Ⅴ 享受生活中每一份感動

記憶是很神奇的。或許,我們自己以為遺忘。而其實是選擇性地過濾,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在某一個時刻,會展現出來,送給你驚喜。

在黑暗中點亮一盞小燈

◎朱暉

她說自己不是英雄,但是,她用人性光輝點亮的那盞小燈,足以照亮一代代人的心靈,因為她讓人們見證了高尚者的力量。

1942年7月,一個銀灰色的佈滿陰霾的早晨,納粹開始了對荷蘭的猶太人瘋狂的追捕與屠殺。梅普?吉斯來到位於阿姆斯特丹普林森格拉赫特大街263號的公司,裡面像死一樣的沉寂。過了半天,她才聽到從閣樓上傳來老闆奧托輕輕的召喚:「吉斯,我們在這。」

奧托是猶太人,吉斯給他當了十年的秘書。「吉斯,我和家人及朋友準備躲在閣樓上,你願意為我們提供食物嗎?」吉斯很清楚,藏匿猶太人是死罪,但仍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願意。」

當時,貨物短缺,吉斯只能從自己和家人的供給品中省吃儉用擠出一點,然後趁著凌晨或深夜給閣樓上的八名猶太人送去。一天凌晨,吉斯送完物品正準備離開,一個小姑娘拉住她的手,撲閃著大眼睛說:「吉斯阿姨,父親給了我一本日記本,我想寫點東西,你下次能帶一支筆來嗎?」是奧托的小女兒,剛剛過完十三歲生日,吉斯微笑著答應了。

恐怖的氣氛一如既往地籠罩著阿姆斯特丹,凌亂的槍聲此起彼伏,每天都有一車車的猶太人被送往集中營。而在吉斯的秘密保護下,那座狹窄的閣樓似乎成了八名猶太人的「世外桃源」。吉斯最為憐愛的是奧托的小女兒,這是個天真無邪、熱愛寫作,對未來充滿幻想的小姑娘。在那段長長而絕望的歲月中,吉斯始終給予她以溫暖和呵護,鼓舞她保持著對生活的樂觀與熱情,囑咐她要熱愛學習,給她送去了平生第一雙高跟鞋,幫助閣樓中的另一個猶太男孩買花送給她……

這種生活一直持續了二十五個月,1944年6月,隨著盟軍諾曼底登陸的成功,德軍開始了節節敗退的末路。然而誰也沒有想到,當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時,因為有人告密,八名猶太人全部被蓋世太保帶走。吉斯找出所有的金錢和首飾,企圖賄賂納粹軍官放了他們,結果也被抓了起來。幸運的是,當出生於奧地利的納粹軍官得知吉斯也是奧地利人時,網開一面放了她。然而,八名猶太人卻被強行送往奧斯維辛集中營。那一天,吉斯肝腸寸斷。第二天,她再次走進那個一片狼藉的閣樓,猛然發現了奧托小女兒的日記本,裡面寫滿密密麻麻的文字:

「我的一生,不可能總是戰亂、痛苦和死亡,當我抬頭仰望天空,我感覺一切將慢慢變好。」

「我得學習,我要上進,將來要當個新聞記者或者作家,這是我的願望!」

「我們的栗樹開滿了花。它覆蓋著綠葉,比去年還要漂亮。」

這個完全喪失在陽光下生活的小女孩,卻如此陽光地活著!吉斯暗暗發誓,一定要把日記本收藏好,等小姑娘從集中營回來,親手交還給她。但是,小姑娘再也沒有回來,1945年3月,她感染上傷寒而死,被扔進了集中營旁堆滿死屍的大坑中。她叫安妮?弗蘭克,年僅十五歲。一個月後,英軍解放了這座集中營。

安妮的父親奧托是全家唯一的倖存者。戰爭結束後,他回到阿姆斯特丹,淚流滿面地從吉斯手中接過日記本。1947年,奧托將女兒的日記整理出版,這就是震驚世界的《安妮日記》。《安妮日記》被世人公認為是20世紀最重要著作之一,共被譯成七十多種文字,售出二千五百萬冊。《安妮日記》中,所有人物全都是化名,唯有「梅普?吉斯阿姨」保留了真名,儘管如此,此後的吉斯依舊過著平淡的生活。1996年,紀錄片《記住安妮》獲得奧斯卡最佳紀錄片獎,八十七歲高齡的吉斯親自出席頒獎典禮,她顫巍巍地走上領獎台,說:「我今天必須來,因為好萊塢也是安妮的夢想之一。」直到這時,人們才認識到這位平凡而偉大的老人。因為這段歷史,梅普?吉斯獲得華倫柏格獎、「國際義士」獎等。1997年,荷蘭女王授予她爵士頭銜。

