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風中,那一抹裙擺

    「何事秋風悲畫扇,人生若只如初見。」
    夜色蒼涼,秋風煞人,山林陰翳,我一路走著,不覺就晃蕩著手裡剛得來的折扇,念叨了起來。
    這時候,清涼的夜風一吹,我頓時感覺全身舒爽,剩餘的一點醉意也基本都消散了。
    我抬頭看了看月色,不禁點頭讚歎,同時又有些失落。畢竟,這麼美好的月色,只有自己一個人欣賞,實在是有些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的意味。
    我走了一陣子,不覺就想到自己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以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傷感之下,我心裡就想著最後再去青絲仙瀑布那邊走一遭,再去看看那白練一般的瀑布,再去摸摸那塊陪了我七八年的大青石,再去嗅一嗅那青石上面的芬芳馨香。
    心裡這麼想著,我不覺就踱步穿過樹林,來到了青絲仙瀑布旁邊。
    此時,月上柳梢,從東天揮灑下一片銀光,照耀著大地,正是月色最濃最美的一瞬。
    我站在瀑布邊上的一處石崖上,放眼看去。只見河谷中,一彎細水靜靜流淌,最源頭,則是一條白銀一般的瀑布。稀里嘩啦地響著。
    夜風一吹,瀑布的聲響也跟著起伏間隔,聽來令人心神徜徉。
    我一如從前,緩緩踱步,來到了平日裡躺著看書的那塊大青石上,立在青石邊上,看著上面印著的榕樹樹影,感覺那樹影如同一幅山水寫意圖畫一般。風移影動,珊珊可愛。
    我微微閉上雙目,深吸一口氣,細心地去捕捉空氣中的那一抹若有若無的芬芳馨香氣息。想要最後的時候,再嗅一嗅這香氣,但是嗅了半天之後,卻是只嗅到了一點點花香,並沒能嗅到那股芳香氣息。
    「看來是這香神不想讓我如願啊。呵呵。」沒有嗅到那香氣,我有些傻傻地笑了一下,心裡多少有些遺憾,接著只好緩緩轉身準備離開。
    但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我這麼一轉身的當口。卻是眼角一動,突然間。竟然是看到了一個人影。
    那人影約莫是一個女人的影子,身材纖柔飄逸,烏髮如雲,一身白色的曳地長裙,就那麼突然地在我左前方的一處山石旁邊一晃,接著就消失了。
    三更半夜,又是荒涼的山林之中,突然看到這麼一個人影,我心裡不覺充滿了好奇,於是就本能地抽出了打鬼棒,握在了手裡,然後就抬腳向著那山石走去了。
    我一步步地靠近那山石,距離那山石越近,就越發感覺空氣裡隱約浮動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嗅到那香氣,我不覺心神一震,滿心的欣喜。
    因為我發現那香氣正是我想要尋找的。
    我三步並作兩步走,來到了那山石旁邊,四下看著,想要看看那香氣的來源在哪裡,卻不想,一低頭的時候,猛然間看到那山石上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幾小扎翠綠色的草葉。
    見到那草葉,我有些疑惑地探手拿了起來,看了一下,發現那草葉和趙山當時給我的那種草葉是一模一樣的,不覺心裡一喜,知道這草葉雖然模樣平凡,但是卻是奇物,不覺在心裡點了點頭,接著放到鼻尖嗅了一下,發現那草葉上果然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不由心裡更加開心,似乎找到了答案一般,有些興高采烈地將那草葉收進了懷裡,接著就準備轉身離開,但是隨即又覺得這個事情有些奇怪。
    因為,我發現那草葉似乎是有人專程放在這裡的,不覺心裡一動,立刻想到了剛才的那個女人身影,當下連忙朗聲向四周道:「不知道是哪位神仙,深夜見賜,大同感激不盡。」
    我對著四周,一連說了好幾遍,但是卻一直都沒人回答我。
    見到這個狀況,我知道對方可能並不想和我交流,於是也就不再強求,道了謝之後,轉身準備離開,但是就在這時,我卻是突然見到右前方的一株粗大的榕樹後面,似乎隱藏著一個人。
    那個人整個身影都隱藏在了樹幹後面,只有一抹白色的裙擺露了出來。
    夜風一吹,那抹裙擺隨風飄搖著,如同花瓣一般,很是瑰麗。
    見到那裙擺,我不覺皺了皺眉頭,大約猜到,可能就是那個送草葉給我的女人,當下於是連忙對著那裙擺恭聲道:「多謝您了。」
    我的聲音落下之後,那裙擺又隨風飄了飄,接著卻是突然一收,消失了。
    見到這個狀況,我雖然心裡疑惑,但是也不好再繼續探究。
    我知道這世上奇異的事情很多,有些時候,留有一點懸念或許才是最完美的。
