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五章 喪家之犬

孔子這一次住在了蘧伯玉家中,蘧伯玉非常熱情也非常高興,兩人之間確實有很多共同語言。蘧伯玉向衛靈公推薦孔子,可是,衛靈公對孔子似乎興趣不大。

「唉,如果有國君用我的話,三個月就能見變化,三年絕對大治。」孔子常常這樣慨歎,慨歎沒有能夠遇到賞識自己的明君。

按《論語》。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在蘧伯玉的再三推薦之下,衛靈公勉強又接見了孔子。

這一次見面的氣氛與上一次完全不可同日而語,衛靈公打著呵欠,一副應付差事的架勢。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大家都覺得很尷尬無趣。

「孔丘先生,能不能給我講講佈陣打仗的學問?」衛靈公突然問,他知道孔子沒有打過仗,因此故意要習難他。

「不好意思,沒學過,我主要研究的是祭祀禮法之類的學問。」孔子說,他明白衛靈公的意思,因此乾脆一口回絕。

按《論語》。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孔子對曰:「俎豆之事,則嘗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明日遂行。

話不投機,典型的話不投機。

天上,一行大雁飛過,嘶鳴著向北而去。

衛靈公仰起頭來看大雁,把個下巴留給了孔子。

孔子搖搖頭,他知道他該告辭了。

【宋國遇險】

孔子又離開了。

孔子去哪裡?目標依然是陳國。子路、顏回、冉有、子貢、胡亂等人依然跟隨,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兩個小孩子也跟著上路了。

兩個小孩子,一個叫言偃,字子游,只有十三歲,魯國人,是這次孔子回魯國的時候招收的學生。另一個叫卜商,字子夏,衛國人,是孔子不久前招的學生。兩人的家裡都比較窮,因此父母送來,都是一邊學習,一邊在孔子身邊伺候孔子的。兩個小童都很聰明乖巧,孔子很喜歡他們。因此,這次上路,孔子也帶著他們。

從衛國南下,孔子不敢再走匡地,於是乾脆穿越曹國。在曹國,孔子師徒並沒有待太長時間,因為曹國是個小國,隨時會被滅掉的那種,孔子對這個國家毫無興趣。

穿過曹國,進入宋國。

孔子為什麼對宋國沒有興趣?因為孔子知道,宋國對他沒有興趣。整個周朝,即便是楚國和吳越這樣的國家,對周禮在表面上都是或多或少要遵從的,只有宋國是個例外,宋國人在骨子裡認為他們還是商朝,他的禮法是商禮而不是周禮,因此,他們對孔子的學說毫無興趣。

孔子一行迤邐來到宋國首都睢陽附近,見到一夥工匠正在幹活,太陽照曬之下非常辛苦。旁邊,有人拿著鞭子在監督工匠們幹活。

「你們在幹什麼?」孔子下了車,親自過去問。

「給桓魋造石槨,造了三年了。」一個工匠有氣無力地說。石槨就是石棺。

孔子還要問,突然監工提著鞭子走了過來。

「你是什麼人?問什麼問?趕快走開,否則判你洩露國家機密罪。」監工氣勢洶洶地說,工匠們都不再敢說話,低頭幹活去了。

「哼,這麼奢侈浪費,死了之後早早爛掉吧。」孔子大聲說著,一臉的憤怒。他仔細地看工地,發現巨大的石槨上已經雕琢了許多花紋圖案,不過,要全部完工恐怕至少還要三年。

「你吃了豹子膽了,敢這樣說話,你哪個單位的?」監工大聲呵斥著,舉起鞭子要抽孔子,可是,當他看到子路已經拔出劍來並且隨時準備向他刺來的時候,他害怕了,放下了鞭子。

「告訴你,這是我老師孔仲尼,怎麼樣,你不服嗎?」子路瞪著眼睛大聲說,他有殺人的衝動。

「你,你們等著。」監工灰溜溜地走了,一路走,一路回頭。

監工走了,工匠們都抬頭看孔子和子路,帶著感激的目光。

「老師,按照周禮,喪事不能預先準備,這是什麼意思呢?」冉有提出了問題。

孔子看看冉有,其實不用冉有提出,孔子也正想對弟子們解說這個問題。

「按照周禮,人死了之後才能商量謚號,之後才能確定下葬的日子,下葬之後才能設立祭廟,這些都是家裡人要做的事情,是不能預先準備的,何況是自己親自去安排呢?」

這一段,見於《孔子家語》。

可笑的是,後世的帝王們一面尊崇孔子為聖人,一面為自己營造豪華奢侈如同宮殿一般的陵墓,實在是玷污了孔子的名聲。而孔子為他們送上了永久的詛咒:「死不如速朽之愈。」(《孔子世家》)

