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 部 笑蒼天

    第一章少年不識愁

    武林上流傳著一首詩,是十八年前叱吒上代江湖,橫刀、名劍、笑三少三大盜帥尊師—

    —盜聖,刻於「求才壁」的預言,此首分上、下的詩,驚震武林。

    橫刀傲做七大限,奪愛殺意霸氣斬,名劍出鞘血魔顏,斬盡殺絕留禍患,三少掌腿絕人間,威震江猢破萬難,刀劍笑傲風雲翻。號今天下闖千關。

    日暮西沉夕陽晚,風光逝去不復還,盜聖新徒再燦爛,省世更勝盜帥三,叱吒武林無忌憚,還看今朝刀鋒冷,下款的詩欠了最後兩句,但誰也沒放在心裡。詩意已太震撼,盜聖為了培育天下第一。竟盜盡刀、劍、笑三人武學精華,融會貫通,出了新一代霸主刀鋒冷。

    十年大成,八年前已下山鋒芒畢露的刀鋒冷,被封了「刀劍笑」外號,揉合刀劍掌腿,盡在刀鋒。

    五年前盜聖仙遊,刀鋒冷應允了等待今天才拔刀決戰,敵人名字,是橫刀!

    決戰「劍京城」!

    「劍京城」是論武者的英雄地,城內合併三十餘萬戶人家,沒半戶家中欠缺當兵或將的哥兒。在這個上代江湖三大盜帥中的名劍所創建」武國」京城裡,只要使得殺人,總有出頭的一天。

    要入城,便必須路經俯覽「劍京城」全景的「謙虛崖」。傳說中,只要把自身的謙虛丟往谷底,閣下進城後便有可能名動江湖。

    和暖艷麗的陽光,輕灑在「謙虛崖」唯一給商旅歇息的「醉紅塵」酒捨上。只用朽木禾草搭成的它,頭頂上仰臥著一位不懂欣賞自己內涵的少年客官。

    他正在守候一位提刀的殺人者。

    少年銀髮披肩,柳眉墾目,粗衣麻布卻難掩丰神俊朗。昂藏六尺有三,七分瀟灑三分不遜,說不盡的閑雅神采、風度翩翩,形格便是俏女孩的癡情化身。

    一壇又一壇的高粱咕吃咕吃的倒進少年肚裡,溢出來的黃湯流過那俊逸面龐、濺上他的雪白眉毛,沾濕了細緻晶瑩的白髮,殘留下點滴在孤疑惑然的臉容上。活靈如蛇的舌頭舔著嘴角鼻尖,始終嘗不出其中滋味。

    「回家吧,孩子!十八歲的黃毛小子不識酒中滋味,徒然浪廢啊!」酒捨老闆烏老頭倚在木座上,醉意翻湧,已給烈酒多年刺激扯歪了的嘴巴,吐出一口濃烈氣味,逕自倒地昏睡去了!一臉雪白的少年始終疑惑不解,一年前踏足江湖那天起,便不斷倒酒人肚,不論是高粱、女兒紅、狀元紅也好,遍嘗卻仍未能感受別人流露出來的昇華醉酒感受。嗅,老天爺啊,啊對我太也不顧念吧,難道舌頭兒有毛病嗎?炙熱暖透的清風,忽地透出一道凜冽寒陰殺氣,直逼向「醉紅塵」,「冷得少年口中暖酒也一剎那間冰寒似霜。

    比淒艷血色還要紅的披髮闖進了少年視線,倒著來看這位殺氣滿溢的來客,目光是凝在他手中的刀,破破爛爛的刀鞘,卻掩不住內裡陰森的肅殺。烏老頭在他的破敗酒捨裡,倒也花了點心機兒牆上掛有蒼勁有力的字畫。樑上也有不少城中名匠的工藝鳥籠。可是,這裡唯一吸引血發刀客的,便只是烈酒。透過破穿的小洞兒,少年察見他一生從未看過的奇像!黃湯落肚,血發刀客的臉容立時扭曲撕動,五官怒愁暴現,血筋欲綻面似的,如狼噬齒抖動不停,殺氣更是把四周炎熱盡雲,氣氛都給凝結了!

    「酒中滋味,今天才真正得見,可惜仍未大徹大悟!」俊逸少年躍下,給刀客的豪邁愁情深深吸引,已不能自己。

    「初出茅廬,只給他天天燒腦子,卻不識箇中滋味,確是可惜!刀客冷冷的道,酒還是又一壇的灌入腹中,暴射快意。

    「倒要請教。」少年突謙讓地道。刀客把壇中餘下酒高舉倒在血發上,染得油光更盛,殺意怒現,淡淡的道:「人進苦年傷痛不盡,酒入愁腸滋味無窮!少年不識愁,苦酒碰不上愁腸,何來快意?五臟六腑感受不了劇痛,因為欠缺淒慘煉歷。酒燒頭,只燒少年無知憂,天下愁,哀我傷悲恨悠悠;酒是知己愁是友,血海仇。痛楚受,點滴伴我杯中酒!」刀客道出醉酒與悲痛情感的結扣,愁容更盛。酒意更濃,一壇又一壇高梁傾盡愁腸,殺意如烈火已向四周焚燃。

    「一共二十八頭瘋狗,箐兒、賢娘,我們又再會了!」刀客拋開酒罈,步出酒捨,握刀向著四周荒野昂然高呼。

    忽地問,荒野的沙泥長出了土頭土腦,野草裂開了枯黃朽葉。土頭上腦的是八個臉無血色的持劍道士,枯黃長臉是八位掛上野獸臉的禿頭僧;還有山壁閃出的四匹駿騎,坐上分別烏黑、金黃、灰白、紫青四位公子打扮哥兒,活像壓陣似的領首者。

    二十八頭瘋狗,還欠八頭!數目不足,但殺陣已列好。大夥兒絕對尊重眼前狙殺的人,只因為他披肩的血紅長髮、殘敗不堪的刀鞘,引證了一個名動江湖的名字——「刀鋒冷」。

    「刀鋒冷」這名字,已在「殺手樓」中除名,因為不論是三樓、二樓甚至一樓高手,連排名在他之下也不配。三年前刀鋒冷提著他的刀——「泣血」,離開了殺手樓,別過為財賣命的生涯,一步一步建立四個字——幸福家庭;終局,是悲痛、苦酒、淒風。追殺!從北方的「皇國」,再至南方的「天法國」,血路穿過「狂意族」、「海霸族」、「異族」,延綿千里的深仇血路,殺了又殺,殺完再殺,直至今天的「武國」。

    殺性凜冽,陰冷寒意已至冰點。毫不相關的少年,也毫不容套地拉出長長板凳,一屁股坐在上面,倚著門前梁木,繞著他的二郎腿子,倒也自在舒泰,口中更哼起曲調來:「哥兒啊呢愛做情呀,妹子啊呢愛嬌聲哩……。」

    「咱們的主子只下了殺刀鋒冷的訂金,白髮小子不值一文,退去也吧!」紫青衣的公子爺冷冷提高嗓子,向少年示意。

    少年沒有回話,一手擲下垂落在門前的柳葉枝,折之送人口中,細意輕咬,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姻紅血發隨風飄躍;刀鋒冷稍仰頭首,目如血海,精光暴射,道出結論一句:「惦記父母妻兒者退步不殺。」

    建議換回來的是殺令呼聲,酒捨突湧來如箭勁射的八片枯黃道士疾葉,八具滾轉翻動而至的土色胖禿子。

    道士用的劍庭有四尺長,禿頭僧持的是地膛刀,十六倍的人數,十六倍的殺意?心是如此想,手足身子也隨思想而動。來,一併攻破殺氣網。

    抽刀的氣勢如惡浪翻天,殺氣騰騰如雷霆震怒。一道尖銳得比猛鬼咆哮悲哭更斷人心弦的位聲,隨「泣血」出鞘劃破長空。哀哭聲迎風刺射入耳,撲在最先前的三位道士,左右雙耳爆出血柱,頭顱綻開,沮然倒下。

    餘下十三人已滯住殺勢,卷折草葉塞人耳窩,血氣仍澎湃不息,翻湧不定。

    悲泣聲隨刀迎鳳嘶喊,位血刀撲面而來,卻沒斬中任何人,只劈向泥土地上。四騎公子臉上血色頓斂,八道精光從泥土地射出,污頭泥臉的綠衣刺客哇聲吐出大口血來。

    刀修冷狂號疾衝,臉上惡形苦相帶著泣血刀的淒涼哭聲,揮出盤旋一刀,方圓三丈被刀勁裹包,正是他的刀法絕學第二式「面目全非」。

    刀斬割入臉的痛楚大快,當有感覺時,手自然地往五官撫摸,子掌帶來的答案很……可怖,但,卻十分真實。五指摸到的,是已不再存在眼、口、鼻子的面龐,只餘下血肉模們的數個血洞。一具異常平滑的臉,從額領上方至下顎,切斬分割了前部的眼、口、鼻於。

    二十一具半邊臉龐,垂直倒跌在濺血泥路。二十一把驚呼慘號,配合迎風悲泣的淒厲哭聲,以血寫下的畫意人間煉獄,便是刀修冷刀法絕學「面目全非」。

    痛楚撕裂了二十一人的信心,是生存的信心,大夥兒都各自或戳指穿喉、或摸刀割頭首,盡快了結恐怖痛楚,但死前的掙扎扭動呼叫,仍繼續配合了位血哭聲。

    鐵騎上的四位公子,被人間煉獄刀招凝結了思想,他們沒有太多時間作反應,哭泣聲已刺面刮肉,惟有全力一拼。

    四騎疾衝,各自騎上輪舞大關刀,紫、白、烏、全四色大刀急旋疾斬。絞人刀陣,任你鐵骨銅皮也撕碎斬成血醬。

    血紅的哭泣直衝入利刃網陣,位血被右手反握,交叉揮動,連人捲成尖椎刀網,直射破四色關刀陣。

    先是四坐騎爆成血塊,刀勁震入言牲體內,立時絞爆血肉骨頭,化作血水滿地。

    「這一式便是「家破人亡」!嗚……!」刀鋒冷悲哭滴淚中收刀回鞘,齒咬唇前,全身抖顫,淒涼飲泣的跪地痛哭。

    四騎公子已再沒半點殺意,四人回身提腿踏步,步向家一破一人一亡!

