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古怪的陶環/ 第九章 惡人張

我媽坐了我的位置,我雖然虛弱乏力,但是好在現在不用跑。我爸拉著車,我和他並排在前面走。我們走得很慢,像是一場飯後的散步。

天已經微微亮了,月光也越來越淡。街上一個人也沒有,晨風微涼,一切都很平靜,如果不是心臟仍然在劇烈跳動,我幾乎忘了剛才經歷了一場生死大戰。

走到這的時候,即使是我爸,也已經累的沒有力氣了。

我們沒有去我家,反而進了村委會,因為村委會在村口。我們實在累的一點路都不想多走了。

我們幾個人,瘸腿的扶著斷腿的,一股腦全進了村委會大院。然後,亂七糟的坐在了床上椅子上。

村長書記都有自己的大宅,沒事誰也不來這裡轉悠。於是這裡幾乎就相當於姚媒婆的私宅了。

我爸體力最好,實際上他現在是這裡唯一一個能自由走動的人。他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院子,誰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姚媒婆坐在椅子上一個勁的喘:好厲害,好厲害。

我則乾脆坐在地上:姚奶奶,您老人家看了一輩子冥婚,接觸過的鬼沒有一千也有百,怎麼今天怕成這樣?

姚媒婆啐了一口:你小子把我當成捉鬼的道士了?配冥婚遇見的是什麼鬼?這又是什麼鬼?有人敢給惡鬼配冥婚的嗎?

我開玩笑:沒準王大膽就是因為沒個媳婦比較寂寞,這才出來找點事。

沒想到姚媒婆開始鄭重的考慮我的意見,她托著下巴開始思考:看王大膽這模樣,確實是有什麼事放不下。這傢伙四十多歲死了,還真是個光棍,說不準他真的是因為想媳婦。他今天是來找我的?可是有這麼凶巴巴求人說媒的嗎?

這時候,坐在我旁邊的文闖插了一句嘴:王大膽不是來找你的,他是來找天下的。

文闖這句話提醒了我,我忽然想起來那天從亂葬崗回來,答應了王大膽一句話之後,他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想到這裡,我不禁打了個寒戰,看來,這個惡鬼真的跟上我了。

我媽歪在床上,本來已經要睡著了,忽然聽見文闖這句話,一側身子就跳了下來:文闖,你說什麼?

我媽問了這句話,忽然又哎呦一聲,倒在地上。我連忙把她扶到床上,我看見她的腿已經腫了。

我媽卻顧不得這個,還在一個勁的問文闖:文闖,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文闖把那天的情況說了一遍。我媽聽的又開始哭了。

這時候,院子裡進來兩個人。我扭頭,看見是我爸和豬先生。

豬先生一進門,看見我們這群人死樣活氣的或坐或臥,歎了口氣:你們這些人啊。

我爸把他讓到屋子裡,先給我媽看腿。

我本以為我媽只是扭傷了腳,再加上有點累而已。沒想到,豬先生只看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一下,屋子裡的人全都開始緊張了。我爸問:怎麼?很嚴重?

豬先生卻沒有回答,而是對我媽說:忍著點疼。然後,伸手捏了捏我媽的腳腕。

雖然之前已經提醒過了,但是我媽還是痛的一聲大叫,腦門上刷的一下疼出來了一頭汗。

豬先生站起來,急匆匆的對我爸說:老五,快去找車,不能耽擱了,已經斷了。要盡快去醫院接上,不然的話,有可能落下殘疾。

我媽得臉刷的一下就白了。我爸答應了一聲,然後急匆匆的出去了。

豬先生歎了口氣,吩咐我弄了點熱水,然後開始在我媽腳腕上熱敷,一邊敷一邊歎氣:你們這是幹什麼去了。

我們幾個人誰也沒說,因為大伙全都知道,豬先生脾氣暴,而且最不喜歡的就是封建迷信。他是醫生,德高望重,所以大家都敬重他,誰也不在他面前提這個。

過了一會,我爸找來了一輛機動三輪車。他和豬先生兩個人把我媽抬到車上。

我爸臨走的時候告訴我:天下,要是我回不來,你就先在你姚奶奶家住兩天。

我答應了,看著三輪車絕塵而去。我媽坐在車斗裡,衝我不住的揮手。

姚媒婆歇了一會,歎了口氣,衝我們兩個招招手:孩子們,忙了一夜,咱們吃點飯睡一覺吧。

我過去攙住姚媒婆:姚奶奶我還得去上學呢。

姚媒婆哼了一聲:你那點心思我還不知道?你放心,你爸回來了有我呢。哪有這樣的,活生生把孩子累死嗎?

