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冷家堡一這裡,貴客居。

    武宣縣城最大客棧。

    都餓了,肚子嘰哩咕嚕叫,進店聞到香味,眾人精神一振。

    不空坐下來,對著掌櫃叫:「什麼好吃、好喝的,全端上來。」

    掌櫃的人高馬壯,肉多眼小,見客一張笑呵呵的和氣臉。「客倌稍待,好吃好喝的,片刻即到。」

    不空頭也沒抬:「酒先來。」-

    壩校有,本店有最好的醉李白,馬上送到。」

    「什麼醉李白?」

    「意思是說,大詩人李白若聞這酒,未喝已先沉醉,可見它的香醇好喝。」

    眾人相顧而笑,武克文說:「快拿兩壇來。」

    李白酒入口,果然香醇美味。武克文忽然歎了一口氣。

    不空瞥他一眼:「好端端你歎氣,嫌這酒太好喝?」

    武克文苦笑搖搖頭,何槍說:「公子想必是想家了?往常喝好酒,還有歌舞助興,這一路走下來,無歌無舞,難免無趣。」

    不空抹抹臉,要笑不笑地說:「想家?那簡單,就打道回府-!」

    武克文忙說:「沒這意思,大師父別誤會。」

    料不到那掌櫃突然跑過來,笑嘻嘻說:「公子要歌舞助興?太巧了,昨兒小店來了對父女,做父親約有副好嗓,會唱詩詞,做女兒的舞姿美妙,能跳一種劍舞,不過他二人索價太高,一次要五兩銀子,從昨兒到今日,只表演一次,公子若有興致……」

    「什麼劍舞?」

    「這姑娘不會跳其他的舞,只會舞劍,在下看她舞劍,柔中有剛,英姿楓楓,端的非常好看,公子要不要?」

    不空聽他如此說,搶著發話:「女孩家舞劍?有趣,有趣。小老兒倒想看看,小姑娘舞劍,是什麼好樣兒?」

    武克文精神大振:「快請!」

    片時出來一對父女,武克文眾人一見,微微一愕。那做父親的似曾相識,那姑娘家……白嫩嫩的一張臉,水靈靈的一雙眼睛,似喜還嗔瞧著武克文,武-畹閫芽誥叫,她已盈盈拜了下去。

    「給公子請安,小奴家劍兒獻醜了!」

    馬龍等人聞「劍兒」二字,滿臉驚愕。是了,安南王世子身旁,有個侍女叫劍兒,王府中人,都知劍兒擅長劍舞,也因此得名。

    劍兒從跪姿而迴旋一轉,劍已出銷。

    老頭兒拉起二胡,嘴裡唱起蘇賦的「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令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老頭嗓音忽兒昂揚,忽兒低沉。劍兒隨著節拍,忽緩忽急,忽左忽右舞耍起來,眾人看她忽擊忽刺,忽點忽劈,劍法嫻熟,身手俐落,不禁看出神來。武克文豪興大起,叫了聲:「劍來!」

    馬龍雙手奉劍,武克文就他手上,拔製出鞘,旋即撲身向劍兒。

    劍兒先是微吃一驚,瞬間嫣然一笑。

    兩人雙劍,似受吸引,彼此如影隨形,互黏互纏。雖是舉劍相對,眼角眉梢不免有情。

    眾人見他二人,劍越舞越慢,彼此越纏越緊,身子理所當然越靠越近。想那異性男女,彼此相吸原是正理。這二人莫非一時勾動情火,不能自己?客棧中人,皆以看好戲眼光盯他二人。

    劍本無情,劍本冷硬,此刻兩制相對,無情也有情,冷硬變溫柔,兩劍不離不棄,兩人難分難捨。他們眼盯著眼,耳鬢廝磨,彼此呼吸、心跳一清二楚,這要是一對敵人,挨得如此之近,瞬間自有一番生死,虧得他們是一對男女,彼此纏綿,別有一種旖旎風惰。

