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商革夏命

夏朝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世襲王朝。夏朝的建立,標誌著中國原始社會基本結束,數千年的階級社會由此拉開帷幕。在長達五百年的統治時期,夏王朝都留下了哪些興衰榮辱的歷史記憶?夏桀是怎樣一步步地將夏王朝推向毀滅的?夏王朝最終又是如何被商朝取代的呢?

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

啟創新性地搞出來一個世襲制,成功當上了夏王朝的君主,但他與自己品行一級棒、業績一級棒的老爹相比,遜色太多。啟這一輩子庸庸碌碌,隔三差五就想吃喝玩樂,上了年紀後變得更糊塗,對朝政愛搭不理。

那時候距離堯、舜、禹的時代還不遠,大家都很懷念那些年天下為公的美好生活,所以有不少部落蠢蠢欲動,想扯大旗搞反抗。

又過了幾年,啟兩腿一蹬,掛了。他的兒子太康繼承君位。太康就更不靠譜了,整天不幹正事兒,專職帶著老婆孩子去打獵,常常幾個月都不回朝。

在北京天安門前有兩個華表,華表上有兩個怪獸,一個叫「望君出」,一個叫「望君歸」。如果君主整天宅在宮裡瞎玩瞎鬧,「望君出」就要開始叫了:「皇上,快出宮散散心啊,老百姓想您了。」要是君主整天在外遊山玩水不回朝,另一邊的「望君歸」就該喊了:「皇上,快回來吧,再不回來江山就要被人搶走啦!」

幸好「望」家兄弟倆在夏朝時還沒出現,不然估計「望君歸」喊到吐血都喚不回國君。

傳說中嫦娥的老公、射日的英雄后羿,一看太康這副不得民心的樣子,就動起了心思:「你不是喜歡打獵嗎,那就好好打,別回來了。」他發動政變,佔了都城,奪取了統治大權。

后羿雖然箭法超群,當世第一,但也沒什麼治國的頭腦,就是一介武夫。他自認為箭術過人,手握神箭便可解決任何問題,所以對政事不聞不問,跟太康一樣,整天就知道獵山豬,打野雞。

他手下的幾個忠臣勸諫他,結果要麼被疏遠,要麼被流放。如此一來,正直的大臣就都不敢出頭了。后羿身邊沒了賢臣,導致中國歷史上第一位佞臣寒浞粉墨登場了。

這個寒浞別的本事不會,諂媚逢迎、溜鬚拍馬卻是一等一的高手,深得后羿信任。同時,他又利用各種小恩小惠愚弄百姓,使百姓對他感恩戴德。他暗結黨羽,等待時機,企圖取后羿而代之。

有一次,后羿剛從外面打獵回來,寒浞趁機裡應外合,殺死后羿,奪取了最高統治權。

后羿出來混很快就都還上了——他沒有放過太康,寒浞也沒有放過他。

當然了,與后羿相比,寒浞的殘暴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不但殺了后羿,奪了江山,還霸佔了后羿年輕貌美的妻子。

不僅如此,寒浞還任意驅趕、殺戮百姓,搞得民怨沸騰。大家都覺得寒浞真是太混蛋了。后羿雖然昏庸,但他好歹也就拿弓箭射兔子玩兒。寒浞可倒好,是殺人玩兒,太不是東西了。於是大家又漸漸懷念起神射手后羿來,以至他的昏君形象慢慢扭轉,變成了英雄。

太康被后羿趕走之後,一直被追殺,他和他的弟弟、侄子、侄孫三輩人都東躲西藏,處於半流浪狀態。

流浪就流浪,怎麼還有半流浪?這是因為有一些部落和夏王室的親戚、支持者,還比較照顧他們,讓他們不至於沿街乞討。就這樣過了好幾十年,直到太康的侄孫少康出現,情況才發生了變化。

