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用巫術害死夏侯兄弟?曹操為何要害死他們

為什麼曹操前面總也不將劉備當回事,還對他們兄弟仨幾次三番捉放?因為曹操很清楚,劉備雖有人和、天時(皇叔),卻沒有地利,成不了大氣候。但當劉備依附劉表之後,曹操急了,旋即大兵壓境,佔領荊州,包括新野。至此,曹操可謂一切盡在掌握。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劉備手下的諸葛亮聯合到了孫權,借到了東吳的地利(還有人和)。從此劉備一發不可收拾,不但通過赤壁之戰奪取了荊州,還乘曹操平定西涼馬超、韓遂的間隙,攻取了劉璋的益州。曹操也是識時務之俊傑,他意識到大勢已去,只能三分天下謀其一了。

而三分之一的天下就是那麼好得的嗎?非也。俗話說,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難,難就難在從外部打來的鬆散地盤,不一定能從內部坐實、做「活」,亦即歸屬一姓、一家、一人所有。這一點與圍棋有所不同,圍棋需要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眼」才能成活。曹操則是下這種特殊圍棋的高手,他想打劫,就像諸葛亮故意在荊州與孫權打劫一樣,曹操也準備在漢中打劫。諸葛亮欲借荊州除掉關羽,曹操則要借漢中除掉夏侯淵。關羽是諸葛亮的羈絆,夏侯兩族兄弟也是曹丕將來稱帝的阻車石:一則夏侯兄弟比曹家人更有勇無謀,這種人往往倔強,九頭牛都拉不回,比如曹操死後勇猛的曹彰就曾生奪位之心;二則夏侯兄弟的資格、功勞和職位與曹家人不相上下,甚至更高,夏侯惇官至大將軍,夏侯淵亦是戍邊、封疆大將;三則夏侯兄弟是曹操的原姓之人,比閹人之後來得更純正(曹操的父親原姓夏侯氏,後來過繼做了中堂侍曹騰的養子)。對於這兩隻猛虎,曹丕顯然駕馭不了,他只能勉強對付他們的子孫以及文弱書生曹植。

需要說明的是,曹操不一定就是擔心夏侯倆自己篡位,也擔心他們攝政,扶兒子即位。只要是可疑的,曹操都要加以清除。這實在是個悖論,當初讓夏侯衝鋒陷陣,為的是彰顯曹操自家兄弟的威風,不使功勞旁落,現如今卻成就了他們居功至偉的地位。但曹操具有諸葛亮同樣的遠見卓識,早已想好了解決的辦法。關羽之於諸葛亮的作用是前正後負。前面,要用他保持劉備強大的人和;要用他在華容道放走曹操,要用他暫時把守荊州。後面,諸葛亮決定要換他下場,將「隆中對」中秦川、荊州的兩路兵從劉備、關羽改成自己和諸葛瑾(參見《破解<三國演義>之『三國五方』》/汪宏華)。由於種種原因,諸葛亮沒有取得成功,但卻為劉備做了嫁衣,劉備正是想借諸葛亮的手除掉異姓兄弟關羽。天下帝心一般黑,劉備、曹操都是想著先將自己變成孤姓寡人,再築壇登基。

《三國演義》主要抨擊的就是這種冥頑不化、人人皆備的「家天下」的思想。前一階段,三國主子們一個個都海納百川,劉備拜結異姓兄弟;曹操不避夏侯兄弟;孫策、孫權視周瑜如親兄弟。但後來,他們都從英雄變成了狗熊,為創立一姓之天下,一家之天下,不惜背信棄義、藏弓烹狗。作者是多麼希望國家政體也能遵照圍棋規則啊!須由兩姓或多姓制衡共治才可算成活。

二、曹操神出鬼沒,不外乎是儒理其外,法家其中,巫術其用

我們還是來看曹操是如何玩「打劫」並「棄子」的。相對於遼闊的北方、西涼而言,漢中可謂是彈丸之地,地理位置也不險要,充其量算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可曹操為什麼要兩次勞師親征?前一次為了驅趕弱小的張魯,不用他去也定能拿下;後一次為了抵擋如日中天的劉備,他去了也同樣守不住。何苦呢?先不要輕易嘲笑,羅貫中對他的評價可是:「英雄未有俗胸中,出沒豈隨人眼底……古人做事無鉅細,寂寞豪華皆有意。書生輕議塚中人,塚中笑爾書生氣。」可以見得,曹操,至少羅貫中筆下的曹操是神出鬼沒的,一般的書生是難於理解的。那麼,我們就跳出書生意氣,嘗試用神鬼、巫道的思維議議看。