我有了姚媒婆這個保證算是心滿意足,攙著她一瘸一拐往廚房走找吃的。

姚媒婆顫顫巍巍,這時候現做飯是不可能了,乾脆弄了點剩飯菜,在爐子上熱熱吃了算了。

人老了就是有這個好處,什麼都不肯浪費。

飯桌上文闖又開始表孝心了,但是他表孝心的方式很奇怪。

只見他啃了一口冷饅頭,把筷子往起一豎:奶奶,你今天真是太厲害了,那一指頭戳的,嘖嘖嘖,寶刀未老。

姚媒婆把饅頭泡到熱水裡,被文闖誇的笑瞇瞇:闖兒啊,我再厲害也不如你啊,都會說成語了,什麼刀不老?我說乖孫子,你在學校也得好好學習,別跟奶奶似的,連字都不認識。

文闖一聽這個就頭疼,低頭吃菜,不住的嘟囔:怎麼跟王天下他爸似的。

我一聽這話不樂意了:文闖,這吃飯呢,你提我爸?我還吃的下去嗎?

文闖擺擺手:不提了不提了。奶奶,你今天這是什麼招數啊,怎麼你在天下腦門上一戳,那個鬼就被逼走了呢。

姚媒婆一邊吃飯一邊說:也不是什麼招數,上了點歲數的人都知道,人這中指上陽氣最盛,咬破了往那一點,一般的鬼肯定就受不了。

文闖不失時機的吹捧道:今天這個鬼就很不一般,也就奶奶你,要是換個別人,戳幾指頭都不管用。

姚媒婆被哄的興高采烈,笑的合不攏嘴,一邊擺手一邊說:不行啦,老了老了。

我不由的在心裡暗暗讚歎:文闖這小子,在學校無惡不作,但是對姚媒婆還真沒得說。真麻痺孝順。

一時間吃完了飯,姚媒婆又開始叮囑我,說王大膽顯然已經盯上我了,在想到辦法之前,最好小心點,白天別出村,晚上別出門。

我都答應了。

然後我們兩個幫著姚媒婆收拾碗筷。

文闖端著幾個碗往廚房走,忽然腳下一歪,摔倒在地。那幾個碗辟里啪啦摔了個粉碎。

姚媒婆掂著小腳跑過去:闖兒,你沒事吧。

文闖從地上爬起來:沒事,就是腳崴了一下。

姚媒婆伸手把文闖的褲子拉起來。

我看見文闖的腳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文闖的右腳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勒痕。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個位置,應該是昨晚上那個陶環套住的地方。

我記得陶環扒下來的時候,文闖腳上鮮血淋漓,但是並沒有拽掉皮肉,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呢?

姚媒婆對這個情況顯然也沒什麼心理準備,擔心的問:闖兒,你這是怎麼了?

我們三個人中,最淡定的居然是文闖,他輕描淡寫的說:沒事。昨天那個陶環弄下來之後,腳腕一直癢,癢的抓心撓肺的,我就一直摳,結果就這樣了。

關於那個陶環的事,我們已經簡要的告訴姚媒婆了,但是現在姚媒婆神色緊張的問:那個陶環呢?顯然,她覺得陶環有古怪。

我想起來把陶環拔掉之後,扔在了旗桿下面,於是急匆匆跑出去,幸好,它還在。

我把裂成兩半的陶環遞給姚媒婆:這陶環就是個破罐子的罐口,沒什麼特別啊,和咱們醃鹹菜的差不多。

文闖也附和道:奶奶,你就放心吧,我沒事。你看看,咱們屋子裡的髒東西都走了。而且我這個腳也沒事了,不疼不癢的。

我點點頭,確實,姚媒婆的屋子已經不像昨天那麼冷了。

只是姚媒婆拿著那個破陶環不住的看,一邊看一邊搖頭:咱們這,肯定沒有這種罐子。

我蹲下來:怎麼?

姚媒婆指著陶環內槽說:你看看,這裡畫著一圈小骷髏。誰家醃鹹菜用這種東西?還不得胳應死?

我撓撓頭:不過那個罐子真的挺面熟的,我肯定在哪見過,可是在哪呢,實在想不起來了。

這時候,我忽然發現姚媒婆的表情僵住了。我湊過去一看,原來陶環的斷口不是灰色的,而是白色的,晶瑩剔透,說不出的好看。姚媒婆就正盯著這斷口出神。

文闖坐在地上高興的大叫:這裡面藏著玉啊。天下,咱們發財了,我早就說那罐子是寶貝。

姚媒婆搖搖頭:這罐子肯定有問題,闖兒,這東西留不得,得扔了

文闖一百個不情願:好多人都去過亂葬崗,挖走的東西多了。咱們把它賣了行不?賣了錢讓你吃頓好的。

姚媒婆搖搖頭:孩子,奶奶吃不吃好的沒關係,這東西邪乎啊。萬一再出點什麼事,你讓我怎麼過?