    轟的四聲,各自體內爆出巨響,先前刀勁斬入內腑,凝聚待發,一經身體移位牽動,立時破軀爆血,肺腑肝腎隨之接連爆碎,身體砰砰轟炸,頭下腳上全然急疾爆破。

    家是身體,家破當然人亡。四公子死得比下屬更可怖。

    別人的血,別人的死亡,沒有為刀鋒冷偽痛哭帶來停止。哭聲要停下來,是因為有酒,酒人愁腸止哭聲,是少年捧來的酒罈停止了哭泣。

    「爹說過,要不是刀鋒冷太高強,殺手樓樓主又怎會留不住一代刀客的心,讓他依自己意思隱姓埋名退出江湖,成家立室去建立幸福家庭。少年拿起酒捨旁的鋤頭,開始掘開地上一個又一個大洞。「可惜,幸福不可能落在一個滿手血腥仇恨的一流殺手身上,平靜的快樂。只為淒慘結局鋪橋搭路。也許眾多仇家等了許多個晚上,但只一個時辰,便足夠他們展開殘暴不仁的報復。愛妻賢娘被奸得身體活像蜂洞,兩歲女兒箐箐被掉在爐火盤上活活燒焦,還有那未足月的初生嬰孩,從此在人間失去蹤影,永永遠遠在腦海中折磨著刀鋒冷。」

    「小兄弟,這都是樓主早已預見的事。」刀鋒冷平靜道:「武學上乘,必須配合自身個性與際遇感受,再渾然成招,方才驚夭位神。舉目無親的殺手,只有曾感受過熱烈幸福家庭愛意溫情,頓然慘失,才有極痛悲感受。慘痛昇華,激發潛在意志突破,啟發刀招,便成刀鋒冷絕學刀招——」面目全非」、「家破人亡」、「血海深仇」、「骨肉分離」。若沒有突破創招至此極限,閉關十八年的天下第一刀神——橫刀,也不願應約六十天後與我刀決於「劍京城」內「劍皇殿」吧。」

    少年把一具又一具破爛不堪的屁首掉下個別泥洞,再小心埋好。

    「本小子便是專程與兩位摯友趕來欣賞刀決之戰,嘻。想不到碰巧先睹序曲,運氣倒也不錯。」少年拍去身上泥塵,甚是輕快……

    刀鋒冷昔才拔刀,聲音輕易震破心肺,但見少年絲毫不損,可見少年無愁無怨,為人開朗暢快,半點不沾苦愁,心下大有親近之意。

    「小兄弟要到「劍京城」,無非躍躍欲試身手,一顯才華。刀某對你也有好感,就傳你一式刀法,相交作札。」刀鋒冷豪氣地道。

    「不,不,不……,萍水相逢,便是朋友,何須什麼刀法作禮,濫亂情誼。」少年急忙前向阻止。

    「小兄弟瞧不起我的刀法嘛?」刀修冷凝視少年。

    少年不再作聲,擠出古怪表情,逕自東張西望,不作可否,只想快快離去。

    「小兄弟內心的一句說話,怎麼躲藏起來啊?大丈夫絕不猶豫,一、二、三是四,快人快語。」方修冷總是覺得少年不同凡者,身上未透殺氣,但隱見高手風範,雖仍遠未及已,但已具不可小瞧的特性。

    「好啊,你要我說便說,埋在心底也頂不仍快。昔才「面目全非」那招,一斬二十一具面龐,殺性極盛,可惜……未段拖泥,收招帶水,心意刀招還欠丁點什麼什麼。還有那招「家破人亡」,起手第三節比一、二、四節都未夠狠,否則刀招其勢更盛,無與倫比。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噓,說光了多暢快舒服。」少年一口氣說個不停,竟以晚輩身份,大膽指點一代高手刀鋒冷,自說自話,著實不能置信,大膽妄為,不知天高地厚。

    刀修冷立時收斂好意道:「小兄弟天生這般狂妄性子。一孔之見,活在「劍京城」,想也不可能活得長久,刀招不傳授也罷。」

    「那尊請閣下記著本小子名號,好教日後明白實情。小白便是在下,可不要拋諸腦後啊。」隨音聲而去,小白己提著輕快腳步上路。

    小白,多平凡的名字,但卻烙印刀鋒冷腦海,怔怔木呆,思緒翻湧狂潮不息。刀修冷依盜聖所示,待他仙遊後才返口「求才壁」,看看那首以金漆刻記的詩最末兩句:

    「一日暮西沉夕陽晚,風光逝去不復還,

    盜聖新徒再璀璨,當世更勝盜帥三,

    叱吒武林無忌憚,還看今朝刀鋒冷。

    一山還有更高山,小白奇才真超凡。」

    詩下還刻有「此生無憾,盜聖絕筆」。八個道盡盜聖死能瞑目的字。

    盜聖臨終前交下五封遺書予五位得意徒兒,在刀鋒冷腦海仍深深刻記,盜聖要他戰勝橫刀才能挑戰那叫小白的小師弟,一個從未碰過面,也從未得悉的小師弟。

    刀鋒冷十年大成,那小白三年速成,只要三年便青出於藍勝於藍,完全壓倒刀。劍、笑、刀鋒冷的人,便是這凝笑白頭小子?

    依循師命等待刀鋒冷,完成兩件事。一,告訴他自己便是小白,二,指點一下他刀法之誤。完成了,那就輕輕鬆鬆。

    五年前師父盜聖仙遊,交下今天任務,害得小白天天出城學飲,枯等了前後十個苦悶天。從來不喜歡任何任務、壓力的小白,只愛自由不羈。雅娛閒逸。暢快生活,是人生最大目標。

    「小白,」你是千年難覓的不世武學奇才!」這句老話是小白口中的師父老妙手,終日不離口的煩話。對天才來說,打打殺殺好沒趣味,小白從來沒有對頭人,就算是有,脫去他褲子大力咬上一口也就恨愁盡消,練刀練掌練這練那,倒不如練精學懶。

    因此小白的武學悟性高絕,卻欠缺作戰拚殺經驗,內力也不會比一般高手強。

    只要不刺激他的武學神經,小白跟初出茅廬的少年沒啥分別。

    但人總該向前邁進,找尋人生路,建立大業。小白來到「劍京城」初遇繁華之地,有種難以盲喻鍾愛,活像璀璨人生,已邁開第一步,往昔平淡飄逸,從今不再。

    第十次踏進「劍京城」。第一次有點興舊感覺。

    第二章賤婢賤骨頭

    自前朝覆滅,經數十載群雄爭戰,各方勢力割地稱王。相互併吞。權爭滅國擾攘不息;最終只餘下「神、武、法、皇、異、海、狂、農」四國四族。

    名劍以武立國,建都於偏西地域——劍京城。此地荒蠻處僻;對外隔絕,最宜休養生息,經十數載耕耘建構、灌溉開墾,已成天下第一形勝繁華之地,氣象萬千。

    小白輕快步履踏上京城大街,抬頭仰望,心情怡朗,舉目所見更覺勝景無限。但見紅樓書閣,繡戶朱門,雕車競駐,駿馬爭持。高櫃闊鋪,盡陳四方異貨奇品,茶坊酒肆喧鬧沸騰,華服珠履穿梭市集,奇人異仕或談吐儒雅、或神態瀟灑,飄香艷嬌媚態橫生、秀麗絕倫。富戶千萬,自是一片繁華。

    意欲掌權貴,得享樂,在「武國」唯一途徑便是以武立威,一朝得名家皇朝愛寵,青雲路扶搖直上,萬福金安自是必然。

    然而名劍得了時日無多的重病,很快很快,便走完最璀璨的帝皇風光日子。所以,自三年前開始,剩下仍存的五位妃嬪長子——五位太子,便明爭暗鬥,各自籠絡勢力,爭奪為第二任「武國」皇帝。

    繁盛「劍京城」飯然引來四方八面高手雲集,欲投靠諸位太子,一試身手立大功便平步青雲,要是所侍太子能接任為帝,身為重將,榮華富貴自是必然。

    腥鳳血雨都是因為五位太子權位之爭,名劍愈接近瀕死,便愈見修烈,皇朝風暴,一發不可收拾,在「劍京城」內,誰也必然地捲人鬥爭漩渦,危機就在身旁。

    京城有繁華璀璨,當然也有貧賤哀苦。大街分支的陋巷別號「小天地」,沒有足夠銀兩便只好到這些地攤逛逛。

    「丟你媽的死龜孫爛王八豬玀臭種十八代枯蛋,大爺哥哥找得你好昔啊!」一輪不停嘴的污言粗語湧向小白,身後便是以髒語打招呼的伍窮,身邊還有黑黝黝,坑髒不堪的十八小子小黑。

    小白、小黑、伍窮三人,原來都是從老遠跑來「劍京城」碰運氣,欲出人頭地的少年小子,彼此相識十天八日。只因同是天涯淪落人,又是少年性近,一見如故,便成了異鄉知己,多天以來都一起胡胡混混,快樂無憂過日子。

    小白生性不羈愛闖,小黑一隻厲目精光暴射,驍悍野性,伍窮則一介粗鄙,性格率直,三人同處共餐,相互扶持,早已視對方為知己良朋。

    「快走吧,小黑這頭龜孫爺爺,不知奶娘作-什麼善福,竟找到一道好門路,咱們終於有銀兩到「怡紅春閣」見識見識了。

    小黑笑道:「今夜完成任務,一定要找個白肉雪肌姐兒好好與我這黑炭頭合二為一,抵死纏綿一夜!

