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真相(一)

    那是一種讓人連心都能融化掉的目光,我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了,看著那張和青青酷似的臉,我越來越迷惑,但同時又越來越清醒,青青對我的熟悉感,好像並不是沒有任何原因的,然而我還是不明白,陳老的妻子和青青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關係?

    儘管是在十萬火急的危急關頭,但我還是忍不住岔開了思緒。大雁坡事件中的很多細節我目前還不知道,陳老的妻子是在這期間遇到了什麼事嗎?

    想著,我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產生了一個很奇怪很奇怪的念頭。青青,會是陳老的妻子?我一下子就被這個念頭給嚇住了,如果事實真是那樣的話,我將會陷入一個極其矛盾的狀態中。

    我不希望這樣,但同時又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在我分心的那一瞬間,周圍的氣息更加猛烈了,像是一團看不見卻能感受得到的濃霧。現場倖存下來的幾個人不要命的逃,離我越來越遠,陳老的妻子也被陳老連拉帶扶的弄走了,當他們遠離了這裡的時候,我感覺到一陣輕鬆,不管怎麼樣,至少,他們是安全了。

    我沒有任何經驗和辦法來面對目前的困境,隱形兇手一旦出現,沒有誰能逃得掉。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的繼續用那種特殊的運算方式去分解那個鳥喙銘文。我知道現在是生死存亡的時刻,思想必須集中,我打消了雜念,把運算速度提升到最快。

    果然,隨著我的努力,那種強烈的氣息開始收縮,漸漸的從我身旁被逼了出去,來來回回不知道運算了多少次,最後一絲氣息也消失無形。周圍彷彿是安全了,不知不覺中,汗水把我的後背浸濕了一大片。

    但是我剛剛鬆了口氣,就又覺得事情不對勁。因為在陳老的講述中,他的妻子是死在大雁坡的,而隱形兇手的危機已經消除,那就只能說明,逃竄的人群再一次遇到了危險,很嚴重的危險,正是那種危險,奪去了陳老妻子的生命。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改變已經發生的事,在來之前,鄭童就這個問題跟我討論了很久,他直言不諱的告訴我,即便我能回到過去,也只不過是一個旁觀者,哪怕就是看到自己最親愛的人死在面前,也無力去改變一絲一毫,這是個定律。但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回想到輕語在離開前望著我時流露的那種關切,我就拔腿狂奔,想追上他們。

    在逃命的狀態下,那些人跑的非常快,我耽誤了一些時間,想要短時間內追上他們,不太可能。好在我對環境比較熟悉,一路緊追慢趕,終於在前方聽到了一陣模糊的響動。那些響動中有槍聲,還有人的呼喊和嚎叫,聽起來相當刺耳,而且讓人心裡不安。

    我跑的更快了,前面是一個大概十幾米長的轉彎,地勢越來越低,繞過這個轉彎之後,環境會很複雜,地面上狼牙交錯的亂石一堆接著一堆。我跑過來的時候,看到了幾道雜亂的光柱,在不停的晃來晃去,還有人的影子繞著一個地方不斷的奔跑。

    還沒有等我完全跑過去,就看到了混亂的一幕。猛然看上去,好像是隊伍出現了嚴重的內訌,一部分人不停的追趕毆打另一部分人,但是看著看著,我就意識到,其中一些人,就是那些打人的隊伍成員,神情還有舉動明顯的不正常了。

    不正常的那部分人,應該是朝深處摸索情況的小分隊,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變故,但是小分隊裡的成員,包括保衛人員甚至那些知識分子,此刻都變的凶神惡煞,殘暴而且無情。

    他們在地洞的深處,肯定是遇見了什麼。

    一聲淒厲的慘叫,我看到一個隊伍成員被兩個人追上來,一下子摔倒在地,還沒等他翻身爬起來,一塊高舉過頭頂的石頭就惡狠狠的對著他的頭部砸了過來,距離這麼近,舉著石頭的人出手又那麼狠,幾乎把這個人的腦袋都砸裂了。

    搜索情況的那支小分隊的成員完全瘋狂了,幾乎沒有任何理性,把人砸倒了之後,依然還在不斷的撕咬踢打屍體。我看到老神棍的身影,這個時候,老神棍還算是很神勇的,握著槍借助地勢跟人周旋,但是之前石鼎那邊的遭遇可能給他帶來了一點影響,估計又受了點傷,總之動作不夠麻利,在放倒了一個失常的人之後,一柄地質錘砰的砸在他的後腦上。老神棍頓時被這一錘子給砸的昏倒在地。

    我的心隨即就是一緊,我知道老神棍肯定是死不了的,但是陳老的妻子呢?她就是死在這場變故中的嗎?