人們都稱讚她為英雄,她卻不這麼認為:「我不是英雄,只是一個普通家庭主婦和秘書,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在黑暗的房間中,點亮一盞小燈,就這樣。」

或許,正是由於梅普?吉斯,才讓小安妮在絕境中仍然為自己種植下希望與美好,正如安妮在日記中的一句話:「不管怎樣,我仍然相信人們的內心是善良而美好的。」2010年1月11日,100歲的梅普?吉斯離開了人世,但是她以及她用生命保存下來的《安妮日記》,將會把人性的高尚、善良與勇氣一代代地傳播下去。

一朵一朵棉花開

◎胥加山

兒子到了進幼兒園的年齡,我和妻正不知該如何為他擇園。正巧,今年夏天的一天,我陪妻和兒子逛街,路過一家有名的私立幼兒園。園門口繁花似錦,鑼鼓齊鳴,四週歲的兒子一下子被園前熱鬧的景象吸引住了。近前才知該園是在搞秋季招生宣傳。經過進一步的瞭解,我們選定了這家。

幫兒子報了名,臨離開時,接待我們的幼師再一次強調,入園時千萬別忘了給孩子準備一床四斤重的小棉花被子,且最好是用新棉花做的。因為新棉花做的被子既柔軟又暖和舒適。

回來的路上,我和妻犯難了,四斤重的小被到哪裡找?買吧?妻擔心黑心棉。正當我們一時想不出辦法時,兒子一聲「我打電話找鄉下奶奶」驚醒了我。對啊,母親前不久進城送西瓜來,還說西瓜是在棉花田中套種的。可我給母親打完電話就後悔起來:現在的時令正是棉花長葉結蕾的時候,真正採摘棉花要到10月。我自小生在農村,怎忽略了這個常識?!這不是為難母親嗎!

到了兒子進園的日子,我只好買了一床太空棉的小被前去報到。誰知,幾天後天氣陡涼,兒子的老師讓我們再換床被,說是蓋太空棉的被子,孩子午睡易受涼。抱回兒子的小被,我跑了幾家商場,也未買到滿意的棉被。正當我們準備把家中的新棉被拿去請彈花匠改做兩條4斤被時,老家一位進城的鄰居摸上門來,說是受母親委託,為我們送小棉被來了。我和妻一下子喜開了。

我不經意地問了句:「老哥,這棉花胎一定是我媽尋了不少人家才尋到的陳年棉花吧?」鄰居笑著搖了搖頭說:「這可是今年最新採摘的棉花!」我頓時疑惑起來:「我記得每年棉花要到10月底才盛開的呀!」鄰居依然笑著應我:「是呀!可這是你媽在村裡近五百畝棉田搜尋摘來的。你們7月份電話打到家,可把你媽急壞了,她一天天掰著指頭算著孫子開學的日期,每天都在棉田盼望著棉花早點開。她也尋過許多人家,想找幾斤陳年的棉花,可農村人哪捨得讓陳棉閒置在家?於是你媽每天都在棉田里搜尋著早一點盛開的棉花。8月的一天,她無意中發現自家棉田里有一朵棉花盛開了,她喜出望外,輕輕地摘下來,又搜尋第二朵。可看花了眼,三畝的棉田竟沒有開放的第二朵。一連幾天,她帶著期望下田,失望而歸。後來,她無意間發現鄰家田里有一朵棉花開了,便亟亟地找上門,說是這朵棉花無論如何要先借她急用,秋後以雙朵甚至十朵棉花奉還。接著你媽逐家挨戶打招呼,且自己做了記錄:王嬸家五朵,李姨家七朵……就這樣,這8月底的幾天,你媽搜遍了全村五百畝棉田,才借摘足這條棉被的棉花。說起這棉被的加工,你媽也費了不少心思。她備足了棉花,請村上彈花匠加工。可彈花匠說這四斤重的小棉被加工不著手,誤時誤工不談,還易傷彈花器。也不知你媽最終用什麼方法說服了彈花匠,因為彈花匠有個規矩,深秋才開始彈棉花,一彈就到過年。」

聽完鄰居的述說,我再次捧起這床嶄新的小棉被,覺得挺沉,雙眼止不住濕潤起來。妻也默不作聲地脫下太空棉被上的被套。

在妻給新棉花胎套上被套時,倏忽間,我眼前恍惚出現蒼老的母親匆匆走在一片碧綠的棉花株叢中的情景,搜尋棉花的眼神蓄滿了慈祥和疼愛。不知何時,兒子指著被套上的那些印花數起數來:「一朵、兩朵、三朵,全開了!」我一激靈,上前摟著兒子,囁嚅著說:「待你放假,我帶你去奶奶的棉田,一朵一朵棉花開,讓你數過癮!