又走了一程,大家走得累了,於是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下休息。

「弟子們,咱們最近在講周禮,這樣吧,閒著也是閒著,咱們就在這個大樹下進行一次兩國國君相會的演習。」孔子走到哪裡,都忘不了要演練自己教給學生們的知識。

於是,弟子們拿出隨時帶著的樂器和禮服,穿戴好了,有人扮演國君,有人扮演相禮,有人扮演一般工作人員,然後開始演練,孔子在一旁現場指導。

原本一幫人突然來到這裡就讓人好奇,又是一幫外國人,當地人就更好奇。這幫外國人還換衣服拿架勢好像要演戲一般,當地人就好奇得不得了。當禮樂聲響起,當地就算是炸了營了,十里八鄉的都來看熱鬧了。

孔子一看看的人多了,心頭高興。

「嗯,讓宋國人也見識一下周禮吧。」孔子讓弟子們認真演練,演練完一項,繼續演練另一項。

宋國的百姓們看稀罕,看得帶勁。

事情迅速傳到了睢陽城裡,驚動了宋國的司馬向魅。向魃,又叫司馬桓魋,所以也叫桓魋。

「什麼?一幫魯國人在我國境內演練周禮?奶奶的膽肥了,這不是上門挑釁嗎?你們以為你們是誰啊?以為自己是晉國人還是楚國人啊?或者是吳國人啊?」桓魋一拍桌子,令人立即去殺了這些魯國人。不過有手下立即表示這樣做可能引發國際糾紛,還是算了吧。桓魋想了想,說:「那,就去把那個大樹給我砍了,看他們演練個屁。」

於是,桓魋的人火速趕到,二話不說,把那棵大樹給砍了。

「你們為什麼砍大樹?」子貢去和宋國人講理。

「為什麼?我們司馬桓魃說了,你們故意在我們首都演練周禮,是上門挑釁,知道不?」桓魃的手下基本上表達了桓魑的意思。

「那你誤會了,我們是魯國人,要去陳國,路過這裡,順便演練一下而已,不是針對你們啊。」子貢急忙解釋。

「去哪裡?」

「陳國。」

「陳國?嘿嘿,你們等著。」桓魅的人放下這句話,走了。

子貢感覺宋國人似乎話中有話,可是怎麼想也想不出來話中是什麼話。

「別管他們,我們繼續演練,難道砍倒一棵大樹就能阻止我們嗎?」孔子下令,就在大樹旁邊繼續演練。

「老師,我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是不是剛才那個監工把老師的話告訴了桓魋呢?咱們還是走吧。」子貢勸孔子。

「怕什麼?既然上天把高尚的德行賦予了我,桓魋能把我怎麼樣?」孔子不肯,又拿出了在匡地時候的牛氣。

按《論語》。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

沒等大家擺好架勢,一個看熱鬧的宋國人走了上來,直接來到孔子身邊。

「魯國人啊,快逃命吧,再不走,他們就調集軍隊來殺你們了。」宋國人說。

「為什麼?」孔子有點緊張了,急忙問。

「為什麼?公子辰和公子地的事情你們不知道嗎?」宋國人反問。

「那什麼,不要練了,趕緊收拾好東西走人,越快越好。」孔子變了臉色,不再堅持演練,而是立馬逃命了。

為什麼孔子聽到公子辰和公子地就要逃命?

