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媚人的妖嬈

    酒菜豐盛極了,野味山珍,擺滿一桌,再回馬幫,鐵騎受到前所未有的歡迎。

    老幫主夫人柳槐素舉盅向鐵騎,說:「這第一盅酒,向鐵公子賠罪,鐵公子委曲了。」說完一飲而盡。

    她說的「委曲」,大家明白,指的是與玉兒的男女之事。

    鐵騎心底暗恨,臉上卻依舊如常。

    旁邊女侍忙再斟酒。

    「這第二盅,向鐵公子致謝,老幫主臥病,雲天剛接代幫主,西南王府這趟鏢太棘手,鐵公子肯不計前嫌,柳槐素代老幫主謝鐵公子。」

    她一仰頭,將酒飲盡,黑亮的眸子晶晶閃閃,這好看的女人帶幾分誘人野性,她風韻益形動人。

    左佐君說:「第三盅酒,左某來敬。鐵公子雖非馬幫弟兄,少爺對鐵公子信賴,比對馬幫弟兄有過之無不及,日後要偏勞鐵公子,左某先乾為敬。」

    旁邊站了個容貌姣好的侍女,她頻頻斟酒,笑靨如花。

    柳槐素朝她看了一眼說:「媚人,坐下來吧。」

    媚人微微一笑:「少爺、鐵公子在,媚人不敢。」

    鐵騎不解望媚人一眼,柳槐素笑道:「這媚人姑娘,是馬幫有名的姑奶奶。只因她聰明靈巧,頗得老幫主喜歡,人人稱她姑奶奶。來媚人,坐啊!」

    媚人眼瞧薄雲天,聲如黃鶯道:「少爺與鐵公子在座,媚人不敢放肆。」

    薄雲天聽她連說兩次「不敢」,瞧也沒瞧她一眼,淡淡道:「你坐吧,不必拘禮。」

    媚人深深一福:「放肆了。」遂坐在下首。

    鐵騎深深瞧她,此姝年齡比一般婢女稍大,年紀卻頗為年輕,不過廿、四歲。穿著光鮮的粉紅衫裙,頭上梳個大辮子,額上有美人尖,眉長入濃鬢,眼睛水汪汪,果然人如其名,漂亮媚人。

    鐵騎緊瞅她幾眼,似被吸引。媚人發覺了,不由得抿著嘴笑。

    鐵騎一點不反常,初次見到她的男人,尤其是年輕男人,都會緊緊看牢她。

    唯一的唯外,薄雲天似乎不看她。她在斜對面,薄雲天瞧也沒瞧一眼,好像眼前沒她這個人。

    為了西南王府的寶石頂,馬幫不敢掉以輕心,連忙展開佈署。

    巨型桌案圍坐了八人,包括薄雲天、鐵騎、左佐君、五堂堂主等。

    桌案肯一張大地圖,馬幫一百三十三分寨縱橫交錯,星羅棋布,光看地圖,即可看出馬幫勢力分佈之廣,組織之龐大了。

    左佐君指著地圖說:「代幫主第一次護鏢,寶石頂又是無價之寶,不容任何差錯,屬下已有萬全之策,沿途三十五個分寨幾乎傾巢而出,全力支援,不教有任何閃失,屬下安排,代幫主不知滿不滿意?」

    薄雲天稍一想,緩緩搖頭道:「寶石頂雖是無價之寶,卻也不須傾巢而出,以免走漏風聲,反引來覬覦。依我看,左總管只要挑出五、六分寨,由他們支援即可。」

    左佐君臉色一凝,說:「代幫主此言差矣,寶石頂無價珍寶,屬下根據通往盛京路線,列出三十五個分寨,這一路上,由三十五分寨戒備護衛,相信可安抵盛京。」

    薄雲天沉吟不語,左佐君道:「江湖路險,一路平安為要,不是屬下要托大,屬下在馬幫前後二十年,什麼樣驚濤駭浪屬下沒經歷過?這一趟鏢,尤其緊要,若有閃失,沒有任何人能承擔得了,代幫主尤其首當其衝,代幫主明白麼?」

    「一定要動員三十五分寨?」

    「不錯,保的是皇家的鏢,動員三十五分寨並不為過。」左佐君說:「表面上與平常無異,三十五分寨,沿途以暗哨、便衣哨戒護,外人絕看不出異狀。」

    薄雲天與鐵騎交換眼色,左佐君問:「鐵公子以為如何?」

    鐵騎原本如鯁在喉,此刻心生警覺,言不由衷說:「左總管是前輩,必有獨到之處,鐵某後生晚輩,不敢置喙!」

    左佐君聞言微笑:「鐵公子有高見,不妨提出,大家琢磨著。」

    鐵騎慢吞吞說:「雲天兄保鏢上路,鐵某義不容辭,一路護鏢就是,至於馬幫如何動員,相信雲天兄與左總管自有安排。」

    「不錯,左某運籌帷幄,不過,千里之外還要代幫主多加仔細,寶石頂份量太重,代幫主年紀輕,江湖閱歷太少,這趟鏢走下來,幾分能耐,立見分曉,幫主寶座,非得才德齊備,才坐得穩哪!」