    我在心裡思索完畢,轉身準備離開。
    「小子,等一下,」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就在我剛要離開的時候,突然一個渾厚的男人聲音,在我身後響了起來。
    我聽到那聲音,連忙轉身看去,卻是發現一個身材魁梧的人,正在向我走來。
    待到那人走近,我一看他的面孔,不覺一驚道:「趙山,你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了?」
    「呸,娘的,你還有嘴說,老子被鬼籐給拖走了,你們也不救我,就自己跑了,娘的,氣死老子了。」趙山看到我,不覺一邊嚥著唾沫。一邊說道。
    我聽到他的話,連忙上下看了他一下,發現他果然是渾身衣衫襤褸,身上也是臭氣陣陣。滿是泥灰,一看就是剛從洞裡面出來的。
    見到這個狀況,我不覺心裡一驚,連忙一把握住他的手道:「你不會到現在才出來吧?」
    「哈哈哈,那是啊,剛出來,怎麼樣,心裡內疚了吧?」趙山看著我。哈哈大笑著問我。
    我連忙點了點頭道:「對不起,當時姥爺傷勢太重,我們不得已才離開的。」
    「哈哈哈,你這小子。還真好騙,」趙山聽到我的話,不覺大笑了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接著卻是問我道:「有煙麼?」
    「有啊。給你,」我連忙掏出煙盒,給趙山塞了過去,然後問他道:「你現在感覺怎樣了?這樣吧。你跟我走,我扶你回你們駐地去。」
    「扶個屁。」趙山聽到我的話,瞪了我一眼。接著卻是點了一根煙,同時也給我遞了一根煙,幫我點上了,這才拉著我坐下來,一起抽著煙,看著圓月道:「你準備走了?」
    「你怎麼知道的?你到底是什麼情況?」我看了看趙山,滿心好奇地問道。
    「什麼情況?老子都說是騙你的了。實話告訴你吧,我早就和大部隊會合了。現在我都陞官啦,管著一個小隊呢。都已經帶著人在山洞裡頭忙活了好幾天了。這不剛得了空,出來一趟嗎?」趙山說著話,指了指那青絲仙瀑布道:「那兒有個入口,也是通往防空洞裡面的,我的人都在裡面呢。你可能沒注意到,白天聚餐的時候,我們都在呢。當時看你被一群高官圍著,我就沒去找你,專門在這兒等著你呢。就是想和你說幾句道別的話。」趙山說著話,抽了一口煙,看了看我道:「怎麼樣,感動不?」
    「感動是感動,不過你是怎麼知道我會來這裡的?」我眨眼看著他問道。
    「廢話,這兒不是你的書房嗎?你走了,能不來這轉悠?」趙山說著話,皺眉想了一下,彎腰從靴筒裡面掏出了一個拇指粗,大約十五公分長的東西,遞給我道:「你要走了,我也沒啥東西送給你,這個你拿著吧。這個是貨真價實的瑞士軍刀,很難搞到貨的,我們內部的特科人員才有配備的,算是便宜你了。」
    我聽到他的話,不覺有些好奇,連忙接過來,看了一下,發現果然是一把多功能的折疊小刀,不覺滿心開心道:「謝謝你,這個東西很有用啊,這上面居然還設有螺絲刀和酒瓶起子,就沖這兩點用處,我就得謝謝你。以後有了這玩意,可以省去很多麻煩事情了。」
    趙山聽到我的話,滿臉黑線地瞪了我一下,道:「暴殄天物。」但是雖然這麼說,他卻也並沒有把東西收回去,反而是很大方地笑了一下,起身道:「好啦,不和你多說啦,我也是偷跑出來的,得回去了。你自己一路保證吧。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我也連忙和他道謝了一聲,接著覺得白拿人家東西,沒有回禮不太禮貌,連忙摸了摸身上,找了半天沒找到什麼合適的東西,最後只好把一隻新買的英雄鋼筆掏了出來,追上他,塞到他手裡道:「這個送給你,我臨時出來,也沒帶什麼東西。算是一個紀念吧。這上面,我刻了自己的名字。」
    「嗯,不錯,正缺一隻鋼筆,」趙山聽到我的話,很開心地收了東西,對我揮揮手,走了。
    我看他走了,心裡有些不捨,於是就喊聲問他:「你在這邊要呆多久?一隻在這裡幹嗎?」
    「幹不了啦。今年就輪到轉業退伍嘍,估計年底之前,就要回家啦。」趙山的聲音,遠遠傳來。
    「退伍了你要回哪裡去?」我繼續問道。
    「當然是回老家啊,還能去哪裡?」趙山的聲音變得有些悶沉,我知道他已經下到谷裡了。
    「那你家鄉是哪裡啊?告訴我,有空我找你去。」我最後喊道。
    「太遠啦,你找不到的,」趙山的聲音,悶悶地傳來。
    「到底在哪裡?」我追問道。
    「向——西——」結果,最後,這傢伙只說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我見他不願意說了,也不好再追問了,最後也只好怏怏地回轉身,走自己的路去了。
《青燈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