有種愛讓人在瞬間長大

◎梁閣亭

高二那年,我是那所不出名鄉下中學出名的浪子,抽煙、喝酒、賭錢,樣樣精通。無聊的時候,我會把柔軟的小動物放進班上女生抽屜,然後期待著尖叫的到來;晚自習,我將火柴點燃、再吹滅,用帶著火星的火柴頭去和前排女生的頭髮親密接觸。

我是老師眼中的朽木,不可雕琢;是上課時的牛,聽不懂琴。我對大學也有一種本能的歧視,我渴望縱橫四海的瀟灑,像黑幫電影裡發哥那樣酷酷的樣子。某日,我加入的一個社會幫派開會,大哥直呼經費緊缺。沒有「糧草」還怎麼開展活動?身為嘍囉的我自告奮勇前去。

「媽,給我錢,資料費,二百。」母親頭和身子都蜷縮在被窩裡,她慢慢地探出頭,語速很慢:「拓兒回來了?吃飯了沒?慧兒……」姐姐應聲從廚房出來,「慧兒,給你弟取二百元。」緊接著,好一陣劇烈的咳嗽。

姐姐打開炕頭櫃的鎖子,拿出全家的存錢罐——一個普通的罐頭瓶,取出捲得像牛肉卷的一把錢,數了兩遍,然後遞給我。我悄聲問已經出嫁的姐姐:「你咋來了?咱媽咋了?」姐姐拉我到廚房,關上門,眼淚就像短線的珠子。

我們附近有座山,山的最高點,我們稱為鷹嘴的地方,有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廟,叫文魁廟。說是廟,也不過是不知哪年哪月誰在那兒放了塊樣子像人形的大石塊。也不知從誰的口中慢慢傳開來,那塊石頭竟搖身一變,成了筆點狀元的文魁星的化身。

母親,一個沒有上過一天學、大字不識幾個的農家婦女,也希望他的兒子能上大學,跋山涉水去拜那位高高在上的文魁神。誰料想,在母親虔誠地三磕九拜之後,一步一滑、跌跌撞撞地下山,一時間竟電閃雷鳴,風雨突起。母親站立不穩,滾了下來。

萬幸的是,母親被一棵兀立的野生棗樹掛住,但尖尖的刺,掛花了她的臉,透過褲子,扎進她的腿部。也不知過了多久,母親清醒過來,滿臉血,滿身泥,滿鞋水。……我從姐姐手中接過錢。錢滾燙滾燙,就像握著一把塗有蜂蜜的刀尖。那一刻,我的內心發慌得幾近窒息。我快步出門,我不想讓母親看到已經把說謊當成吃飯的兒子肆虐的淚水。愛到深處已無聲,有種大愛,雖無言,卻直擊內心,讓人在瞬間長大。我發瘋一般把車子蹬得飛快,一個聲音震耳欲聾:浪子,該回頭了!

那年七月,我有了一張火紅火紅的高考錄取通知書;四年後,我被保送本專業的碩士研究生;七年後,我留在了母校,成為一名大學教師。我會給母親買最好的治療腰痛的藥,正是那次求佛,讓她落下了病根;我會在晚飯後,攙扶著母親,在大學校園梧桐樹下散步,濃郁的母愛在我身邊蔓延。

溫暖

◎梅欣同

相逢,相識,相知。

人與人。通達,憐惜,知進退。時光如水流逝,如水一樣漫過叢林,漫過世俗之一切,最終流向不可知的遠方。

彼此不知道時間的界限,因而分外珍重。

這人事倉促,誰能活在誰的記憶中?當潮水退卻,我們是否有幸能拾得珍珠?

去年夏天,炎熱的天氣。午後,空氣像是在罐頭中悶住。人在慢性缺氧中。

走在城區的一條街道上,對於北京,很是陌生。不記得這條街道的名稱了,只是記得有一棟古舊的樓。兩層的小樓,只賣布匹。還有好幾個裁縫在裡面,為客戶量身定做衣服。

各式的料子,因為夏天,花色輕盈。轉完底樓,去二樓,是一個木質的扶梯,盤旋而上。那一刻,如同時光倒流。

記憶是很神奇的。或許,我們自己以為遺忘。而其實是選擇性地過濾,知道自己需要什麼,在某一個時刻,會展現出來,送給你驚喜。

小的時候,家鄉有這樣的店舖,大多也是兩層樓的。木質的地板,木質的樓梯。踩在上面,有時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因為老化了,也因為家鄉空氣潮濕,木頭總是吸滿了水分。黯淡的光澤,上面紅色的油漆斑駁剝落。

母親喜歡去這樣的店舖,那時沒有什麼流行的概念,也沒有這麼多的成衣。她是愛美的,長得也好。幼小的我,跟隨她一起去這樣的店舖,順帶著會給我也做件小衣服。

她喜歡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牽我的手出去,能獲得一些讚美。很多時候,她就像一個孩子。天真,任性,善良,自我。而我總是乖巧地聽她的話,梳她喜歡的髮型,穿她喜歡的衣服。

