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你們有什麼事情進屋說吧。我婆婆這兩天剛看過防詐騙的節目,裡面有冒充警察電話詐騙的案例,反應有些過激了,你們千萬別往心裡去。」不知什麼時候,李曉玉抱著孩子來到了門口。
  聽李曉玉這麼一說,老太太也忙不迭地把兩個人讓進了屋子裡,不停的賠著不是,董麗心腸軟,趕緊拉著老太太的手安慰起來。蕭曉白倒是沒有在意老太太的態度,從李曉玉一出現,他就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李曉玉的身上,他心裡十分的明白,兇手的狡猾遠遠超過了自己的判斷能力,在這種關鍵時候,自己絕對不能受其他事情影響。
  落座之後,蕭曉白又故伎重演,將之前對趙萌說的一番話又敘述了一遍,只不過這一次他將被告人換成了李曉玉本人。
  從開始講詐騙合同,蕭曉白就一直注意著李曉玉的表情變化,可惜,他並沒有發現李曉玉有什麼異常變化,她在聽到彭元康和吳娜這兩個名字時,甚至有些迷茫,似乎在回想自己是不是認識這兩個人。
  「合同詐騙?簡直笑話!這兩個人我聽都沒聽過,怎麼騙他們的錢?是不是你們弄錯了?」李曉玉的表情帶著幾分憤怒,又有幾分不屑。
  「真的不認識?」蕭曉白做出一副很奇怪的樣子,想了想之後說道:「那你有沒有丟失過身份證之類的事情?可能你的身份被冒用了。」
  「不可能啊!我從來沒丟過身份證,怎麼會被盜用了呢?」李曉玉依然是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
  李曉玉的窮追不捨讓蕭曉白有些頭疼,他只能硬著頭皮把謊話編下去,到了最後,他拍著胸脯向李曉玉和老太太保證會調查清楚「盜用身份」的事情。此刻,他已經把李曉玉的嫌疑排除了,僅剩下心底那最後一絲的疑慮。
  得到了蕭曉白的保證,李曉玉和老太太不由得喜笑顏開,連原本在李曉玉懷裡鬧個不停地小孩子也跟著傻笑起來。蕭曉白和董麗對視了一眼,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再呆下去也沒什麼意義,兩個人便起身告辭,老太太卻死活拉著不讓走,她說從來沒見過這麼好說話又願意為百姓辦事的警察,說什麼也要兩個人吃過飯再走,折騰了將近十分鐘,蕭曉白和董麗拗不過,只好答應。
  李曉玉的丈夫叫王文濤,是個老實本分的男人,一直在廚房裡忙著做飯,直到所有飯菜都端上桌才抹著手,一臉憨笑的坐了下來。蕭曉白跟他搭話閒聊,他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聲,偶爾反應過來,就是招呼兩個客人夾菜。
  席間,蕭曉白不小心把筷子掉在了地上,王文濤見狀,慌忙起身要替蕭曉白再拿一雙乾淨筷子。也許是看到家裡來了客人那麼熱鬧,李曉玉三歲的兒子非想要表現一下,自告奮勇要去廚房幫叔叔拿乾淨筷子。
  李曉玉家的廚房是壁櫥形式的,筷子放在下層的抽屜裡,三歲的小孩子倒是可以拿到,大家看到小孩子那麼可愛,也就笑著同意了。不過畢竟是小孩子,王文濤有些不太放心,跟著去了廚房。
  不大一會兒,小傢伙拿著一雙乾淨的筷子從廚房興奮地跑了出來:「警察叔叔,你的筷子。」可能是興奮地過頭了,小傢伙沒注意腳下,跑到一半就摔倒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他這一摔倒,一桌人都吃不成飯了,老太太心疼孫子,慌忙把孩子抱了起來,一邊哄,一邊埋怨王文濤連孩子都看不住。王文濤站在那裡陪著笑,一句也不敢反駁,蕭曉白也覺得臉上掛不住:說起來小孩子是幫自己去拿筷子摔到的,這該怎麼說才好?
