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犬

  父親手術的前兩天我打了電話給春。這是他自小學發生的那件事之後第一次跟我說話,但他的口吻卻依舊是淡淡的:“我也有話要跟大哥說。”他的話裡絲毫不顯慌張與緊張,反而主動提出,“明天去看爸爸之前先找個地方見面吧。”
“哪裡碰頭好呢?”我一邊說一邊想到,“不如去給媽媽上墳吧?”雖然我自認為這個提議很好,但春卻立刻拒絕了。
“大哥,這畫面就像俗濫的懸疑電視劇一樣。”
雖然是在電話裡,我還是漲紅了臉。
“那種電視劇裡,犯人如果要自白或者被逮捕,一般都會找一個視野很好的懸崖或者是某個重要人物的墓前,無一例外。”
“這已經是慣例了嗎?那麼去哪裡見面呢?”我假裝沒聽到春所說的自白與逮捕。
“就我所知,有個很好的地方。”
所以此刻,我們正站在寵物店裡。正確的說,是站在寵物店裡一排關著狗的籠子前。沒有坐的地方,簡單來說,我們只是普通的客人。
眼前的黑色迷你臘腸犬此刻正把頭枕在前腳上酣睡,那一臉的解脫感令人好不羨慕,彷彿早已放棄了這世界上所有的責任。大概因為今天是工作日,除了我們以外幾乎沒有什麼客人,偶爾會有帶著孩子的客人前來詢問買貓的事宜。
所謂狗還有貓的氣味到底是什麼?我一邊想一邊環視四周。房間裡瀰漫著一股奇怪的氣味,像是體味、尿糞味以及汗味中摻雜著灰塵。我總是分不清,這到底是難聞、令人反感的氣味,還是令我安心的懷念感。
店員正在櫃檯旁忙碌地為狗刷毛,她們的目光偶爾掃向我們,並不是覺得我們可疑,而是被春吸引了吧。雖然她們裝得很平靜,卻反而顯得不自然。
“你所說的,很適合兩個人說話的地方就是這裡?”
我們接下去所要討論的,或許是此生不會再說第二次的重大話題。我很瞭解這一點,也已經做好了覺悟。但是,這個地方——這個充斥著狗叫貓叫的寵物店未免過於奇妙。奇妙到幾乎讓我覺得這是犯規。
“有這麼多的狗狗在,不是很幸福嗎?”春一臉幸福,“傾聽我告白的是大哥你,還有這裡的狗狗。”
“說什麼傾聽呀,它睡著了。”我指著迷你臘腸犬。
我們一起笑了。在店員眼裡,或許會看成是感情親密的“男同志”一起來買寵物狗。
“那個,你給這迷你臘腸犬下藥了嗎?”我坦率地質問。在來寵物商店前,我就已經決定好要這麼問。
“我的大哥真是敏銳。”春回答道,隨後向我解釋,他利用注射器從塑料瓶上方下了藥。
“多虧你,我毫無察覺地喝了下去。睡得很熟。我睡著的時候,那天,並沒有發生縱火案。”
“我回到長椅那邊的時候大哥已經不見了。”
“鄉田順子把我叫醒了。”
“哎?”
“之前那個給我名片,號稱鄉田順子的美女,實際上就是以前跟在你屁股後面的那個女生吧?”
“大哥太容易被騙了。”
“那個女生對你過去的事情幾乎瞭若指掌哦。對你現在的事或許也是。”
“那個女生……”春揉了揉太陽穴,“我挺對不起她的。”
我不知道再問什麼好,感覺還是什麼都別問比較好。
“大哥對這事知道多少?”
“‘God can talk’、‘Ants goto America’、‘280 century ago’這些塗鴉藝術作品都是你畫的。”
“那些不是藝術,只是亂畫而已。”
“放火燒樓的也是你吧?”
“正是。”
其實春對我如此坦白,我也並不感到驚訝。因為我早已做好了這樣的覺悟。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幾天我正是為此覺悟而活。我是有了覺悟後才決定和春見面的。
店裡傳來亢奮的狗叫聲,像是在揶揄我:“你這樣的覺悟足夠嗎?”雖然眼前的狗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樣子,但我依舊覺得它似乎邊睡邊質疑:“你這樣的覺悟夠嗎?”
“那你為什麼要帶我去縱火現場?”我問他,“護身符嗎?”
“要這麼說也的確是這樣。”
“果然是這樣嘛。”
“唔,但是……”春接下去的話語很短促,“我們兄弟是最強的不是嗎?大哥。”
我頓時不知該說什麼,腦中瞬間浮現起父親曾經提起的往事。當時我和春在街道組織的越野識途比賽中獲得了最後一名,當時,春倔強地說過:“我和哥哥是最強的。”——還是這句話嗎?我很震驚,半晌說不出話來,難道,春一直這麼堅信著這一點?
