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我之前已經想過了,用同一個謊言去欺騙三個疑犯,假如她們在見面後溝通這件事,就會發現異常,當然,這個異常指的是無辜者。我們只需要看她們的表現,就能鎖定嫌犯了。今天上午的時候,我就已經向局裡申請監視器材了,等一下我們就準備出發吧。」
  聽蕭曉白這麼一說,幾個人才鬆了口氣,原來他早有準備,只不過一直瞞著大家。
  說話間,小朱的電話響了,他接起電話,嗯了幾聲之後,說道:「隊裡今天晚上有任務,可能會到很晚,你不要等了。」接下來又嗯了幾聲,就掛斷了電話。
  「嘿嘿!串子,老實交代!剛才誰打來的電話?」小錢滿臉的奸笑。
  「我家裡打來的,問我晚上回不回家吃飯。」小朱臉不紅心不跳的回答道。
  「騙誰呢!我看是女孩子的電話吧?你打電話的時候,聲音那麼溫柔,當我聽不出來?!快點老實交代!」小錢一把掐住了小朱的脖子,兩個人鬧了起來。
  「我明白了!我明白哪裡不對勁了!原來是她!」蕭曉白忽的跳了起來,把所有人嚇了一大跳。
第二十三章 夜間山路
  十月底的天南市已經是晚秋時節,隨著夜幕的降臨,絲絲寒意也開始隨著晚風四處飄蕩,不過這輕微的寒意並沒有影響到街上的行人,他們正悠閒的享受著晚秋最後的時光。隨著天邊最後一道光線的消失,街道兩邊的路燈和商業街的霓虹燈陸續亮了起來,這似乎又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忽然間,一聲刺耳的警笛聲響起,打破了這秋日的寧靜與安詳,引得街上的行人紛紛駐足觀看。
  坐在急速行駛的警車裡,蕭曉白心急如焚,從他意識到李曉玉是兇手的那一刻起,已經通知了交警方面封鎖全部的交通路口,但他依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李曉玉很可能已經知道自己敗露了,這一次的行動十有八九要撲個空。
  再一次來到李曉玉的住宅樓,蕭曉白沒有心情和李曉玉的家人客氣,他心急火燎的敲開了房門,可是得到的答案還是讓他大失所望:李曉玉剛吃過中午飯,就跟家裡人說忽然想家了,想回一趟娘家,這一次,她連孩子也沒有帶。看到蕭曉白陰沉的臉色,老太太和王文濤一下子都緊張了起來,不住的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大概是覺察到氣氛的異常,小孩子也哇哇的哭了起來。
  正在這時,負責監控的民警打來電話:車站的錄像顯示,李曉玉在下午兩點鐘購買了前往老家鳳來鎮的車票,登上了大巴。交警部門也聯繫上了大巴車的司機,據他回憶,下午確實有個紅衣服的女人在鳳來鎮附近下車。
  蕭曉白詢問了李曉玉娘家的詳細地址後,安排董麗和小錢搜查李曉玉家中的情況,自己和小朱駕車出發了。
  天南市的東南部是一片丘陵地帶,整整覆蓋了省道朝東數十公里的範圍,李曉玉的老家,就在這片大山之中。夜裡十點三十二分,蕭曉白和小朱趕到了鳳來鎮朝南三里地的岔路口,從這裡朝東四十多里地,就是李曉玉的老家。
  蕭曉白來的路上就給鳳來鎮派出所的吳所長打了電話,想請他派人配合,但是對方在確定了蕭曉白的身份之後,就假裝電話信號不好聽不到掛了電話,再打過去已經提示關機,差點把蕭曉白氣了個半死。
  沒有了地方警力的配合,蕭曉白只好和小朱兩個人上陣。
  朝東面山區並沒有修公路,屬於鄉村的山路,路況很差,以往山裡人出入都是靠牛車,這幾年有了摩托車,也可以載人載貨,普通的轎車根本沒辦法開進去。要是放在白天,開來的越野警車倒是也能開過去,但是現在屬於夜間,再加上小朱對這裡的山路一點都不熟悉,開車的危險性很大。蕭曉白想了想,決定和小朱步行過去。
  山裡的冬天要來得早,夜間的山風刺骨的寒,蕭曉白和小朱就這樣打著手電筒,深一腳淺一腳的在坑窪不平的山路上往前趕,耳邊除了風聲就是自己牙齒打架的聲音,偶爾傳來幾聲夜梟的叫聲,瘆得人一身雞皮疙瘩。