    兩人微笑著,欲語還休,彼此也張望著,脈脈含情。武克文終於在她耳畔說話:「劍兒,你好大膽,敢私逃出宮!」-

    安皇牽」劍兒說:「奴婢奉王爺之命出宮。」

    「做什麼?」

    「城外有家冷家堡,有異心,近日可能作亂。」

    「什麼?」

    「這店掌櫃也非善類,世子請留神!」

    劍兒話剛說完,聽得一串銀鈴:「大庭廣眾,眉來眼去,以劍調情,一個是風流倜儻,一個是嬌媚多情,風光太旖旎,太令人羨慕了!」

    循聲一望,門口出現一個紫衣女於,在她左右,四名青衣少女陪侍。紫衣女眼波一溜,溜向劍兒,笑吟吟道:「這位姑娘好本事,一把劍舞得出神入化,想來不是花拳繡腿?」

    劍兒一愕,回道:「的確花拳繡腿,姑娘見笑了!」一邊收劍入鞘,落落大方朝武克文一福,說:「奴家賣藝維生,剛才獻醜,斗膽向公子討賞。」

    武克文摸出一錠銀子:「這賞與老爹姑娘。」

    父女二人急忙躬身稱謝,紫衣女子輕喝:「小翠,看賞!」

    她身後的青衣女子,也拿出銀子來,父女稱謝不止。

    紫衣女向武克文笑盈盈一福,說:「打擾公子雅興,賠罪,賠罪。」

    武克文淡然道:「好說。」

    「小女子冷傲悔,敢問公子貴姓?」

    武克文聽她說姓冷,驀然想起劍兒耳語,心生警惕,忙說:「在下姓伍。」

    冷傲梅神色一凜:「這可是與安南王一個姓,姓武,在此地,可-塹諞恍鍘!

    「不,在下姓伍,人五伍。」

    「原來是伍公子,伍公子氣度非凡,小女子佩服。」

    「不敢當,姑娘既姓冷,此地有馳名遠近的冷家堡,與姑娘可有淵源?」

    「不滿公子,小女子冷家堡人。」

    「原來是冷家堡人,失敬,失敬,聽說冷家堡最愛結交英雄豪傑,江湖上傳為美談。」

    「不錯,冷家堡最愛結交英雄豪傑,尤其像伍公子這樣的少年英豪,冷家堡最是歡迎,不知伍公子有沒有興致赴冷家屋一遊?」

    武克文遲疑:「這……」

    冷傲悔一睨馬龍等四人,問:「這四位年輕精壯,可是伍公子從人?」

    「不錯,是伍某人帶來的家丁。」

    「好極了,我家二哥,是冷家堡堡主,平日最喜與人切磋武藝,這四位想必武技高超伍公子何不帶他四人同游冷家堡?」

    「姑娘誠懇相邀,自然要叨擾一番。」武克文抬頭一看,驚奇道:「大師父哪裡去了?」

    冷傲悔張望一下滿臉愕然:「不錯,剛才有位老人家,與公子同桌共飲,這會兒怎就,不見影兒?」

    門外有人朗聲訊:「好小子,人家姑娘看中你啦!小老兒可不願礙人手腳,明日辰時,城外土地廟等你,後曾有期啦!」-

    乍見冷家堡,武克文吃了一驚。整幢冷家堡依山築成,佔地廣闊,氣勢宏偉,尤其首當其衝的大門,魏然聳立,高大雄武,比一座城門有過之而無不及。

    門是黑漆鐵門,門上有碉樓,碉樓封閉密實,唯前方有一排炮」。

    似這等魏藐壯觀建築,放眼當今,即使富貴如安南王府大門,也無這等氣派。

    冷傲梅拉動門環,叩叩叩三聲,再叩叩叩三聲。

    炮口有人探頭,居高臨下看了冷傲梅一眼。

    「原來是大小姐,後面跟了什麼人?」

    「伍公子到了!」

    碉樓上有叩叩聲,連續擊出六響。

    沉沉聲響,鐵門開了,看來鐵門重達數百斤。

    門裡,六名執棍家丁肅立。

    走過長條青石路,路的盡頭,一個偌大客廳。

    客廳有橫批:「賓至如歸」。

    的確「賓至如歸」,武克文差點以為回到安南王府,看几案椅榻,精緻典雅,美輪美奐,說排場夠排場,說舒適也夠舒適,安南王府的待客大廳,不過如此。

    「這是冷家堡第一進大廳,名為賓至如歸廳,江湖朋友到此,如回到家裡,要靠要坐,悉聽尊便,伍公子何妨輕鬆點,別客氣。」

    武克文領首稱謝,冷傲梅輕喝:「奉茶!」-

    礁鑾嘁率膛端出茶來,冷傲梅說:「這是冷家堡著名的冰鎮桂花烏梅茶,小女子每次外出歸來,非好好喝上兩大杯不可。」

    桂花烏梅茶暗香襲人,想必好味,武克文等人都遲遲不肯舉杯。

    冷傲梅看在眼裡,不覺面露笑意,說:「各位莫非對冷家堡有戒心?