    這-晚回東廂房,薄雲天與鐵騎交頭接耳談了幾句,鐵騎輕歎:「這左總管是個厲害角色,在你面前口稱屬下,卻處處托大,以長上權威壓抑雲天兄,聽著令人十分不平。」

    薄雲天不以為然:「左總管忠於馬幫,以過來人身份指點,即使對雲天有所壓抑,也是一份愛之深美意,小弟十分感激他。」

    鐵騎聽他如此一說,呆了一呆,說:「失言了。」

    「鐵兄也是一番美意,感謝之至。小弟如今身為代幫主,若無容人之量,又何能統御一個大馬幫?」

    鐵騎黯然點頭,無趣道:「雲天兄說得對,統御大馬幫,的確需有容人之量,姓鐵的失言,回屋裡去了。」

    薄雲天聽他語氣奇異,又看他神態懨懨,驚奇問:「鐵兄有何不對?」

    鐵騎搖頭苦笑:「並無不對,回屋裡去了,雲天兄早點歇下吧。」

    不錯,該早點歇下了。薄雲天寬了外衣,聽房門叩叩作響,想自己回到馬幫後,幾無鬆懈時刻,連夜深時刻,也有人來干擾。他輕歎一口氣,應了一聲:「進來吧。」

    門咿呀開了,亭亭玉立的媚人立於門口,笑靨甜美,薄雲天正訝,她已進得屋裡,在她後面,有一團氳氤熱氣,薄雲天這才看出,熱氣後是個小丫頭,手上端著一個大木盆。

    媚人說:「侍候少爺漱洗。」

    丫頭把木盆往地面一放,帶上門出去了。

    媚人屈身一蹲,揪了條熱毛巾,雙手捧著,送薄雲天手薄雲天接了毛巾,輕輕道:「你也出去吧。」「夫人令我來侍候少爺,媚人不敢不遵命。」「什麼夫人?」「少爺二娘,老幫主夫人。」

    薄雲天錯愕一下,說:「多謝她美意,我不需侍候,你走吧。」

    媚人臉上一僵,隨即再綻笑靨:「媚人生來是侍候人的,少爺如今是馬幫代幫主,理應有人侍候。」

    薄雲天好笑道:「今日的薄雲天,與往日的薄雲天有何不同?姑娘,請!」

    媚人笑意全消,突然頭一低,眼觀鼻、鼻觀心,歎了一口氣,感傷說:「做這卑賤工作,已經無可奈何,少爺還要嫌棄,無地自容了。」

    看她噘著嘴,眼眶湧現淚光,薄雲天愕道:「姑娘言重了,只是不慣被人侍候,何來什麼嫌棄?」

    媚人一挺胸,萬般委屈道:「少爺為何不正眼看我?」

    薄雲天驚愕看她,暗忖這媚人來意可疑,需小心應對才是,如此一想,遂平心靜氣,語氣淡漠說:「世間顏色,繽紛多彩,徒惹眼花心亂,不看也罷!」

    媚人哀怨望他,黯然道:「少爺嫌棄我麼?」

    「薄雲天已非自由之身,有何資格嫌棄別人?」

    媚人驚愕:「少爺已非自由之身?怎麼說?」

    「魯家莊的魯姑娘,不知道嗎?」

    媚人愕然的臉上,突又湧來笑意,酸澀道:「魯麗珠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少爺如此說,媚人更加無地自容了。」

    她再一笑,笑容牽強酸澀,笑罷,她深深盯他一眼,掉轉頭,疾疾走出門去。

    媚人出了東廂房,在迴廊間穿梭一陣,心底羞窘交集,氣怒攻心,想自己自入馬幫,雖無什麼正式名位,卻也是個被捧得高高在上的「姑奶奶」,老幫主喜歡她的聰慧能幹,常視為左右手;老幫主夫人柳槐素與她親如姊妹,凡事言聽計從;甚至馬幫上下,大批大批的精壯漢子,俱都對她又敬又愛,他們敬她的能幹,又愛她的美色,她只要輕輕說上一句話,自有人為她效命,向她大獻慇勤。

