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殷商六百年

商朝是中國歷史上處於奴隸制鼎盛時期的一個王朝。它經歷了從混亂到復興,又再度衰頹的風風雨雨,統治長達六百年。商王朝為什麼會出現九世之亂的局面?是誰為商王朝開創了輝煌的太平盛世?商王朝大廈將傾時,末帝紂王又是如何統治國家的呢?

王位繼承這事兒太亂了

商湯滅夏,建立商朝,開創了以武力奪取天下的先例,打破了天子不可變的定律,使中國之後的歷史變得更加多姿多彩。所以,「商革夏命」可以算是中國政治史上的一大改革。

從商湯開始,一直到商朝的第六代君王,商的國運都如日中天,蒸蒸日上。不過,商朝也存在著自己的問題,而且非常棘手。

這個問題就是王位繼承的問題。當時王位沒有固定的繼承法,要麼老子死了兒子上,要麼哥哥死了弟弟上。結果這事兒就弄得有些複雜,上一任老國王一死,王位傳給二弟,然後二弟傳給三弟,三弟傳給四弟,一直到沒弟弟為止。

沒弟弟傳了,就只能傳給兒子。那到底是傳給大哥的兒子,還是傳給小弟的兒子,這就沒規矩了。最後一個弟弟當然希望傳給自己的兒子,但老大的兒子肯定就不願意了:你的王位是我爸爸的,你應該還給我,等我死了再給你兒子。

可是這麼一算,老二、老三的兒子又不願意了:我們的爹也當過國王,憑什麼把我們跳過去?不行,必須再挨個兒輪一遍。

可是商王肯定不止一個老婆,也不止一個兒子,兒子也不止一個兒子。到底傳給哪個兒子,那可就說不清了。

王室貴族為了爭奪王位,今兒弟弟殺哥哥,明兒叔叔滅侄子,骨肉兄弟相殘的事情經常發生。

朝堂上天天打打殺殺,國家的形勢能穩定嗎?其他諸侯國一看,你們這麼亂,真是太好了,乾脆不把商王室放在眼裡,甚至與他們分庭抗禮。

商王室忙著爭權奪利,諸侯國在外虎視眈眈。內憂外患之下,不僅商王室亂了套,全國上下都亂了,老百姓更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就得反抗。老百姓一反抗,國家就得鎮壓。如果鎮壓不了,就只好想辦法安撫、躲避。所以商的都城搬來搬去,甚至有的國王一繼位,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遷都。

就這樣一直鬧了好幾百年,整個國家都已經被折騰得不像樣了。再這樣下去,不用別人來打,自個兒就散架了。這種情況一直到盤庚繼位之後才有了好轉。

連哄帶嚇把家搬

盤庚是一位很能幹的君主,他深知商朝正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時期,再不革除惡習,那就要玩兒完了。經過長期的思考和考察,盤庚決定將都城遷到殷。

殷在黃河的北邊,離舊都亳比較遠。從政治上來看,如果遷都到殷,可以有效削弱王公貴族的舊勢力,緩和國內矛盾,解決因王位繼承問題而產生的混亂局面。

從經濟上說,殷這個地方河流眾多,有利於發展農牧業。從戰略上說,更可以抵禦北方和西北地區各方的侵擾,控制四方諸侯。

盤庚遷都的提案一提出,就遭到了大多數貴族的公開反對:我住在這兒,我爸爸住在這兒,我爺爺也住在這兒,我們都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搬?遷都是那麼容易的事兒嗎?我可以走,我老婆孩子也可以走,可房子能走嗎?田地能走嗎?我家的金銀財寶得一車一車搬,那是你搬呢,還是我搬?

盤庚不吃這一套,他發話說:「我是老大,你們都得聽我的!」他把所有反對遷都的貴族集合在一起耐心勸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連哄帶嚇,貴族們只好不吱聲了。

盤庚一看貴族們不再公開反對,馬上將遷都計劃付諸實施。盤庚帶著王室貴族,百姓、奴隸趕著牛羊,渡過黃河,拖家帶口地搬遷到了殷。

一幫人來到殷後,開始動手建設城市。新建的城市比較簡陋,宮殿是用木料和茅草搭建的,和民居一個待遇。城市初具規模後,盤庚把發展的重點放在了政治和軍事上。

盤庚遷殷之後的商朝,出現了復興的局面,盤庚因此被稱為中興賢王。盤庚以後二百多年,商朝都定都於殷,所以商朝又叫殷商,或者殷朝。

近代,人們在河南安陽小屯村發掘出了大量的商朝遺物,證明那就是殷的遺址,人們稱其為殷墟。在殷墟發掘出來的文物中,有大量的龜甲獸骨,上邊刻著一些很難辨認的符號。經過學者仔細研究,認定這是商朝的文字——甲骨文。

