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麻子的愛情

我想起來傻西生前被很多人欺負過,但是這些人絕對不包括木夯。這人恩將仇報,實在是太可惡了,不由得有點生氣。

文闖說:天下,一開始的時候我也不明白怎麼回事。後來聽麻子說了之後我才明白,傻西之所以找木夯,是有原因的。

我瞪著眼睛問:什麼原因?因為木夯家有豬肉吃嗎?

文闖搖搖頭:你記不記得,咱倆經常看見木夯送給傻西吃的。

我一拍大腿:記得啊。說到送吃的,那絕對是木夯送的最多。

文闖說:所以,傻西害怕所有人,唯獨不害怕木夯。

文闖這麼一說,我腦子轉得飛快:你的意思是,正因為她不害怕木夯,所以才上了她的身?

文闖點點頭:傻西活著的時候也不害怕麻子,不過麻子現在已經不是人了。恐怕傻西自己也不知道是在上別人的身。只知道跟木夯在一塊呆著比較安全。湊巧木夯家又大魚大肉。這一呆小半年,她可不想走了。

我著急了:傻西倒是不想走了,那木夯怎麼辦?一輩子都這麼人不人鬼不鬼的嗎?

姚媒婆正在炕上坐著納鞋底,見我神色激動,笑瞇瞇拉了我一把,讓我坐下來。

文闖指了指牆角:麻子來就是和我們商量,怎麼把傻西給弄出來的。

我看了看牆角,估計麻子就在那蹲著呢。但是我既看不到也聽不到,只感覺身上一陣陣發冷。我只好盡量當他不存在,對文闖說:怎麼麻子就跟傻西勾搭上了?

文闖傻笑一聲:誰不想娶個媳婦呀。

我們兩個正說著,忽然屋子裡平白無故起了一陣風。緊接著陰冷又加重了一層。

文闖本來正在和我說話,但是這時候忽然看向牆角,嘴裡時不時嘀咕一聲。好像在和誰交談。

我揉揉臉:這幾天經歷的事真是太匪夷所思了,我怎麼好端端的就跟一隻鬼在屋子裡呆了半夜?

文闖和麻子喋喋不休,也聽不到他說的是什麼。

我看看姚媒婆,姚媒婆還在認真的納鞋底,一針一線很是仔細,但是我覺得她的臉色並不好。可能是感覺到我在看她,姚媒婆抬起頭來,衝我笑了笑。笑容很是勉強,好像滿腹心事。

我正在發呆,忽然一股暖流襲來,頓時全身上下都十分舒泰。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有誰在屋子裡生了個爐子,不過幾秒鐘之後我明白了,是麻子走了。

我對文闖說:麻子哪去了?

文闖說:回亂葬崗老家了吧。

我說:你們剛才都說什麼事了?

文闖撓撓頭:商量怎麼把傻西從木夯身上弄下來。

我聽到這裡,拉住文闖:有辦法嗎?

文闖點點頭:有。不過,得躲著點豬先生,要是讓他知道咱們搞這個,非得打出去不可。

我點點頭:這我知道。對了,明天豬先生好像要去買藥材,咱們就趁那個時間

文闖擺擺手:不行,明天還要上課呢。

我差點暈倒:上課?你還知道要上課?你今天幹嘛去了?

文闖尷尬的笑笑:這不是忙嗎。

我回頭看看姚媒婆,她正在出神,好像對文闖逃學的事漠不關心。

我在心裡暗暗讚歎,要是我我爸什麼時候能到姚媒婆這個境界,我也就放心了。

我想了想,對文闖說:我覺得救命要緊。這樣,咱們明天曠一天課,把木夯治好了,豬先生知道了也得感激咱們。

文闖點點頭,然後吸了吸口水:到時候肯定有不少豬肉吃。

我看看表,已經快要十點了。我從炕上站起來:那什麼,我走了。

文闖也站起來:我把你送回去吧,免得又鬼打牆了。

我和文闖走到門口。我有點好奇:你說麻子怎麼就看上傻西了呢?找媳婦找誰不好,幹嘛非得找她?

文闖嘿嘿笑了一聲:這事我知道,我給你講講啊。

文闖學習不怎麼樣,但是講故事是一把好手。我聽他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不由得擊節讚歎。

原來當初麻子剛剛來要飯的時候,傻西就已經呆了很多年了。

開始的時候麻子也沒有太在意,後來聽說了傻西被人帶走懷孕的事之後,不由得恨氣塞胸,火冒三丈。

就因為這一絲同情,再加上打抱不平的性格。麻子開始整天尾隨傻西。知道傻西怕人,所以遠遠的跟著,從來不靠近。慢慢的過了一段時間,麻子知道傻西經常吃不飽,就會在要著飯的時候拿給傻西一些。一開始是放的遠遠的,讓傻西自己來拿。後來次數多了,傻西就不再怕麻子了。慢慢的兩個人就相依為命的開始過日子。