【宋國的故事】

宋國的國君是宋景公,他非常寵信桓魋,兩人好得像一個人一樣。

宋景公有個弟弟叫公子地,公子地非常寵信蘧富獵,好得也像一個人一樣。公子地把自己的家產分成了十一份,分給蘧富獵五份。

公子地有四匹白馬,都是好馬,經常拿出來炫耀。桓魋就看上了這四匹白馬,找個機會請宋景公幫他弄過來。

「沒問題,你喜歡什麼我就給你弄什麼。」宋景公也不含糊,派人去向公子地要,就說是自己想要。

聽說是國君要,公子地沒辦法,只能給送了過去。

宋景公拿到這四匹馬,當即命令人把馬脖子和馬尾都染成紅色,送給了桓魋。桓魋非常得意,用這四匹馬套上車就出去炫耀了。桓魋的馬車在大街上轉悠,早就有人去報告了公子地。

「什麼?臭狗屎,原來是你把我的馬給弄去了。」公子地本來就瞧不起桓魋,如今知道自己的馬是被他給搶去了,當時就火了。

公子地也沒客氣,立即派了人出去,正碰上桓魋,把桓魋揪下車來,一頓暴打,之後又把四匹馬給搶了回來。

桓魋挨了一頓打,馬也被搶走了,皮肉之傷之外,又大大地折了面子,在手下的攙扶下去見宋景公。

「我,我沒臉在宋國混了,我,我乾脆去魯國算了,嗚嗚嗚嗚。」桓魋哭訴完自己的悲慘遭遇,就要流亡去魯國。

「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怎麼辦啊,嗚嗚嗚嗚。」宋景公拉住桓魋,不讓他走,又讓人把大門關上。

兩人抱頭痛哭,把眼睛都哭腫了。

宋景公有個同母弟弟叫公子辰,看見宋景公哭成這個樣子,覺得這下子讓國君很沒有面子,需要找一個合適的方法來解決問題,想來想去,想到了一個辦法。

「哥啊,你能把家產分給蘧富獵,卻捨不得給桓魋四匹馬,這也太不公平了。為了給主公一個面子,我建議你出國流亡。我敢說,不等你走出國境,主公就會派人來挽留你,這樣給主公一個面子,對大家都好。」公子辰大概是從書上看到這個辦法,向公子地建議。

「好好。」公子地也覺得自己這個事情做得有點過分,應該首先作出姿態來。

於是,公子地宣佈流亡陳國,帶著一家老小前往陳國了。

公子地一家磨磨蹭蹭地走,就等著宋景公派人來挽留,誰知道一直走到了陳國,宋景公都沒有派人來挽留。這下,弄假成真了。

「狗日的公子辰,忽悠我啊。」公子地在陳國大罵公子辰。

公子辰呢?

宋景公不肯挽留公子地,公子辰就去請求他挽留,可是宋景公說什麼也不肯。

「奶奶的,太不仗義了。」公子辰大罵宋景公,罵完之後,就覺得是自己害了公子地,「我要是不流亡,不就等於是我欺騙了哥哥?」

公子辰很仗義,隨即也流亡去了陳國。

第二年,也就是魯定公十一年(前499年,孔子時任魯國司寇),公子辰和公子地在陳國的支持下聯手進入宋國的蕭地,以此為據點背叛了宋國。

從那時候開始,宋國與陳國之間處於敵對狀態。

【喪家之犬】

孔子師徒急匆匆逃走,不過不敢向南走,因為向南是陳國,桓魋一定會追過去。於是,孔子師徒轉頭向西,先到鄭國,再從鄭國轉道陳國。

這一天來到了鄭國的一座城邑,不知道什麼原因,孔子竟然和弟子們走失了。弟子們很著急,於是分頭去找。子貢和胡亂一組,一邊走一邊問。正走著,前面來了一個農夫。於是,子貢上前去問。

「請問,有沒有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子貢問。

農夫想了想,說:「嗯,我倒是看見一個人在東門轉悠,身材很高,有點駝背,東張西望的樣子,像一條喪家之犬。」

「沒錯了,那肯定是老師了。」子貢斷言。

於是,子貢和胡亂趕往東門,果然看見孔子在那裡轉悠。

「老師,可算找到你了。」子貢和胡亂都鬆了一口氣,總算找到了孔子。

「你們怎麼找到我的?」孔子問,他也鬆了一口氣。

於是,子貢把那個農夫的話複述了一遍。

「哈哈哈哈。」孔子笑了,想了想說:「他對我的外形說得不准,可是說我像喪家之犬,倒是很準確啊。」

按《史記》。孔子適鄭,與弟子相失,孔子獨立郭東門。鄭人或謂子貢曰:「東門有人,其顙似免,其項類本陶,其肩類子產,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纍纍若喪家之狗。」子貢以實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狀,末也。而謂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