長大之後,發現自己喜歡式樣簡單、顏色簡潔的衣服。打開衣櫥,基本上都是素色。想起母親年輕時,所有的衣服都是中式的,並且是素色的。淡雅的,像一朵清爽的茉莉。總是仰著頭,看著這個女子。無法和她親近,她總是神色冷漠。只有在過馬路的時候,會握我的手。即使肌膚相貼的時候,也知道她的距離。

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美麗單純,充滿幻想。要求過高,與現實不符。她的痛苦,一直影響著我。我總是像隔著一層玻璃一樣看著她,喊她,她卻聽不見。

家鄉的布店,堆滿了漂亮的布料。夏天,真絲最多。母親總是能找到最美麗的布匹。其實,有時看著普通,可是母親會設計出樣子,讓裁縫來做。裁縫也是住店的,店裡會有幾個,顧客都會去找熟悉的裁縫。知道自己的喜好,做出自己想要的樣子。那時,哪裡有什麼書,讓你翻看樣子。都是憑自己的想像。

母親會一筆一畫地在紙上畫出自己想要的款式。那個時候,她是最溫柔的。因為認真,所以面部線條自然柔和。現在想來,其實她一直是一個溫柔的女子,只是裝作漠然的樣子。我總是在邊上默然地看著她。她微側著頭,大卷的長髮輕輕披下來,散落在肩膀上。那一刻,連我也愛她。她是美好的,樣子可愛。

穿到新衣服,她會帶我去友人那裡玩。友人都是些美麗的女子,她們互相喜愛。她們誇我,我總是暗自歡喜。我與母親並不相像,每次她都會說,看,只有這樣穿,才能像是我的女兒。剛開始的喜悅,一下子被澆滅。我始終與她保有距離。無法像其他女孩子,撲進母親的懷裡,安然溫暖。

北京那棟樓,範圍很大。裁縫的小空間裡掛著已做好的衣服,北方的樣子,顏色也比較亮麗。

在這樣的空間裡轉了很久,很多人招呼我。伸手觸摸那些柔軟的布料,冰涼,從手中滑落。手心一片空無。

記憶總是在轉存美好的同時,讓我們看到年華的流逝。當時,覺得並不是貼心的,現在都成為溫馨的。因為,隔著時間。時間就是一面鏡子,回過去看,一切都如霧如幻,都是極美。帶著一點感傷,因為不會再來。

出了這棟樓,離開那些布匹的氣味,那些輕言細語的人聲,那幽暗光線的木樓梯。離開了遙遠的記憶,那帶著灰塵的味道的記憶,撲面而來能把人淹沒的記憶。

突然站在陽光下,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炎熱的光線讓人無所遁跡。這個世界充滿了不可預知,無法知道下一步會是什麼,會遇見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內心充滿期待與恐慌。如同棋子被安放在棋局上,下棋的人,卻不是自己。

感激生活讓我在這裡,看著,聽著,訴說著。我只是個旁觀者,做著最細微的記錄。

對面走來一對老人,攙扶著,互相轉過臉,交換著言語。能讓我注意的是老太太穿著長袖的衣服,後來發現老爺子幾乎是架著她走路的。

感覺這兩位老人遇上什麼問題了,老爺子的臉上都是焦急。很想去問一下,但又覺得過於冒昧。可還未走近,老太太一下子蹲到了地上,老爺子怎麼都扶不起來了。我趕緊跑過去,這到底是怎麼了。

老太太蹲在地上哭泣,沉悶的,壓制的,雙肩顫抖。老爺子彎著腰,輕輕拍打她的背。他們之間說話我聽不懂,只是站在邊上,心裡著急。

好幾次,老爺子要扶老太太起來,但是老太太怎麼都站不起來。

忍不住問了,老爺子打量了下我。告訴我,原來老太太是餓得胃疼了,實在是走不動了。

很奇怪,路邊就有藥店和蛋糕房。老爺子臉都紅了,很不好意思地對我說,身上沒錢了。老夫妻倆來北京辦事的,事情沒辦成,錢全用沒了。老太太聽著,哭得越發傷心。

自己是由祖父祖母帶大,對老人有著自然的親近。很是心疼這兩位老人,沒有具體問是什麼事沒辦成。這座大城市裡,辦得成的事情多,辦不成的事情也多。問了,我也無能為力,徒勞惹老太太更傷心。當下只需解決老太太的身體問題。