少康這個小伙子很有才,他發明了一種皮甲,穿上之後足以抵擋石頭、木棒的攻擊。先進的防護裝備提升了少康的軍事力量,幫助他徹底肅清了寒浞及其殘餘勢力。

少康的復國行動在歷史上被稱為「少康中興」。它不但恢復了夏王朝的正統,還推動夏朝走向了鼎盛。

夏桀迷上了破壞狂美女

經過了「太康失國」「少康中興」之後的夏朝,在平淡中走向沒落,直到夏桀出現,才搞出了一些大動靜。

夏桀是夏朝最後一代君主,也是中國歷史上最聲名狼藉、昏庸荒淫的君王之一。據說此人身材高大,文武雙全,尤其是力氣特別大,能夠生擒野牛、老虎,折斷鉤索。

按理說這號人不應該是亡國之君,尤其是在冷兵器時代,誰力氣大誰就更有本事。但是,因為夏桀太有本事了,所以他太把自個兒當回事兒了,結果就形成了殘暴的性格。

當時夏的東邊有個部落,在桀繼位之前老挑事兒。桀恨得牙癢癢,所以一繼位就調集上萬軍隊御駕親征。

那時候能出動一萬人的軍隊就很了不得了。東邊的部落一看大軍殺了過來,原本還想抵抗,結果一數人頭,全部落的人加起來都沒桀的軍隊人多,所以只好繳械投降,表示臣服。

氣勢洶洶的桀一開始並不打算接受投降,想一口氣滅了他們。部落首領很害怕,想來想去想出了一條美人計,挑選了一個絕世美女獻給了桀。

這位美女叫妺喜,長得傾國傾城。桀一見倆眼珠子都直了,瞬間怒氣全消,樂悠悠地抱著美人班師回朝了。

妺喜隨同桀回到國都後,覺得宮殿的裝潢配不上自己的美貌,小嘴一噘,不高興了。迷了心竅的夏桀哪敢讓美人不高興,趕緊下令重修宮殿。

修宮殿可是要錢的,不僅要錢還要勞動力,於是老百姓就遭殃了,被迫出錢出力。大太陽底下還有監工拿根皮鞭督促工程進度,誰動作稍微慢一點,就得挨鞭子。

很快,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的新宮殿就修好了。它高得讓人難以仰望,從地面上看,就好像要傾倒一樣,因此得名「傾宮」。

傾宮竣工之後,夏桀就帶著妺喜歡歡喜喜地入住了。陪著美女住豪宅,夏桀哪還有心思理會朝政。

據說妺喜有個特殊的癖好,她喜歡聽絲綢被撕開的聲音。被她迷得團團轉的夏桀馬上下令,讓全國各地每天進貢一百匹絲綢,讓宮女扯出聲音給妺喜聽。妺喜還喜歡聽珠玉碰碎的聲音,桀就讓全國各地每天進獻一百對美玉,讓宮女一對兒一對兒碰碎了給妺喜聽。

這倆人一個破壞狂,一個沒腦子,荒淫無恥到了這種程度。不僅老百姓扛不住,天天忙著進貢的諸侯們也都受不了了。

即便如此,狂妄的夏桀還堅信自己的統治將永世不竭。他把自己比作太陽,說太陽不滅亡他就不滅亡。老百姓們為了詛咒他,天天問太陽什麼時候滅亡,寧願和太陽、夏桀同歸於盡。

晚年的夏桀更加荒淫無度。他命人造了一個大池子,盛滿酒,並招來一大群男男女女,在裡面縱情聲色,把王宮搞得烏煙瘴氣。

有個叫關龍逢的大臣見夏朝國運日危,就手捧黃圖來求見夏桀。所謂黃圖,就是繪製有祖先帝王功績的圖,算是一種歷史文獻,目的是讓後世子孫能夠傚法先王治理國家。

關龍逢獻上黃圖後,夏桀連看都沒看,就扔在了一邊,想趕緊把他打發走。但是關龍逢不僅站著不走,還情緒激昂地把夏桀教訓了一通,說什麼你應該向大禹王學習啊,你這麼玩鬧下去是坐等亡國的節奏啊,等等。

夏桀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後來越聽越不耐煩,一拍桌子,就讓侍衛把關龍逢抓了起來,還當場燒燬了黃圖。關龍逢被打入大牢,不久之後就被殺掉了。

關龍逢可謂是史上死諫第一人。他的前車之鑒讓夏桀身邊的忠臣越來越少——誰都要命啊!

