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報復惡人張

從王二家出來,文闖已經不見了。於是我獨自回家。

我爸媽都在家裡。我回去的時候,他們正在商量著給爺爺奶奶上墳。

難得見我爸對除我之外的事情這麼上心,於是我行事低調,找了點剩飯吃了,然後上床睡覺。

這晚上我總是睡不踏實,一連醒了好幾次,後來乾脆就開著燈睡。幸好一夜無恙。

第二天早上上學,走在村子裡,看見熟悉的人,看見熟悉的同學,成群結隊的往學校走,真有點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正在感歎,忽然聽見幾聲口哨聲。

我循聲望去,看見學校門口聚著一堆人,個個不懷好意的看著我。我目光敏銳,一眼發現站在最中間的鑫哥。

我一看見這小子,第一反應就是抱頭鼠竄,免得被他殺了吃。跑了兩步才醒悟過來,那天吃人的事只是meng而已,鑫哥並沒有真的要殺我。

於是我停下腳步,忍不住好奇往那邊望。我看見他們幾個正在說話,一邊說一邊笑,還時不時看看我。

我忽然想起來,曾經因為木夯和鑫哥結下樑子。現在,鑫哥不會是要對付我吧。

想到這裡,我不敢怠慢,低頭加快腳步,走到學校裡面去了。

學校中央那座寒酸的磚塔還在,寒酸的像是要倒塌了一樣。這東西豎在院子裡,絲毫沒有給我們學校增添什麼內涵,反而更襯托了破落。

不過,這東西也有個好處,正好擋住了我們教室。萬一遲到了我可以沿著牆根慢慢溜過去,在張老師發現之前想想對策。

不過今天這個功能用不著,我還沒走到教室就聽見裡面人聲鼎沸,看來,張老師肯定不在。

於是我打算跟他們開個玩笑,慢慢的走上前去,用手以極慢的速度推開屋門。先是開一條小縫,然後慢慢推開半扇

這是張老師的慣用伎倆,他巡視教室的時候最喜歡用這一招。你想想看,你正在那好好坐著,心驚膽戰的等張老師上課,忽然教室門緩緩打開,還偏偏看不見他的臉色,不知道他今天什麼心情,會不會拿學生出氣。真是太煎熬人了,我們往往被折磨得心驚肉跳。

更可怕地是,往往有些學生鬧的比較投入,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已經慢慢打開了,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張老師的大耳光也到了。所以,全校都知道我們班的人是驚弓之鳥,即使大鬧的時候也要過幾十秒瞟一下屋門。

我今天就是用的張老師這一招,嚇嚇他們。

效果出奇的好,隨著我把教室門慢慢推開,裡面很快安靜下來。我想想一會他們看見推門的是我的時候,那種放鬆、懊惱、慶幸、憤怒,各種表情交雜的臉,就不由得想笑。

但是還沒等我現身,屋門忽然被人用力拉開了,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右手還保持著推門的動作。

我抬頭看了一眼,心裡咯登一下,聲音都透著絕望:張老師,怎麼,您在教室啊。

張老師乾淨利落,也不廢話,大皮鞋高高抬起來,一腳踹在我胸口上。

我被這一腳踹的閉了氣,身子翻滾著倒下去,一直在地上躺了兩分鐘才慢慢爬起來。

等我爬起來的時候,看見張老師已經走到教室裡面去了。而教室門又重新關上。

我深呼吸一口氣,默念:別怕,張老師也是人,別怕。我連鬼都見過。然後我走上去,哆哆嗦嗦,極其謙卑的敲門,然後恭敬的喊:報告。

張老師寬宏大量,允許我進去了。但是不准在坐在座位上,讓我拿著書站在了牆角。

對於喜歡打人的張老師來說,站牆角幾乎已經相當於表揚了。

我心裡樂開了花,但是臉上帶著改悔和羞愧的表情,拿著書站到牆角了。

教室有四個牆角,等我站好之後,四個牆角就都站滿了人。其中一個就站著文闖。

我在牆角站了一會,終於明白今天為什麼人聲鼎沸了。原來,張老師正在開文闖等人的批鬥大會。

每個人都要發言,然後小組討論,我們這些站在牆角的都是慣犯,平時缺點就一大堆。現在哪經得起討論?