    猶未及發問原由,小自己被硬生生拉走,向著城北走去。

    「聖王廟」,位於高山之上,踏過如天梯石級才能有緣上香,惟一直香火鼎盛,冠絕「劍京城」。

    正午烈日艷陽之下,山腳又來了乘載善信之貴轎一頂,只因平常家丁轎夫難以擔抬大轎直上石級,必須改坐專由慣攀上山的「挑夫」,獨家經營木轎,故一般遣家婦孺,都在山下轉轎再直上山拜神祈福。

    錦繡大風轎乃極矜貴之物,轎旁除四轎夫外,還有兩位帶刀侍衛,一位一直低下頭來走在十步後的俏麗小婢,不用明言,轎中人定是一介貴胄或皇族之親也。掀開垂廉,修長玉腿踏出大轎,身段玲戲,胸脯特大,纖腰不盈一握的俗粉媚姐兒小鳳凰,便是豪華大轎主人。

    「天仙下凡啊,你奶奶的熊真教大爺入迷癡醉,軟笑香肌,純如春風嫩霜,老天爺真他媽偽好手藝,竟雕你娘的雕出如此仙子浮現人間!」粗鄙不堪的口甜舌滑,不是那窮光蛋伍窮還有誰。

    受誇張美言讚得飄飄欲仙,小鳳凰呈一向生性自傲,但也被引得失笑掩嘴,樂歡之極,道:「好滑口的浪蝶啊!」

    「發你媽媽大奶子的爛臭春夢吧,我哪有滑我香口讚你啊,本大爺讚的是你身旁這俏純仙子婢僕啊。」伍窮目不轉睛的癡凝著低頭小婢,只氣得小鳳凰呱呱叫怒,卻教伍窮身旁的小白、小黑笑得腹痛難耐,盡情恥笑。

    多嘴的伍窮猶未罷休,續道:「庸脂俗粉,憑著一對墮奶子教人人迷,便飛上枝頭扮真鳳凰,也許晚上人夢還想過當皇后吧,呵……,還是回者家「恰紅春閣」,當老妓好了,哈……。」

    出身青樓的小鳳凰最痛恨別人揭她私隱過去,偏偏又只得兩家丁護衛,沒法抗鬥,竟一掌摑得低下頭的侍婢口角溢血,毫不留情道:「臭侍婢,買你回來不足三天便處處碰黑,還未賜名便衰運接二連三,如今又教我受辱,真該打!」

    十六歲純真小侍婢被掌摑也不敢叫痛,只好任由糟質、打罵。

    「你比本小姐更俏麗可人麼?俏麗有個屁兒用,剋死老爹流落京城街頭,不祥臭丫頭,不是本小姐大發慈悲,你倒被那光禿禿的怪物奸了七、八十回了,還如何說什麼俏麗動人啊!」說罷又是一掌一掌重重責打小婢,態度高做得好乞人憎。

    摑得順手順暢之際,看慣了的家丁護衛都掩嘴失笑,靜觀侍婢苦況。愈摑愈是停不了,左一掌時右一掌,還扭腰吐勁,力。強掌力,啪啪聲突然停住了,大夥兒定睛一看,都呆著,小黑竟一劍架在小鳳凰頸項上。

    「臭婆娘,實在看不過限啊,快向小婢妹子道歉!」小黑義憤填膺,竟向自以為身嬌肉貴的小鳳凰動刀劍相逼,頓把待衛們嚇得目口呆。

    小鳳凰倒也不慌忙道:「臭頭小子,你倒有眼不識泰山,本小鳳凰乃當今「武國」五儲君中大太子名大祖之愛妾便是,你竟敢以下犯上,人頭包保落地!」

    伍窮愕然道:「大太子?小鳳凰……啊,倒聽過長街中人說過姑娘逸事啊,放個臭屁愛妾,大話四游!你是「怡紅春閣」的胭脂風塵妞兒,大太子玩得興起便包你一、兩個月便是,什麼妾侍、填房,你好大想頭啊臭婆娘。」

    伍窮正欲加點粗盲奚落,怎知頸項上竟覺冰涼,劍光映照,毫不防備下競被那小婢用劍脅持著,驚憎更傻呆。

    「搞什麼鬼啊?好娃兒,咱們在幫你出氣啊!」伍窮解釋道。

    小婢長相純良,但卻狠狠咬牙切齒道:「快放我家小姐,誰要你們多管閒事。」

    兩對人分別脅持、對峙,害得小白抓破腦袋兒,走來走去勸個不亦樂乎道:「算了,算了,弄出入命便大事不妙,我數三聲,大家一齊放人便算!一、二……。」

    「不!我定要這皋婆娘有點好受,就在她臉上劃只大頭龜也好!」小黑說幹便幹,右手挺劍,左手拔小刀,立時便尖刃貼在小鳳凰險上。

    「哇!嗚……!」蛋臉兒是吃飯討好日子的本錢,小鳳凰嚇得立時屎滾尿流,一時失禁,竟尿濕了一大片身子,頓教場中人都捧腹大笑。

    小黑也怕弄濕自己,立推開小鳳凰,小婢也放開伍窮,衝前扶往主人。三個愛鬧事小子為避免侍衛糾纏,也就一哄而散,跳跳蹦蹦的走遠,還嘻哈不絕,恥笑小鳳凰失儀出醜人前。

    小白回首再看,卻見小鳳凰竟隨手以劍鞘重重拍打小婢,小婢緊緊抱住主人小腿跪地痛哭,狀甚淒苦,小白正猶豫之際,已給小黑、伍窮左右拖拉,拐彎搶前奔走遠去。

    跑了良久,又轉了七彎八巷,當小白取出兩錠八兩金光閃閃的金元寶來,小黑。伍窮都笑不攏嘴。

    小黑開心狠狠咬一口金元寶道:「我倒沒猜獵了吧,「聖王廟」的善男信女都是達官貴人,憑小白神奇空空妙手,加上咱們一出笨鬧劇,要借一點銀兩應急絕非難事。」

    「哈……,我來了半月,倒給「怡紅春閣」的艷媚蠻腰嬌娃醉死,今夜終可一逢其會,親親香澤哩。」伍窮看著金元寶,第一次在「劍京城」發財,心情樂透,色心先來,賭性卻也不久又到:「先往「大殺坊」殺個片甲不留,贏他媽的奶奶臭狗四太子名萬壽一千兩,哈……倒可衣錦還鄉了!」

    小黑大力拍打伍窮後頭怒斥道:「臭笨窮頭,你甫踏入「劍京城」,所有盤纏便是在「大殺坊」輸得一千二淨,還要再輸麼?」

    「閉你的臭嘴,今回大爺定然殺他媽的臭婊子十八代祖宗狗爛莊家一敗塗地,小黑頭別阻頭礙勢,痛你娘的工八羔子給我一同到「大殺坊」抬金子銀子便是,走吧!」

    爛賭成性的伍窮奪了兩錠銀子便拉住小黑向「大殺坊」跑去,只留下一句說話要小白今夜在老地方再會,便頭也不回地消失影蹤。

    小白攤開手掌,還餘下數個銅錢,倒也夠他買點東西餬口飽餐,也就朝長街方向踱步走去。

    小白、小黑、伍窮三個一窮二白的貧小子,離鄉別井,為的都是到來「劍京城」一闖,尋機緣往上爬。人離鄉賤,三小子抵京城後已身無分文,伍窮於「大殺坊」盡獻分文,小黑是窮白丁,只有小白仍能每天吃喝飽肚。

    待三人互相扶持混成好友,才得悉小白身懷盜物妙手,小黑心生一計,便大夥兒到「聖王廟」下找尋獵物,果然一擊即中。

    朋友,對流落天涯的少年小子小白來說,異常重要,加上小白天性重情重義,豁達不羈,交朋結友推心至腹,友情在毫無阻隔下深深扣結,兩位患難之交,已成了小白樂趣之源,四處亂闖,倒也窮風流、餓快活。

    從沒半點對名利權勢追逐之心的小白,對京城新奇妙趣際遇相當滿足,只是伍窮整天嚷著要飛黃騰達,坐擁金山銀庫;小黑意欲當官握權勢,志氣非凡,落得自己一人毫無人生目標,著實不大便樣。然而本性難移,小白總覺得上天自有安排,暫且歡樂胡混,少年忘憂,盡量快活便是。

    夜幕低垂,小白又混在熱哄哄的京城盛名商買巨鋪大道一長街」人堆中販賣的南北西東美味小吃,既便宜又色香味全,更是小白鍾情之處。

    余婆婆的炒蛇皮是小白最愛,既香且甜,鄉村之地那有如此妙食。今夜,小白沒有如常的買來一大碟炒蛇皮細嘗滋味,倒把銅錢全數交給羌十三老販子,買來了十二個又大又熱燙的饅頭。

    淒風冷雨的夜半,熱饅頭能飽肚是好,但卻沒甚滋味啊!小白最愛美食,怎麼今夜卻只買饅頭?真奇怪!