商湯有個好高管

就在夏桀把夏朝搞得不像樣子的時候,商部落逐漸強大了起來。這就跟後世朝代更替一樣,你要是胡搞,肯定就會被別人盯上。

商是黃河下游的一個部落,傳說他的祖先曾跟大禹一起治水,是有功之人。在夏朝,商部落以造牛車聞名。他們的人駕著牛車,用帛和牛當貨幣,在部落間做買賣。我們現在之所以把買賣人叫商人,就是因為商部落的人擅長做買賣。

商的手工業、畜牧業都很發達,人們又會做買賣,所以整個部落特別有錢。到夏朝末年,它已經是一個強大的部落了。

商的首領商湯是一方諸侯之長,有權征討鄰近的諸侯。商湯這個人十分有遠見卓識。他看到夏桀暴虐殘忍,認為這是推翻其統治的好時機,就做起了滅夏的準備。

夏桀是暴君,但不是昏君,他雖然混蛋但並不傻。商湯暗地裡那些動作他也知道一二,因此對商湯戒心十足。後來夏桀越來越不放心,就找了個借口,把商湯召進首都,囚禁在一個圓形的土坑裡。

商部落的人得知消息後焦急萬分,得趕緊想辦法救人啊。這時候,一個叫伊尹的人挺身而出了。

這個伊尹以前在夏桀身邊幹活。他看到桀這傢伙越來越不是東西,早晚要被人收拾,便找機會離開了夏都,準備棄暗投明。沒承想他剛走到半道,竟莫名其妙地被人抓了起來,變成了奴隸。

當時奴隸的生活暗無天日,伊尹這輩子本來再沒啥盼頭了,但他憑藉著自己烹飪的好手藝,當上了部落裡的大廚,專門給首領的大小姐做飯。後來這位大小姐出嫁時,就把他當作陪嫁奴隸帶在了身邊。這位大小姐嫁的人就是商湯,而伊尹也就成了商湯的廚子。

商湯吃了伊尹做的菜後很滿意,就想見見這位大廚。二人一見面聊天,商湯發現伊尹還是個管理人才,就將他從奴隸堆裡撈了出來,提拔成了部落裡的高管。

商湯被囚禁後,伊尹趕緊動手救人。他曾經長期在夏做事,知道那裡是小人當道,而對付小人用不上什麼特殊的計策,砸錢就行,反正商也有的是錢。

伊尹帶著重金,前往夏國上下打點。他買通了夏桀的兩個寵臣。這倆人收了錢後,就去跟夏桀匯報,說經過他們縝密的偵查,發現商湯是個老實人,肯定不會謀反,讓夏桀把他放了。

就這樣,商湯囫圇個地出來了。

商湯回去之後,趕緊著手準備滅夏。他把居住地遷到了亳,因為從這裡到夏的統治中心交通便利,易於行軍打仗。

與夏桀的暴虐無道相比,商湯就是宅心仁厚的佛爺。有一次,商湯在野外看到有人掛了四張大網抓鳥。捕鳥人一邊等著鳥自投羅網,一邊禱告道:「鳥兒啊鳥兒,甭管你是從哪裡飛來的,都進到我的網裡吧。」

商湯走上前去,對那人說道:「你怎麼能把天下的鳥捕盡呢?」說完這話,商湯還把網揭開了三面,也有人說是揭開了一面,然後禱告道:「鳥兒啊,你朝哪兒飛都行,要是不想活了,再飛進這網裡來吧。」

這就是「網開三面」的由來。後來這個詞兒不知道怎麼傳的,才變成了「網開一面」。

那些跟夏朝離心離德的諸侯們,聽說商湯對鳥都如此寬厚,紛紛讚頌他的仁德。商湯一方面用仁德感召諸侯,另一方面也用武力剪除夏朝的羽翼。

那時的人們對鬼神很敬畏,把祭祀天地、祖宗看作頭等大事兒。當時有一個部落是夏的忠實擁躉,他們有一次沒有按時祭祀。

商湯派人去責問,這個部落的首領叫苦連連:「我們這裡窮啊,沒有牲口做祭品。」商湯一聽這話,趕緊送來牛羊做祭品,但這部落竟把牛羊殺掉吃了。

然後商湯又是給糧食,又是出人的,可以講是仁至義盡了,但對方根本不領情,還是不祭祀。這就激起了其他部落的公憤。

於是,商湯果斷出兵,先把這個部落滅了,然後又陸續攻佔了其他幾個部落,實力越來越強,名聲也越來越大。後來,伊尹建議商湯停止向夏桀進貢,想藉機試探下夏桀的實力和反應。

