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屍變

我連飯都吃不下去了。把碗放到桌子上:姚奶奶,你明明白白告訴我,到底該怎麼辦,為什麼要去亂葬崗?

姚媒婆歎了口氣:天下,我和你爸媽商量了一下,覺得王大膽出現在亂葬崗有點不對勁。

我問姚媒婆:怎麼不對勁?

姚媒婆說:王大膽雖然是光棍,但是也有幾個兄弟,所以死了是埋在他們自己家的祖墳裡面了,按道理說,就是鬧鬼也該他自己墳頭上鬧,也不該去亂葬崗啊。

我附和:是啊,也不該去亂葬崗啊。

姚媒婆說:我估計了一下,肯定是有什麼東西在亂葬崗,把王大膽給絆住了,他的魂回不來,所以想求咱們把那東西給找出來。

我撓撓頭:什麼東西?

姚媒婆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既然他曾經上過你的身,只要你看見了,肯定能認出來。

姚媒婆一番話說的我心裡很是堵得慌。

我爸坐在椅子上問姚媒婆:後天就是王大膽的七七了,明天再去找來得及嗎?要不咱們現在就去吧。

姚媒婆搖搖頭:不行,現在太危險了。你沒見你們家門外面那麼多野鬼。

一聽這話我想起來家門口的野鬼,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是聽文闖和姚媒婆一連說了兩次,再加上自己的想像,不由得有點毛骨悚然。

我大著膽子問他們:到底怎麼回事?我們家到底怎麼了?

姚媒婆歎了口氣:咱們幾個人在亂葬崗呆了一夜,自覺不自覺的沾上了不少鬼氣,那些野鬼向來欺軟怕硬,這就跟上來了。不過沒關係,他們也就是想要點錢。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桌子上放著好幾包紙錢,我爸歎了口氣,拿了一摞,估計是去外面燒紙了。

那天晚上姚媒婆和文闖都沒有回家,直接在我家睡了。

晚上文闖待在我屋子裡,一直聊到凌晨。

據文闖所說,這兩天他和姚媒婆也不好過,家裡的怪事也是一籮筐。

這天晚上,是我爸唯一一次沒有催我寫作業,不過,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院子外面燒紙的火光時不時就亮起來,一直持續到天亮。

我爸媽和姚媒婆三個人,輪番守了一夜,也燒了一夜。

那天晚上我根本不敢關燈。

我躺在床上,越睡覺得越冷。我問文闖:哥們,你覺得冷嗎?

文闖不答話。我最怕這個了,大著膽子扭頭,看見文闖好好的睡在我旁邊,但是把腦袋藏在了枕頭下面。

我把枕頭拿開,看見文闖面色蒼白,身子在不住的發抖。

我看見文闖嚇成這樣,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心裡也開始惴惴不安:哥們,你這是怎麼了?有話好好說,大半夜可別嚇人啊。

文闖慢慢的轉過頭來,小聲說:天下,有件事我怕你害怕,始終沒有告訴你。

我一聽這個,心裡更害怕了。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抖起來:到底什麼事啊。

文闖小聲說:自從那天從亂葬崗回來,我就能看見那個東西。

我心裡一緊,下意識的意識到文闖說的是什麼。但是我還是小心翼翼的想確認:那個東西,是什麼東西?

文闖咬咬牙,艱難地吐出來一個字:鬼。

電燈把屋子照的燈火通明,但是聽見這個字的時候我還是嚇得手腳發軟,扭頭看見文闖臉色蠟黃縮在被子裡,但是兩隻眼睛好像並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身後的方向。

我回頭,發現深厚除了一堵牆什麼也沒有。

我問文闖:你看什麼呢?

文闖一動不動,也不回答我。就像是一尊雕塑一般。

我不敢再叫他,只是慢慢躺在枕頭上,兩眼盯著房頂上的電燈,以及房梁之間的蛛網,一動不敢動。

過了大約三分鐘,我聽見文闖長舒了一口氣,像是忽然活過來一樣。

然後,他輕輕叫了我一聲:天下。

我答應了一聲。

文闖的聲音很虛弱:剛才你身後有個鬼。

文闖改輕輕一句話,說的我全身寒毛都豎起來了。我只覺得床邊一個青面獠牙的東西正在盯著我,腦子裡這麼一想,瞬間,似乎聞到了血腥味。

幸好文闖接著說:不過那個鬼已經走了,到院子裡面領紙錢去了。

我聽見文闖這麼說,全身才稍微放鬆了一些,拽過被子蒙在腦袋上,低聲說了句:麻痺,有鬼也別告訴我了,老子睡了。

我隱隱約約聽見外面文闖苦笑了一聲。不過管他呢,老子這一晚上都不會在從被子裡面鑽出來了。

第二天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我自己仰天睡在床上,被子已經不知道被踢到哪裡去了。

其餘的問正在吃飯,我揉揉眼睛坐起來。覺得臉上有點扎,我狐疑的摸了摸,還是扎。

我把手放在面前仔細看。心裡咯登一下。我的手怎麼了?為什麼是這種顏色?