    捧著一大包熱饅頭的小白,走到瑟縮在小巷盡處的,不停抖顫人兒跟前,遞上熱騰騰饅頭道:「好餓了吧,算我來道歉賠個不是。」「一直低下頭忍耐凜冽北風吹打的小娃兒,緩緩抬頭凝視,善良純美的眼眸,竟顯現七分悲愁之色,原來她便是今日「聖王廟」下,被戲弄盜財小鳳凰身旁小婢是也。

    小白看她曲身跪在街角,心想定然又遭橫蠻主人怪責,便上來送上饅頭賠罪,然而對方卻毫不領情,更是淚痕披臉,楚楚可憐。

    「你走吧,別理我!」小婢雖凝視饅頭良久,但仍強忍,不接受小白好意。

    小白坐其身旁,又除下大衣蓋在小婢身上御寒,道:「同是天涯淪落人,今早害你遭責罵,你不吃饅頭,即是仍在惱恨我啊!」小白先咬一口,再遞上予小婢,小婢餓極難耐,便張口大嚼,一邊拭淚兒.一邊吃個痛快。

    小婢半泣訴說道:「我是不祥賤婢,哥兒不嫌親近,當然心領好意,但不祥賤運卻惹得哥兒受禍當殃,倒也不願哩。」

    「這話怎說啊?」小白奇怪問道。

    「京城中人最重運福,小婢抵城後不入便剋死親爹,落得獨個兒孤昔無依;今早又害得我家主人受辱被盜財物,小姐說我果真是不祥人,再也不願收留,便從此丟棄不理,要我自生自滅。」小婢說到悲處,淚兒直淌。傷心得抽搐鳴咽,沮喪之極。

    小白哈哈大笑道:「武國」的大笨蛋迷信糊塗,哈……,直教人失笑。自己走霉運便推委責任在下人身上,斷其關係便自以為擺脫惡運厄局,實在自欺欺人!還有你這小笨婢,竟逆來順受之餘,又全然接受荒謬道理迷惑,才十六。七歲娃兒,哪能得悉本身才華、前路?

    只憑些微失去親人挫折、被棄,便沮然自認一生昔敗,哈……笨丫頭笨在外,懶在心,不欲雙手創造未來吧了,多吃個饅頭清醒一下腦筋吧!」

    小婢自出娘胎也從未遇上如此人生大道理之言,頭腦頓然暢朗,聽小白教訓大有得益,想著想著,便再也不掉淚失意了。

    小白一手擁著小婢膊頭,,摟得緊緊示意並勉向上,道:「蒼天又豈會如此涼薄待人?

    人生又怎會如此簡單?咱們這些初出茅廬小子小妹頭,還有大段路要走,大堆道理要學哩,不能喪失鬥志啊!」

    小婢對安慰自己的小白大為感動,點頭之餘,也對身伴小白大生親近之意,好感油然而生,把心底餘下憂慮也暫且壓下。

    二人一口又一口吃掉共十二個饅頭,以北風伴食,雖然外寒,但心頭卻是熱暖萬分。

    小白觀人於微,發覺小婢眉字間一道憂色總是未散,細細間道:「還有煩憂之事未能解決麼?」

    小婢輕輕點頭,竟嗟軟起來。小白正要追問下去,一道破空聲激起,粗糙麻繩索套在小婢頸項,勒住便拉,小婢憑些徽道行緊拉往絹圈,免卻直索死咽喉,但來索憑巨大膂力一扯,已把她拉飛出三丈之外,在地上拖行。

    「哈……,臭大胸脯丫頭,料你也跑不出「劍京城…哩!」手勁驚人,殘忍倨傲的身前人,尖鼻狼牙,七尺身高。眉濃肩闊,一看便知絕非善類。

    小白正要追前動手救援之際,一張借據便抵在眼前,帶著身後八名帶刀侍衛的狼牙武漢怒道:「此娃兒借咱們三兩金子賣身葬父,那小鳳凰替她還了點利息,便又棄之不理,連本帶利是六兩金,怎麼了小兄弟,你這窮丁有能力為她贖身麼?」

    小白呆著凝望遠處小婢,果然不敢動聲,只管悲泣哭著,看來借據是千真萬確的了。自己身無長物,又何來銀兩買圓小婢呢?

    粗壯漢子以食指篤著小白額首嘻哈笑道:「別在『劍京城』內得罪我大太子麾下一品候——夜狼啊,否則定然教你不能活著離城!」

    小白一手以雙指夾實夜狼食指,硬生生拉了下來,夜狼要扯出手指,相互比拚內力,終能震開抽出,但旋即又再被來無蹤的雙指再夾,三次不變,忙退步不再糾纏。

    夜狼也不曉得是否碰上了高手,不顧久留,便轉身命人拉走小婢。

    小白看著含淚侍婢可憐苦貌,活像被拖入地獄深淵,偏偏無力挽救,自責之心油然而起,若非今早糊塗盜金,小婢便不致落得淒酸下場,內疚令心情壞透,無奈更傷心。

    回抵小白與小黑、伍窮相約的老地方——三人共居的破爛茅舍,處於「八墓莊」鄰近的萬貧歸一雜地「赤蟲村」內,甫踏入屋,又是陣陣吵翻天的粗言穢語,不消說便知個明白,伍窮又把金子都輸光輸盡,看來又不會有好吃東西等著自己,小白心情壞透,倒頭便睡。

    一覺夢中,總惦記小婢清影,對她的幽幽傷神苦貌。純情臉孔,實在忘掉不了,對不起,對不起啊!

    第三章隔牆童養媳

    京城以東是達官貴人府第集聚之地,偏北的「八墓莊」墳地,離城東一帶遠約三個時辰腳程,故下等貧眾便被官爺在「八墓莊」旁側的一塊雜地,劃為聚宅居所。

    「劍京城」繁囂長街終盡為抵住「劍皇宮」的「武道」,閒人不得闖進。街盡以「刻劍亭」為記,右轉往城東富達人家,左轉踏上泥路往北,故京城有民謠記此分野:「大鑼大鼓闊爺爺,昏頭醉腦不走歪,宅門高高雕鳳龍,亭前東轉有坐騎。麻衣老爹爹,摸黑高月後,於嘛背北忘泥徑,此路沒塵不見蛇,撫門高喊歸雅捨,老爹爹,老爹爹,腳兒不免敲腐瘸,原來只是奴僕何一車。」

    小白、小黑、伍窮三個一窮二白的貧小子,離鄉別井,為的都是到來「劍京城」一闖尋機緣往上爬。人離鄉賤,恰巧碰於「八墓莊」鄰近的萬貧歸一雜地「赤蟲村」,三小子互相扶持。小白憑空空妙手找富人借銀兩,伍窮負責往「大殺坊」,把零散銀子過他媽七、八關,變成金屋大轎;小黑嘛,做飯洗掃打點處理,三人共處茅舍,釘了個「風塵三俠」的爛木牌,倒也寫意。

    十夭半月以來,發財當然不大了了,銀子都掉人四太子名萬壽的「大殺坊」金庫裡,大夥兒惟有繼續甫見「刻劍亭」便左轉往北,天天讓泥路沙塵沾透布靴。

    往東的大路兩旁種有百年樹,蔭徑漫步,迎風逍遙。這塊巨宅豪門處處之地,沒有統一稱號,皆因宮第門家都愛請城中玄門師聖——鳳不惑,題字賜名,免得與命格克煞相沖。

    萬千豪門,立於中者為一建構宏麗的槽致宅第。雕糠劃梁,飛槽繪彩,一看便知高官商買心頭所好。大宅門回,蒼勁筆飛寫上」童養媳府」四個金漆雅字。

    偌大的「童養媳府」,小白歇腳終處,便是府後花園的高牆之外,密密麻麻者榕樹下,小白半倚半坐,呆呆凝望朱紅的三丈磚牆。

    萬籟俱寂,一陣溶蝕心魄、暖人矚骨的鶯聲又再游浮小啟耳畔。失笑的撲蝶語聲,帶著柔軟北方音調,令人恍恍榴榴,不能自己。

    時而嬌柔欲融,時而溫婉柔和。商場內那陣笑語歡聲,透融入小白心坎,已化作仙子月容,晶瑩無暇嬌軀。嚦嚦鶯聲蘊蓄著一股力量,教人為她碎骨粉身,死而無悔。

    打從第一天抵步「劍京城」,鑽進豪門貴地,路過「童養媳府」,便偶遇上這美妙笑聲。此後,腿步又豈能自己,每日同一時份,府宅高牆外,總教小白醉夢傾聽,直至音聲遠去,才萬個不願離開。

    小白沒有設想結識高牆內的心上人,直至一天,在「劍京城」的地位比這道高牆更勝一籌,這主意才會改變。

    半夢半醉間,響徹吵耳的叱喝聲驚醒了小白,一個粗眉扁鼻,橫生賤肉的大嬸呼喊道:

    「那個兒郎膽敢到此偷窺,倒也活得不耐煩吧!」

    小白認得來人正是·「童養媳府」的粗工僕頭何東施何大嬸,身後還站著十多家僕,個個手執丈八粗棍,怒目凝視向自己藏身處。

    「難道昔才在半夢中發出夢聲,露了藏處?」小白正待步出樹林之際,頭上落葉紛紛,一屁股迎面壓下而來,定神看個清楚,原來暴露了玄機的是早躲在樹幹上的另一小子。

    叩嘻……連累了閣下,只好來個有難同當了。」跟小白年歲相若的偷窺客,一臉尷尬,身穿錦衣華眼,襟釘明珠,顯見是豪門公子爺。惟是手短腳短,矮了小白足足一個頭兒,加上神情閃縮,笑意淺見三分淫態,便是最討女兒家討厭的模樣。