    她清楚,垂涎她美色的難以數計,可惜他們想一親芳澤卻不可得……

    她以為憑自己美色,可以無往不利,料不到今日卻碰個軟釘子,顏面無光。

    自薄雲天返馬幫總寨後,她暗暗喜歡他年輕精壯,風采翩翩外型,還心儀他沉穩內斂、喜怒不形於色的大將風範,這人的形貌、氣度原是人中之龍,馬幫幫主除了他,沒有任何人比他更適任。

    她的心開始飛揚起來,她不斷在他眼前出現,不是說近水樓台先得月麼?只要他注意她,回應她,她就成功一半了。料不到這人竟視若無睹,不把她當一回事,他越冷漠,她越忍不住想撩撥他。她不信道貌岸然的年輕男人,沒有灼熱情潮。

    今夜試著點火,才知他是一塊冷硬的大木頭,太堅硬潮濕,她點不著。

    媚人心思紊亂,漫不經心走著,黑暗中忽然伸出一隻大手,媚人來不及驚叫,已被對方緊緊攬抱住,媚人掙扎,對方以手臂夾緊她小腹,另一手在胸膛遊走。這人如此大膽,令媚人氣怒交加,她扯喉欲喊,忽嗅得一股熟悉氣息,她恍然大悟:「你……」

    對方手勁稍鬆,冷聲問:「哪裡去?」「去……」媚人噤口不敢言。「為什麼不敢說?」「你……放開我!」「去哪裡?快說!」媚人頭微昂:「東廂房。」「做什麼?」

    媚人掙脫一下,說:「一定要告訴你嗎?」

    「我是總管,馬幫總管,也是你的總管,你從頭到腳,裡裡外外,都是我的,你的一切,我管定了!」他手勁再加緊,另只手在她身上快速挪移,沉聲:「你這不安份的小蕩婦,是不是到東廂房去投懷送抱!」

    媚人怒嚷:「左佐君,你這算什麼?你……」

    左佐君手上再緊,媚人脖子被緊緊勒住,喘氣不能,說話不能,她用盡肺腑之力掙扎著,左佐君猛然一鬆,媚人重心頓失,一個踉蹌,左佐君輕輕一拉,把她拉住了。

    「姓薄的年輕英俊,姓薄的是馬幫幫主,你這勢利的小蕩婦,你就親自送上床去,給他痛快!」

    「你胡說!」

    左佐君猛地拍她後頸,媚人一陣暈眩,一個立腳不穩,已被左佐君攔腰抱起。媚人半暈半醒,清晰聽到左佐君大口喘氣,氣沖牛斗。這左佐君想必氣壞了,他大步疾走,踩得一地落葉悉卒作響。媚人腰、肩被他十指扣緊,肌膚且被指甲掐得刺痛,媚人怕驚動別人,忍住痛不吭聲。左佐君一陣穿梭,眼前一幢小別院,他箭步衝前,碰的踹開門,兩個小廝從椅上驚起,一見主人滿臉橫肉,殺氣沖天,二人手足無措,慌忙閃向一旁。

    左佐君如人無人之境,旋風也似衝進房裡,狠狠的、重重的,將手中的媚人拋出去。

    媚人一落床,立即彈跳起來,一個巴掌忿忿揮出去。

    料不到他更快,她的手掌還在半空中,他人已撲至。

    他上半身壓她,咬牙切齒喝:「我給你的不夠?你去打野食!」

    媚人氣怒瞪他。

    「你這小蕩婦!」口沫橫飛,口水直濺她臉上:「你要幾個男人?十個?八個?夠不夠?夠不夠你痛快?」

    媚人掙扎欲起,卻被壓得動彈不得。左佐君忽然咧開嘴,眼睛斜睨她,滿臉邪笑:「你想痛快!給你痛快!」

    「髒東西!滾開!休來碰我!」

    左佐君哈哈大笑,嘶的輕響,她前襟已被扯開,頸露出凝脂也似肌膚,左佐君五爪一抓,暖昧笑道:「小心肝,好好享用!」

    順手再一扯,將媚人外衣連同肚兜一把扯掉。左佐君兵分兩路,一手在她胸乳抓抓捏捏,另手清除她身上其他障礙。

    他把衣服一件件往床上拋,邊拋邊低喃:「這是媚人衣……這是媚人小肚兜……這是媚人裙……」睨視她一絲不掛的肉身,他邪笑著,涎著臉道:「果然人如其名,媚人,媚人,媚人的身子!」

    他慢悠悠,用指頭從她下顎往下彈,每彈一下發出一聲悶響,他的手彈過她胸膛每一寸肌膚,他的神色不只輕佻,且充滿不屑,媚人杏眼圓睜,呼吸轉急,這男人太可惡了,既要玩弄她的身子,又頻以小動作羞辱,媚人氣憤填膺,正待發作,左佐君忽然涎臉一收,懶慵慵盯她雙眼,輕蔑問:「這媚人的身子,給薄雲天痛快了嗎?」

