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幌子

做meng的時候,你總以為meng裡的東西是真的。直到醒過來之後,你才發現meng裡的內容荒唐又模糊。

我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我坐在地上,回想剛才的事,就像是做了一個噩meng。

我正茫然得四處張望,忽然一陣陰風迎面撲過來。我心說,壞了,鬼朋友撲上來了。

然而,那陣陰風只是接觸到了我的衣服,並沒有像之前一樣侵入骨頭裡。

我抬頭,看見王二正把一個玉環收回去。

我咦了一聲:這不是文闖的玉環嗎?

王二看了我一眼:文闖的在他自己腳上套著呢。

我狐疑的看著王二:你也有這個?你剛才拿這玩意幹嘛了?

王二把玉環揣在兜裡:這個玉環能藏魂。我把文闖和鬼朋友的魂魄放在裡面,咱們帶回去,他就得救了。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忽然間覺得這個游手好閒的二大伯有點陌生,好像真有那麼幾分世外高人的感覺。

我問王二:木夯呢?

王二看了看外面:好好地在那呆著呢,你放心吧。

然後,他又狐疑的看了一眼,指了指我剛才被困住的牆角:好端端的,你怎麼會自投羅網呢?你幹嘛要往這裡面鑽?

我撓撓頭:我也不知道啊,裡面有個和我一模一樣的人招呼我,我就走進去了。

王二疑惑的嘀咕:一模一樣的人?

他蹲在地上,翻來覆去的看那些符咒,忽然,他伸手從符咒下面抽出來一張。我看見上面畫著一個小人,寫著我的生辰字。

王二一見這張紙,忽然說道:天下,我看這人好像是衝著咱們來的啊,文闖,應該只是一個幌子。

我惴惴不安:什麼意思啊,咱們也沒幹什麼壞事啊。

王二忽然一臉鄭重:大侄子,這人來者不善,二大伯要是不行了,這身本事就只能靠你傳下去了。

王二這話一出口,我忽然緊張起來,莫名其妙的覺得像是武俠片裡大俠臨終留下什麼遺產。何況,王二這幾手功夫我也看到了,確實有點內容,不由得,我有點動心了。

但是轉念一想,王二喜歡吹牛是出了名的,這次,應該也不例外。

於是我沒有馬上答應,擺擺手說:二大伯,我倒是想學,就怕耽誤學習,我爸不樂意啊。

王二居然沒有像以前一樣和我開玩笑,而是嚴肅的點點頭:你爸那,我去說。

我看他這麼鄭重,一顆心不由得緊張起來:不會是真的吧。

王二把那張紙揉成一團揣在兜裡,然後從那扇小門走到外面。木夯正靠牆睡著,看起來沒什麼大問題。

在外面的大屋子裡面,我看見那些佈置和王二家的簡直是一模一樣,不由得看的出神了。

王二把木夯叫醒,不滿的對我們兩個說:本來他那個陣勢沒什麼稀奇,結果你們兩個進來,讓我費了老大的勁。

我不樂意的說:不是你讓我們進去的嗎?

王二瞪瞪眼:放屁,我什麼時候讓你們出去了。

我指指木夯:木夯也聽見了。木夯點點頭。

王二卻忽然看著牆上的長明燈,吸了吸鼻子。

王二撓撓頭:難道是迷魂陣裡的那些鬼?真是太猖狂了。

我撓撓頭:什麼迷魂陣?

王二一邊爬梯子往上走一邊說:這個陣叫做迷魂陣,裡面怨氣重,冤鬼多。不懂的人,死在裡面也不知道怎麼死的。但是對於我們行家來說,簡單的很,把那四隻陰燭吹滅就行了。

我跟在王二屁股後面往上爬:陰燭是什麼東西。

王二嘿嘿一笑:大侄子,你要是跟我學了,你早就明白了,那四根蠟燭,看起來和普通的蠟燭沒什麼區別。關鍵就在於它的火燒的是陰火,所以越燒越冷,想把這種蠟燭吹滅,得用你自己的陽氣。但是你想啊,本來就黑乎乎的,誰願意去吹蠟燭?再說了,就算你敢吹,用不對方法,總也吹不滅,還不得把自己嚇死?

王二說得得意洋洋,天花亂墜。我和木夯在後面聽得心馳神往。

我們回到地面上的時候,看見青爺,道士,等等一干小弟都在屋子裡坐著喝茶聊天。

我們三個灰頭土臉,像是老鼠一樣從地底鑽出來。看見外面圍著這麼一圈人,不由得有點尷尬。

那道士站起來,點點頭讚道:果然有點門道。

王二把那張寫著我生辰字的紙拿出來:這是什麼意思?