    何大嬸察見偷窺者竟是富戶公子,正待先問明出處,小矮子已衝前舉起肉掌,大力刻意拍中大嬸胸前那兩團大肉。趁著驚愕之際,一對肉掌更乘勢屈指擅壓,帶著嘻笑聲斜身疾走。

    「小哥兒留下來給閹割當小公公麼?」口裡也絕不乾淨的小矮子連爬帶跑的逃,忙提醒凝望何大嬸胸前那十指印的小白,變相真的把小白也拖下一夥。

    小白醒覺要逃之際,眼目噴火的何大嬸已揮棍亂打,把羞怒盡情發洩。

    小白左避右閃,很快便惹得十數家僕狂棍亂杖。闖不過面前棍陣,只好曲身以腳跟蹬地,扯拉各人衣角借力閃縮。胯下穿越。摟腰旋步,小白避得狼狽,家僕們也打得吃力。

    何大嬸先退後一步,定神瞪著小白游動,奮力舉棒迎頭劈下。勁風突至,小白張口大駭,當頭正要棒打之際,黑壓壓的人肉團飛射向母豬叫的何大嬸,撞歪了身子,重杖落空,人如葫蘆倒地。原來是去而復返的小矮子,一屁股剛好又坐在那兩團重傷的胸前大肉上。

    怒極的何大嬸挺手握實小矮子的雙足,死命不放,目中噴出猛火,真的像要扯斷小矮子的子孫根兒。

    嚇得小矮子不停在胸上跳彈,極欲脫身。雙方爭持之際,小白雙手扯拉小矮子脅下,死命往外飛步逃去,頭也不回的遠離。

    垂眉鼠屍的矮公子報上稱號——假公子,看他身上一疊疊銀票藏著,但也沒拉小白上一等一的「恰紅春閣·,,又或往長街的「夜宴庭館」,「醉翁樓」品嚐佳餚老酒。只買了兩壺水酒,縮在長街「千丈錦繡」的後巷內,攀談風月。

    假公子笑癡癡道:「高牆府內那妞兒,是為皇上執護法一職的公孫莫敵三十童養媳中,最他媽的大奶奶、最騷在骨子裡的貨色。高挺渾圓的香臀、修長滑溜的美腿,打從乳房撫摸而下,經香臀直至腳尖,必然心曠神怡,忘娘失性。被她那充滿智慧的眼眸凝視,娘啊;娘啊,巴不得操她從早到晚,再從晚到早,三天三夜,呵……」!

    小白還道自己性子不羈,怎知今日所遇,眼前假公子才是貨真價實的色迷心竅小淫棍,對那回事的瘋迷,自己跟他,相距何止千里。

    小白忍不住道:「假公子對性事、女子,真的鑽研有功啊。」

    「這個嘛,倒也真的下過些微苦功。「劍京城」內,宅戶三十餘萬,稍具資色又歲越十五的甜姐兒,我倒掌握十之八、九。」假公子一臉滅經的道:「還未開苞的佳人處子,別家有是有,但那公孫莫敵當真有他的本事,「童養媳」內儘是夭仙下凡,咱們哥兒倆都醉迷上的頭號俏娘子,名曰「芳心」數算此城第一無暇妞兒了。」

    芳心,小白立時心頭一震,自己豈不變了「芳心暗許」?

    假公子像是等待時光流近,清楚詳盡的把有關情況述說無遺。

    原來公孫莫敵為「武國」的兵法大臣,名劍倚重有嘉。公孫氏兵法一絕外,也意識其生存特性,必須盡力籠絡權臣大將,甚至五位太子。否則一天誰個執掌領軍帥印,自己未奎器重,便可能從此一敗塗地。

    「童養媳」便是公孫氏苦心二十載的心血成果,他傾盡全力,從四國四族七千餘大小城鄉,或買或奪,集了三十位未足歲的女嬰。這批千挑萬選的明日美人兒,花了十多年的訓練,琴、棋、書、畫、詩、詞。禮、樂,無一不精通外,還傳授予家學心血兵法。只要他日女兒家長成亭亭玉立,手執三十點金棒,選出權貴公子、爵爺太子,以婚嫁換回來的益處,肯定難以數算。奇貨可居,正是公孫莫敵融會兵法於官場生涯傑作。

    「花花天下人間,當真無奇不有,原來芳心是昂貴的異貨!」小白不禁冷然若有所失。

    心坎難免酸意油然而生,打認離鄉別井到京城闖天下,一直抱著嬉戲心情,浮華富貴,現下倒未有過什麼懇切念頭,名、利、權勢,猶未深深吸引小白竭盡力振作,然而英雄總在情關倒下,難道美人兒才是刺激自己奮發的關鍵?!

    要公孫莫敵開口許配芳心,當真要比小黑子更貪圖權欲、比伍窮更視財如命。擁有瘋狂的慾念,才能邁開一飛沖天的步伐啊。

    小白正呆呆沉思之際,賣絲綢布正的大號「千丈錦繡」。後庭對著小巷的木門開了一線,嬌聲淺淺傳入耳內,霎時。一個蛇頭鼠目一身勁裝約三十漢子,突從另一巷閃身進入了去。

    小白愕然之際,假公子嘴角淫意,已表示了他早安排好的余憂節目。

    假公子輕輕道:「小白好兄弟,你千萬為小弟好好把風,否則不能全神投入偷窺大法,達至忘我神交境界,金睛火目欣賞田大娘的赤裸柔軀,傾聽悅耳動魄的床上媚喚叫聲了。」

    隨即頭也不回,閃上門俞,拔出木門早已用木塞堵好的塞子,火目圓瞪,淫浪隨之傳來。

    涉山過水達到此京城闖天下,為的竟是替這小淫棍把風,待他偷窺別人騷貨妻子偷漢,愈想愈是恨悔,小淫棍啊,肉蟲打架,又有什麼好看頭。

    淫浪起伏不定,好個小淫棍隨聲擺腦搖頭,如癡迷醉,當真難得奇景?小白也被挑起癮頭,心頭癢癢。

    小白指力透破木門,刮出一道子間隙,透著一對肉蟲鴛鴦打架,心頭頓然怦體跳動,倒也相當吸引啊。

    如花似玉的田大娘,薄紗披身,在坐地的壯漢子跟前左轉右轉,舞出點點香汗來。定神再看,那田大娘倒不過未足三十,瓜子般精緻臉兒輪廓分明,玉臉朱唇配上粉藕雪白肌膚,秀髮散落直抵雙峰,舞舞轉動,若隱若現的教人目為之眩,怎不神迷心蕩。

    「壯漢子怒吼一聲,如餓獅撲兔,擒著田大娘挺拔雙峰,粗暴的撕裂身上薄紗,雙掌不停在不堪盈握的腰枝、飽滿的香臀,全身上下摸個不停。

    正是餓虎擒了小羊兒,壯漢子很快便把田大娘壓下來,挺腰搶進,令大娘不斷發出斷斷續續的瘋狂叫喚,一次又一次的淒聲喊叫,從狂態漸漸顯出疲弱,淫浪已帶七分求饒呼喚。

    貪色虎當然不肯就此罷休,換個姿勢,又再翻雲覆雨,叫聲已是哀求般懇切。

    一對肉蟲在鋪滿蘆葦的地上親熱了一炷香時份,壯漢子才願意別過溫柔鄉,擺脫媚娘子的依依糾纏,奪門去了。

    暢快頂透的假公子彈彈跳跳遠離「千丈錦繡」,臉上泛起奕奕神采,活像注滿能量。拉著好兄弟小白往一間又一問偽館子買醉,大吃大喝之餘,把三年來的偷窺音事娓娓道來,說得與之所至,七情上臉、扭腰舞手,真個人肉七分,纏綿肉緊。

    小白也當真被他的妙趣逸事吸引得失笑大樂,一杯又一杯美酒進入體內,感受到一種從未燃燒過的親熱感受,今夜美酒怎麼跟別家大有分別。

    第四章十兩買十兩

    長街有一座「收買人命」戲棚,平日用來作唱曲賞戲,但一到初一、十五,便是收買人命之日,例必引來千頭萬人擁來一睹奇景。

    坐位編給官商巨買:五百人排排密麻,從未見虛座。餘下人等只能站立舉目,遠遠觀看台上一切,難越上前。

    這日正是初一,愛玩胡鬧的伍窮拉了小白、小黑同到「收買人命」,興致勃勃的要給大家大開眼界。

    小白張目遠望,只見台中央站著了一個才十六歲足的甜美娃兒.長髮垂直、皓如白雪肌膚粉嫩撩人,臉若朝霞,憂色暗現卻吉苦撐著笑臉迎人。在萬千對大男人眼睛注視下,竟穿上透視乳房的透明薄紗,任人以眼目非禮,委實可憐。

    一個滿口焦黃牙齒,面目醜陋,肥胖腰體穿上官服,煞是面目可憎的豬頭漢子,竟一手托住俏女子左乳房,不停推上托著,肆意玩弄道:「呵……,我朱不三今天又有好貨式介紹,此妹才十六歲玉潔冰清,乳房又挺又滑,雙峰嫣紅誘解悶,買來玩她三、五個月,說不定忍不住納為小妾,千萬別錯失良機。底價五兩金,誰要買便舉手吧。」

    原來「收買人命」便是大太子名太祖其一勢力之地,平日出租作曲藝神功戲演出,最重要反是初一、十五用作拍賣婢女。從各地而來的無依少女,因出錯或主人死去,便初當作賤貨出售,價高者得;若依然未能有主人收買,便只好賣作軍妓,隨兵眾出征時任由摧殘,人盡可夫,比死更難受千倍。