我把身上的錢拿出來,輕輕地塞到老爺子的口袋裡。指給老爺子看藥店和蛋糕店,我說一定要先吃點蛋糕再買藥。不然,更疼。他明白過來,我是塞給他什麼了。

千萬推辭,一定不能要。我扶老太太起來,不要客氣了,奶奶快撐不住了。老爺子站在那邊不說話,老太太強撐著站起來,看我一眼,回頭趴在老爺子的肩頭痛哭。

這樣的場面,我實在是經受不住。再待下去,只能陪著兩位老人流淚了。

一直向前行,走到拐角的時候,回頭看。老爺子把頭靠在老爺子的肩膀上,老爺子用一隻手托住她的腰,慢慢地走向蛋糕店。陽光落在他們身上,明亮晃眼。

這一切,好像來自想像。有人可以,在年老時,這樣的依靠著,相信他會照顧好一切。即使走到窮途末路,還可以像個孩子一樣對他哭泣,他會陪伴,不離不棄。

當眼淚從臉上滑落,才確定這是真實。人間的真實。我相信,他們從年輕到年老,有過恩愛,也一定有過吵鬧。只是,一路走來,風雨同舟,榮辱與共。

人與人,不管是什麼樣的關係,都是脆弱的。是用來愛惜的,不是用來消耗的。沒有什麼是攻不可破的。

年幼時對母親的嚮往,一直到年少時的疏離,年輕時的遠行。內心是惶恐的,有眼淚迴旋的聲音。只是,我裝作沒有聽見。低著頭,一路急行。

當自己也成為行色匆匆的其中之一時,只會偶爾地感歎那如犬牙交錯的高樓時,以為已淹沒在這車流人流滾滾之中時,發現內心柔軟的一角,一直存在。只是幽閉在一個房間內,只有一把鑰匙,名叫溫暖。

雙手塑造愛意濃濃的一生

◎李丹崖

我曾在重慶磁器口古鎮的大街上看到過一個擺地攤的老婦人,她所經營的商品都是一些手編工藝品,像籐條編的小鞋子、茶几、沙發、盾牌等等,精美得很。老人看上去將近90歲了,抽著一根雪茄,還染了紅指甲,很是時尚。

看到我買了她很多東西,她就和我攀談起來。她用一口頗具自己特色的方言自我介紹,我姓姜,美女姜,我叫姜芸。這是剛出生的時候,母親給我取的名字,意思是要我只和美的東西相伴,不美的東西都要靠邊站,另外,還希望我堅強執著一些,像雨地上的開著黃花的小草。

老人的確很逗,我撲哧一笑,繼續聽老人講述自己的故事。

秉承著母親對她的忠告,姜芸18歲那年嫁給了一個帥氣魁梧的國民黨營長,哪知道,剛剛結婚一個月,丈夫就被日本人的炮彈炸死了,姜芸抱著丈夫的照片哭了整整三天三夜,她的婆婆是個開明的女人,看到前來給兒子報喪的副官一表人才,就把姜芸許配給了這個副官。

副官對姜芸的丈夫忠心耿耿,儘管答應娶了姜芸,但是,一直沒有碰過她,副官說,那是對營長的大不敬!副官帶著姜芸走遍了大半個中國,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這樣的日子沒多久,這位副官又在台兒莊戰役上犧牲了。

兩個男人,同一種命運。這就堅定了姜芸單身一輩子的信念,與此同時,她也對日本鬼子充滿了仇恨,她發誓,這些仇她一定要報。

報仇的方式有多種,姜芸選擇的是無償給所有的抗日隊伍做鞋子,無論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只要抗日,她就無償供應。為此,她還發動了不少和她有相同遭遇的烈屬女人。姜芸做的鞋子很結實,且很好看,每個上面都繡了兩顆星,姜芸說,一顆代表著自己的營長丈夫,一顆是自己的副官丈夫,她要讓每一個穿自己做的鞋的士兵記著,給自己的丈夫報仇,給中國人雪恨。

姜芸做鞋通常是夜以繼日地進行,夜裡困了的時候,她就想起了丈夫生前在戰場上托人運回來兩箱雪茄,她學著丈夫的樣子點著了一根,狠勁兒地抽,抽第一口的時候,姜芸差點被濃重的煙草味嗆得喘不過氣來,後來,經過了幾個晚上的磨合,姜芸逐漸掌握了抽雪茄的「門道」。就像她在鞋面上繡兩顆紅星一樣,姜芸每次都要抽兩根雪茄,同樣是為了紀念自己的兩位丈夫。

解放以後,姜芸在磁器口小鎮上做起了生意,還是手工藝品,掙了不少錢,但是,她從不把這些錢裝進自己兜裡,留下買雪茄的錢,其餘的全部都接濟了窮人。前幾年,她把自己的小店爿了出去,她這樣做,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接濟自己一位高位截癱的鄰居。

姜芸說,善者皆有神助,我在街面上擺上了地攤,銷量一點沒有削減,還增加了不少。

說話的間隙,姜芸點著了第二根雪茄。我問她,丈夫的仇都報了,也解放了,為什麼還在抽雪茄呢?