我們的缺點被寫在了紙上,張老師明言:多少條缺點就要打多少棍。

張老師冷笑:誰要是不寫,成是和這些壞學生狼狽為奸,壞事也幹了不少,我們就把他揪出來。

聽到這裡,我心裡早就涼了。木夯回頭看了我一眼,一臉無奈,然後在紙上刷刷寫了起來。

最後的結果很驚人,每個人都有百十條罪狀,經過合併同類項之後,還有二三十棍。

張老師為了節省力氣,特別授權班長行刑。

班長名叫吳謙,人稱馬屁謙。平時戴著眼鏡斯斯文文,實際上猥瑣無比,打小報告之類的事全是他幹的,不然他怎麼能當上班長。

所以我們挨揍後往往要長歎一句:咱們是把皮肉交給了惡人張,馬屁謙是把靈魂都交給了惡人張啊。

現在馬屁謙得了這個任務,興高采烈提著棍子走過來。一時間,教室裡全是打人的悶響

以往被張老師及其走狗打了之後,難友們往往要交流心得,但是今天例外。下了早讀,課間的時候大伙全都在討論王莊的事。

原來,有幾個外村的人,星期天的時候想去王莊玩,但是怎麼找也找不到王莊,平時通往王莊的路忽然出現了很多岔路,怎麼走也走不對。這些人心裡害怕,知道是遇見鬼打牆了,於是不敢再試,急匆匆往回走。

本來只有一個人遇見這事也沒什麼影響。關鍵是十幾個人都遇見了這種情況。於是大伙紛紛猜測,星期天的時候,王莊肯定有什麼不對勁。

我們學校雖然叫王莊中學,但是各個村子裡的學生都有。下了課同學們就把我們幾個王莊人圍在一處,紛紛打聽,到底出了什麼事。

幸好,我們口徑很統一,一概矢口否認。

這一天,就一直在試探與反試探中度過了。

晚上放學的時候,我背起書包要走,木夯忽然拽了拽我。

我扭頭,看見她面色紅潤,比之前健康了不少。也挺高興,問道:怎麼了?木夯,以後你每天吃豬肉,很快就要人如其名了。

木夯白了我一眼:你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情逗我?

我聽見這話,忙問:什麼死到臨頭了?

木夯緊張的說:剛才我在校門口,看見那天的小流氓等著咱們呢。

我心裡突突的跳,又不想在木夯面前太慫:這有什麼?看我把他們打跑。然後我抬腳就要出去。

木夯信以為真,連忙緊緊地拉住我。

木夯現在雖然病好了,但是仍然屬於瘦子行列。我要是想把她掙脫開,絕對是易如反掌。但是我沒這麼做。我順坡下驢,停下腳步:木夯,你攔著我幹嘛?

木夯嘴裡一個勁嘟囔:別去,咱們再等等。

我扭頭,看見文闖也在慢吞吞收拾書包,幾本書放進去又拿出來,估計也是不敢走。

我知道,鑫哥他們幾個即使再有膽子也不敢在學校動手。因為有張老師這個凶神鎮守。

於是,我們只能和他乾耗。

忽然,我想起一件事來,我問文闖:你不是有幾個朋友嗎?叫來治治這小子。

文闖居然很詫異:什麼朋友?

我哎呀一聲:都什麼時候了,你就別裝了,那些鬼唄。

文闖撓撓頭:天下,不知道怎麼回事。咱們學校附近,沒有鬼。

我心裡一涼:沒有?

文闖點點頭:那些鬼喜歡四處遊蕩,尤其是現在,天快黑的時候,更是飄來飄去,但是特別奇怪,咱們學校一個也沒有。

我長歎了一口氣,真是天意啊。

那天,我們偷偷的往校門口看了好幾次。我們一直等到天黑,鑫哥一夥人終於走了。於是我們三個人長舒一口氣,結伴往家走去。

木夯家離得最近,她回家之後就只剩下我和文闖。

我們兩個說起今天挨張老師打的事來,全都憤憤不平。這時候,文闖提議:反正現在夜深人靜,不如趁天黑咱們整整他。

我有點猶豫:這麼晚了

文闖勸我:反正回家也是挨揍,怕什麼。

我想想也是。於是我和文闖回馬槍殺到學校。

校門已經鎖了。我們兩個脫下外套,蒙住頭臉,然後翻牆跳了進去。

我們是鄉鎮中學,學校只有張老師一個外地老師。現在整個學校漆黑一片,只有張老師的宿舍亮著燈。

我們溜牆根摸過去,向裡面一張望,空無一人。

我和文闖面面相覷:怎麼回事?難不成上廁所去了?

正在這時候,一陣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我們兩個連忙躲在陰影裡,一動不敢動。摀住口鼻,甚至不敢喘氣。

然後,我看見一個魁梧的身影,像是喝醉了一樣,晃晃悠悠走到宿舍門口,直接撞門進去,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我和文闖膽戰心驚的探頭,從窗戶向裡面看。只見張老師垂著頭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我小聲說:喝醉了?睡著了?

文闖搖搖頭:沒聞見酒味啊。

我們兩個正在疑惑,忽然,張老師猛地抬起頭來,仰天大叫了一聲。

這一聲嚎叫突如其來,而且聲音大的出奇,簡直是拼了命,要把喉嚨叫破的意思。

我和文闖膽戰心驚,趴在外面不住的打擺子,連逃走的勇氣都沒有了。
《鬼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