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血的疑惑

  海王號正在穿過馬六甲海峽。
  紅明白到馬六甲海峽了。狹窄的海峽,可以看到兩旁的陸地,右岸馬來西亞,左岸印度尼西亞的蘇門答臘島。
  遊艇繞過白亞之都新加坡。
  海王號是艘千噸級的豪華遊艇,後部甲板上甚至可以起降直升機。從富士丸油輪接運紅返回的那架噴氣引擎直升機的機身在陽光下銀光閃閃。
  艇上共有九名乘員。有八間帶浴室的西式客艙,內部裝飾極為奢侈華麗,艙門和內壁全部鑲嵌著桃花心木,還有鋪設地毯的沙龍和高級餐廳。紅當上了遊艇的女王。
  紅是在被送出日本的第七天離開富士丸登上一架直升機的。兩天前,在船上她曾逃離禁錮她的船倉,受到船上大副的保護。大副說館已經死了,這艘油船是駛往沙特阿拉伯的達蘭港的。
  紅強烈要求油船就近停靠在設有日本大使館或領事館的
  國家,但是遭到斷然拒絕。大副告訴她,這樣的重大事件船長擔當不起,新日本海運要追究他的責任。再說,自己受命於船長的只是一心保護好紅的安全,航海中船長的命令必須絕對服從。
  紅感到絕望,恨不得殺死這個大副,然後索性殺死船長。
  可是,把全船人都殺死也回不到日本,富士丸是艘二十五萬噸的巨大油輪,紅無力使它掉頭返航。唯一的希望,只能是接受保護,等待時機。
  兩天後的夜裡,飛來一架直升機,準備接走紅。
  此時,紅還來得及對自己未來的命運認真思量一下。她明白要回日本是不可能了,與丈夫重逢更是希望渺茫。
  直升機在黑暗的洋面上飛行了兩小時,降落在一艘大型遊艇上。
  一個大腹便便的胖漢,率領船員僕從隆重地迎接紅。胖漢有五十來歲,自稱阿布德·默坎,是這艘遊艇的主人。隨從們都是男性阿拉伯人。默坎指令,會講英語的青年船員兼僕從達哈姆專門伺候紅。
  紅追問為何抓自己來?默坎只顧高興,說以後再告訴她。
  紅被安排在一個特別艙室裡。各種梳妝器具、化妝用品和威士忌酒類,琳琅滿目。從歐美各國購來的十幾種西裝佈滿房間,服裝尺寸件件適合紅的身材。由此一目瞭然,綁架計劃經過周密安排。
  當晚,紅平安無事地在睡眠中渡過。
  翌日清晨,當紅睜開眼睛的時候,遊艇正好經過新加坡。
  紅走上甲板,默坎指點著新加坡告訴她說,遊艇很快就要進入印度洋了,隨後將去阿拉伯海,從亞丁灣入紅海,通過蘇伊士運河去地中海,他沒有提及目的地。
  用過早餐,紅被默坎叫到沙龍裡。
  「以後告訴你,為什麼要把你從日本請來。現在宣佈你的未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阿布德·默坎的第四夫人。根據伊斯蘭教旨,允許丈夫擁有第四夫人。當然我有過第四夫人,可是我把她休掉了。……」
  紅注視著肥豬似的默坎:「我不願意呢?」
  因厭惡和氣憤,紅身上激起雞皮疙瘩,心裡湧出殺意。
  原來從日本被劫往遙遠的異國,就是為了失去自由,做默坎的第四夫人!