文闖見姚媒婆語氣裡邊儘是悲傷,連忙改口:好好好,扔了扔了。然後把陶環接過來,甩手扔到牆外去了。

姚媒婆仍然不放心,反覆問了幾遍,確定文闖腳上的傷沒有大礙,純粹是撓癢摳出來的,這才放過他了。

文闖又信誓旦旦的保證,帶病堅持,又蹦又跳。姚媒婆這才高興,和我們說了幾句話,各自找床睡了。

忙了一夜,我是真的累了,倒頭歪在床上,一場酣眠。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姚媒婆正在燒火做飯。

這時候,門外有人叫喚著跑進來:文闖,天下,你們兩個完蛋了,明天等著被收拾吧。語氣裡面全是幸災樂禍。

聽聲音我都知道是誰。

來的人是我的同學千斤。千斤是豬大夫的愛女,全身連骨頭帶肉不到五十斤,瘦地像是麻秸桿,但是她的名字偏偏叫千斤。

然而,我們從來不稱呼她千斤,雖然這個名字足夠難聽。但我們有個更難聽的稱呼,叫她木夯(a)。木夯就是一截沉重的圓木,蓋房子的時候要把地基砸實,就由兩個壯漢抬著木夯,喊著號子一下下的砸。這可不是起外號啊,她的小名就叫木夯。豬先生天天木夯長木夯短,叫的四鄰皆知。

我一見她來了,還這麼囂張,馬上諷刺道:木夯,出什麼事了,這麼高興?

木夯一聽我叫她小名,頓時火冒三丈:你這人真是嘴賤。不過你賤不了多久了,張老師說了,明天到了學校好好收拾你。

我一聽這話,脖子都梗起來了:憑啥?

木夯滿臉幸災樂禍的笑:昨天你當眾逃跑,讓張老師下不來台,今天又曠了一天課。張老師放學的時候可是鄭重宣佈,明天要你好看,我跟你說,現在全班學生都恨不得馬上到明天早上。

我哼哼了一聲:可真是謝謝你了。告訴我這個噩耗。

木夯走的蹦蹦跳跳,嘴裡還客客氣氣的來了句:不謝。走到灶台旁邊的時候,抬腳踢了一下文闖的屁股:還有你,你們兩個誰都跑不了。

文闖本來蹲在地上幫姚媒婆燒火,被木夯踹了一腳沒好氣,罵罵咧咧回頭:木夯你信不信我文闖罵到一半,忽然一聲大叫,猛地向後躥,他後面就是灶台,這一躥差點把鍋碰翻了,要不是有姚媒婆拉著,灶火能把他給點著了。

姚媒婆氣呼呼的對文闖說:上別的地方鬧去。

木夯見姚媒婆生氣,吐了吐舌頭,一溜煙跑了。

我看見文闖給嚇的面色蒼白,過去拉住他:你至於嗎?一個木夯把你嚇成這樣?

文闖搖搖頭,咧嘴笑了笑說:麻痺越長越醜,嚇死我了。

文闖的俏皮話說的很好,但是我看他的臉色,一點俏皮的意思都沒有。

第九章惡人張

吃了晚飯,趁著天還沒黑,文闖陪我回家一趟。我爸媽果然還沒回來。

縣城距離我們村七十里,再加上要看病,今天他們估計是回不來了。

於是我乾脆在姚媒婆家睡了。

這一夜,簡直是這兩天最平安的一晚上了。我連個噩meng都沒有做,就到了早上。

可是,直到吃早飯的時候,我才意識到,真正的噩meng在學校,我的噩meng就是張老師。張老師在我們學校凶神惡煞,人稱惡人張,落在他手裡,非死即傷。

我和文闖結伴走到學校的時候,時間還很早,但是全班同學都到齊了。個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看起來,這些人果然是等著看熱鬧的。

我和文闖像是兩頭待宰的豬,一步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早讀開始了,張老師還沒來。可是我已經坐不住了。

英語課本上的李雷和韓梅一個勁的打情罵俏,借尺子還橡皮,互相問了對方幾十遍你叫什麼。我心亂如麻,把英語課本重重的合上。

這時候,有人遞過來了一個紙條。

我打開,是文闖的。上面潦草的寫著:

天下,我覺得今天恐怕要大禍臨頭,你有什麼對策沒?