有很多次,那些流氓來找傻西,都被麻子喝止住了,為了這事,麻子沒有少挨打。

最後一次,麻子被人打翻在地,眼睜睜看著傻西被人帶走,不由得心如刀絞。

等傻西再回來的時候,麻子幾次嘗試著帶傻西走,但是傻西像是不認識麻子了一樣,麻子根本抓不住她。

傻西多年挨打,對逃跑實在是太有經驗了。那些流氓要騎著摩托車,十幾個人才能截住她。

最後傻西難產,死在街上。圍觀的人不少。麻子心裡難受,可是只是遠遠的看著。沒有靠近。

這幾年,他跟傻西一起半餓半飽,也算是有了感情。麻子不是什麼文化人,沒想過什麼天長地久長相廝守,可是也沒料到傻西最後會是這個結果。  由於麻子知道是誰把傻西帶走的,所以張羅著要去告狀。但是這個消息不知道怎麼的走漏了風聲。那些流氓就找人故意給麻子飯吃,然後在飯裡面下毒,最後麻子也死了。

做了鬼就總有些事容易想不開。麻子念念不忘的就是傻西,怕她再讓人欺負。開始四處找她,最後終於發現傻西居然上了木夯的身。這大半年過的有滋有味。

但是這樣下去總不是個辦法。麻子乾脆打算和傻西結冥婚。活著的時候沒想過的事,麻子做了鬼倒挺有追求。

冥婚這東西一定要有看冥婚的媒婆主持。所以麻子就開始三番五次的找文闖。

這時候街上真的安靜下來了,偶爾有飛跑過去的家貓,和因為無聊而叫幾聲的狗。

我問文闖:這些都是麻子告訴你的?

文闖點點頭:是啊。

我說:想不到麻子一個要飯的,還挺有情有義。

文闖撓撓頭:啥有情有義啊,就是找個人湊合著過唄。

我們兩個都只上初一,對這種情情愛愛的事並不能理解太多。文闖覺得麻子是想找個人湊合著過。我卻朦朦朧朧覺得這件事值得大書特書,寫上一筆。

正在我和文闖閒聊的時候,我忽然覺得周圍的氣氛有點不對。

好像無形之後有一股壓力壓過來。讓我不由得一陣緊張。

我下意識的左右環顧,抬頭看見有個偉岸的身影打著手電正衝我們兩個走過來。

拿手電的人把手電在我臉上晃。我睜不開眼,舉手擋住眼睛,忐忑不安的想:該不會是我爸吧。

沒想到怕什麼來什麼。那人把手電放下來,略帶不滿的說:天下,怎們讓你送個錢這麼長時間?作業寫完了嗎?

我唯唯諾諾:寫完了,課間寫完的。

我爸點點頭:那就回去背書,一會我檢查。文闖,你寫完了嗎?

文闖一臉慌張:哎呀,我還沒寫完呢。天下,明天早上早點出門,我等著你啊,有兩道題不會做。

我答應了一聲,跟著我爸往回走。走了兩步又回頭把文闖叫住,我把豬先生給的豬蹄從衣服裡掏出來,撕了一半給他。

文闖千恩萬謝的走了。

我爸讚許的點了點頭。囑咐我好好學習,明天見了文闖好好幫他把作業寫上。

文闖連學都不去上,他能問什麼題。無非是想讓我和他一塊把木夯攔住罷了。

我爸見我重傷在身(實際上已經好了一大半了,我在假裝還沒有康復),也不訓我,只是一路上開始考察功課。

從經史子集問到幾何代數。我答的滿頭大汗。不過,總算七七的把我爸糊弄過去了。

等終於到家的時候,我簡直如遇大赦。連稱頭疼,一瘸一拐的進屋,再也不敢出來。

幾分鐘之後我爸還想找我聊學習,但是我已經鼾聲四起,假裝睡著了。

我爸叫了我幾次。我都沒有理。

有句話說得好: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我現在不僅裝睡,還裝死。像一具屍體一樣躺在床上。

我爸沒辦法,只好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了個大早。我媽甚至還沒有把飯做好。我擔心木夯早早的到了學校,所以蹲在爐子邊一個勁的催。

我媽奇怪:以前起床要喊上一百遍,你爸不進屋你從來不起床,怎麼今天轉性了?

我大義凜然:想早點去學校學習。

我媽一臉不信的笑:我是你媽,你心裡想什麼我還能不知道?

我心裡一緊:莫非我媽知道我今天要逃學?我仔細想了想,漸漸放下心來:不可能,我媽不可能知道。

飯終於做好了。我吃了幾口,就抓起書包離了家。

我爸還在背後囑咐我好好學習。我已經一瘸一拐的走遠了。

我在木夯的必經之路上走。很快碰上了文闖。

這小子臉色很不好看,捂著肚子,佝僂著背。

我關心的問:文闖,你怎麼了?病了?

文闖搖搖頭:餓的。

我有點奇怪:你們家雖然窮點,但是也不至於斷糧啊。

文闖露出一個奸詐的笑:今天去木夯家捉鬼。我故意沒吃早飯。去了先啃上幾塊豬肉再說。
《鬼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