    為求吸引買家,台上單純無暇婢女都盡力顯示丰姿,以求挑起大爺公於們色慾之心,免得淪為兵娼。

    而負責拍賣的貪色貪財九品小官朱不三,總乘著機會玩弄靦腆少女,教她們羞怯又難受,惹得買家大樂,便打賞多點,撈些油水。

    如此荒淫怪事當然惹得城中貪色鬼齊來圍觀,熱鬧異常,氣氛便相應更上層樓。因此價格亦往往更高。「收買入命」便因而名聞遠近,收益不斷高昇,每回拍賣總教好色之徒爭先恐後來湊熱鬧。

    少女在台上站了好一會兒,因為朱不三眼見婢女條件不俗抬高了一倍底價,致遲遲未見五百准買家舉手竟投,眼見是沒笨頭上鉤,朱不三竟一手把小妮子扭轉背向,再按頭逼她彎腰,頓時屁股向上。老實不客氣便除下褲子,一片嫩滑圓渾香臀便立現人前,台下人等莫不高喊呼叫,如瘋似狂。

    朱不三以豬鼻嗅聞香臀,立惹來哄堂大笑,他卻喜孜孜道:「哈……,看啊,單是這圓滑八月實物便夠玩三天三夜,又香又甜,不信的不妨上來試試哩…

    一句不妨試試,一個肥大漢子,抱著鼓脹大肚,急忙跌跌撞撞的衝上台來,道,「我試!我先試!」

    「呵……,原來是開米鋪黃考爺,來來來,先試貨後買賣,貨真價實,絕不騙人。」朱不三把大肚黃者爺拉上台去,好個眼目早已噴火的肥淫蟲,真的一來便蹲身貼臉凝看屁股,尷尬得純潔可憐少女滿臉嫣紅,閉目不敢張聲。

    「朱不三見寅老爺陶醉之際,便開口道:恍看看總是單小點兒皮薄肉滑,吹彈即破,不嘗嘗當真是人生憾享嚨。」說罷,不要臉的朱不三競也蹲下張口,吐出長舌用力舔著大屁股,更忍不住咬了一曰,痛得娃兒驚呼,可憐香臀留下牙印,台下立時一陣哄動。」喊,大呼小喝此起彼落。黃者爺頓時渾身抖顫,著了迷似的。原來朱不三便是看破色鬼,心意,故意咬得婢僕張口啼出嬌聲,教入迷黃老爺神昏腦亂,醉死失魂。

    再也難耐心癢,黃老爺便宜掏出一錠五兩金,交在朱不三手裡,取去婢僕賣身契,便嘻哈的先來個亂摸胡撫,擁眷絹腰下台去也。

    飽受凌辱後,終擺脫被賣當軍妓蹂躪之苦,從此好好服侍一個肥胖頭兒希望得其歡心,便不必再流離失所。奴婢舒了一口氣,便扶著新主人下台去也。

    甫步下台,明晃晃的利刃鋼刀擇出怒艷虹光,陰森殺意揮過,剛逃出魔掌苦命的俏少女婢僕,」竟整個頭顱被劈斬掉下,不瞑目頭兒在不明不白中失去了生命支持,在地上咚咚落下,竟就此結束了可憐一生。

    「臭頭兒,要納妾麼,可問過老娘沒有啊?」動刀殺人者竟就是黃老爺髮妻,粗眉怒目,唇厚樣醜,一看使知絕非善類。

    惡婆娘扭著黃老爺左耳怒道:「幸好有人先向老娘通風報信,你要作反胡混,小心我把你子孫根今夜便一刀兩斷!」怕得要命的黃考爺噤若寒蟬,心亂神悸中被半拖半拉離去,場中笑哈喝倒聲極盡諷刺、奚落。

    婢僕的血猶熱,生命卻已僵冷,可是誰也再沒注視下賤的她屍首如何處置。死亡,對「武國」中人來說,從來都處之泰然,沒啥大不了,要留心,倒不如留意台上繼續用作拍賣的俏純婢僕好了。

    台上所見,教小白鬱鬱不悅之極,他天性珍惜生命,猶對可憐人最痛愛憐惜,看著婢僕失被玩弄,再被殘殺,心下。悲痛難受;黯然不快之餘,」又聞陣陣喝彩呼喊聲,抬頭一看,這朱不三帶出台來的新婢僕,不就是被夜狼搶擄走的小婢麼?

    長相清純,含苞待放的小婢,最誘人是一對特大乳房,白裡透紅的雪肌,素手纖纖,既驚且羞蛋臉,紅暈雙頰,一剛嬌怯怯的失魂落魄模樣,秀色可餐便是最教人欲淫藥痛玩,狠狠聽她聖潔春啼求饒的香美人。

    朱不三但見台下喧鬧不已,人聲鼎沸,當然是奇貨就在手裡,心下正猶豫如何抬高價錢拍賣,賺個不亦樂乎。忽地一陣叱喝之聲,從遠處射來兩條人影,筆直落在台前,一個油光滿臉,一個光光禿禿全身一絲不掛,竟立即引來一陣哄動,旋又回復平靜,無人膽敢胡亂張聲。

    「原來是二太子麾下「七公子」中的兩位大紅人,禿公子與及明公子,如此閒情造訪,有失遠迎,恕罪如罪!…原來直闖上台的使是大太子死對頭二太子名天命手下兩大高手,相比下;朱不三隻是混飯吃的小角色,不堪相比,當然立時恭敬美言,不敢冒犯。

    小婢甫見禿公子,竟被嚇得連退六步,活像受驚過度,全身抖顫,更是怕得要命。

    「多天未見,小婢今後倒可長留我懷中,早晚眼侍,盡力操得你嘶聲喊叫了吧,哈……

    卜禿公子向小婢站前一步,便把她嚇得倒在台上,淚珠漣漣,飲泣哀渤,可憐得活像待宰小羔羊似的。

    原來當日小鳳凰口中提及,欲在白天市集中就地強姦小婢者,便是此頭淫獸禿公子,幸而小鳳凰有大太子扛腰,喝止了獸行,救口小婢清白。惟心心不忿的禽獸,終聞得小婢被賣,便到來搶人,要盡情淫辱此純潔美人兒。

    禿公子拋出數個銅錢在朱不三跟前地下,便張開怒目,殺意疾射道:「此不祥娃兒留下來只會害得朱不三身首異處,死得可怖,故此只值五個銅錢,我說得對麼?」

    未出鞘的劍直刺頂住朱不三咽喉,不是要脅又是什麼。右手還有一刀,左劍右刀殺氣暴現,是來強奪獵物,又有誰敢向禿、明兩位公子惡人對抗。

    為了一個下賤小婢,絕對沒有人膽敢出頭的。

    錯了,一道飛快人影腳踏座椅,躍上台,擋在小婢身前,在半空中叱喝道:「如此夭下絕色溫柔婢僕,若能得獲,猶如得取珍寶,「正是千金難得,銅錢數個又豈能顯示真正價值。朱不三,我說的話可不錯半分吧?」

    小白走上前搭著朱不三膊頭笑著問,朱不三正想破腦袋也不知如何對付兩位不速之客,如今來了好管閒事小子,正好加以利用,立時展現陰險之色道:「噢,『收買人命』老規矩是認錢不認人,教我如何是好呢?兩位公子,可有高見嗎??

    朱不三明明是要逼禿公子們出高價,讓他與大太子賺上一筆,如此豈不辱了二太子威名,兩公子當然不肯輕易就範。

    明公子笑道:「此小子衣衫打補釘,寒酸麻布粗衣披身,又豈有銀兩來買侍婢,分明是朱肥頭你不賣二太子賬,刻意對抗為難了吧嚴雙手插在衣衫內,以暗器聞名的明太子。看來是隨時準備殺人流血了。

    金光閃耀的好大錠金,不多不少,十兩足重,竟從小白口袋裡掏出,笑說道:「這裡十兩不少半分,都是來買小婢的,請大人收下。」朱不三笑癡癡地接過金錠,已神迷目眩、開心不得了。

    朱不三朗聲地道:「價高者得,是大太子定下『收買入命』的不變規條,如今小兄弟既交出十兩黃金,其他人要是未有更高出價,此小婢便交給哥兒好了。」

    眼看到口肥羊兒甩掉跑走,禿、明二公子都恨得牙癢癢,不能買下,就只好憑著自信功力爭奪好了。台上台下,誰都感覺那種劍拔彎張的氣氛,殺意瀰漫,兩位公子決計絕不會放過與他們作對的小白。金針、飛蝗石、金錢鐐無,聲沒色中已從明公子衣袖裡彈射而出,直取小白雙目、咽喉、下陰,巧勁細緻,不愧為暗器高手。

    「一個踉蹌,活像不慎跌倒、小白就僕在肥大朱不三身上,頭上兩種暗器頓然落空。再踢高朱大頭的右腿,哇哇大叫便響起來,只見金錢鏢全嵌入其小腿,小白拍拍沙塵起來,倒沒半分損傷。

    明公子驚愕之際,禿公子已遞出未出鞘的劍直指住小白,向他默然挑戰。同一瞬間,鋪天蓋地刀影罩住禿公子,逼得他後退三步,一柄原緊緊裹在布帛裡的沾銹鐵刀,擋在小白身前,此刀名曰「敗刀」,雖不悅目,但絕對是殺人的好刀。敗刀與主人伍窮,還有出生人死的小黑已飛躍台上,靠攏小白一邊,顯示同心實力。