我把紙條揉碎了,心想,真是屁話,我當然知道今天大禍臨頭。

這時候,又有人遞過來一張紙條,這次卻是木夯的,寫的很懇切:

王天下同學,你我同窗一場,我不會坐視不管的。放心,有我在,一切都沒事。你抬頭看。

我心中大為感動,真是患難見真情啊。我叫了她那麼多年木夯,她居然還肯幫我。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麼辦法。

於是我按照紙條上所說的,抬頭向前看,木夯坐在第一排,正在回頭望我。先是衝我做了一個鼓勵的表情,然後揚了揚手裡的東西。

隨後,伸手拋了過來。我順手接住,拿在手裡一看,居然是一個藥瓶,上面寫著:專治跌打損傷。

我氣憤的抬頭,看見木夯正趴在桌子上笑,兩個肩膀抖得像是觸了電。

正在這時候,班長忽然喊了一嗓子:四蛋的阿婆。

眾人齊刷刷站起來,我心裡一涼:壞了壞了,班主任來了。

我低著頭,雜在眾人中站著。

然後,我聽見張老師恐怖的聲音:坐。短短一個字,暗示他在保存實力,看來,今天他打算好好對付我們兩個了。

我低著頭,跟著大伙坐下來。沒想到,屁股剛沾凳子,就聽見張老師陰陽怪氣的說:怪了,我怎麼覺得今天教室裡面多兩個人呢。

我一聽這話,想哭的心都有了。只好把臉貼在課桌上,打死不敢抬頭。

張老師卻不著急收拾我們,還在表演他的幽默感:班長,你給我數數,是不是多了兩個。

班長這憨貨還當真一二三四五的數了起來,過了一會,一本正經的報告:老師,人不多,正好三十個。

張老師大皮鞋在教室裡走來走去,像是故意的,把身子靠在我桌子上,然後說:我怎麼記得,咱們班是二十個人啊。

班長不知道是傻還是和張老師約好了:昨天有兩個同學沒來,所以是二十個。

張老師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原來是這麼回事。

我一直低頭盯著張老師的大皮鞋,忽然,那鞋飛了起來,速度飛快的踹到我腿上,然後是一聲暴喝:裝什麼傻?給我站起來。

這一嗓子幾乎是在我耳邊響起來的。我耳朵嗡嗡響,我的人也嗡嗡響,我心裡七上下,哆哆嗦嗦站了起來。我嚥了口吐沫,還是不敢抬頭。

然而,那雙皮鞋卻走了。它踱步到另一個方向。

緊接著,我聽見一聲脆響,像是有人在教室裡放了個炮仗。

我被這聲音一驚,身子嚇得一哆嗦。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我發現張老師在文闖旁邊站著。

文闖顯然已經嚇傻了,兩眼木楞楞盯著桌上的課本,那本書還是倒著放的。他臉色煞白,只是煞白的臉上一個鮮紅的五指印。

張老師的大手輕輕的拍文闖的脖子:裝傻是吧,我讓你裝傻。他忽然加大拍打的力度,到後來簡直是在用盡全力的抽打,教室裡靜悄悄的,當真是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只有張老師打人的聲音在這裡迴響,一聲聲,聽的人心驚肉跳。文闖的腦袋被打得拱在桌子上,根本抬不起頭來。而他的後脖頸已經紅的發亮了。

張老師打了一會,忽然伸手拽住文闖對的衣領:你他媽的還不站起來。然後往外面一揪。

文闖的上半截身子被他扔在過道上,兩腿卻絆住了自己的凳子。整個人趔趄了幾步,身子正好撞在我的課桌上。嘩啦一聲,我的書全被碰倒了。

我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扶他。忽然一個大耳光打在我臉上。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疼,我的耳朵嗡嗡的,馬上就有點暈頭轉向。

但是我沒能暈多久,一隻大手抓住了我的頭髮,把我往外拖。我不由自主的跟著走。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和文闖站在了講台上。

下面就是同學們,眾生百相,看的一清二楚。到現在還能樂得出來的,真沒有幾個。尤其是木夯,坐在第一排,低著頭我也能看見她面色蒼白,嚇得全身發抖。

我在心裡歎氣:殺雞給猴看,你們以為看戲是那麼容易的事嗎?

張老師喝問:你們兩個昨天幹嘛去了?

我們兩個誰也不敢說話。

張老師拿棍子杵我的胸口:幹嘛去了?

我嘟囔著:睡覺。

張老師一棍子打在我大腿上:睡覺?