  默坎扇動厚嘴唇:「不願意也不行。」
  「是嗎?!」
  「你將享受王公貴族的待遇,全船的人都做你的奴僕。你就是女王,誰對你失禮不恭,我給你權力,隨你如何處罰他們。」
  默坎審視著紅。紅扭頭注視船窗外。遊艇正在高速穿過風平浪靜的海峽,微微傳來節奏均勻的引擎振動聲。
  必須把殺人的意識拋進深蘭色的大海去,紅暗自定下決心。只有這樣才能弄個水落石出:為什麼要把自己從日本綁架來,這個周密的綁架計劃是根據什麼理由做出的,跟自己右手生出的紅色葉脈又有什麼關係。弄清這些問題之後,再見機逃跑。但是,眼下不可避免的要給默坎作妾。說是第四夫人,其實是女奴,紅厭惡得直想嘔吐。與其做他這種飯桶似的阿拉伯人的第四夫人,真不如縱身跳進大海死了好。
  「我可是有言在先,聽說你的手指會做魔術,勸你收起來為好。你想殺死我沒用,你也會被殺死的。」
  「我明白了。」
  「那就好。」默坎急不可待地說:「快回自己房間,好好洗個澡,等著我。」
  「是。」紅站起來。
  遊艇劃破阿拉伯海。
  僕人達哈姆稟告紅,快要進入亞丁灣了。用船上望遠鏡可以看見前方左右兩側的陸地。右側是也門民主人民共和國,左側是索馬裡。
  紅登上甲板。
  達哈姆不到二十歲,心裡潛藏著對紅的愛慕。每當兩人的目光碰到一起時,靦腆的達哈姆總是滿臉羞赧。紅的內衣都由達哈姆換洗,鞋子也由達哈姆擦拭。紅曾看見達哈姆一人偷偷地親吻正在擦著的紅的皮鞋。
  登上海王號的第二天,默坎姦污了紅。以後,他每天都要凌辱她。
  默坎發洩獸慾時,毫無顧忌地命令達哈姆把酒精飲料端進房間。他根本不把貧民出身的達哈姆當人對待,當達哈姆滿面通紅進來時,他仍然旁若無人地幹那種勾當。
  紅在甲板椅子上坐下,回想起默坎身上發生的怪事。在默坎右手和紅右手同樣的位置上,即拇指根部肌肉肥厚的那個地方,也浮現著一塊血記!但並不是一片描有葉脈的血記,而是一塊圓形血塊,好像一塊醜陋不堪的淤血。令紅既生厭又覺得不會不與自己的血記無關。
  紅不禁想到了血的鎖鏈。自己是純日本人,默坎是純阿拉伯人,沒有血緣上的聯繫。萬一有,那將要追溯到遙遠的太古時代。可能太古時代紅的祖先和默坎的祖先同出一源,或者是手足關係。後來,紅的祖先東渡日本,默坎的祖先西往阿拉伯。
  可以認為是經歷了無數代人的演變,東渡的長成了日本人的容貌,西往的長成了阿拉伯人的容貌,只有手上的血記超越了世代的演變,完全遺傳到如今。
  可是,如果不是近親生育,血緣關係將會擴散,後代只能承襲一半的血統。久而久之,血記會全部淡化消失。這是普通常識。
  那麼,果真存在自太古時代起,右手就浮現紅色葉脈的部族或自家手足了。
  紅回想起母親告訴過她:在她出生瞬間,右手浮現了紅色葉脈。這個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丈夫,否則將會大難臨頭。
  紅充滿疑惑的眼睛遙望著海平線。
  因為右手的紅色葉脈而被綁架出日本,這個綁架者默坎右手上的混濁淤血也是在出生瞬間浮現出來的吧。
  「老爺叫您,在駕駛艙。」達哈姆的傳話聲打破了紅的思緒。
  紅登上了陳設豪華、寬敞明亮的駕駛艙。
  遊艇由自動導航裝置控制航速、航向,所以無人操舵,駕駛艙裡只有默坎一人。
  默坎無言地向紅招手示意,紅領會默坎的意思,迎面走去。本該連同殺意一起拋入大海的屈辱心情又返回來。她開始脫去默坎的阿拉伯長袍,剝衣服的手指因強忍著的殺意而不住地發抖。

《裸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