    我什麼都顧不上了,撿起一塊石頭,朝著擊倒了老神棍的那人就用力拋過去,我拿捏不住準頭,但這一下外打誤中,竟然精準到巔毫,呼嘯的石頭飛舞著擊中那人的頭部。我匆忙的跑過去,又在那人的頭上補了一下。然後手忙腳亂的把昏迷中的老神棍給拖到兩堆亂石中間,順手撿起他丟在一旁的槍。

    我放眼望了望,看不到陳老和他妻子的身影,人已經完全跑散了,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我想繼續搜索下去,但是情況不允許,沒有逃脫的隊伍成員幾乎都被那些發了瘋般的同伴砸死了,如果形象一點形容,那麼我此刻的狀況,就是落到了幾個瘋子中間。

    到了這種地步,我不能不進行還擊。近距離觀察下,那些人的情況果然是神智失常,我看到他們的眼珠子都紅了,目光卻很呆滯,憑著無念老和尚教給我的一些本事,我跟他們糾纏起來,這些人想要打死我,估計很困難,但是隨著他們的攻擊目標越來越少,我也被纏死了,想跑跑不掉。

    即便現在能跑,我也不會引著這些瘋子朝深處跑,我暫時還不知道陳老他們到了哪裡,遇到什麼情況,如果還有危險,引著這些瘋子過去,無疑是雪上加霜,所有問題必須在這裡解決。

    什麼都不用說了,我一輩子沒有殺過人,瞎子三爺那件事,純屬是意外,但是現在,我的殺念大盛,因為我一想到輕語柔弱的身軀,就忍不住聯想到她被一塊塊亂石砸倒在地的情景。要想讓有些人活下去,就必須幹掉另外一些人,這是個殘酷卻很有效的法則。想到這兒,我心裡僅存的一點猶豫也消失了,我繞著那些前後交錯的石頭堆跑,動作相當靈活,只要抓到機會,我就會開槍射擊,那些瘋子都是血肉之軀,擋不住子彈,前後十來分鐘時間,幾個失常的人都被打倒了。

    我已經盡了全力,但是周旋的時間一長,難免會出現失誤。我在幾堆亂石中間繞了最少七八個圈子,當把一個瘋子繞的暈頭轉向的時候,突然就縱身一折,從另一邊繞到他面前,沒有任何遲滯,我抬槍就對準他,扣動了扳機。

    情況實在是太緊張了,在那種緊張下,我忽略了子彈的數量,當我扣動扳機的時候,沒有聽到槍響,只聽到撞針的空響聲,明顯是槍裡的子彈打光了。這個小小的變故讓我愣了一下神,就那麼半秒鐘時間裡,對面的瘋子已經不顧一切的衝了過來。在這些事情發生之前,我只是個生活在城市裡的普通人,我的心理素質不可能像鐵一樣,看著對方衝過來,而我又沒了子彈,心裡不可避免的緊張,下意識的就開始後退,但是退了那麼幾步,後背猛然一涼,緊跟著就是劇烈的疼痛。

    一個瘋子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恰恰位於我身後,他舉著一把匕首,在我後背開了道長長的口子。劇烈的疼痛反而讓我沉著下來,我一轉身,重重一拳砸了過去,趁對方倒地還在掙扎的時機,又猛然一跳,一腳踩在他的脖子上。腳的力氣比手臂要大很多,這一下幾乎踩斷了他的脛骨。

    我吸了口氣,不顧後背上那道長長的傷口,從地上撿起一根被人丟失的鋼釬,轉身迎向之前那個瘋子。為了保命,同時也為了那個給予我關切目光的人,我完全豁出去了。這樣硬碰硬的拚殺之下,我把最後兩個追擊過來的瘋子全部放倒了。

    直到臨死的時候,一個瘋子的鼻樑上,還架著一副鏡片崩裂的眼鏡,在現實的社會裡,他可能是一個受人尊敬,被上面重視的專家或者學者,在某些領域有驕人的建樹,但是我沒有辦法,如果他不死,我就要死。

    看著他的屍體,我可能是這輩子第一次感覺到生存的殘酷。殺人的人,他們的殺戮本性或許都不是與生俱來的,只不過,現實教會了他們。

    我無法包紮自己背後的傷口,只能用隨身帶來的繃帶馬馬虎虎纏了纏,也根本顧不上這些了,我得找到陳老他們,越快越好,就算晚那麼一分鐘,也許就會錯過一瞬即逝的機會,目睹真相的機會。

    在我剛剛起身要繼續找路搜索下去的時候,隱約聽到了兩聲不算高的喊叫,叫聲離這裡不太遠,順著叫聲跑過去,我看到在很多亂石中間,有一個直徑大概在十多米的坑,坑下面肯定有一條河,站在地面上就能聽到流水聲。

    這個坑的坑壁非常光滑,幾乎沒有多少能夠借力的地方,我順著聲音過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道在不斷搖動的光柱。藉著這晃來晃去的光,眼前的一幕讓我隨即又緊張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躲避那些瘋子的追殺,或者是無意中失足,我對面的坑壁上,掛著三個人。
《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