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夜襲敵巢

  在阿德臘鎮上的一家小酒店裡,坐著一位當地酒客。
  「拿酒來,拿上好的威士忌!」堂本常久用日語亂喊。
  約翰·洛克菲爾德急忙用西班牙語吩咐老闆端上威士忌。
  威士忌送來了。
  洛克菲爾德又要了幾份螃蟹,他看到那位先來的酒客正在大吃螃蟹。
  堂本一手拿杯,一手抓蟹,向拜鄉樺介推薦道:「拜鄉,這東西味道不錯,快吃啊!」
  離落日時分還有一段距離。
  港口一望無餘。海王號乳白色的流線型船體浮露在一群漁船之中。波光粼粼,船的倒影在碧水中頻頻起伏。
  洛克菲爾德在注意傾聽,那個年輕酒客開始和酒店老闆說起某人的壞話。話中夾雜著海王號遊艇和阿布德·默坎的名字。
  這人是在攻擊政府不該把城堡拱手賣給阿拉伯人。西班牙是一個基督教國家,但是也傳入了伊斯蘭教。不過即使排除掉宗教上的因素,此人似乎也不能容忍依仗石油資源發財而在世界上趾高氣揚的中東國家。所以此刻,他手指海王號,口中說出污言穢語。
  堂本和拜鄉對西班牙語一竅不通。堂本只顧埋頭吃喝,拜鄉愣愣地盯著他。雖然對堂本的食量已經看得習以為常,可是仍然不能明白他如此瘦小的身軀,哪兒來的地方存放這麼多酒精和食物。更令人深感意外的是他的劍術!在達蘭的貧民區堂本轉眼間一口氣剌倒了三個傢伙,真是身手不凡!
  「看什麼呢,拜鄉?」
  「沒什麼。」
  「用不著擔心花錢嘛!菲爾德君背著曼哈頓聯邦銀行呢。」
  「洛克菲爾德!」
  「哦,不要生氣嘛,洛克君!」
  「你再這樣叫我,我也只好不再叫你堂本先生,而把你的名字拆作兩半叫了。」
  「完全贊成!」
  「堂先生,乾杯!」洛克菲爾德呷了一口威士忌。
  儘管和堂本開了個小小的玩笑,洛克菲爾德一句也沒有漏聽那個酒客的講話。
  酒客真是情緒激昂,老闆也顯得怒氣沖沖。洛克菲爾德理解他們的心境。阿德臘是個小小的漁鎮,居民們以漁業為生,一下子來了一艘千噸級的超豪華遊艇,船主居然還買下了一座舊城堡,並且幾乎把它變成了要塞,出入城堡都要乘坐直升機。可是,要塞只向西班牙政府繳納固定資產稅,阿德臘連一個比塞塔的好處都沒有撈著。真是個對待當地主人傲慢無禮的傢伙。
  產油國是女奴交易的買方市場。風傳城堡裡還養著十幾名供阿拉伯人發洩性慾的女奴,這更使信奉基督教的酒客怒不可遏。酒客最後的結論是,最好把這些外來戶結結實實地痛打一頓。
  罵了足足一個小時,酒客這才悻悻離店而去。
  洛克菲爾德向拜鄉、堂本招呼了一聲,一人跟出酒店。
  他叫住那人,說有事請教,四萬比塞塔塞進了這人手中。
  兩人走向防洪堤。
  「如果您願意幫助我們的話……」
  「對付那些阿拉伯混蛋嗎?」
  「是的。我們就是為幹掉那艘海王號而來,當然。有我們的理由。今天晚上,能不能借一條船給我們?我們破壞了海王號以後,再去攻打默坎的城堡,好好教訓教訓這些傢伙!」
  「真要幹哪?」酒客又露出怒色。
  「完全是個人原因,特意追來抓默坎這頭野豬。只要先破壞了海王號,這頭豬就跑不掉了。這件事你必須暫時對所有人保密。否則,對你本人也沒有好處。」
  「這我明白。沒什麼可說的,我干!」酒客一口答應。