    禿公子不慌不忙道:「原來早有援手布下,小兄弟,要在大爺面前奪走賤婢,不顯露點真功夫來,休想脫身啊!」

    「收買人命」始終是大太子勢力範圍,小白三人又是新入城者,一時間禿公子也弄不清究竟是否中了敵人圈套,故一心奪回面子之餘,也暗裡留著退路,隨時敗戰先退。

    活語剛落,小白己拔出在手的普通鐵劍,攻向禿、明二公子,那敢怠慢,頓時刀、劍齊舞、暗器四射迎擋,交嗚之聲不絕下,只見禿公子目瞪口呆,臉如灰白,額頭冷汗津津而下驚道:「『一八八』……,名家第三代劍絕,名千秋所創的『一八八』?!」

    狐疑、恐懼下已喪失七分鬥志,禿公子與明公子再也不敢糾纏下去,立時拔足躍走。

    要知名劍初期劍法乃師承五代先祖,各代均有一自創絕世劍學,其中以『一八八』最具殺性、攻勢,小白一來便是一招名家不傳劍招,明顯與朝廷有著關係,禿、明二公子未瞭解其中底蘊,心存虛怯,也就先退為上著,免得出岔子。

    小白一出招便把兩大惡人嚇走,台下頓然掌聲雷動,稱頌不已。

    「丟你媽的十八代祖宗爛玉八龜孫天打雷劈犯上作亂反骨臭雜種豬玀,去遲半步麼,殺你三千刀碎肉醬汁糊冷飯餵大奶奶烏嘴沙皮母豬!」人窮嘴巴臭惡的伍窮口不饒人,在兩位公子背後罵個不亦樂乎,大快人心。

    小白扶著小婢下台遠去,倒地受傷的朱不三在暗歎倒霉之際,摸了摸口袋,才驚覺身上原來的金子少了十兩,怎也想不出究竟在那裡失掉。又是破財又受傷,便匆匆了結今日販賣婢僕算了,早早回家陪伴他的十二小朱去了。

    「小女子從此便永遠跟在主人身後眼侍,請主人先替賤婢恩賜稱號名字。」乖巧可人的小婢被小白緊握玉手,忸怩尷尬的穿過大街小巷,急急羞怯地向小白請求。

    原來當世賣身為奴作婢,自當隱去自身原姓原名,由新主人賜予名字,意即從此一生附屬主人,終生服侍左右。

    「噢啊,賜名,對對對,這個……好玩,有趣,待我想想……。」當下猶豫不決的小白大覺意趣難得,咬著竹葉搖頭深思,像似急墮思緒深淵。沉吟片刻,頓覺靈光閃現,笑意淺露悄悄的道:「經本主子苦思三大周天,這名字當真驚天位神,千萬福份聚於一身,聽著啊,小妹予從今以後便叫——十兩!好啊,多美妙貼切。」小白鼓掌笑叫,快意盡見,身旁的伍窮、小黑也同和應拍掌。

    小白笑道:「十兩買十兩,朱唇皓齒我獨嘗,哈……!」三個窮小子,無端多了一個婢僕,從此永遠跟在小白十步身後服侍,倒也奇哉妙事也,也許,這便是緣份。

    第五章殺死死胡同

    人的際遇最是奇妙,一次無心插柳,便可能改變終生,說是變幻莫測,倒不如說命運安排。小白自入城以後,都沒刻意顯露武學修為。只在「收買入命」揮出一式劍招驚退強敵,然而,台下正好有一位人物在觀看販賣婢僕的眾生相,他清楚瞧見小白、伍窮、小黑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便追上前要籠絡收買。

    「嘻……恭喜啊,買下嬌俏大奶子婢僕,唾涎欲滴,當真值得恭喜」淫笑嘻哈聲從身後傳來,小白回首只見又是那位假公子小淫棍,雙目盯住十兩豐滿胸脯,笑得十二分淫賤。

    小白道:「怎麼了,又是請我去偷窺麼?」

    小淫棍笑道:「偷窺當然是絕頂好玩意,但今夜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幹。三位務必要來赴會。」

    有人請客,當然是求之不得,看見假公子身穿錦衣華眼,便猜得夜宴定然豐富異常,伍窮、小黑等都運聲道謝。寂夜,有下人引領小白等前往赴宴,國的地竟是大太子府。那假公子究竟搞什麼鬼?。

    「論武廳」內,站著大太子名大祖的麾下精英,專職保護之銅牆鐵壁「十全劍客」,年少有鑄劍、學劍、折劍、毒劍、石劍、軟劍、神劍,還有年老白髮如霜的氣劍、忘劍、冷劍。

    火光映照著端坐正中:長身玉立、氣字軒昂,一身錦袍的「武國」五儲君之一大太子一名太祖。二十有三的皇裔,柳眉如刀般薄,俊俏臉龐眼光凌歷,左頰竟有著一道新傷刀疤,令俊朗相貌添上暇疵。

    小白等恭敬行禮後,帶著淫笑五尺短身後內堂衝出的小溪棍笑道:「便是他們了,絕對是硬手人才,不可多得啊!」

    名太祖凝視小白等,談淡道:「六皇弟,是否高手硬漢子,唯一方法驗證便是來一場實戰!」

    六皇弟?原來小淫棍竟就是名太租的幼弟六太子名大宗,小白們可被此晴天霹靂嚇得手心冰冷,不能置信,呆若木雞。

    名大祖道:「臉上這道血疤,是昨夜那二皇弟名天命的臥底夜狼,攻我不備時留給本皇的禮物,我便要回贈厚禮,你們是皇弟推薦的好手,但能否在我之下助拳,使要用實力來引證。」

    名太祖接連下了三道命令,本擠在大廳內的十全劍客立時分道離去。小黑與伍窮看著坐在太師椅上的大太子指揮若定,心中不禁油然生敬。

    小白的嘴巴張得好大好大,整個人都楞住了。不能相信,卻又是百份百珍珠的事實,眼前不斷向自己擠眉弄眼的假公子,竟然便是當今「武國」皇上第六太子——名太宗。

    名太宗的別號,並不是什麼假公子,而是「假太子」。

    只因皇位相傳,只傳每一妃子一個孩兒,名劍自建國至今,所有孩兒盡都戰死得八八九九,就只餘下五個皇妃分別誕下的六位太子。名太宗上有嫡長子名太祖,無權接任皇位,便被封冠假太子名號。

    「今夜昏夭響雷,外邊正橫風暴雨,三位少俠可有興致陪本太子逆風雨走走嘛?」名大祖已步下至三人跟前。

    這句說話,正好表示置設了三條青雲大道,甫踏上,便富貴逼人來。

    小黑、伍窮當然連忙點頭道謝,小白也跟著大太子衝向府外。然而小白並不如兩位友好般愛權貴愛金銀,他只想快快離開那小淫棍,給暴風雨吹醒腦子,否則身子再也按捺不住,必然搶身撲前扯痛小淫棍的兩旁腮兒。天啊,小淫棍怎可能是太子啊!

    「死胡同」是住著數幹活生生貧民的一條破敗胡同。這裡充滿貧窯破寮,四處臭氣熏天;旁畔的溪流倒也為臭味兒當了領頭者,大家都索性喚他「臭大河」,貼切得很。

    滿佈殘磚敗瓦、雜草紛陳的「死胡同」,還有貼切的另一面。這裡千真萬確很「死」.死人比死耗子還多一點兒,死人的屍首,也跟死了的貓兒、狗兒。耗子,全都掉在路旁甚至橫越胡同巷中心,從沒有人拖拉一旁又或好心抬走丟棄往亂葬洞。久而久之,爛臭腐屍氣味已成為「死胡同」特色。當然,住在胡同內的數百戶人家倒也習慣成自然,屍腥惡臭,就是「死胡同」特色之處。

    人當然會死,一般老死病死的佔多數。但數百戶人家。總不可能天天有人病死或者死吧。所以,屍首倒不是來自數百戶「死胡同」的坊眾,絕大部分,都是外來者。

    外來者,便是入侵者,入侵者,便是死者,死者,便是死屍,死屍堆在「死胡同」。

    「死胡同」有著他的特點,當一個又一個,一堆又一堆的外來入浸者,甫踏進胡同,便從活人變成死人,從此便沒有大多人願意踏進來。

    因而像小白,小黑、伍窮此等進京城闖天下者,絕不會住進「死胡同」,他們會在「赤蟲村」找尋坍壞了的茅舍當居所。

    「赤蟲村」拓展得愈來愈擠擁,「死胡同」三年來還是那條狹長窄窄的胡同,改變的,只是一天比一天更凌厲的殺氣。

    不斷的死人,便等如不斷的殺人。殺人為了保護更重要的人免於被殺,這個人,人上人,絕不能死,他一死,「死胡同」也必死無疑。故此「死胡同」上下男女老幼,都為保護「死胡同」的主人而很願意殺人,大家的主人,名字是「名天命」,當今聖上的第二太子。

    名天命為保護自己而建了「死胡同」.,養活了數不清為他賣命的人。當然,在在胡同內的人,都是期盼踏上青雲路,深切希望二太子有二天大恩大德提攜,從此便可離開「死胡同」,住在太子府內,更接近權貴,更有望出人頭地。

    「死胡同」為保護二太子名天命而建,他立於往二太子府的絕路窮處。過得了「死胡同」才能踏人二太子府,才能擊殺名天命。「今夜,大太子名太祖,身後的小白、小黑、伍窮,還有捧著那柄普通平凡長劍,跟在小白十步以後的沉默十兩,一同站在「死胡同」前,只要大太子一聲令下,便要闖進去殺人或被人殺。

    大太子要來殺死「死胡同」,因為死敵二太子名天命就在「死胡同」內。名太祖要親手誅殺此狗娘生的賤種,一直躲起來的臭蟲!