“從小時候起,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大哥都在我身邊,所以,如果大哥不在的話就會不安。”
我想起了春習慣於趨吉避凶。
“我覺得就算一個人做不到的事,只要和大哥在一起就能辦到。”
“你說真的?”
“真的。”
“你真的是因為這個理由才把我捲進來?所以會模仿基因弄出那個暗號也是為了讓我產生興趣?為了讓我也加入?”我很難相信這一點,於是飛快地問出口,“你是故意這麼繞圈子的?”
“如果我一開始就把我的目的告訴大哥,你一定不會幫我的。再怎麼說也是協助殺人啊。”春說。
“我會幫的。”
“哎?”這次輪到春吃驚了。
“大概,會幫你的。”這話其實並不能表現出我的心意,我可以很肯定地說,我確信我一定會幫他。“縱火地點是一開始就決定好的嗎?”我沒有說出28年前的那場強姦案。
“大哥也注意到這點了?”
我沒告訴他注意到這點的是父親。“真有那麼巧嗎?縱火目的地附近正好都有以A或者T、G、C開頭的建築?”
“意外地都有哦。”春搖頭,“目的地這個說法不夠嚴謹。其實只要是在目的地附近縱火就可以了。在這附近如果有這幾個字母開頭的建築當然最好,大部分的大樓裡都有很多公司,所以可以勉強從裡面找。”
朝日房產中介就是這種情形吧。春說的是“朝日房產中介被放火”,但實際上被燒的卻是那棟大樓的一樓。這是為了符合基因的法則而硬扯出來的。
“為什麼要縱火?”
“這是因為……”春的聲音細不可聞,他低著頭,用食指摸著自己的鼻子,“木花開耶姬。”他小聲地說,“大哥大概已經不記得了。”
“那個啊!”我大吃一驚,“我印象深刻啊!”
那是日本神話。被丈夫逼問“你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我的嗎?”的木花開耶姬的故事。我應該是和春一起在電視上看到這個故事的。
“大哥你還記得當時電視屏幕上出現的那句話嗎?”
我忍著笑意點頭。沒有任何指示,我們卻異口同聲地道:
“大火能證明我的清白之身。”
我們同時說出這句話,又幾乎在同時笑出聲。沒錯,那個講述木花開耶姬的節目裡曾經偌大地打出過這樣的字幕。
“沒想到你也記得。”
“那真的是印象深刻。”
“簡直稱為精神上的後遺症了。是嗎,那麼,所以你才會放火?”
“我想大火或許能證明那個男人的真正心意。”春很自然地引出了那個男人。
“證明葛城有沒有為以往的事情而反省?”我也很自然地說出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是啊,就是這樣。”
“通過火災?”
“說了是這樣了。”春有些惱羞成怒,很不耐煩地回答。
“你就因為這種事而縱火?”
“你真煩啊,大哥。”
“模仿木花之佐久夜姬?”
“是的,可以這麼說。”
“有老人因為火災而受傷啊。”
聽我這麼說,春有一瞬露出了被刀刺穿的痛苦表情,而這時,我似乎看見他被“後悔”所包圍:“是的,因為我的任性,有老人被受傷,建築物也被燒了。”
“你覺得這是不對的嗎?”
“不。”春的回答和我預料的相反,他堅定而迅速地回答道,“我沒有反省,也沒有負罪感。”
“哎?”
“如果我會這麼想,那一開始就不這麼做了。”
春的語氣很堅定,表情卻很溫和,他瞇著眼看著籠中的小狗。我聽著春的話,並沒有因為他那沒有責任心以及傲慢而迷惑。恐怕春是懷著我無法想像的決心做這件事的。因此,他早就捨棄了那些會使他半途而廢的內疚感以及罪惡感。
春把臉湊向另一邊的狗,那應該是一隻小柴犬。小小的身體正在籠中愉快地走動。他把手指伸進籠子逗弄著它,嘴上繼續說道:“那傢伙完全沒有反省。”他說,“他甚至完全不記得了。我給他火災現場的照片,甚至給他標有記號的地圖好讓他回憶起以前的事情。但對他來說,那些卻成為了真正的往事。”
“是嗎。”
春的表情並不痛苦。或許就跟我想的一樣,春其實還是期待著葛城能有一絲悔意。
“那麼,大哥。”春轉向我,“等看了爸爸以後再去好嗎?”
“去什麼?”
“去警察局自首。”
“你想去找警察?”