甲骨文的發現,不僅證明了商朝的存在,還提供了大量有關商朝的可靠史料,因此商朝被一些學者看作中國信史的開端。

為得賢臣裝頹廢

盤庚遷殷之後,商朝國勢上升。到了武丁統治時期,政治、經濟、文化空前發展,歷史上稱之為「武丁中興」。

武丁是商朝第二十三任王,也是繼盤庚之後最好的商王。他的父王為了將他培養成才,在他年紀還小的時候,就派他到各地考察民情,使他從小就接觸到了大量的平民和奴隸,瞭解到了下層人民生活的艱辛。

當時有一個叫傅說的奴隸,是個大賢才。武丁聽說後親自去面試他。倆人一聊天,武丁發現此人果然談吐不凡,乃曠世奇才。但因為傅說是奴隸出身,沒法出任官職,這怎麼辦呢?武丁想出了一個妙招——裝頹廢。

武丁這一裝頹廢,大臣們就急了:「您不能這麼玩兒啊,要這麼下去,咱們全得完蛋,夏桀的榜樣在那擺著呢!」

武丁一看有效果了,就搖頭晃腦地說道:「天帝托夢給我,說要賜我一個聖人。有了這個人呢,朝政就不用我管了,咱哥幾個都樂得清閒。」

當時的人都很信託夢這事兒,所以既然國王這麼說,那肯定就是真的。於是大傢伙就按照武丁的描述找這個人,找來找去就找到了傅說。

事實證明,武丁確實是一位識人善任的君主。傅說為相之後,一心一意輔佐武丁,壯大了商朝的國力。

在這一時期,武丁還出兵征討了侵擾商朝的各方國。一系列的戰爭雖然維護了國家的穩定,但同時也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加重了百姓負擔,激化了階級矛盾。從某種程度上說,它也使商朝由興盛走向衰敗。

武丁有一個王妃,名叫婦好,是商朝傑出的女政治家和軍事家。婦好的文化修養很高,武丁經常讓她主持重要的祭祀,並任命她為占卜官。同時,婦好還是商軍總司令,曾多次帶兵出征。最多的一次,她曾領兵一萬三千人,立下了赫赫戰功。

婦好去世後,武丁十分悲痛,下令為她建造了大型的獨葬墓穴。後來,婦好墓在河南被挖掘出土,為研究商朝歷史提供了許多重要的資料。

武丁還確立了嫡長子繼承製。具體來說,就是國王生前預立嫡長子為王位繼承人,以避免子孫為爭奪王位打打殺殺。

嫡長子繼承製的確立,一方面鞏固了王權,減少了統治集團內部的權力紛爭;但另一方面,王位早定也使年幼的儲君不思進取,從小就荒淫享樂,加速了統治集團的腐朽,削弱了商朝的統治。

現在從殷墟出土的青銅器,有相當一部分都是酒器。雖然說當時已經是青銅器時代,但青銅器仍然算是奢侈品。它們雖然現在看上去綠油油的,不太好看,但其實當年它們沒生銹時是金燦燦的,跟黃金差不多,十分精美,所以貴族才喜歡拿它當陪葬品,不然誰會弄倆杯具陪葬呢?

其實,青銅器並不好使。它是銅、錫、鉛三種金屬的合金,用它做酒器很容易引起慢性鉛中毒。後來的商王、貴族都很短命,其實跟這個也有關係。加上青銅器的製作工藝十分複雜,大量的人力、財力都浪費在這上面了,國力水平能高嗎?

商朝的社會問題就這樣一代代地積累,到紂王時,終於爆發了。

暴君和美姬的荒唐日子

紂王名叫子辛,是商朝第三十二代國王。他這個「紂」,是西周建立之後給他封的謚號,是殺戮無辜的意思。

紂王二十歲時就當上了商王。他腦子好,力氣大,這一點跟夏桀很像。腦子好,才能想出夠絕的壞主意,才有成為暴君的潛力;力氣大,就容易天天舞槍弄棒,形成暴力傾向。

紂王在繼位之初,也算是有所作為。他把商朝的疆土開拓到了我國東南,開發了長江流域。此後,中原文化更好地傳播到了東南地區,兩個地域的聯繫日益密切。可以說,商紂王對中華文明的發展也做出過很大的貢獻。

但是,隨著在位時間的增長,曾經年輕有為的君王慢慢變成了貪圖享樂的昏君。錦衣玉食的生活使紂王逐漸迷失了方向。他越到老年,越認為美酒、好肉、美女才是人生的最大享受。

在紂王繼位的第四十年,因為一個部落叛變,他下令大軍討伐。那個部落因抵擋不住,首領就把自己的女兒蘇妲己獻出來乞和。

此時的紂王已年過花甲,而妲己還不到二十歲。她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而且能歌善舞,才藝俱佳,很快便成為了紂王的寵妃。

年老的紂王為了討好美人妲己,派人搜集天下各類奇珍異寶和珍禽異獸放在宮裡,還與她整日飲酒作樂,通宵達旦,對國事更是不聞不問了。

即便如此,妲己仍然思念自己的家鄉。她經常懷抱樂器,無限哀怨地唱著思鄉之曲。紂王一看美人思鄉,就專門為她修建了一座摘星樓,讓她遙望家鄉。

妲己還很會變著花樣地玩兒。她讓一群男男女女追逐於酒池肉林之間。酒池就是一個大池子,裡邊灌滿了酒,可以行船。肉林就是在酒池邊豎了許多木樁,上面掛著香噴噴的烤肉。紂王跟妲己也在此盡情酗酒、吃肉。