原來,曹操之所以複雜,是因為他一生有兩種完全相反的巫道跟隨,一是左慈式的儒巫,二是管輅式的法巫。法為本,儒為標。起初,他十分「有權謀,多機變」,將儒、法做了天衣無縫的融合,比如他在行刺董卓之後對陳宮說:「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之後又變臉,在家鄉扯起「忠義」大旗。其時既發矯詔,重天時,又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包括原姓兄弟夏侯惇、夏侯淵,兼重人和。

然而,隨著曹操權傾朝野,他變得驕躁起來,開始儒消法長,脫去儒家的外衣。直到病入膏肓,而天下之勢尚不明朗之時,他才決定退一步,將皇帝留給兒子去做。何況兒子將來還會追諡自己為太祖某皇帝,儒相、霸王可兼而得之。這裡要注意的是,左慈和管輅都不是客觀存在的方士、巫師,而是曹操內在的儒、法主觀意識的象徵,包括他良好的預知能力。就像賈寶玉夢中的警幻與可卿。左慈的「土鼠隨金虎,奸雄一旦休」即是他對自己不久於人世的預感——庚子年。管輅的「位極人臣」即是他放棄稱帝之念後的自我安慰。為什麼能這樣判斷呢?因為第一,通觀整部小說,羅貫中是徹底的無神論者;第二,假如世上真有左慈般有能耐的神,就會當即處死他仇恨至極的曹操,不會留他到「土鼠隨金虎」。同時他也不會只讓劉備偏安西蜀(羅貫中認為神鬼是人在生病時的靈魂出竅、病態映像。孫策、劉備等人的症狀莫不如此。與現代心理學一脈相承)。曹操在餘下的生命裡就只想著如何幫助兒子曹丕鋪路、清障了。

三、楊修人在曹營心在漢,刻意與曹操玩死亡遊戲

曹操之所以立曹丕為世子,不僅因為他是長子,更在於他是自己法家之身的延續,有稱帝的權欲與權謀,可以完成曹操未竟的理想。相反,曹植是曹操意欲剝去的儒家外衣的延續,假如讓他當世子,很可能會將北方拱手送給劉備。這不是沒有可能的,曹植的主要謀士楊修就曾經對張松故意採取傲慢無禮的態度,任其帶著西川的地圖轉投了劉備。須知楊修世代簪纓,哲學上恪守儒道,政治上傾向於劉室正統。

曹操和楊修作為多年的老闆和秘書,互知根底,於是他們決定在漢中演出一場老闆故意挖下「雞肋」陷阱,秘書故意往裡跳的雙簧戲。曹操的目的是為了清除曹植的羽翼,以使曹丕將來能輕鬆應對曹植;楊修的目的則是冒死擾亂曹操軍心,以使劉備能順利佔領漢中。具體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1)曹操在支援夏侯淵的急行軍途中突然大發雅興,來到蔡邕莊探究起曹娥碑上的拆字遊戲:「黃絹幼婦,外孫齏臼」。操的用意是驕楊修之心。楊修也故作天真,賣弄說是:絕妙好辭。(2)曹操在悠哉游哉發出「雞肋」的夜間口號之後,突然變得非常敏感,「手提鋼斧,繞寨私行。」楊修與曹操兩位難主難僕在軍營撞了個滿懷。(3)小說在曹操殺楊修之後,用倒敘的手法,交代了曹操此前對楊修扶助曹植的行為已經很厭煩。楊修此時也越來越不喜歡曹操了,不值得輔佐了,因為曹操的胸懷在變窄,指出他嫌園門太闊即是明證。曹操和楊修在漢中明槍明箭的決鬥是雙贏,亦是雙輸。楊修失去了年輕的生命,曹操失去了兩顆門牙。