“怎麼可能。”春立刻說,“但是,我做了壞事。”
“你所做的事情,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好事。”壞的好事,我心中暗暗說道。
“不,在這個世界上,這叫做壞事。而我,大概是個瘋子。”春繼續在說。
聽到這話,我的大腦像被什麼刺了一下,緊接著是胸,我的胸口一陣劇痛。就跟春說的一樣,他所做的一切在第三者看起來,那就是徹底的、名副其實的犯罪,而犯下這些罪行的他,也一定會被視為可怕、猖狂的人。而且,我也是如此。所以我索性也對他坦白:“其實,你的大哥也想殺了葛城。”
春將臉轉向我,似乎並不理解我所說的,只是沉默地眨眼,皺了皺眉。然後,他舒展愁眉:“你的意思是你恨不得殺了他嗎?那我就能理解了。”
“不是。”我立刻否認了,“這不是比喻。我真的打算殺了他。”
“騙人吧。”
“不是,我最近一直在準備。我也找到了那個男人的住址。”
春微張著嘴,半天才說道:“大哥恐怕是做不到的。”
“我是很認真地在跟你說。”我有些生氣自己的勇氣與行動力被小覷,“聽我說。”我詳細解釋了自己的計劃。就跟告訴黑澤的一樣,我向他說明了我打算利用安眠藥與酒使葛城爛醉如泥,隨後讓他撞到青葉山上的橋後摔下去。
春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像是在估量我的話到底有幾分可信。他觀察著我的表情以及動作。
“你上次跟我提到青葉山的橋時候,我真的大吃一驚。還以為你已經發現了我的計劃。”
“大哥,你說的都是真的?”
“就算騙你也沒有意義吧。”
“但是,一旦進行屍檢,安眠藥立刻就會被發現的。”
“哎?是這樣嗎?”我的臉紅了,聲音也放低了不少。
“還好大哥沒有這麼做。全是破綻。果然還是應該由我動手。”
我可以感到他的話語中所蘊藏著的強烈信念。春想親自動手。對於春來說,那個人是他無法原諒的、同他有著相同基因、在生物學上被稱為父親的存在。如果不能由自己親手抹殺他,那麼未來的日子裡,他或許會一直都無法過平靜的生活。
春望著腳下,他穿著一雙黑色的運動鞋。我不由懷疑那裡是否也沾有生活垃圾?我又想起了十多歲時候的春不顧腳被弄髒,發狂地踢著垃圾袋的場景。
“這幾天,我一直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怎麼了?”
“我很冷靜。”
我輕輕點頭表示同意:“你的確很冷靜。”
“我做了那種事情竟然還能保持冷靜。似乎我和電影裡常常會看到的、小說裡所描寫的苦惱無緣。也沒有感受到良心上的糾結,更沒有幾欲作狂的感覺。我很冷靜。”
“你所做的並不是壞事。”
“真是不可思議。讀小說的時候,那些人在殺了自己親人以後,不是會被寫得極度苦悶嗎?要不就是在猶豫、糾結、煩悶了很久以後才動手殺了自己的父母。但是,實際上我卻並沒有如此。在這幾天裡,我的心情十分安詳。這才是令我驚訝的。”
“的確。”
“就像櫻花的落英漂浮在水面上一樣平靜。”
“櫻花是屬於春的。”我從心底這麼認為,所以這麼說了出來。
“到今天我終於明白了。”
“明白什麼?”
“我早就做好了覺悟。自從爸爸告訴我有關那個人的事情之後,這十年以來,我一直想殺了他。已經十年了,而且是每天想。每一天、每一天,我滿腦子都在想這個。所以,我才會毫不慌張,毫不動搖。雖然說這是殺人,卻並不怎麼像小說。”
“是嗎?每天啊!”我回應道。是啊,每天啊。我暗想。我又想起了那個在垃圾堆放處發狂的春。或許只有那麼做,他才可以讓潛伏在心底的暴戾之馬、煩悶之牛平靜下來。每一天、每一天,漸漸地習慣他們的存在,最後終於到了達觀的境界。所以他才會這麼冷靜,毫不慌亂。對於火災被害者的同情與懺悔也一併消失。也許事情就是這樣。我問他是如何找到葛城的。
“我只不過是每天都找他而已,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地搜尋,從不氣餒。”
“然後他回到了仙台。”
“我心裡已經做好準備了。”
“是的,你心裡已經做好準備了。”他把迄今為止一半以上的人生浪費在這件事上,如果在這時退縮反而顯得奇怪。
“大哥,你知道瘧疾療法嗎?”春突然開口,“19世紀末,梅毒還是不治之症。病菌會潛入人的腦部使人發瘋甚至死亡[注]。當時當然沒有什麼抗生素。這時候,一個精神科醫生想到了利用瘧疾來治療。”
[註:梅毒後期會演變成神經性梅毒。]
“瘧疾也是病吧?”