我的手現在變成了一種灰色,這種灰和沒有洗乾淨不同,這種顏色就好像我忽然心裡一抽,我知道這是什麼顏色了。

小時候村子裡死了人,我去他們家玩,調皮的把裹屍布掀開一角,那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雙灰色的手。

我驚恐的把兩隻手搓了搓,有點硬,有點麻木。

可能是我剛才起床的聲音被我媽聽到了,她叫我:天下,快來吃飯啊。

我答應了一聲,慢慢的穿衣服。

腦袋伸到背心裡面的時候,我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文闖的話來:有一隻鬼在屋子裡。

一想到這個,我背上立刻出了一層汗,我急急慢慢把腦袋從背心裡面鑽出來。左右環顧,只見陽光明媚,心裡稍微安定了些。

我慢慢走到飯桌前面,哭喪著臉想把手伸出來給我媽看。沒想到,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我媽忽然臉色灰白:天下,你怎麼了?

其餘的人抬頭看了我一眼,神色也都充滿了沮喪我絕望。

我忽然明白了什麼,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牆邊照鏡子。裡面一張灰色的臉,和我的手一樣,暮氣沉沉,墓氣沉沉。

鏡子裡出現了另外一張臉,是我媽的,面臉淚痕。她摸我的頭髮:天下。

姚媒婆走過來:快點吃飯,吃完了咱們去亂葬崗,把事情辦好了,就全都好了。

我媽扭頭問姚媒婆:姚大媽,你是給人看冥婚的,天下這是怎麼了?

姚媒婆撓撓頭:我真不知道啊。我只會給人看看婚。

這時候,站在旁邊的文闖輕輕來了句:是屍變。

啥?文闖兩個字讓我爸也緊張了。

文闖被我們這麼多人圍在中間。有點緊張。

我媽和藹的問:孩子,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的?

文闖舔了舔嘴唇:有人告訴我的。

我媽抓住文闖的胳膊,力氣之大,捏的文闖疼的叫了起來。我媽焦急的問:誰說的?

文闖一邊掙扎一邊說:麻子,麻子告訴我的。昨天晚上你們都睡了,麻子來了。

麻子鬼魂現身我已經見過幾次了。但是三個大人是第一次聽見,全都大吃了一驚。

文闖終於從我媽手底下掙扎出來:麻子告訴我說,上次王大膽上了天下的身,雖然後來咱們把他趕走了,但是屍氣還留在天下身上。現在天下特別招鬼,那些鬼慢慢的聚攏過來,陰氣特別重。天下就算活著,也得被那些鬼熬的慢慢變的像是一具屍體。

我聽的心如死灰,整個身體空蕩蕩的,好像醫生宣佈我已經得了癌症一樣。

而我媽已經哭了,一邊哭一邊不死心的問:有沒有什麼辦法?

姚媒婆安慰我媽:事情是王大膽惹出來的,先把那件事辦好了,然後再慢慢吃點補氣的藥,應該就好了。放心,這種藥我會抓,不然整天給人看冥婚哪受得了。

我這時候哪還吃得下飯,催促他們:趕快去亂葬崗吧。

姚媒婆搖搖頭:再等一會。咱們幾個陽氣都不夠,要等到中午的時候去,不然的話,可能有危險。而且動作要快,要在下午兩點之前回來。

於是我們五個人呆在屋子裡。個個坐立不安。

我問文闖:周圍還有鬼嗎?

文闖搖搖頭:白天都躲起來了。

我問;它們躲在哪?

文闖看了一圈:廁所或者比較潮濕的牆角。

我全身哆嗦了一下,把尿意壓下去。這次,就算是把膀胱憋炸了我也不敢上廁所了。

這樣一直熬到快要中午的時候,姚媒婆終於站起來:差不多了,咱們快點走吧。

於是我們一行五人終於走出屋子,浩浩蕩蕩的出來了。

今天是個大晴天,初秋的太陽依然很毒辣,但是我絲毫不覺的熱,反而覺得很安全。

路上有不少人,來來往往的,有不少人扭頭看我。

我知道他們在看什麼。想必我這幅尊榮,不惹人注意才怪。我無暇顧及,只是低著頭,馬不停蹄的向亂葬崗走。我們只有兩個小時。

明天就是王大膽的七七,如果這兩個小時辦不完那件事,我就要變成一具行屍走肉了。

然而,最可悲的是,我甚至不知道要去亂葬崗幹什麼。
《鬼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