四、曹操借楊修製造陷害夏侯淵、夏侯惇的機會

如果曹操興師動眾到漢中,僅僅是為了殺死楊修,也算不上是神出鬼沒,楊修屢教不改,此前早就可以下手了。但曹操為什麼非留他到漢中不可呢?因為他要用性格活泛的楊修尋找秘密陷害夏侯淵、夏侯惇的機會。請看:第一步,曹操借楊修製造害死夏侯淵的機會。曹操在楊修拆解出蔡邕的「絕妙好辭」之後,立刻受啟發,想到用「妙才」之名激勵夏侯淵。寫信給他說:「凡為將者,當以剛柔相濟,不可徒恃其勇。若但任勇,則是一夫之敵耳。吾今屯大軍於南鄭,欲觀卿之『妙才』,勿辱二字也。」這一招果然湊效,不僅刺激得夏侯淵一愣一愣、急於建功,還讓他自以為自己有妙才。只見他不顧張郃的勸告,命令夏侯尚說:「汝去出哨,與黃忠交戰,只宜輸,不宜贏。吾有妙計,如此如此。」結果自然是弄巧成拙,很快就栽倒在老謀深算的法正和老當益壯的黃忠手裡。這裡,曹操運用的正是典型的膨脹、驕縱之計,明知夏侯淵素來「有勇無謀」,卻揠苗助長,要求他馬上變得剛柔相濟,智勇雙全。曹操在信中說自己在南鄭觀戰,無非是不想提供援助。世上哪有只寫信,只督陣,只作壁上觀的支援方式呢?從實際效果看,曹操不但沒有援助,還適得其反,離間了張郃與夏侯淵的關係,讓淵獨自一人面對強敵。待夏侯淵一死,曹操又立刻拿出管輅的偈語說事:「三八縱橫」,乃建安二十四年也;「黃豬遇虎」,乃歲在己亥正月也;「定軍之南」,乃定軍山之南也;「傷折一股」,乃淵與操有兄弟之親情也。

曹操何其陰險,明明是自己將夏侯淵害死,卻用巫術推卸責任,用「放聲大哭」作掩飾。稍作追溯我們還會發現,早在曹操平定漢中,指派夏侯淵鎮守之時,他就已經動了殺心。曹操平定漢中的目的第一是為了減緩劉備的擴張勢頭;第二就是為了「棄子」,除掉夏侯淵。儘管當時很多人勸他乘勝攻擊西川,但他很清楚漢中只是個「雞肋」,只可當一個小「劫」打一打。相對劉備,它同樣也沒有多大用途。當曹操平定漢中,威脅西川時,諸葛亮很快了就找到了劫材——合淝;當劉備奪取漢中,威脅北魏時,司馬懿又找到了更大的劫材——荊州。從此,「三國」進入動態平衡。

第二步,曹操借楊修製造恐嚇夏侯惇的機會。由於夏侯惇性直,聽信楊修的猜度,號令部下提前收拾行裝準備退兵,致使軍心大亂,所以曹操「既殺楊修,佯怒夏侯惇,亦欲殺之。眾官告免。操乃叱退夏侯惇,下令來日進兵。」這裡曹操的態度與諸葛亮在華容道之後對關羽如出一轍,表面上是佯怒,實則是一頓殺威棒,言下之意是:你欠我一條命,今後你要給我老實點!其後,曹操又像諸葛亮一樣,威去恩來,故意寵幸起夏侯惇,每每假以大事相商。而夏侯惇因覺著欠曹操的情,所以也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終於有一天,曹操在彌留之際,「覺氣衝上焦,目不見物,急召夏侯惇商議。惇至殿門前,忽見伏皇后、董貴人、二皇子、伏完、董承等,立在陰雲之中。惇大驚昏倒,左右扶出,自此得病。」可歎夏侯惇,大概還以為自己是曹操唯一的托孤之臣,急忙趕去,結果卻投進了曹操的巫術羅網。曹操房裡真會有那麼多鬼嗎?沒有,只會是曹操亂畫桃符,裝神弄鬼。夏侯惇不僅不是他的心腹大臣,還是他的心腹大患,真正的托孤大臣是他隨後召來的曹洪、陳群、賈詡、司馬懿等。一病不起的夏侯惇在曹丕即位後幾個月便死去了。與淵一樣,他亦是被曹操分三步處死,僅有時間先後之別。這就是勇冠三軍、「拔矢啖睛」的獨眼大將軍的悲慘下場,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五、曹操假孫笑假子,內心埋藏無限傷痛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曹操才完全暴露出丞相肚裡的「小」來,為了保長子北面稱孤,不惜捨棄真實的自我——夏侯本姓,面對虛假的曹姓。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曹操大罵劉備不該收「假子」劉封,自己卻也是曹家的假孫。其時,曹操內心有多少隱痛,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夠感受。劉備可能是一時語塞,也可能不想傷他的面子,過分激怒他,所以沒有以牙還牙。假如還了,情況會怎樣呢?結局定將改寫,曹操不是大叫一聲氣落馬下,就會是一聲不吭衝向劉備……我們說,羅貫中筆下的「三國」或許不比《三國誌》更真,卻比《三國誌》更具哲學之善和文學之美,而且歷史是凝固的,文哲是流動的。六百年來,盡善盡美的《三國演義》就像滾滾長江水,流向大海,流向每一個讀者的心田。

《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