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救人

    老神棍所帶的幾個保衛組的成員絕對不是吃素的,從各個方面都能看得出來,訓練有素而且令行禁止,所以我躲在不遠處一動都不敢動,對方都帶著槍,我不覺得自己能強大到對抗子彈。

    我的注意力,基本上都被陳老還有他的妻子輕語吸引著,和陳老當時臨死前講述的一樣,隊伍在石鼎周圍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就開始著手仔細的鑽研。複雜的鳥喙銘文一時半會兒間肯定理解不了,陳老精通古代密碼學,但其實那不是他的專業,而且他估計對自己妻子的業務技術很信任,所以,石鼎的研究工作主要是輕語還有隊伍裡的另外一個人在負責。

    陳老的妻子身體很不好,體力還有身體素質都欠佳,前幾天的工作任務不算特別繁重,但對她來說已經是一種負擔了,不過她很堅強,始終不肯拖隊伍的後腿,這讓陳老相當心疼。

    「姚老師。」陳老的妻子又咳嗽了幾聲,對另一個主要負責解讀的人道:「我有點不成熟的建議,這只鼎右側面上的字符,和其它三面上的字符有明顯的區別,如果猛然看上去,右側面的字符會很複雜,不過,事實很可能不是那樣,設置這些字符的人有混淆視聽的企圖。」

    「不見得。」那個姓姚的負責人比陳老小了兩三歲,屬於那種既呆板又有點古怪的脾氣,做起事來一板一眼,他聽了陳老妻子的話,當時就反駁道:「另外三面的字符你能解讀出來麼?不可能三面字符都那麼複雜,留下一面簡單的,刻下字符的人用意是什麼?」

    「暫時還不知道,我猜想,他們不願意讓人那麼輕易的解讀字符,但是又因為其它原因,唯恐字符的含義會永遠斷絕,如果看得懂的人,總可以看懂的。」

    「同志,做我們這些工作的人,不能什麼都靠自己的猜想,歷史本來是真實的,曾經發生過,靠猜想的話,那不如去寫演義。」

    「姚老師,我說了,這只是我的個人意見,和工作沒有任何衝突,如果我的建議不妥當,我們可以再商量。」

    陳老的妻子是脾氣性格很溫和的人,不想因為學術上的事情跟同伴發生爭執,所以一直在耐心的解釋,表明自己的立場。但是她每說出自己的一個觀點,姓姚的人總會提出不同的見解,這就導致下面人的工作無法做下去。解釋的多了很費力氣,陳老的妻子微微皺了皺眉頭,忍不住連著咳嗽了幾下,她的身體弱,一陣劇烈的咳嗽就讓她直不起腰。

    「休息一下,不要急,工作永遠都是做不完的。」陳老在旁邊趕緊扶住她,慢慢的幫她拍打後背,同時輕聲的安慰。陳老的妻子對丈夫報以一笑,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石鼎旁邊的姚老師又開口了。

    「身體不好,就多在上面休息,工作熱情可以理解,但總是因為個人原因而耽誤其他同志的工作進度,這就不好了。」姚老師的針對性很強,明顯是在隱約的責備陳老的妻子:「這次任務很重,時間又緊張。」

    「你什麼意思!」陳老頓時就很不滿,轉身盯著姚老師道:「大家都是為了工作,你何必這樣?」

    本來我推測著姚老師和陳老或者陳老的妻子之間是不是有什麼私怨,但是轉念考慮了一下,就覺得不會。姚老師之所以對陳老的妻子帶著敵意,很可能是因為大雁坡得到上面的重視,這次任務如果完成的比較圓滿,那麼幾個方面的主要負責人都會得到很大的好處。沒有多少人可以做到無念老和尚那般清心寡慾,知識分子也是人。

    想著,我就對這個姚老師相當厭惡。

    「可貴,不要說了。」陳老的妻子連忙就直起腰身勸阻陳老道:「只是在和姚老師談工作的事,沒什麼的。」

    陳老很惱怒,忍了忍,老神棍也適時的過來勸架,把雙方的怒火平息下來。接下來,工作仍然在繼續,姚老師以唯一的負責人自居,把下面幾個工作人員分派了一下。陳老的妻子不計較這些,獨自觀摩著巨大的石鼎。

    之後的一段時間可能是很平靜的,因為我估計他們還沒有找到解讀鳥喙銘文的竅門,所以也無法觸發會殺人的「隱形兇手」。情況和陳老講述的差不多,隊伍的人對石鼎的解讀工作非常重視而且投入,為了節省一點時間,老神棍派了兩個人回去拿了一些給養還有物資,讓隊伍的人吃住在這裡,不用往返奔波。如此過了那麼兩三天,可能從全面考慮,隊伍覺得不能把所有精力全部放到石鼎上面,所以進行了協商還有分工,所有人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繼續鑽研石鼎,另一部分則繼續前進,對尚未探明的區域進行摸索。