  一架直升機飛來。看著它落在海王號上,酒客問道:「酒店裡那兩位是日本人嗎?」
  「是日本人。」
  「啊,真是日本人!我叫米蓋爾。」
  米蓋爾伸出手來,洛克菲爾德同他握了手。
  西班牙人個頭不高,膚色微黑,俗稱地中海人種。歷史上,由於西班牙王位之爭,導致戰亂迭起。此外還不時被高盧人、日爾曼人爭來奪去,反覆佔領。所以人種摻雜,混血兒眾多。儘管如此,西班牙人普遍個頭不高,膚色發黑。
  看來,米蓋爾對矮種的日本人有好感。
  約定行動時間後,洛克菲爾德回到酒店。
  夜半時分。
  等到海王號寂靜無聲後,米蓋爾劃來一條小船。拜鄉樺介、堂本常久、洛克菲爾德登上了小船。
  直升機回到了遊艇上,實在是幸運從天而降。這麼一來,再也不必擔心破壞了海王號之後,默坎會乘坐直升機逃走了。
  而且,只要奪取了直升機,還能一鼓作氣拿下城堡。
  堂本和拜鄉一人找了一根木棍。小船划出後,空手的洛克菲爾德脫下鞋子。
  堂本見狀,悄悄問道:「洛克君,你是中央情報局的間諜吧?」
  「哪裡,有點兒象罷了。」他從鞋跟掏出一支微型手槍,握在手心裡幾乎看不出來。
  洛克菲爾德幹的是非法調查的勾當,手無寸鐵不適宜他的職業。得下手時就下手,這樣才能避免不測。
  槍膛裡裝填了三粒微型子彈。
  海王號酣睡不醒,只有主桅桿上亮著燈。
  小船無聲無息地接近船舷。木製舷梯早已被撤回到甲板上。米蓋爾扔出繩套,繩索一端正好套住了舷梯。洛克菲爾德、拜鄉、堂本依次抓住繩索,一一爬上甲板。
  拜鄉解開繩索,漁船悄然歸去。
  洛克菲爾德領頭走向通往船室的唯一入口。正好一個船員走出來,一定是聽見了動靜,才起身查看。洛克菲爾德舉槍對準他,那人叫喊起來。但是,剛一張口,喊聲馬上嘎然而止,堂本揮棍刺中了他的咽喉。這個船員大概是被刺死了。
  船室裡慌忙起床的五名船員都沒有帶手槍,直升機駕駛員也兩手空空。這幾個傢伙太疏忽大意了。拜鄉揮棍打倒三個,堂本又刺倒二個,洛克菲爾德也徒手擊倒一個。六個傢伙全被捆了個結實。偷襲馬到成功。
  洛克菲爾德跑進通信室,破壞了無線電收發報機。拜鄉衝進輪機室,操起一把大錘,把發動機主要部件依次打扁敲彎,把機器儀表也砸了個稀巴爛。然後,三人從搜出的武器中,各自拿了一支手槍,再抓上一把子彈,剩餘的統統扔到了海裡。
  三人把直升機駕駛員帶進飛機,命令他立刻起飛。與此同時,他們把直升機上的無線電通訊設備也毀壞了。
  「不行啊,」禿頂的中年駕駛員用英語哀求道,「沒有老爺的呼叫,不能起飛啊!再說,深更半夜的,城堡警衛會起疑心,不放我們進去。硬往裡闖,他們會開槍的!」
  「我問你,城堡內部怎麼個佈置?」
  「四樓住著老爺、管家,三樓都是女人,二樓是餐廳、沙龍和僕人住房,一樓擱東西。」
  「有出去的通道嗎?」
  「地下停車場有一條通外面的地道。」
  「可以進去嗎?」
  「有一扇電波控制的大鐵門關著。」
  「還有什麼別的辦法進去嗎?」
  「城堡在山頂上,攀不上去。」
  「幾個警衛?什麼武器?有機槍嗎?」
  「有九個警衛。只有手槍,沒有機槍。」
  拜鄉問洛克菲爾德怎麼辦?的確,乘直升機闖進去太冒險。
  「恐怕只能硬闖了。絕壁不可攀,鐵門打不開,其他辦法又沒有。」