    媚人倏地半起,啪的給他一個巴掌,咬牙切齒道:「這是媚人的大巴掌!」

    左佐君撫著被掌摑的臉頰,錯愕一下,突然哈哈大笑,連續笑了十來下,倏地止住,頃刻間,笑臉盡去,橫肉徒生,眼底寒光進射。他的身子微向前挪移,媚人暗吃一驚,人往後縮,抓起衣服往身上套……

    「怕我了?穿好衣衫好逃命?」左佐君鐵青的臉充滿肅殺,沉聲道:「左佐君的女人想搞別的男人,你十條命都不夠!」

    媚人更驚,嘴上卻恨聲道:「你狠!你只敢對我狠!你敢不敢對柳槐素狠?柳槐素那個娼婦,你把她看成高高在上的女神,有種,你去對她狠!你敢不敢對她狠?」

    左佐君愕了一下,繃緊的臉肌鬆弛下來,他哈哈又笑,輕柔道:「想不到姑奶奶也會吃醋!」

    「你把我管得死緊,你有沒有管自己?有沒有管管自己不要亂來?」她氣怒攻心,狠狠朝他肩上捶下,連珠炮也似罵道:「明鏡密室,你二人做了什麼好事?赤條條兩個人,那柳槐素眼瞧著鏡子,淫蕩放浪,活像剝盡皮毛的狐狸精,你二人繼續修煉好了,我看你們修煉成千年男女淫仙,不要臉!」

    左佐君嘴角微張,錯愕看她,旋即,他眉開眼笑,喉底發出連串哈哈大笑,笑夠了,他說:「夠辣!夠嗆!有意思!有意思!」

    哈哈聲中,他一把抱住熱辣辣的妙人兒,隔著衣服探索她的身軀,媚人暗鬆一口氣,表面卻悻悻摔開他手,罵:「去找柳槐素好了!那女狐狸高高在上,做一輩子幫主夫人!」

    左佐君在她耳邊吹著熱氣,一字字清晰道:「你,才是幫主夫人!」

    媚人撇撇嘴:「丫鬟出身,不敢做夢!」

    左佐君凝目瞧她,似笑非笑說:「丫鬟配少爺,有例可循,只是,魯麗珠擋你面前,你出得了頭麼?」

    媚人一愕,左佐君斜睨她,沉沉道:「想做幫主夫人,跟住我,三年兩載,搖身一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才不信!柳槐素饒得了你嗎?」

    「不是她饒不饒得了我,要看我肯不肯饒了她!」

    媚人大愕。

    「有朝一日,柳槐素成了左佐君夫人,江湖上不好聽,檯面上不好聽。」他撫摸媚人光滑的臉蛋,輕輕說:「這樣的女人,遊戲一番有點小意思,要拿來撐我場面,殘花敗柳,有何光采?」

    媚人怔忡著,驚疑看他,左佐君眼睛瞇成一條縫,身軀朝她壓下去,二人臉貼臉,肩靠肩、胸部挨緊,四腿黏牢,很快展開合而為一的劇烈運動……

    媚人聽著他咚咚心跳,感受澎湃熱氣一波波進擊,這個精壯的男人,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媚人喘著,呻吟著,左佐君一個側身,扳轉她身軀,媚人剛舒了一口氣,左佐君突歡叫一聲,頭臉垂靠她肩上……

    媚人緩緩闔上眼皮,朦朧睡去,恍惚間聽得輕細的悉卒聲,睜開眼,看左佐君靠在床上,手中捏一把晶亮匕首,正緩緩用袖口擦拭著。媚人瞠目看他,左佐君用手摩擦刀口,說:「人是我的,就不要三心兩意。」他拍拍她臉蛋:「你不聽話,這裡!」用手比劃一下,復指她左胸:「再不聽話,這裡。」手勢在她胸前劃一下,最後指她小腹:「敢懷別人的孩子,這裡!」匕首舉起,刀刃朝她一指。

    他言語細語,手勢輕巧,亦無凌厲眼色,媚人卻止不住打了一個寒噤,遲疑一下,她幽幽道:「你這個人,太可怕。」媚人指指他心:「有威無恩,不可怕嗎?」「有威無恩,怎麼樣?」媚人盯住他眉眼,小心翼翼道:「親如夫妻,也會離你而去。」

    左佐君微微一笑,柔聲道:「我對你恩威並濟!」他睨著她,欺身前,在她額上、頰上、鼻尖輕輕一吻。

    這一刻的左佐君,文質彬彬,儼然有情有義的謙和君子。

《明鏡妖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