  大概是真的摔疼了,小孩子越鬧越厲害,李曉玉實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把孩子要了過去,柔聲說道:「我家的寶貝最乖了,可不能這樣哭個不停,再哭下去就不是好寶寶了。」說也奇怪,李曉玉這麼一說,小傢伙馬上不哭也不鬧了,瞪著烏溜溜的眼睛怯怯地朝四周看了一圈,似乎在觀察自己不乖的行為有沒有被人看到。看到一張張友善的笑臉後,小傢伙又想起了自己的任務,從李曉玉的懷裡擠了出來,把掉在地上的兩隻筷子撿起來之後,拿到了蕭曉白跟前:「叔叔,筷子。」
  蕭曉白哭笑不得的接過這雙從地上撿起的「乾淨筷子」,摸了摸還在抽噎的小傢伙的腦袋,說道:「謝謝碩碩,碩碩真是個乖寶寶。」
  「我們家碩碩脾氣不好,特別愛鬧,誰都哄不住,不過就是聽他媽的話,不管鬧得多厲害,只要他媽一哄,馬上就不鬧了。」王文濤笑著說道,結果被老太太橫了一眼,趕忙又轉回廚房拿筷子去了。
  蕭曉白心底忽的閃過一絲明悟,卻又轉眼逝去,他皺了皺眉頭,卻怎麼也回憶不起自己剛才想到了什麼。
第二十二章 浮出水面
  從李曉玉家裡出來之後,蕭曉白一直皺著眉頭一聲不響,等到發動車子後,他忽的回頭問道:「董麗,你覺得李曉玉會是兇手麼?」
  董麗仔細的想了想,回答道:「我覺得不太可能是,剛才在他們家裡,我一直在認真觀察,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怎麼了?你是不是有所發現?」
  「我也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但總是覺得錯過了什麼,心裡有些怪怪的。」蕭曉白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回答道。
  名單上最後一名嫌疑人名叫陳媛英,是午夜私語節目的策劃人員——情感類的廣播節目和電視節目絕大部分都是表演性質的,那些電視上看到的離奇婚戀大部分也是電視台自導自演的電視劇,一個通俗易懂又吸引眼球的劇本加上一幫曝光率比較低的群眾演員,就是一期情感類節目。像午夜私語這類節目,最開始籌辦的時候,都是靠一群「熱心參與節目討論」的托兒捧起來的,等節目有了固定的收聽人群,這些托兒就會慢慢的退出,等到收聽率下滑時,這些元老功臣又會出現,以更勁爆的話題來吸引聽眾。
  陳媛英的工作就是在節目收聽率下滑時策劃相關的勁爆話題來提高收聽率,雖說她接觸聽眾的幾率不大,但到了這個時候,調查工作怎麼可能將她忽略?
