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與現實驚人地相似,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回顧歷史。

晉國和楚國兩個超級大國形成的兩極世界,與20世紀美蘇兩個超級大國稱霸世界何其相似。

超級大國之間,是盡量避免直接對抗的。在這一點上,晉楚與美蘇是同樣的思維方式。因為他們知道,直接對抗的最終結局就是兩敗俱傷。於是,他們開始瘋狂的軍備競賽,儘管這同樣是兩敗俱傷。

在瘋狂的軍備競賽中,美國拖垮了蘇聯,就如晉國拖垮了楚國。

然而,世界上除了超級大國,還有大國、中等國家和小國,他們的存在就像森林中的飛禽走獸一樣,儘管他們不能稱雄於世界,卻有他們存在下去的合理性。同樣,他們需要各種生存技巧生存下去。

看上去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在兩個超級大國之間的鄭國看上去就像在老虎的嘴邊遊走,可是他們總是安然無恙,不是因為他們討人喜歡,而是因為他們是兩個超級大國之間的緩衝地帶,既然超級大國不願意直接面對,那麼這個緩衝地帶就有存在下去的理由了。

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生存技巧。在生存的壓力和生命的尊嚴之間,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選擇。正因為如此,我們才看到齊國、魯國、宋國、衛國、鄭國等國家在大國夾縫中以不同的方式生存。也正因為如此,春秋才變得精彩紛呈,而不是千人一面。

而現代世界,也正是如此。

如果我們把美國看作晉國,把蘇聯看作楚國,把法國看作宋國……我們就會發現很多有趣的現象,會發現現實世界其實並不陌生,我們的祖先早已經演練過了。

和平,是一個夢想,一個聽上去很不錯的夢想。

如果夢想永遠是夢想,那麼明天就永遠值得期待。

可是,當夢想成真,也許我們就會發現這只是一個噩夢的開始。

關於和平,祖先給過我們最睿智的教導。

「天生五材,民並用之,廢一不可,誰能去兵?兵之設久矣,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德也。聖人以興,亂人以廢,廢興存亡昏明之術,皆兵之由也。」司城子罕在兩千五百多年前就告訴我們這個道理,戰爭是人類生存發展的必然產物和必要條件,和平可以去爭取,但是永遠不要爭取到。

和平只是一個傳說。

對於小國來說,和平就是麻醉劑。沒有了戰爭的威脅,人們就會麻痺和耽於享受,於是滅頂之災隨時來到。

而對於大國呢?

腐敗同樣是一個現實的話題,不要以為祖先們就冰清玉潔。人類是有慾望的,人類的慾望是無邊的。所以,腐敗早已經滋生。而和平,又是大國腐敗的催化劑。

晉國的腐敗源於缺乏監督,內閣制的實行削弱了國君的權力,於是內閣的腐敗成為無人監督的腐敗,因為這個國家不是他們的,他們要做的是掏空這個國家。

楚國的腐敗同樣源於缺乏監督,君主獨裁的楚國並不是沒有人監督,但是,靠楚王一個人的監督是遠遠不夠的。事實上,楚國有過多次廉政風暴,包括兩位總理(令尹)和一位國防部副部長(右司馬)都曾經死在廉政風暴的鬼頭刀下。但是,又能怎樣呢?楚國的腐敗之風依然愈演愈烈。

世界和平,在宋國人的斡旋下終於來到。但是,和平將帶來什麼?

《賈志剛說春秋之四·天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