  蕭曉白原本就是農村人,上初中時走慣了夜路,倒也不覺得什麼,小朱沒見過這種架勢,心裡有些發虛,快走了幾步,緊緊的跟在蕭曉白身旁。
  「蕭哥,你給講講李曉玉的事情唄!一路上只顧安排事情,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判定李曉玉是兇手的。」小朱之所以這麼問,一半是因為好奇,另一半則是想岔開自己的注意力。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之前對兇手進行過分析?還有劉黎幫我們分析過的兇手情況?」
  「當然記得,我們當時推斷兇手可能是因為受過婚外情的創傷而變成殺人兇手的,劉醫生說過,兇手可能是一個很高明的催眠師,精通心理學。不過我聽董麗講的情形,李曉玉並沒有表現出這些異常啊?」
  「李曉玉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她隱藏得幾近完美,也許她把自己都催眠了,所以才表現的跟正常人一模一樣,我當時也被她騙了過去。不過她卻忽略了一個細節,就是她的聲音。」黑暗中,蕭曉白的聲音有些飄忽。
  「聲音?哦,我想起來了,她曾經在電話裡跟你交談過,你就是靠這個認出她來的,對吧?」
  「不!她沒有那麼傻。其實說聲音並不正確,確切的講,是她的語氣。在他們家的時候,她三歲大的兒子曾經哭過,她哄了兩句,孩子就止住哭鬧了。她丈夫也說過,孩子脾氣不好,誰都哄不住,但是只要她來哄,馬上就不哭不鬧了。我當時覺得有些不對,不過沒有細想。後來串子在局裡和你鬧起來,我才忽然意識到,人在對著不同的對象時,會下意識的選用自己合適的語調。比如說你跟你女朋友打電話,會下意識的用特別溫柔的聲音來講。李曉玉也是如此,她的作案手法,可能就是靠著她的嗓音來催眠受害者的,在哄孩子的時候,她下意識的用到了這種方法,所以,只要她哄孩子,孩子就會很聽話。」
  「啊?!原來是這樣!不過,既然她那麼狡猾,怎麼會那麼不小心,當著你們的面就用了催眠手法?」小朱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沒有用催眠的方法,她只是用了很輕柔的聲音說話而已,不過單單是這一點,也足以暴露了她的身份。在我們走了之後,她大概意識到自己暴露了,就離開了。」
  「既然她知道自己暴露了,為什麼不逃走,而是選擇回老家?」
  「我也不知道,大概每個人在危險的時刻,都想回到自己心中那個家吧!」蕭曉白說完這句話,就一下子愣住了。他想到了一個可能,一個他不願意再去想的可能。
  接下來的路程,蕭曉白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在走到一半的時候,兩個人僅有的一把手電筒也沒電了。在沒有任何照明工具的情況下,這種陡峭的山路是會要了人的性命的。兩個人只好用在路邊折斷一顆小樹,作為探路的棍子,一步一試的朝前摸索。
  四十多里的山路,說起來很短,但是走起來卻沒那麼簡單,蕭曉白和小朱在寒風中步行了整整一夜,直到東方放明,才來到李曉玉娘家居住的小山村,山廟村。
第二十四章 一切終結
  山廟村是一個極小的村子,總共才十幾戶人家,坐落在一個狹小的山坳裡——這是從省道過來的第一個村子,一路上的山勢都太過陡峭了,無法居住。長達幾十里的山路將這裡與外界的繁華隔絕開來,村子還保持著舊時農村的質樸,東方的山頂上剛露出魚肚白,村子裡的大公雞就開始報曉了。
  「蕭哥,現在怎麼辦?咱們不知道李曉玉的家是哪一戶啊!總不能一家一家問吧?」小朱搓著手問道。
  「先歇一會吧。農村人起得早,等一下遇到人問一下就知道了。有湮沒?給我來一根。」
  小朱遲疑了一下,還是把香煙拿了出來,他知道蕭曉白並不抽煙,只有在心裡有事的時候才會要煙抽。兩個人在一個背風處哆哆嗦嗦的點燃了香煙,蹲在那裡瞇著眼看村子裡的動靜。蕭曉白抽了一口就嗆住了,咳嗽幾聲之後,盯著燃燒的香煙發呆。
  小朱看出蕭曉白有些心神不寧,輕聲的問道:「蕭哥,是不是困了?」