  相比趙李兩人,陳媛英的收入好像低了很多,資料上顯示,她已經29歲,至今未婚,屬於標準的大齡剩女,也沒有房子,住在靠近城市北環的一個都市村莊裡。雖然手上就拿著陳媛英的詳細地址,但蕭曉白兩個人還是在都市村莊裡轉了近半個鐘頭,才找到了陳媛英的住處。
  「這個陳媛英怎麼會住在這種地方?我還以為只要是媒體行業的人,各個都是有錢人呢!」站在出租樓的門前,董麗有些感慨的說道。
  「媒體行業中收入比較高的,都是那些經常出鏡的主持人,工資高,沒事還經常走穴,到處都能掙錢,像陳媛英這種幕後人員,收入不會很高的,不過怎麼也不至於淪落到租這種廉價房屋的地步吧?她工作有四五年了,收入不應該很低的。」蕭曉白也覺得有些奇怪。
  兩個人從房東那裡問到了陳媛英的房間號,直接上樓敲開了房門。接下來照例是一場面對面的交鋒,蕭曉白再次用謊話來試探陳媛英的虛實。這一次,讓兩個人感到意外的是,陳媛英的表情從一開始的驚詫到不屑,最後是濃濃的憤怒。
  「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說吧,他給了你們多少好處?!還是他跟你們哪個領導是酒桌上認識的鐵哥們?值得你們這麼興師動眾來欺負我這麼一個弱女子?」陳媛英雙眼通紅,像是要噴出火來。
  「你認識彭元康?」陳媛英的反應讓蕭曉白有些摸不到腦袋,他奇怪的問道。
  「裝!繼續裝!想要對付我就明著來,別在哪裡搞什麼合同詐騙來對付我!你們當我是白癡啊?!」陳媛英的淚水開始在眼睛裡打轉,她使勁咬著牙,沒讓淚水落下來。
  這麼一來,蕭曉白被搞糊塗了:陳媛英已經挑明了她知道警方在對付她,但是看她的樣子又像受了極大的委屈一樣,不像是兇手。還沒等他仔細琢磨這其中的怪異,對面的陳媛英已經哭了起來。
  「停!停!先別哭。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先說清楚,你認不認識彭元康?」
  「狗屁的彭元康彭方康,你們捏造出來的人,我怎麼會認識?你們太過分了,欺負人欺負到這種地步了。」陳媛英哭得很委屈,連鼻涕都流了出來。
  蕭曉白最怕女孩子哭,看到這種情形,只好無奈的給董麗遞了個眼神,示意她去哄哄陳媛英,自己則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一小時之後,董麗走出了房間,一臉無奈的看著蕭曉白,說道:「應該不是她,咱們擺了個大烏龍。」
  在這一小時裡,陳媛英向董麗講述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陳媛英在大學時是學播音專業的,在分配到電台後,就一直被閒置著。她曾經數次向她的頂頭上司申請主持節目,但是都被頂頭上司以「再鍛煉鍛煉」的理由拒絕了。直到幾個月後,單位到KTV唱歌的時候,她的上司暗示她晚上先不要回家,留下來談一談主持節目的事情時,她才明白這一切。面對潛規則,她自然說不,但是從此之後,她就成了電台的透明人,後來午夜私語缺少策劃人員,她才勉強找到了一個工作崗位,一直做到現在。
  「那她怎麼不辭職?她上司想要潛規則她,怎麼會跟我們警方扯上了?」蕭曉白還是覺得有些說不通。
  「她畢業時跟電台簽的是長期合同,要是想走,要繳納很多違約金,而且除了播音,她也不會別的。至於對我們的誤會,是因為那個男的曾經警告過她,要讓警方來教訓教訓她。」
  「這她都信?電視台的人能命令警察?她腦子秀逗了?」
  「她說她親眼見過她領導和咱們局裡的領導一個酒桌吃過飯,而且很親熱,電台的某個女主持在飯局之後還留了下來作陪。」
  「呃……」蕭曉白差點沒噎死,咳嗽了幾聲後,低聲問道:「咱們局哪個領導?」
  「不知道,她不肯說。不過我跟她解釋了,她這次被人告合同詐騙,可能是身份證被盜用了。」
  「……」
  回去的路上,蕭曉白一直皺著眉頭,毫無頭緒的案情像一塊大石頭壓在了他的心頭,讓他喘不過起來;陳媛英的遭遇和她口中說的警察局領導,更像是一隻大手掐住了蕭曉白的脖子,讓他感到窒息。
  「她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麼?」望著大樓上懸掛的國徽,蕭曉白在心裡問自己:「假如她說的都是真的,誰又來維護法律的公正與尊嚴?」
  回到辦公室,小錢他們就迎了上來:「怎麼樣?確定目標了沒?」
  蕭曉白一言不發的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眉頭擰得死死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董麗輕聲的向小錢他們講述了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引起幾聲長長的歎息。
  「蕭哥,我們下一步怎麼辦?你總該給拿個主意吧?」說話的是小錢。
《替死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