喪家之犬,這個成語來自這裡。

這一年,是魯哀公三年(前492年),孔子六十歲。

按《論語》。子曰:吾六十而耳順。

即使被人說成喪家之犬,孔子也能欣然接受,確實是耳順了。

孔子為什麼不在鄭國尋求發展?原因大致有以下幾點。

首先,鄭國被公族瓜分,其情況比魯國還要嚴重,因此所謂的君君臣臣是無法受歡迎的;其次,鄭國本身對周禮也並不感冒,還製造了刑鼎,運用了竹刑,本身就是對周禮的否定;再次,魯國和鄭國之間處於敵對狀態,魯國人在這裡很難被相信。

好在,孔子師徒很順利地通過了鄭國,之後進入陳國。

【孔子在陳國】

孔子在陳國住在了司城貞子家,當年孔子做魯國司寇的時候兩人之間有些交情,因此前來投靠司城貞子。

不過,孔子對自己看到的一切感到失望,他原本以為陳國還是一個周禮國家,可是他所看到的不過是一個殘垣斷壁的破敗國家。

說起來,陳國這些年來過的就不是人過的日子。

當初被楚國滅掉之後,又被楚國恢復,之後陳國君臣每個晚上做夢都是被楚國滅掉。後來吳楚大戰,陳國站在了楚國這一邊,誰知道又站錯了隊,吳國幾乎滅掉楚國,然後吳國就三番五次討伐陳國,搶了不少地盤。就在一年前,吳國還來討伐過陳國。

按《論語》。子曰:「危邦不入,亂邦不居。」

陳國,典型的危邦,隨時被滅亡的國家。

所以,孔子感到很失望很後悔。

可是,既然來了,也不能立即就走,就算忍,也要在這裡忍一段時間。

孔子在陳國沒有謀取職位,他只把這裡當成自己中途休息的所在,因此,孔子在陳國的記載很少。而少有的幾個故事中,我們還是不妨來看看。

陳國國君是陳懷公,有一天大致是打掃衛生之類,在朝廷的房樑上發現了一個隼,只剩下骨頭,與骨頭在一塊的是一支楛木箭,箭長一尺八寸,箭頭是石頭的。這個隼和這支箭的來歷是什麼?陳懷公聽說孔子在陳國,於是派人去請教。

「這個嘛……」孔子想了想,知道了答案。「這個隼的年頭可不短了,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這支箭。當年周武王滅了商朝,命令各個國家進貢,肅慎氏就進貢了楛木箭。當時周武王把珍玉分給了同姓諸侯,而把遠方的貢品給了異姓諸侯,肅慎氏的楛木箭當時就給了陳國。你們不妨去庫房裡查一查,估計還有這種箭。」

陳懷公讓人去倉庫查了一番,還真就查出來這樣的箭,一看記錄,還真是周朝初年開國祖先陳胡公從周朝帶過來的。那麼很顯然,這個隼就是在當時被射中,結果死在了樑上。

「喔,太牛了,真有學問。」陳懷公讚歎。讚歎歸讚歎,有學問歸有學問,陳懷公並不需要孔子這樣的人。

司敗是陳國的一個官職,相當於魯國的司寇。陳司敗就是陳國的司敗,原名叫什麼已經沒有記載。

陳司敗有一天請孔子作客,孔子帶著弟子巫馬期同去。說著說著話,陳司敗問了一個問題。

「請問先生,魯昭公懂得周禮嗎?」陳司敗問。

「那當然了。」孔子不假思索,信口回答。在他心裡,魯國人不能讓陳國人笑話,所以事事要維護魯國。

陳司敗嘿然,不再說這個話題。

過了一陣,孔子上廁所方便,陳司敗對巫馬期說:「我聽說君子不應該偏袒,難道孔子也要偏袒嗎?魯昭公娶吳國君主的女兒為妻,稱之為吳孟子。可是,魯吳同姓,應該叫吳姬才對啊。周禮說了同姓不婚,如果魯昭公懂得周禮的話,那不是人人都懂了嗎?」