姜芸感慨良深地說,小伙子,實不相瞞,多少年以來,我總是喜歡隔三差五地做同一個夢,夢裡,我的兩個丈夫對我說,別忘了,每天代他們抽上兩根雪茄,無論在哪裡,只要雪茄點著的時候,他們就知道,我還活著,且很健康快樂。

姜芸說著,又猛地抽了一口雪茄,這一口,把自己的兩個腮幫都吸出了深深的凹槽,透過籠著煙紗的兩個凹槽,我彷彿看到了每個凹槽裡都藏著一張笑臉,一個是她的營長丈夫,一個是她的副官丈夫。

我突然覺得,在兩根雪茄的氤氳裡,姜芸用自己的雙手塑造了愛意濃濃的一生。一個活得多麼傳奇驚艷的女人!

愛的接力

◎劉清山

那一年,她15歲,考進了縣裡的重點高中。

這在歷代沒有出過一個高中生的村裡引起了轟動。全村的人都為她感到自豪。但從父親狠命抽煙的動作上和母親苦澀的笑容中,她清楚地知道,家裡繼續供她上學會有多難。窮,是的,家裡太窮了。窮得連一塊手錶也買不起。她想說一聲我不上了吧!但她沒有勇氣說出口。

帶著一種負罪感,她走進了縣裡的中學。

她家離學校有十里路,為了省下一個月2元錢的住宿費,她沒有住校。由於要上早自習,每天天不亮,父親或母親就要喊她起床。她背著一隻裝滿溫開水的舊軍用水壺,拿著煎餅,邊吃邊走。現在想來,她也很奇怪,那時的她肚子居然從來沒有痛過。中午休息時間短,午飯只能在學校吃。她吃從家裡自帶的乾糧,偶爾會到學校食堂買5分錢的鹹菜,她總會讓食堂師傅多給她盛一些鹹菜汁,因為鹹菜汁是不要錢的,這樣她第二天就不用再買鹹菜了。晚飯要等到上完晚自習以後回到家中再吃。那是她一天中吃得最好的一次,因為可以喝到玉米粥,營養全在這頓真正的晚餐上了。

想起那時的歲月,大學畢業後如今事業有成、家庭美滿的她就很感慨,感覺自己有骨氣,挺偉大,很了不起!

記憶中,家裡有一個香爐,每天夜裡總點著香,煙霧裊裊中父親在抽自卷的紙煙,母親在微弱的油燈下縫補著衣服。當時的她很奇怪,問母親,為什麼家裡總在夜裡點著香呢?

母親笑了笑說,熏蚊蟲唄。她知道村裡有一個小制香廠,猜想家裡的香,肯定是父親在制香廠門口的垃圾堆裡撿來的。

考上大學後,她完全是靠著勤工儉學修完了學業。所以她一直為自己感到自豪。並以己為例來教育兒子要自強自立。

想起過去的時光,她感謝父母讓她繼續上了縣裡的重點高中,感謝父親在那三年間每天晚上步行近十里到城郊迎接放晚學的她,感謝父母每天一大早準時喊她起床……但除了感謝之外,她很難在心裡真正做到感激父母,認為那時父母對她的支持與付出都是相當有限的!她能有今天,主要是靠著自己的努力獲得的。所以如今在城市安家的她,很少回村裡看望父母,只是在一年中的中秋節和春節之前寄一些錢回家,供二老花銷。

接到父母因煤氣中毒雙雙身亡的消息,正是臨近春節的時候。她攜夫帶子匆匆趕到了父母的家中。在農村,用沒有煙筒的煤球爐在屋中取暖因而煤氣中毒的事時有發生。

安葬完父母後,再次回到父母生前居住的茅屋中,她感到心像被掏空了一樣。看到床頭上依舊擺放著的熟悉的香爐,她不由得拿了起來。鄰居大嬸看到她眼含淚水拿著香爐不放,不由得感歎地說:「這可是你父母的寶貝啊!」她感到奇怪:「是嗎?」不由得細心觀察起這個粗陋的香爐來。

鄰居大嬸看著她的舉動笑了:「香爐是不值錢的,但它在你父母的心中可是很重要的啊!你不知道嗎?這些年來,你很少回來,你父母天天看著香爐念叨你。你在縣裡上學的那幾年,為了每天準時在晚上接你,在早上喊你上學,他們就在村裡的制香廠撿來了一些次品香,用剪子剪成一樣的長短。當時村裡只有村長家有一塊表。你父親就借來,在晚上七點鐘準時點香,用一整夜的時間專門測試燒到第幾根香該接你回家,燒到第幾根香該喊你上學。以後的每天晚上,你父母都要拿著一根香到村長家,在七點鐘準時點上拿回家插在香爐上。這可苦了你父母,為了不耽誤你上學,你父母只能在夜裡輪流看護著香爐,那幾年,他們可沒有睡過一個踏實覺啊!」

