杯水,才放下杯子。喘了口氣,小錢問道:「蕭哥他們出去多久了?」
  「有四五個小時了吧?你先歇歇吧,我去把這些送到痕跡科檢驗,等一下我們先回辦公室查一下市區的車輛維修站點資料。」董麗說著,把桌子上整理好的證物拿了起來,推門出去了。
  「四五個小時了?今天整理證物花了那麼久時間?」小錢搖了搖頭,又拿起了杯子。
  從證物室出來,小錢就看到二組的小羅和小王兩個人笑著迎面走過來,他們似乎十分的高興。
  「今天沒出警?什麼事那麼高興啊?」小錢和他們兩個一起喝過酒,關係還不錯,就順便打了個招呼。
  「錢鵬?聽說你前一段時間受傷住院了,那幾天剛好有案子,太忙了,沒顧上去看你。怎麼樣?沒事吧?」羅浩拍了拍小錢的肩膀,上下打量著小錢,似乎要找出哪裡受傷了一樣;而王濤則站在一旁,笑著看著小錢,不住的點頭。
  「沒事,一點小傷,不礙事。看你們那麼高興,不會是發獎金了吧?」
  「哪裡有獎金?真有獎金我們還不樂死了?這樣的,上面交代下來一個案子,我們抓到了疑犯,現在正在審訊呢!我跟小王剛從外面出警回來,這個案子結了,我們兩個就可以休假一段時間,能不高興啊?」羅浩笑嘻嘻的看著小錢:「你也不用這樣羨慕我們啊,前一段時間也算是休假了。」
  「那倒也是,不過我那個休假可有點受罪。」小錢也知道,年輕人在一起都是開玩笑的,沒有什麼惡意。「你們可比我強多了,只要接上面的案子就可以了。對了,是什麼樣的案子啊?怎麼是上面直接交代下來的?」
  「我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謀殺吧?本來我們兩個在外面出警來著,剛好在那一帶,局裡就通知我們去抓人了。聽他們說是仇殺,一個女的要給老爸報仇,在對方的車上動了手腳,搞得車子燒掉了,人也燒死了。」因為想到馬上可以休假了,王濤十分的興奮,他講得唾沫四濺,完全沒有注意到小錢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車子被動了手腳的謀殺案子?」小錢一把抓住了王濤的胳膊:「怎麼回事?你們什麼時候接到這個案子的?」
  「哎呀,你掐疼我了!」王濤一把甩開了小錢的手,有些生氣的說道:「我們剛才在外面出警的時候接到的臨時通知。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你要是真想知道,就去審訊室自己問去。」
  聽了王濤的話,小錢也顧不上道歉之類的,甩開步子朝審訊室跑去。他的腦子裡亂哄哄的,二組接到的案子,讓他有些隱隱不安。車子被動了手腳起火,怎麼聽都像是自己這一組負責的案子,而現在自己這邊還沒有接到任何通知,疑犯都被抓了起來。是局裡臨時決定換組負責這個案子?還是又出了類似的案件?假如是類似案件的話還好,假如是局裡臨時決定換組負責……那就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了。自己這一組在蕭哥的帶領下做的那麼好,假如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領導對蕭哥有所不滿了。
  小錢一口氣跑到了審訊室的門口,彎下腰扶著膝蓋喘著大氣——肺部穿孔的傷,不是那麼容易就完全恢復的。呼吸平復了以後,他輕輕的推開了審訊室的房門。
  「王萌萌!你不要牙尖嘴利的狡辯,現在所有的人證物證都指向你,你還有足夠的作案動機,老實交代會讓你少吃點苦頭的!」
第十章 尊嚴底線
  錢鵬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困惑過,這也許是他進入公安系統後最為困惑的一天。坐在審訊室的旁聽座位上看著面前的這一切,他覺得自己的腦袋一片混沌,像是煮了一鍋翻騰的八寶粥一般,亂七八糟什麼都有,就是理不出個頭緒來。
  錢鵬從現場回來就一直在整理現場留下的證物,他甚至連韓鵬都沒有見到,所以對這些情況並不瞭解,不過在聽了一段時間之後,他漸漸的弄明白了這其中的曲折。面前這個漂亮的年輕女子,與死者有仇隙,死者家屬懷疑她就是兇手,所以二組將她抓了起來,進行審訊。弄明白了這些,小錢反倒更加迷惑了——自己這一組接的這個案子,蕭曉白還在帶隊對這個案子進行偵破,沒理由忽然變成了二組的人抓疑犯了,而且,聽那個女的說,蕭曉白曾經去找過她,這就更沒有理由了。錢鵬十分瞭解蕭曉白,假如這個女子是疑犯的話,他不可能犯下如此大意的錯誤將她漏過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萌萌,你不要再狡辯了,老實的交代自己的罪行,這樣對你也有好處,看到這上面的字沒有?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說過多少遍了,我沒有殺李瑜鈞,我承認我恨李家,恨不得他們全家都去死,但是這並不代表我就是殺人兇手!」說這些話的時候,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怨恨,王萌萌漂亮的面容顯得有些猙獰。