道士滿臉笑意:開個玩笑而已。

王二哼了一聲:開玩笑?你抓住文闖,是想讓我出來吧。

那道士點點頭:沒錯,就是為了找你。我在這呆的時間也不短了,早就聽說桐柏瘋王二,有點門道,今天終於見到了,果然非同凡響啊。

王二嘿嘿笑了兩聲:為了見我,也沒必要禍害我們村的孩子吧,你這可就有點不講道理了啊。

道士抱著胳膊:這小子歪門邪道,和鬼定契約,禍害人。我看你也是幹這行的,這是大忌,損陰德的,你說我該不該出手治治這小子?

王二冷笑一聲:隨便,大侄子,咱們走。

然後,王二拉著我就要走。

青爺不樂意了,揮揮手讓人把我們攔住,然後跳出來對道士說:老道,我請你來捉鬼,怎麼?你和這放鬼的認識?你們玩我呢?

道士冷笑一聲:你給我錢,我幫你捉鬼。鬼我弄走了,錢也收到了。你管我認識不認識呢?

青爺大怒,把手裡的茶杯摔在地上:還沒人敢這麼玩我。給我打。

青爺並沒有說打誰。本來我還抱著看熱鬧的心態,想圍觀一下青爺和道士內訌。但是幾秒鐘之後我就發現,青爺的人連我們也想打。

幸好,王二和道士都不是善茬,兩人聯手,就如猛虎下山,三下五除二打倒了一大片。

青爺臉色鐵青,不敢說話了。青爺的人也全都遠遠的站著,不敢靠近。

王二旁若無人,拉上我想繼續走。

這時候,道士把王二叫住了:這位大哥,請問,你這一身本事,跟誰學的?

王二頭也不回的要走:自學的。

道士在後面追問:怎麼個自學?沒有師父?

王二不懷好意的看著他:從書上學的,沒有師父。

忽然,那道士恍然大悟的樣子,表情有些譏諷:從書上學的。那麼你的書,是買的?還是借的?還是

王二不說話,鐵青著臉拉著我和木夯往回走。道士還跟在身後問東問西。但是王二再也不搭理他了。

道士跟了幾步,歎了口氣:大哥。改天再去找你。然後,拐到一條岔路上了。

王二站在半路,死死盯著他的背影。

我回頭,看見道士的影子被夕陽拉的老長,獨自一人急匆匆地在田野裡趕路,淒涼無比。

這時候,我看見青爺站在大門口,衝我們喊:你們給我等著,此仇不報非君子。

然後,他躲進了宅子裡,重重的關上門。

王二笑了一聲:報仇?然後,他拉著我們兩個往回走。

路上,我問王二:二大伯,怎麼救文闖啊,對了,我好像還搶了鬼朋友一個燈籠,那是什麼東西?

王二說:那燈籠不是鬼朋友的,是文闖的。人死燈滅。所以鬼朋友兩手空空。只有肉身還活著,而魂魄被人勾出來的,會提著燈籠。一旦燈籠滅了,人也就真的死了。鬼朋友搶了文闖的燈籠,估計是想借屍還魂,這小子,野心可真不小。

一路說著,太陽已經偏西了。我們經過學校的時候,看見荒地已經被一圈圍牆圍了起來。而學校裡面的鎮妖塔也建好了,氣勢宏偉,比之前高了四五米。通體貼著黃色的瓷磚,在夕陽下爍爍放光,倒顯得學校寒酸了。

我們沒有在學校過多停留,我心裡記掛著文闖,一路上使勁催促王二。

天擦黑的時候,終於到了村委會。

一進門,我看見豬先生,豬太太,以及我爸媽,滿滿的坐了一屋子,都在著急的等著我們。

我們一家對豬先生可以說有恩,豬先生什麼也沒說。不過看得出來,他很不樂意木夯跟我們混在一塊,弄的灰頭土臉的。

王二看了看眾人:你們先去院子裡面等著。姚媒婆和天下留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平時以坑蒙拐騙聞名鄉里的王二,這時候說起話來,極有份量。大伙全都走了。我媽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也被我爸拉著出去了。

然後,王二把那塊玉環取了出來。

姚媒婆一看見那玉環,馬上狐疑的盯著王二,然後伸手把文闖的褲腿拉起來。那裡,果然有另一隻玉環。一模一樣,像是天生的一對。

王二問姚媒婆:有酒嗎?

姚媒婆搖搖頭:我這沒有,村委會辦公室有。

王二扯著嗓子向外面喊:小五,從村委會辦公室拿點酒。

然後,我聽見嘩啦一聲,像是玻璃窗被打碎了。幾秒鐘之後,我爸遞過來兩瓶茅台。

王二點了點頭:湊合著用吧。

然後,他關好門窗,把酒倒在鍋裡,煨在姚媒婆的爐子上。然後對我說:天下,你別害怕,就當是睡了一覺。

然後,他伸手敲了一下我的後脖頸,我兩眼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鬼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