    不信任?這著名的桂花烏梅茶,不敢飲?」

    她說完伸手,把武克文眼前的一杯,端來喝了。

    喝罷,把自己眼前的一杯,送到武克文面前。

    武克文一愕,舉杯,仰頭,喝了。

    馬龍等四侍衛,紛紛飲下。冷傲梅笑意燦然:「味道不錯吧?」

    「豈只不錯,好味至極。」

    冷傲梅忽然格格笑起,武克文大愕,另一串粗擴笑聲傳來,哈哈哈不絕於耳,一個高大男子旋風般出現。

    眾人驚起,武克文大愕:「你們笑什麼?」

    那高大男子直走到武克文跟前,一字字清晰說:「我笑你已成甕中之鰲。」

    武克文驚奇:「閣下是誰?」

    「冷傲雪。」

    武克文看看他,再瞧瞧冷傲梅,大惑:「怎麼回事?」

    冷傲梅微笑:「他是我二哥冷家堡堡主冷傲雪。」

    「為何說我是甕中之鰲?」

    冷傲梅一瞄他,傲然道:「我冷家堡固若金湯,你武世子,與這幾名隨侍,不是甕中之鰲麼?」

    武克文暗驚,強作鎮定道:「在下姓伍,人五伍,不是什麼武世子。」-

    鞍材賢蹺湔鸕畝雷櫻不是武性子麼?」

    馬龍等人皆驚,武克文也目瞪口呆。

    冷傲梅陰沉沉看他,說:「想不到尊貴的安南王世子,自投羅網來了!」

    武克文盯住冷傲梅,氣悶道:「你將我誘騙至此,竟說我自投羅網,在下與你們有怨有仇?」

    「無怨無仇。」

    「無怨無仇,為什麼說我自投羅網?」

    「想抓你已經很久,不是自投羅網麼?」

    「與我無怨無仇,為何想抓我?」

    「與你無怨無仇,但與安南王武震有怨有仇。」

    武克文驚愕:「我父王……」

    「武震戰場殺人無數,也不怕人家抓他的寶貝兒子碎屍萬段!」

    「你們!」

    何槍說:「世子,與他們拚了!」

    冷傲梅微微一笑:「各位省省吧,剛才喝了冰鎮桂花烏梅茶,就不應再拚命……」

    眾人愕然相對。

    「剛才武世子說,冰鎮桂花烏梅茶好味至極,為什麼好味至極?

    我告訴各位,這茶裡加了特別的料,喝下之後七天毒發身亡,此刻,若要拚命,毒液直衝心房,可以瞬間斃命,武世子絕頂聰明,想來不做愚昧之事。」

    眾人臉色數變,驚惶相望。

    馬龍咬牙切齒:「冷家堡行這卑劣勾當,不怕江湖恥笑?」-

    滸撩芬話和罰滿臉不屑:「老兄,你最好說話吐納,全都小心翼翼,否則提前發作,豈不枉送一條性命?」

    「你們!太卑劣!」

    武克文舉手制止馬龍,眼朝冷傲梅兄妹一掃,問:「你們,想做什麼?」

    「很簡單。」冷傲梅說:「先派你的人回安南王府,叫武震拿二十萬兩白銀贖人,要現銀!」

    「好大胃口,二十萬兩白銀?」

    「二十萬兩白銀,換武震兒子一條命,應不為多,等白銀到了,自然替你們把毒解了!」

    「你們如此膽大妄為,不怕我父王派兵圍剿?」

    「冷家堡若怕,這事就不敢做了!」冷傲雪忽然喝:「柳管家何在?」

    一個三十多歲,方頭大耳,粗眉大眼的漢子,一閃而入,拱手道:「堡主有吩咐?」

    「備妥書信,交世子侍衛帶回,冷家堡即刻進入戒備!」

    武克文忍不住道:「冷堡主請勿幹犯法紀!」

    「復仇雪恥,創出一片江山,冷家堡不惜幹犯法紀!」

    「你們,莫非想作亂?」

    「不錯,有武震的二十萬兩白銀,咱們這亂子,才有大聲勢!」

    「你們……」

    「咱們先把安南王屬地攪得一塌糊塗,再直搗安南王府,咱們就在安南王府穩坐,進可攻,退可守,再不濟也足夠在西南做個神氣的土皇帝!」-

    罷饈翹鹹齏笞錚冷堡主該想清楚。」

    「冷家堡做事一向勇往直前,沒什麼好想,倒是你爹武震,當年為什麼不替別人想想?」

    「什麼意思?」

    「我讓你見一個人,你就知什麼意思了!」

    三武克文很快見到一個人。

    這個人正對著牆壁揮舞他的手臂。

    聽得啪的輕響,牆上出現一排金錢鏢。

    那人接著再揮手臂。

    在第一排金錢鏢對面,出現第二排金錢鏢。

《不空遊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