夏桀很生氣,立刻徵調了九夷之師來伐湯。伊尹一看不簡單,這時候還能徵調這麼多人,滅夏肯定沒戲,於是趕緊讓商湯投降謝罪。

夏桀也懶得打仗,就接受了商湯的投降,收了他貢上的謝罪禮品,口頭上批評了他一頓,就撤軍了。

又過了一年,商湯再次停止向夏桀進貢,夏桀又怒征九夷之師去打商湯。但此時的九夷之師早已與商湯抱在一塊兒了,他們拒絕徵調,使桀的實力大大削弱。

替天行道,商革夏命

到了公元前1600年,商湯誓師伐夏。他在伐夏檄文中說道:「夏桀這東西不幹好事兒,老天爺不要他了。今天我和我的盟友們討伐夏桀,是奉上天之命,替天行道,是非常正當的行為。」

誓師之後,商湯挑選良車和勇士,命令各部聯軍共計三萬軍士迂迴包抄,繞道夏都以西,從背後突襲,很快攻佔了夏朝的國都。夏軍倉促應戰,雙方大戰於鳴條之野。

夏桀登上一座高山指揮作戰,可惜天公不作美,突然間下起了大雨。夏桀的扈從一看,喲,下大雨了,一幫人竟然通通跑回營帳避雨來了。

你說打仗的時候命都可以不要,還怕雨嗎?趁著這幫人跑回營帳避雨的時機,商湯安排在夏桀身邊的很多間諜,紛紛扯開嗓門大喊夏軍敗了。這一喊,不明就裡的夏軍就散了軍心,紛紛四處奔逃。夏桀再也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了,只好倉皇逃入城內。

這一幕在中國歷史上一再上演。因為一方太不得人心,致使將士們也毫無戰心。只要間諜抓住時機,蹦出來喊兩嗓子,就能使不得人心的軍隊徹底瓦解。

夏桀逃入城後,商軍的攻勢仍猛。無奈之下,夏桀只好攜寵妃妺喜和許多珍寶,乘船向南巢逃竄。至此,夏朝滅亡。

三年後,夏桀死於亭山。夏桀臨死之前還不醒悟,只是十分懊悔地說道:「當初真應該把商湯弄死!」

夏桀一死,商湯在各路諸侯的擁護下,告祭上天,宣佈商朝建立,定都於亳。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商湯革命」。古時候,人們認為改朝換代是天命的變革,所以稱之為「革命」,和咱們現在講的革命不是一個意思。

商朝建立後,有人主張廢掉夏朝的社稷,但是商湯並沒有這樣做。為了安撫夏朝遺民,商湯仍然保留了夏朝的神社,並給夏民分封土地,以此取得了他們的信任。

商湯還修改曆法,改變了器物、服飾的顏色。商朝尚白,國君和貴族都穿白色的衣服。

商湯吸取夏朝滅亡的教訓,整治朝綱,提拔賢良,貶斥小人,寬以治民,發展農業生產,很快就緩和了矛盾,政治局面趨於穩定。

商朝建立後不久,國內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整整五年沒有下一滴雨。莊稼沒有收成,老百姓的日子很難過。

商湯非常焦慮,認為是自己有罪。為了向天贖罪,他在桑樹林中設立祭壇,剃掉自己的頭髮,讓侍從將自己的雙手綁在背後,並在自己身下點起柴火,向天祈禱。他的誠心感動天地,瓢潑大雨傾盆而下,澆滅了火焰,並有效地緩解了大旱。

商湯此舉深受諸侯們的讚揚。在他們的支持下,商湯開始了大規模的對外征伐,商王朝的統治區域也日益擴展,不僅黃河中下游地區處在商朝統治下,連遠在西方隴西的部落,也向商王朝臣服朝貢。商王朝成為了當時中國最強盛的國家,有力地促進了生產力的發展,使古代華夏文明進一步繁榮發展。

商朝在開國之君商湯的治理下,國家機器進一步強化,國運進一步強盛。那麼,它後來的命運又是怎樣的呢?

《袁騰飛講先秦·上古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