她張了張嘴,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想著年邁的父母手拿著一根根香,彷彿接力棒一樣,用它們為她測算時間,不由得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

每件衣服上都寫滿親情

◎游本章

父親是個機關的普通工作人員,由於我母親沒有工作,我父親一個人養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在機關裡,父親的衣著是最寒酸的了,春秋季節,父親經常穿一件已經洗得發白的中山裝。父親的這件中山裝如果需要洗,那肯定是在天氣晴朗的星期日(那時候沒有雙休日)洗,然後星期一繼續穿著上班。

在母親的催促以及父親同事的善意勸說下,父親狠狠心,終於決定去買件新的上衣。

我七歲那年,一個春季的星期天上午,父親帶我去上街,在商店裡,父親試穿了一件藍色的中山裝,衣服非常合適,穿著很精神,父親很高興。就在父親準備付錢的時候,他發現旁邊站著的我在看一件孩子穿的拉鏈服。那個時候,童裝一般都是帶扣子的,這種拉鏈服顯得很洋氣,我在那兒很羨慕地看著這件衣服。父親察覺到我很喜歡這件衣服,於是,他立即放下那件中山裝,毫不猶豫地給我買下了這件拉鏈服。二十多年過去了,我依然深刻地記得這件拉鏈服的價格是十三元五。父親那個時候每個月的工資只有一百元左右,還要維持一家人的吃穿住行以及人情來往等各種開支,給我買了這件衣服後,父親根本就沒有錢再買中山裝了,父親帶著我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我讀高中的時候,讀的是所省重點中學,這所中學坐落在我們地級市的市區,而我們家住在遠離這個學校的縣級市。我們家離我學校足足有八十多里路。

高二那年的冬天,我們那裡下了場大雪,這場大雪足有一米深,不但下雪,還颳大風,公路邊的電線桿都被刮倒很多。公路上結了厚厚的冰,不但公交車停開,其他車輛幾乎全部停開,昔日川流不息的公路上一片靜寂。

沒有想到,父親居然在這麼惡劣的風雪天中請假到了我們學校。

由於漫天和滿地都是大雪,雪把夜空也映亮了,父親是早晨四點多鐘藉著雪的亮光上路的。開始,因為風大,父親根本沒有辦法在大風中扶穩自行車把。另外,公路還非常滑,於是,父親就推著自行車前行。

天亮以後,風稍微小了一點,遇到公路邊有村莊或者集鎮的地方,建築物可以減緩風力,這個時候,父親才可以小心翼翼地騎上一段路,但是,超過一半的路程,父親還是推著自行車前行的。八十多里的路,父親整整花費了八個小時,上午十二點多鐘才到學校。

父親從自行車的後架上卸下一個用塑料布包裹得非常嚴實的蛇皮袋,打開蛇皮袋,父親從裡面掏出件羽絨服,父親得意地對我說:「這是前天,我被評為單位的『優秀工作者』發的獎品,我試穿了一下,非常暖和,我不捨得穿,就給你送來了,這麼冷的天,你穿這正合適。」

羽絨服有帽子,望著父親凍得通紅的耳朵,我愣了一會兒,然後問:「爸,這衣服既然很暖和,還有帽子,你來的時候為什麼不穿在身上呢?」「穿身上幹啥?路滑,盡摔跤,把衣服摔髒了,還得洗,洗後就不暖和了!」

望著父親穿的舊棉衣,我執意不要羽絨服。父親生氣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強呢?我費這麼大的力氣才到這裡的,你不要,我這力氣不都白費了?你穿吧,上學本來就辛苦,千萬別凍壞了。」

那天,父親在我們食堂吃了碗麵條,他就急急上路了,因為他怕晚上十點還到不了家,我母親會擔心。

父親走後,我每天穿著那件羽絨服上課,教學樓每天晚上十點半準時熄燈。但是,熄燈後,我依然點著蠟燭學習,我覺得如果不奮發努力,非常對不起我父親的苦心……

大學畢業後,在上海打拼了六七年,我還是買不起房子,一直都在租房子。去年,父親來到了上海,父親這次上海之行,是我長這麼大,父親穿得最體面的一次,父親穿著套名牌西服,還打上了領帶,非常精神。父親見我一直看著他的衣服,不好意思地說:「你現在有出息了,大學畢業進了外企上班,你爸我總不能穿得寒酸地來吧?碰到你的同事、朋友,多給你掉價啊!」我說道:「爸,你看你說到哪裡去了,什麼給我掉價啊!你一輩子都沒有穿過像樣的衣服,早就應該給自己買幾套好衣服穿了。」父親笑了:「是啊,兒子現在出息了,我也捨得花錢了,我這套西服三千多呢,名牌!」說完,父親遞給我一張銀行卡,父親說:「這裡面有三十萬元,你自己再想辦法湊點,交個首付,買套房子吧,你一直在上海工作,老是這麼租房、搬家,多鬧心啊!我都愁得睡不好覺。」經過我的追問,我才知道:父親居然不聲不響地把家裡的房子抵押給銀行了,貸了十七萬元,再加上這些年省吃儉用的八萬元,為了湊個整數,父親又借了五萬塊。