  「是!你並沒有直接動手殺李瑜鈞,但是是你在車子上動了手腳,車子因此起火,李瑜鈞在車禍中被燒死了,這同樣是謀殺!王小姐,不要告訴我你不懂車子,我這裡有一份資料,是你幾年前在市裡最大的極速賽車俱樂部的會員登記表,當年您在天南市的地下賽車界,那可是叱吒風雲的極速女王啊!看看這份資料表,是不是能讓你想起一些事情?」阮振江言語間帶著一絲戲謔,把手中的那份資料表扔給了坐在對面的王萌萌。
  聽到這段對話的時候,錢鵬已經覺察出有些不對了——這件案子原本是自己這一組負責的,車子被動了手腳這些細節,連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二組的人為什麼會那麼清楚?而且王萌萌曾經是賽車愛好者這麼重要的線索,為什麼自己這一組會根本不知道?照現在的線索來看,王萌萌是兇手的嫌疑很大,為什麼蕭哥那邊會犯這麼大的錯誤?錢鵬的心中湧起了無數的疑雲。
  「那個時候的我,還是很漂亮的,哪裡像現在……」王萌萌拿著資料表,對著上面的那張彩色照片看了半天,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說話間,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塗滿粉底的臉龐,幾年的風塵生涯,讓她原本青春朝氣的臉龐堆滿了脂粉的俗氣。
  「王萌萌,你老實點,這裡是公安局,可不是你家。我問你,昨天晚上你在哪裡?」負責審訊的阮振江感覺自己被王萌萌忽略了,使勁的敲了敲桌子,厲聲問道。
  「昨天晚上?」王萌萌放下了手中的資料表,不過她的眼睛還是一直盯著資料表上自己的那張照片,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在那裡?跟客人在一起啊?還能做什麼?」
  「跟客人在一起?我看不是吧?你假借外出接客的幌子,找到了李瑜鈞,對他的車子動了手腳,我沒說錯吧?別想狡辯,我這裡可是有目擊證人的,對方可是親眼看到你昨天晚上曾經和李瑜鈞見過面,而且還跟他起過爭執,時間是晚上十一點鐘,我沒說錯吧?」
  「是!昨天晚上我是見過李瑜鈞,因為那是來酒店的客人帶我過去的,他們叫了好幾個姐妹,準備狂歡,李瑜鈞沒去酒店,是他朋友過去的,他朋友並不認識我,所以也點了我。不過我去了之後,才知道客人中有李瑜鈞,他們李家把我逼到這種地步,並不代表我就沒有一點尊嚴,我雖然窮,但是還不至於非要為了那點錢去為他服務。所以我拒絕了,一個人打車趕回了家裡,至於說李瑜鈞的車子,我是碰過,踹了一腳而已,你可以去問停車場的保安。」王萌萌坐直了身子,盯著阮振江,從牙縫裡擠出了這段冰冷冷的話,說完這些,她靠回了椅子上,雙手抱在胸前,再也不言語了。
  聽了那麼久,錢鵬大致也弄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看到審訊室裡一片僵局,他扯了個喝水的借口,離開了審訊室。
  雖然學歷不高,但是跟了蕭曉白那麼久,起碼的分析能力和觀察能力錢鵬還是有的。剛才在審訊室裡的所見到的一切,讓他十分的肯定,王萌萌不可能是兇手,她只不過是一個被死者家屬懷疑的仇家而已。因為真正的兇手不可能有那麼堅定而固執的眼神,除非對方是處於精神分裂的殺人狂,王萌萌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精神分裂了的傢伙。
  案情大致弄明白了,小錢卻更加糊塗了:案子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出現什麼岔子,為什麼卻不是自己這一組負責?為什麼會中途交給二組了?假如是案子轉交給了二組,為什麼自己沒有接到通知呢?按照蕭曉白的能力,他與王萌萌接觸了之後,肯定很快就能判斷出王萌萌麼不是兇手,那麼王萌萌為什麼會被二組的人抓了回來?
  從審訊室到辦公室的距離並不遠,但是錢鵬卻走了很久,他一直在思量著這其中的種種可能。快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錢鵬的心中終於有了一個大致的輪廓——死者的家屬在天南市的實力雄厚,死者的母親是天南市有名的女企業家,而父親又是天南市的政府官員,家屬很可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認定了兇手,通過關係要求刑警隊抓人的。按照蕭曉白的脾氣,他肯定不會幹,所以,領導才會讓二組在中途插手。
  想到這裡,錢鵬不由得打了個冷戰:蕭哥那個牛脾氣,不會是頂撞了領導,被停職了吧?他趕忙摸出了手機,撥通了蕭曉白的電話。
第十一章 巨大壓力
《替死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