當時有一位地方諸侯的女兒長得十分美麗,被好色的紂王召入了宮中。這位姑娘非常善良,她看不慣紂王和妲己的胡作非為,經常出言勸諫,而且拒絕參與他們荒唐的享樂活動,所以很快就被紂王殺掉了。

紂王不僅殺了這個姑娘,還把他爹剁成了肉醬,分給諸侯們吃。紂王的意思就是讓大家都老實點兒,誰要不老實,這碗肉醬就是下場。

有一年嚴冬,妲己看到有人光著腳在冰上行走。她想:「這麼冷的天,這人竟然光腳在冰上走,如此不怕冷的腳,肯定與眾不同。」妲己這時候可能想做一個生物學家,想研究研究這個腳的生理構造,於是就叫紂王命人活活把這人的雙腳砍了下來。由此可見,這兩個人已經沒有人性可言了。

變態男女奏亡音

當時周部落的首領叫姬昌,他就是後來的周文王。

有一次,姬昌的長子到首都朝見商王。天天和商紂這個老頭子混在一起的妲己,一看文王長子如此年輕英俊,就心動了——自古美女愛少年嘛。妲己不僅心動,還行動了,她主動勾搭了人家。但姬昌的長子正氣凜然,嚴守君臣之禮,拒絕了妲己的誘惑。

妲己被拒後惱羞成怒,跑到紂王面前惡人先告狀,說姬昌的長子調戲她。紂王一聽大怒道:「你小子敢調戲我老婆,不要命啦!」他下令把姬昌的長子剁成肉醬做成餡餅,送給姬昌吃,並把姬昌囚禁了起來。

姬昌被囚禁後,周部族的臣子們多方營救,終於通過賄賂的辦法,把姬昌從虎口裡撈了出來。從此,周跟商朝算是結下了深仇大恨。

紂王一系列的暴虐行為遭到了諸侯和大臣們的強烈不滿。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微子勸諫他道:「您這麼玩兒命喝酒,太容易酒後亂性,幹出糊塗事兒了。再不懸崖勒馬,咱們商朝可就要滅亡了!」

紂王對微子的勸告充耳不聞,微子只好偷偷離開。後來武王伐紂滅了商,微子就歸降了周朝,並被封為宋國的國君。

紂王的叔叔箕子也來勸諫。紂王不但不聽,還把箕子囚禁了起來。箕子獲釋後,就帶人出奔到了今天的朝鮮,建立了朝鮮歷史上第一個國家——箕子朝鮮。直到今天,朝鮮半島的民族傳統服裝,其顏色仍以白色為主。這明顯是受殷商影響。

紂王的叔叔比干也挺身而出,好言規勸紂王。喪心病狂的紂王竟然命人剖開比干的肚子,取出他的心來觀賞。因為據說比干很聰明,心有七竅,所以紂王很好奇。比干跑來諫言,等於自己撞槍口上了。

在民間傳說中,比幹不知怎的演變成了財神爺,所以大家拜財神爺,拜的就是比干。當然了,財神爺還有很多,比如趙公明、關公等。

比干被殺事件嚇得大臣們人人自危,有的人裝病不出,有的人雖然還上朝,但不發一言,有的乾脆就投奔了周。

紂王對親屬、大臣尚且如此,對老百姓就更加肆無忌憚了。他強迫老百姓服勞役,搶老百姓的糧食釀酒,迫使老百姓沒日沒夜地到深山老林裡獵取野獸。

夏桀的愛妃妺喜最喜歡聽撕綢子聲、摔玉聲,充其量只是個敗家小媳婦兒。紂王的愛妃妲己不僅敗家,還變態,最喜歡幹的事兒是看殺人。為了討得美人一笑,紂王派人用炭火燒熱銅柱,強迫老百姓在柱上行走,這就是臭名昭著的炮烙之刑。

在商紂的暴虐統治下,老百姓活不下去了。他們紛紛扶老攜幼,四散逃亡,有些人就去投奔了周。

夏、商兩代的亡國之君——夏桀和商紂都不是平庸無能之輩,但他們的暴行卻驚人地相似。這有可能是後世史家為了告誡帝王要勤政省刑,刻意歷數了夏桀和商紂的罪狀。為了達到警示的目的,把夏桀幹過而商紂沒幹過,或者商紂幹過而夏桀沒幹過的事兒,說成這倆人都幹過。

紂王的暴行激化了社會矛盾。早已磨刀霍霍、等待時機的周武王,準備對他發動進攻,疾風驟雨式的革命就此拉開了序幕。那麼,周武王是什麼來頭?他將如何對殘暴的商紂發起進攻呢?

《袁騰飛講先秦·上古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