  「是啊……」拜鄉看著奪來的手槍。
  原先以為城堡裡還有機槍,現在看來,海王號遊艇上儘是手槍,城堡警衛頂多是裝備了手槍而已。默坎也無意在別國打仗,所以選擇並改造了這座無人可攀的天險城堡。
  不到萬不得已,默坎也不會輕易殺死紅,否則不致於冒那麼大的風險從日本綁架走作為刑警妻子的她。這一點可以放心。
  「干一干試試!」
  「勝敗在此一舉了。喂,起飛!」洛克菲爾德下令。
  「別看留你一條活命,其實直升機我也能開。小心,別耍滑頭,不然要你的命!」
  「是,先生,一定聽您的吩咐。」
  發動機開始起動,直升機飛進了茫茫夜空。堂本笑容滿面,點起一支香煙。
  「幹得如此順利,真有點兒不過癮呢!」
  「往後就會遇到麻煩啦!」
  「是啊。所以,教教我如何開槍吧。」堂本從口袋裡掏手槍,拜鄉給他示範射擊要領。
  洛克菲爾德插嘴道:「最好教授不要亂開槍。」
  「為什麼,洛克君?」
  「誰知道你的子彈會往哪裡飛,但願不要打中我們倆。」
  堂本莫名其妙:「子彈不是瞄哪打哪嗎?」
  「嗯,一般說是這樣。」拜鄉不好回答。
  直升機向高空飛去,以免誤撞在山上。幾分鐘後,隱隱約約看到了那座白色的城堡。飛機開始下降。
  「當心,不要出差錯!」洛克菲爾德提醒駕駛員。
  直升機下部裝有探照燈,否則夜間著陸十分困難。但這會兒不是開燈的時候。
  大概是聽到了直升機接近的聲音,城堡裡有幾處亮了燈。
  「有危險!」駕駛員在發抖。
  洛克菲爾德厲聲喝斥:「住嘴!正確著陸!」
  城堡方面已經發覺大事不好。深更半夜直升機闖來,用無線電與之聯絡並向海王號呼叫,都得不到回答。
  直升飛機慢慢下降。拜鄉把子彈推上槍膛。
  據說城堡裡有九名護衛,九支手槍。自己這邊也是手槍。
  洛克菲爾德的本事用不著懷疑,拜鄉本人對槍法也極為自信。
  與九名對手互射,取勝沒有問題,更何況敵我氣勢截然不同。
  但是拜鄉另有不安:默坎發覺大事不好,會帶著紅逃跑。
  默坎在達蘭家的管事卡邁爾表面上被洛克菲爾德收買,供出了默坎的行蹤,而骨子裡一心想殺死洛克菲爾德,並沒有真正被收買。卡邁爾一定會將達蘭發生的事通報默坎。
  默坎決不會輕易讓深更半夜、不回答無線電呼叫的直升機在城堡降落。
  然而,直升機平安無事地落到了樓頂。進入樓層的大門洞開,三人準備立即跳下直機避開可能射來的子彈。奇怪門後毫無動靜。
  「喂,不許關閉發動機!躲開!」洛克菲爾德一把將駕駛員從駕駛椅上拖開,自己坐了上去。
  直升機旋翼重新旋轉起來,機身又開始離開樓頂;一面加快轉速,一面向大門逼近。在機身上升的一瞬間,洛克菲爾德駕著直升機猛地向前撞去。轟然一聲巨響,高速旋轉時連電線桿都能齊刷刷切斷的旋翼把大門連同樓壁擊得粉碎,碎木片、爛磚塊飛濺四散,躲在門後企圖打埋伏的四名警衛一槍未發,白白送了命。
  洛克菲爾德、拜鄉和堂本跳下直升機。拜鄉直奔三樓。
  洛克菲爾德向默坎居住的四樓衝去。堂本緊隨拜鄉。
  「紅,你在哪裡?」拜鄉大聲呼喚。
  「紅,你在哪裡?是我呀,我是拜鄉!你在哪裡?快回答我!」
  呼喚聲悲痛欲絕,淒楚無比。

《裸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