“蚊子吸血的時候,所攜帶的瘧原蟲會藉機轉移。據說亞歷山大大帝[注]也因罹患瘧疾而死。總之,患上瘧疾的病人往往會發高燒到40度,十分要命。”
[註:亞歷山大大帝(公元前356年一前323年),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三世,他的名字亞歷山大意為“人類的守護者”,他維持了以馬其頓領導的統一希臘諸城邦,並征服了波斯及其它亞洲王國,直至印度的邊界。他用13年時間征服了當時歐洲視角的“已知世界”,被認為是歷史上重要的軍事家。]
“那要怎麼利用呢?”
“梅毒病菌不耐熱。所以,讓梅毒患者感染已經減弱毒性的瘧原蟲。這樣,利用瘧疾所發生的高燒殺死患者腦部的梅毒病菌。而這樣的做法,似乎獲得了不錯的成效。而想出這個辦法的精神科醫生還獲得了諾貝爾獎。”
“那又怎麼了?”
“要不就是讓梅毒病菌侵佔頭腦,要不就是成為瘧疾患者,這怎麼看都是瘧疾比較好。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治療方式。這不就跟我所做的事情一樣嗎?難道錯了嗎?為了殺死更大更嚴重的病毒,於是做了別的壞事。”
我瞥了一眼春,他並沒有表現出將錯就錯的樣子,而是正視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春的口吻雖然乾脆利落,但他在這件事上卻比誰都要客觀。
“難道錯了嗎?”他有些不安地又說了一次。
我本來想回答“正是這樣”,但途中卻突然改變了心意,我笑著用手指向他。
“完全錯了。”
“果然錯了嗎?”春點頭,似乎顯得很高興。
“別把自己的行為正當化,你這個罪犯。”
“說得沒錯呢。”春悠哉地回答。
“你這個怪胎。”我略帶玩笑地用手指著他,他卻像是要躲過我的手指一般將頭側開。
“大哥你也一樣。”他回應道。
      “去爸爸那裡吧,他一定在等我們。”
過了一會兒我說,我覺得我已經沒有什麼要說的了。
“之後我就去找警察。”春揚起下巴。
“沒必要去。”我立刻說。
春瞪著我,彷彿在說,“你在說什麼啊,大哥。”
“你剛才說,‘在這個世界上,這叫做壞事’。但是世界究竟是什麼?”
“世界就是世界,也可以稱為社會。”
“撒切爾首相曾經這麼說:‘社會是不存在的’。”
“對殺人犯置之不理是於法不容的。”
“法律是為律師存在的。”
“這不是擾亂秩序嗎?”
“我從沒見過什麼秩序。”
“這有損倫理觀。”
“我的倫理觀很淡泊。”
“那道德呢?”
“倫理還有道德都去餵狗吧!”我指著正在春面前的可愛柴犬。我聲音響亮,語速如連珠炮,但我是拼了命,沒有比這更認真的了。連指著柴犬的手指都在發抖。
我被恐怖與不安包圍,稍微透了口氣後,我當場坐倒,用手撐著地。我用力咬緊牙關,就怕自己不小心說出那句聽起來很偉大的台詞:“你應該去自首。”
“大哥,如果我今天原諒了自己,那麼將來小孩來問‘為什麼不能殺人’的時候,我一定會犯愁的。”
“這種小孩也餵狗吧。”
“大哥,你太亂來了。”春的臉有些扭曲。
“沒錯,你大哥就是這麼亂來。”
我盡可能地說得輕巧。春以前在病房裡說過的那句話不曾離開過我的腦海:“越是深刻的事物越要充滿活力地傳達。”
就跟現在一樣。小丑為了忘記重力的存在,臉上畫了妝,踩在球上,在空中鞦韆上優雅地飛舞,時而笨拙地跌倒。而我就算不搬出所謂常識和法律,重力依舊能夠繼續作用。那麼,作為春唯一的兄弟,是否應該逆重力而行呢?
我的腦中浮現起全家一起去看馬戲團表演的情景。
“沒錯,因為重力消失了。”
那是父親的聲音。
我不認為我的胡攪蠻纏能夠讓春接受,但我卻比鞦韆上飛翔的小丑更賭上性命地祈禱著。祈禱著重力消失。我想,只消失一點點是不會受到懲罰的吧!
拜託了。
我們陷入了沉默很久,終於,不知道是誰提出,“總之我們先去看爸爸吧。”
走出店門的時候,春突然站住:“這裡的狗狗聽了我的話以後,說不定會去報警哦。”
“不是睡著了嗎?”我指著迷你臘腸犬。
“不。”春的眼光落在一邊的籠子上,“那邊的金毛看起來很聰明,事情一定會很棘手。”
“到那時再說吧。”我在春的背上推了一把,店員對著什麼都沒買的我們寒暄道:“多謝光臨。”這刺痛了我的胸口。
在停車場上自己車的時候,我又問了一句剛才忘記詢問的。
“通過基因密碼得出的英語單詞‘Arson’,那也是你想到的嗎?”
“那是偶然。”春笑了,“最吃驚的人大概就是我了。”
 

《重力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