等到孔子告辭之後,巫馬期把陳司敗的話轉告給了孔子。

「我孔丘真是幸運啊,一有過失,別人就會給我指出來。」孔子說,他承認自己錯了。

按《論語》。陳司敗問:「昭公知禮乎?」孔子曰:「知禮。」孔子退,揖巫馬期而進之,曰:「吾聞君子不黨,君子亦黨乎?君取於吳為同姓,謂之吳孟子。君而知禮,孰不知禮?」巫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過,人必知之。」

【魯國消息】

孔子在陳國期間得到了兩個魯國的消息,其中一個算是好消息。

第一個消息是當年的夏天魯國的司鐸宮發生了大火,大火越過國君的宮室,燒燬了桓公廟和僖公廟。救火的人都喊著要保護國庫,南宮敬叔趕到之後,命令負責管理周朝典籍的官員趕緊把書搬出來,並且下令:「這些書都交給你了,如果有損失,拿命來抵。」

子服景伯也趕到了,命令掌管法令禮書的官員趕緊把禮書搬出來,同樣警告他不得損毀,否則將會依法處置。季孫斯也親自前來救火,並且命令救火受傷的人必須立即撤下來,因為財物燒了還能再造,人死了就不能復活。

消息傳到了陳國,孔子慨歎一聲:「這恐怕是上天要毀掉魯桓公和魯僖公的廟吧。」

當時,胡亂正在旁邊。

「老師,我看過《孔子家語》,說是您算出來是魯公廟和僖公廟被燒了,是不是真的?」胡亂想起這件事請來了,向老師請教。

「胡言亂語不可信啊,我怎麼能算出來?你也不動動腦筋,大火燒起來也就一天時間,難道來告訴我這個消息的人是大火剛燒起來就離開了魯國?他肯定是大火燒完之後才帶消息過來的,不用我猜,他直接都告訴我了。要是我算出來的,那豈不是跟子貢一樣是不幸而言中了?那我不也成多嘴的人了?」孔子瞥了胡亂一眼,搖搖頭。

「哦。」胡亂現在明白了,好多傳奇都是瞎編的。

第二個消息是個好消息。

季孫斯死了。

季孫斯得了重病,臨死之前,給近臣正常佈置了一個任務:「兄弟,有一件事情你要替我完成啊。我的夫人南孺子快生了,生下來要是個男孩子,就報告國君,立他為繼承人;如果是女孩子,就立肥為繼承人。」

肥是季孫斯的兒子,名叫季孫肥。

等到季孫斯死了之後,季孫肥就臨時管理季孫家,一直到季孫斯下葬,南孺子這孩子都沒有生下來。

這一天季孫肥在魯哀公那裡,南孺子在家裡生了,結果還真就給季孫肥生了個弟弟。正常於是帶著南孺子趕到魯哀公這裡報告,結果發現季孫肥也在。

「什麼事?夫人怎麼來了?」季孫肥問,其實他心裡都明白。

正常暗歎倒霉,可是這時候也不能不說,於是當著季孫肥的面,把當初季孫斯的遺囑說了一遍。

「那太好了,我可以把擔子卸下去了。」季孫肥說得輕鬆而又中肯。

「那什麼,共劉,你跟他們去一趟,任命那個孩子為季孫家的繼承人吧。」魯哀公派了個大夫去季孫家,當場宣佈自己的任命。

一行人來到季孫家的時候,晚了。

季孫斯的小兒已經被人掐死在床上了。

「哎喲,兄弟,兄弟,你死得好冤哪,我要替你報仇。」季孫肥擠出了幾滴眼淚,然後去看正常,他要讓正常做這個替罪羊。

正常早已經不見了,他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他逃到了國外。

於是,季孫肥成為繼承人,就是季康子。季孫肥下令捉拿兇手,同時派人去請正常回來,正常哪裡敢。「我要是回去,就是精神不正常了。」

為什麼說這對孔子是個好消息?因為死敵季孫斯死了,而季孫肥對自己一向比較尊重。

《賈志剛說春秋之七·孔子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