  「我不睏,只是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哪裡不對了?馬上都要抓住李曉玉了,這個時候還能出啥岔子?」小朱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對了,劉醫生說過李曉玉是個催眠高手,我們這樣直接抓是不是會有危險?是不是會被她催眠控制住?」
  「控制個屁啊!你電視看多了吧,催眠哪裡有那麼神。催眠也是需要人在放鬆的時候才有效,假如一開始就有戒心,很難被催眠的。再說了,咱們怎麼也是當刑警的,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哪有那麼容易被一個簡單的催眠搞定?」蕭曉白沒好氣的說道。
  「嘿嘿……我不是沒怎麼跟劉醫生聊過嘛……」小朱壞笑著說道,沒笑兩聲,看到蕭曉白要翻臉,趕忙岔開話題:「既然抓捕李曉玉沒什麼問題,那有啥不大對勁的?」
  「我只是想到一個可能,李曉玉回老家可能並不是因為這裡是她的家,而是因為這裡是一切開始的地方,她回到這裡,很有可能想要結束一切,包括她自己。」蕭曉白長歎了一聲,閉上了眼睛,低聲說道:「我們可能來晚了。」
  「啊?!畏罪自殺?那我們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找人啊!」小朱像被火燒到了屁股一般,嗖的一聲跳了起來,把嘴裡的香煙都給弄掉了。
  「沒用的,假如我沒猜錯的話,那已經是昨天夜裡的事情了。我為什麼要在這裡歇一會兒?就是想等天亮再過去,讓村子裡的人領著去。農村人抱團,萬一說不清,別交代在村子裡了。」
  小朱本來還心急火燎的,聽蕭曉白這麼一說,一下子洩了氣,恨恨地對著地上的香煙踩了一腳道:「一直被這個女人耍來耍去,好不容易能抓到她出口氣了,誰知道她來這麼一手,真他媽窩火。」
  「別那麼喪氣,我只是瞎猜而已,說不定李曉玉現在已經潛逃了,到時候還要咱們去努力。走吧,那邊有人出來了。」蕭曉白站起身,拍了拍小朱的肩膀。
  蕭曉白這句話與其說在安慰小朱,倒不如說在安慰自己,他倒是希望李曉玉還活著,能夠再度與自己交鋒,但是他心中卻十分明白,這種情況不會再有了。從與李曉玉接觸的過程中,蕭曉白覺得她並不像是那種窮凶極惡的殺人犯,反倒像是一個感情豐富的普通女人,一個很愛家人的人。這樣的一個人能變成變態的連環殺手,背後肯定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而且她在發現自己暴露後,做出的第一反應不是逃亡,而是回到生養自己的地方,回到一個幾乎無路可逃的地方,說明她已經放棄了逃生的機會,做好了瞭解這一切的準備。雖然還有很多細節想不明白,但蕭曉白幾乎可以肯定李曉玉就是抱著這種心思回來的。
  當山間第一縷陽光劃過村子上空的時侯,蕭曉白一行終於來到了村子最角落的一個院落前,四間有些破爛的磚瓦房,一個石頭砌成的低矮圍牆,這就是李曉玉的家,她父母居住的地方。
  聽領路的老村長說,李曉玉一家人原本不是這個村子的人,是二十多年前搬來的,家裡只有李曉玉一個女兒,沒有其他子女,是村裡唯一沒有被計劃生育罰款的一戶。李曉玉一家平時幾乎不怎麼跟村子裡其他人交流,過著獨來獨往的生活。老村長因為工作上的事來過幾次,印象中李曉玉似乎不太愛說話,父母說話她也從來不理。到鎮上上學之後,只有放寒暑假才回來,等到考上了大學,就再也沒有回過家,老村長幾乎忘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
  「那個誰,有人起來了沒?」因為幾乎不怎麼往來,老村長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這一家人。
《替死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