父親居然連房子都抵押出去了,不但把自己多年辛苦積蓄的那點錢都拿了出去,居然還借了外債!我執意不要這錢,父親發火了:「你這孩子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麼強?你覺得不收這錢是對我好?不是這樣的!你不收這錢不買房子,我都能愁病都能折壽!你買了房子,雖然我以後手頭緊巴些,但是,我心裡舒坦,我就能心身健康……」

沒有辦法,在父親的堅持下,我把自己多年工作積蓄的一點錢拿出來,終於算吃力地把首付交了。

買了房子後,父親立即就要回老家,我勸他在上海玩幾天,他說:「大城市到處都得花銷,我還是趕緊回去為好,能省不少錢呢。」

過年,我回家的時候,和母親聊天,聊起了父親的那套名牌西服,我說道:「我爸現在是想開了,終於捨得給自己買套好衣服了。」母親說道:「想開啥想開!那不是真名牌,是他花三百塊從市場買的假名牌,就是為了去上海給你撐面子的,領帶是花五塊錢在地攤上買的。假的就是假的,那套西服剛開始穿的時候,看著還湊合,但是,等洗一水後,就看出來了,皺巴巴的!」母親的話讓我心一沉,沒有想到,父親居然故意買了套假名牌西服……

前階段,我休年假,於是,回到老家住了幾天。

因為天氣很熱,陽光很毒,母親就把家裡的衣服拿到陽台上曬,說是為了防潮,更是為了殺菌。

母親也是節儉了一輩子,以前我們家的舊衣服,她都不捨得扔掉,總說能有用得上的地方。

看著母親吃力地從壁櫃裡拿出那些衣服,我就過去幫忙。我重新看到了那件十三元五的拉鏈服,重新看到了那件風雪中送到我學校的羽絨服,看到了父親那套已經皺巴巴的所謂的「名牌」西服……

越看心裡越難受!工作以後,我給父母寄錢,但是,父母總是不捨得花,把我寄的錢存了起來,上次父親去上海送的那張銀行卡,我給父母寄的錢就又返還在裡面。

父親因為身體不好,兩年前就從單位內退了,內退後的父親卻閒不住,他在我們街道附近開了個修自行車的攤位,每天掙個三四十元錢,我勸說父親:「爸,您別幹了,您身體不好,就在家休息吧。」父親說:「修自行車又不用賣大力,咋又扯上身體好不好的?如果我閒著,肯定得憋死,我能掙點是點,我多掙點,你還房貸的壓力是不是就小點?……」父親的話說得我很心酸,我知道我是勸不動父親的,即使我在家的幾天,迫於我的阻攔,他不去出攤了,但是,只要我離開家,父親還是照出不誤!

夏天的天氣,說變就變,頭天天氣還好好的,第二天,就下起了大雨。儘管下大雨,但是,父親依然出攤,他說自己有大帆布傘,可以擋雨。

父親還是出去了,臨出門的時候,為了抵擋雨天的涼意,父親穿了件我高中時候的校服。母親說:「你爸現在是能省就省,你以前穿舊的衣服,他都拾起來穿了。」父親對我母親的話很不滿,他對我母親說:「別瞎說,什麼叫舊衣服?那些衣服都是好好的,根本就沒有舊,你看這校服,一點爛的地方都沒有,如果扔掉,不是可惜了嘛……」這件校服確實沒有破,但是,已經洗得褪色了,上衣的後面隱約能看出「某某中學」四個字。

返回上海之前,我到商場給父親買了兩件夏天穿的名牌襯衫,兩件襯衫加一起,六百多元。我沒有敢提前拿出來,害怕父親逼迫我去商場裡退掉。為了招攬顧客,我們當地的商場實行「不滿意就無條件退貨」,父親對於這麼「高檔」的衣服自然是「不滿意」的。

等到上了火車,我才打父親的小靈通,告訴父親,我給他買了兩件新衣服,放在了他床頭櫃裡。父親一聽就急了:「你這孩子,我咋說你呢?你現在手頭這麼緊,買啥的衣服?發票放哪了?我拿去退去,退的錢,我打你銀行卡上。」

我告訴父親:「我把發票扔了,這兩件衣服,您必須得穿,您這輩子,根本沒有穿過像樣的衣服。」

掛了電話,我的眼淚就湧了出來……

《這些都是我給你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