我這時候才發現,我爸打我再狠也是鬧著玩的。張老師這才是真打,簡直拿我的腿當土坯牆的抽啊。

張老師又拿著棍子杵我:大白天睡覺?你這是什麼理由?可笑不可笑?晚上幹嘛去了?

我嘟囔了一句:去亂葬崗了。

張老師哈哈大笑:你小子有病吧。

我不敢答話。

張老師把棍子扔在地上,指著文闖對我說:你們不是哥倆好嗎?來,你給我把他打哭,打哭了我就饒了你。

我站在地上不敢動。

張老師一腳踹在我身上,喝道:快點!

我慢慢撿起棍子來,苦喪著臉看著文闖,文闖也哭喪著臉。

然後我把棍子舉起來,慢慢向文闖掄過去。

沒想到,棍子還沒挨住他,文闖就閉著眼睛,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張老師大怒:你們耍我呢?

然後一腳踹過來。張老師二十出頭,力氣太大了,我身子被踹的不由自主向前躥,正好撲在文闖身上。文闖右腳有傷,本來就不大方便,這一下我們兩個乾脆滾作一團,栽倒在地。

張老師還要趕上來繼續打。這時候,我看見一雙大手把他攔住了。

我抬頭,看見一個髒兮兮的半老頭。

我驚喜的喊了一聲:二大伯?你怎麼來了?

王二把我和文闖拉起來:我算出來的啊,讓你去我那算一卦,你怎麼就是不肯去呢?你看看吧,血光之災,這不是來了嗎?

張老師血氣方剛,平時就不把瘋瘋癲癲的王二放在眼裡,更何況這時候打得意氣風發,根本收不住一身火氣,伸手就要來推王二。

只是沒想到,王二居然一幅練家子的樣子,側身讓過張老師的拳頭,然後欺近他身旁,用肩膀輕輕一頂他的腋窩。

我聽到卡吧一聲脆響。然後,張老師臉上的汗就下來了。

王二嘿嘿的笑:豬先生剛從縣裡回來,趁他還沒睡趕緊去接上吧。

張老師瞪了我們幾個一眼,罵罵咧咧的走了。

王二大字不識一個,這時候大手一揮,居然頗有校長的風範,他沖教室裡面喊:同學們,繼續上課。然後扭頭就要走。

我和文闖追到院子裡:二大伯,你走了,我們兩個怎麼辦啊。

王二搖頭晃腦:你們放心,我交待他幾句,以後他不敢揍你們了。

如果以前王二說這話,我肯定當他又在坑蒙拐騙。但是剛才他露了那麼一手,我不由的深信不疑了。

王二交代了幾句,就從兜裡掏出來個羅盤,在學校裡面唸唸有詞,邁著步子丈量,不知道又在搞什麼鬼。

王二走了。教室裡開始嗡嗡響,所有人都在說話。

我和溫床全身疼,一瘸一拐的走進教室,瞬間,鴉雀無聲。

我們兩個人坐下來,煞有介事的打開英語課本。現在全班只剩下我們兩個熱愛學習的了。

我正盯著韓梅梅看的出神。忽然有人捅了捅我。我抬頭,看見木夯站在我桌子邊上。

我盡量裝出一幅無所謂的樣子:幹嘛啊,木夯。

木夯一臉歉意:早上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張老師真壞,你沒事吧。

我笑了笑,然後又惡毒的拉下臉來:滾。

木夯咬了咬嘴唇,扭頭走了。

王二的話終於靠譜了一次。張老師一天都沒有出現。中午回家的時候,我看見我爸媽已經回來了。我媽兩腿都打了石膏,精神看起來倒挺好。

晚上放學,文闖問我:你二大伯身手不錯啊。要不咱們去學兩招?

我擺擺手:算了吧,你看他整天坑蒙拐騙的,誰知道他幾分真幾分假。

文闖不死心:你二大伯不是讓你去算卦嗎?你去不?我和你一塊去。

我擺擺手:幾點了?再不回家寫作業不光張老師打,我爸也得揍我。

文闖歎口氣:好吧好吧,你什麼時候去別忘了告訴我一聲。

回家到家,吃飯的時候我爸問我:昨天沒去上學,老師問你了嗎?

我支支吾吾:沒怎麼問。

我爸歎了口氣:你們老師怎麼不關心你呢,這能教好嗎?不行我得跟他大聲招呼,嚴加管教。嚴師出高徒嘛。

我一聽這話,頓時吃不下去了,把碗放到桌子上,說了聲:飽了。然後回屋躺著去了。
《鬼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