    石鼎周圍的人少了一半,但那個討厭的姚老師沒有走。我不知道他還有其他人在專業領域上的造詣有多深,不過我相信,對於複雜晦澀的鳥喙銘文來說,這些人都是飯桶。陳老的妻子不言不語,很少會說話,然而她必然比別人瞭解的要多。

    我相當難受,不敢怎麼動彈,除非是餓的實在受不了了,才偷偷啃兩口東西,再加上幾天都沒有好好睡覺,精神相當疲憊。我不想睡覺,但人疲憊到極點的時候,可能就顧不上那麼多了,心裡說著就瞇那麼十分鐘,可是眼睛一閉上,不到一分鐘就睡了過去。

    我是被一陣嘈雜聲驚醒的,聲響非常大,伴隨著槍支走火還有人失聲大叫的聲音。我激靈靈的翻過身露頭看過去,石鼎那邊已經完全亂了,幾個負責保衛的人衝在前面,當我露頭的那一刻,正巧看到一個人的心臟像是小炸藥包一般的砰然爆裂,這種來自體內的重創讓這個人失去了正常的思維還有控制能力,他歪歪斜斜的舉著緊握在手裡的槍,朝天射出一串子彈,然後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老陳!你們先走!快一點!」老神棍被混亂而且不明的局勢搞的非常緊張,當年的他,貌似還沒有那麼猥瑣,環境決定人的作風和思維,那個時候的人往往還能以大局為重,尤其是老神棍那樣的,恪守著自己的職責。他手下那幾個人已經死光了,只剩下自己握著槍,急躁的催促後面幾個隊伍裡的成員趕快離開。

    我一眼就看到陳老扶著自己的妻子,在拚命的後退。陳老的妻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很害怕,在不斷的後退中,眼神裡一直充斥著驚慌。這種眼神讓我不由自主的感覺憐憫,當時就覺得腦子一空,所有的念頭全部消失了,心裡只想著:不能讓她死。

    我想馬上從藏身的地方跳出來,但是轉念一想,以後的事情,都會沿著今天所發生的軌跡在走,如果我就這麼衝出去的話,那麼將來陳老再次遇見我的時候,他會怎麼想?至少會對我產生許多懷疑,我不願那麼麻煩,所以在跳出來之前,默默的用特殊的「運算公式」分解了那個鳥喙銘文,從青青那裡學來的鳥喙銘文。

    一切發生的非常快,我的面部肌肉在不斷的變換位置,相信誰都無法看出我本來的面目。之後,我以最快的速度從藏身地衝向前方。在這個過程中,頂在最前面的老神棍彷彿被什麼給徹底嚇壞了,噗通翻到在地,手裡的槍也被甩到了一旁。他拚命用雙腿蹬著地面,朝後退縮。

    我既然從隱蔽的地方衝出來,就不可避免的被人看到。我不斷的變化面部肌肉還有五官的位置,即便看到我的人,也無法記住任何一個時間內的相貌。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真相其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複雜,顯然,在此刻陳老的眼裡,他看到的,是一個面部在時時變化的人。

    變臉人。

    我立即開始運算另一個可以分解的鳥喙銘文,一直到這時候為止,我無法完全確定這個字符對隱形兇手的影響有多大,但這是我唯一的辦法。我能感覺到那股凶神惡煞般的氣息,帶著濃重的死亡陰影。

    如果我預料的不錯的話,這個字符一旦被運算起來,隱形兇手將會在很短時間內消失。但是我的預料出現了錯誤,我剛剛開始運算時,那股強烈的死亡氣息確實稍稍衰減了一些,讓我看到了希望。但是運算到一半的時候,被壓制下去的氣息像是烈火中猛潑了一桶汽油一樣,火焰熏天,噌的就上漲到了一個令人恐怖的程度。

    所有的氣息全都逼過來了,像一個巨大的包圍圈,把我圍的水洩不通。

    附近的幾個人目瞪口呆,可能無法適應情況的急劇變化,他們呆滯了那麼一分鐘左右,陳老率先清醒過來,拖著妻子就走。

    「走!我們快走!快一點!」

    在那種情況下,不管誰這麼吆喝一嗓子,所有人都會一哄而散。我被纏的死死的,幾乎寸步難移,那種感受,別的人估計體會不到,只有我清楚,死亡越來越近了。

    下意識的,我艱難的回了回頭,如果別的人看到我此刻的動作,或許會覺得我在裝深沉,但是我承受的壓力太大了,連回頭都非常困難。

    我又一次看到了輕語的眼睛和目光,她被陳老使勁的拽著,慌不擇路的朝遠處逃跑,但是她一直回頭望著我,目光中有一種形容不出的關切。
《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