    名太祖今夜下了三道命令,第一,是他要親征闖「死胡同」。這道命令確實的答案便是要殺死殺盡胡同內所有具血氣能呼吸者,有生命的都要扼斷。十全劍客速趕佈置,置「死胡同」死地的佈置。

    第二道命令,是他只要小白、小黑、伍窮等伴在旁。今夜,最少是今夜,他暫不能再相信一直十分信賴的下屬,直至再一次徹底的瞭解大家。

    第三道命令,是三個名字——半日安、文盲。丁公公。三個陌生的名字,應該說是對最親近大太子的人也極度陌生的三個名字。

    陌生的半日安、文盲、丁公公,已在「死胡同」前守候著大太子駕臨。

    名太祖昂然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朝,你三人等待已久的日子來了,今夜事成,何愁功名富貴。」

    這句話當然大大打動小黑、伍窮。不斷彎著蝦米腰嗆咳不已,瘦骨嶙嶙,白髮稀疏的半日安聽罷咳得更劇烈,全身每一塊肌肉也在抽搐。文盲是真的姓文,眼目也確是盲,盲得無藥可救,因為眼珠、眼核都一概失了蹤影,眼眶壓根兒只留兩個洞窿,年歲十八便殘了眼目,算也可憐。

    丁公公一派宮廷小大監裝扮,十分僻傲的表情,一副囂張跋扈,不知所謂。雖只大文盲三歲,卻是惹人生厭百倍。

    三人身後是大太子的合共三十待衛親兵,小白三人一瞥,竟見那上午被打傷的朱不三,也混雜其中。肥朱但見三人伴在太子側,抓破腦袋也不明所以。

    合共三十八人闖「死胡同」,胡同不死,三十八人便死在胡同。

    第四道命令——殺!

    動身,名太祖邁開闊步走入「死胡同」。

    三十侍衛、小黑、伍窮、丁公公、半日安、文盲,都搶前搶殺,殺聲震天。小白沒刻意搶先,故此變得人了胡同便墮在最後,十兩當然又再後十步。

    胡同異常狹窄倨促,闊不足五尺。舉目所見,七、八個面目無善或惡表情的垢臉孩童,蹲在地上把玩已乾枯的屍骨,其中一個小女孩還百厭得塞骨洞耳。

    殺聲震夭,響徹胡同,孩童卻沒半點兒反應,難怪,早習慣了。帶頭衝殺的侍衛,一刀便割下小女孩的首級,頭兒在空中旋飛,那枝枯骨,還在耳旁。

    小白望著真真正正、貨真價實的人間修劇,一個又一個毫無防備、手無寸鐵的孩童,隨著殺聲,或被剁成肉省。或少了半邊身子,死壯可怖……。

    首先殺人的數個侍衛,殺啊殺,一鼓作氣的沖,衝呀沖,帶著殺性拚命衝前,衝過了七間茅舍,還在沖,但只是腰下的身子腳步再衝,上身嘛,衝到終站了!不知從兩旁茅舍何時躍出的大刀、爛刀、崩劍、破劍,攔腰斬斷第一批侍衛的腰腹。他們先用孩童來阻減入侵者殺性,生命在胡同內,真比地底泥更賤。

    死了第一批,餘下的殺意更狂,大夥兒瘋狂的殺,更瘋狂的沖。兩旁人睡了的胡同貧民,被血腥驚醒,從席下、地上,又或枕下、床上,隨後急急抽出刀、劍或槍棍,從四方八面躍前便殺。

    伍窮剛殺了兩什持短戟的瘋漢,右肩已被刺叉插穿,左掌轟斃來敵,立翻刀護身力劈,他又怎會知悉剛轟殺了一個六十老婆婆!

    因在狹長拘促的胡同如此斬殺,任你一身高強武藝也徒歎奈何。近千胡同貧民如狼似虎的瘋癲撲出來殺啊殺,甚至要壓在同伴身上亂揮刀亂劈。

    衝入胡同的人,擋得從上撲下的、殺得左右前後,又顧不了從朽木間板刺插出來的長槍或矛。

    屍體或未死干死淨的,開始疊了起來。左方走出小頑童拿著匕首,對著被壓個半死未斷氣的侍衛哥兒,拉出舌頭,一刀割掉,還吞下肝子慢慢咀嚼。

    小黑都把他的狂性發揮得淋漓盡致。十指鐵爪,擋者披靡,殺得痛快淋漓,身體也多了無數血痕、血洞。

    大太子在丁公公的鐵腿橫掃,與及文盲鐵扇子戳插大開殺界開出的大血路上,猛地揮劍見頭顱便劈掉,邊劈邊狂笑,劈得如癡如醉。

    一排又一排的血肉身軀倒下,咳得已吐了三大口血的半日安竟沖了在最前,已抵胡同心臟中央。他沒有再衝,畢竟老頭兒較緊張生命,時日無多,也無謂把他縮得更短。

    血和肉,把胡同填得滿滿,大家很自然地踐踏著別人屍首再殺。

    只有小白、十兩沒加入殺戰。但太多的死屍著實討厭,小白疾騰身而上,雙掌怒轟向胡同窄巷,掌勁雄渾,地上立爆出凹陷大洞,兩旁的三、四間敗瓦屋舍也坍塌倒下。

    小白把一個又一個的屍首丟下五丈深洞,鮮血濺上衣衫,也懶得理會。

    最前頭的半日安沒有再衝,小心奕奕當然有他好處。大夥兒殺得屍山堆積,也不知殺了多少人,殺得手軟腳軟之際,第二回的殺浪才驟然而至。來敵不沖;咱們沖。又是殺聲震天的衝殺,方向可倒轉了,數以百計的胡同殺神殺將過來,從後殺衝上前。

    怎可能在這狹窄胡同,抵擋得住數百人的狂衝殺撞?一輪砰砰轟隆,七、八個侍衛全給沖後倒飛,撻落由小白轟出來,已疊了不少屍首的大洞。

    正要往上爬,又來了個飛撲斬掉自己耳朵的瘋婦,好,便只好在此繼續廝殺。八個跌墮屍洞的侍衛,竟包括了那朱不三。他今天晚上殺得很小心,殺得人並不多,身上的重傷因而也不大多。

    朱不三用鐵煉把雙手握緊的闊口短刀子扎得緊上加緊。只要手能舞動便仍然可殺,在「死胡同」,仍有力殺人便仍有生存權利。

    但擠在這大窿洞內則有點不大相同,愈來愈多的半死不死,該死未死者阻礙了雙手揮舞,刀與身子的距離算是太遠,這種武器在此環境不大合用。瘋狂的人都用他們最貼近身體的武器出去,利齒怒噬;朱不三眼瞪瞪看著同伴被咬破喉頭,從此便倒下不起。同一霎間,四方八面也咬,一塊又一塊血肉,撕心綻肺般痛地離開他的身體、他的手臂。他的大腿。為了活下去,肥朱已很盡力的劈殺,甚至反咬過去,口中也多了兩塊血肉……。

    洞裡的殺戰終於稍稍停頓下來,朱不三竭盡最後努力拔出雙腿,爬回胡同平地。他終於戰勝死神,咬死了要咬死他的人,雖然右耳只餘下半邊,右面頰也甩掉了半邊……。

    殺戰的驟然停頓,因為火,烈火,胡同兩旁都蔓延著乘風烈焰,火舌捲射,竟自兩旁數十間房舍吐出來。房舍又隨之坍塌,把仍在廝殺的人都困在火網內。

    十全劍客現身了,他們乘著混亂殺局,竄人胡同內放火倒銅油,再斬斷棟樑,把「死胡同」變成「火胡同」。

    在某一角落,一雙怒目射出陰鷙厲芒,二太子名天命盯住了大太子,蓄勢偷襲。

    最好一舉擊殺,那便再沒有人能跟他急奪皇位,「死胡同」便是名太祖葬身之所。

    機會來了,小心奕奕、不動聲色,殺!利劍從地下狠狠戳穿大太子左目,咬牙切齒,毫不留情!

    五指緊扣握住劍,截劍勢,挺劍反戳穿藏在地下秘道的狗種右目,死呀,戳爆眼割腦破頭。

    二太子也只好犧牲左手,緊握已戳瞎了一目的劍。

    一上一下,你死我亡也好、同歸於盡也好,阻我登基為帝者殺千刀,剁為肉醬,餵狗餵豬!

    腕旋劍轉,同時吐勁,大太子的左目已被挑出眼眶、二太子的右目只餘一片血黑,千斤火焚梁木塌下,二人被迫分開。

    「一八八」、「驚天-式」、「六脈無形劍氣」,同時揮殺出來自名劍的強羹殺著,凶狠殺戳,冷血瘋癡,殺!殺!殺!死!死!死!血塊肉塊飛舞迸濺,淋漓校飛。

    你來殺我,我先殺你,你死我才心死!

    驚濤駭浪的仇視殺志充滿怨恨,」蹦」的一聲,兩柄刀同時斷折,不斷塌下的焚火梁木終於分隔開兩雙怨毒仇目。

    來殺人者,失去了左目,.半生是殘。先殺人者,半盲已廢。滿身是血,付出了代價,看著重創的仇敵,也有點滿意。

    火極熾熱,燒得瓦磚通紅,「火胡同」是切切實實的煉獄火爐:

    很小心的半日安、瞎了的文盲都在火爐圍塌而成前竄了開來。

    小白、十兩當然沒處身熔爐內。但小黑、伍窮,還有那丁公公,當給炙熱的醒了殺紅了的眼,盡目都是熊熊烈火。哪裡還有生路。

    沒有生路只好盲目沖,衝出煉獄火網。憑求生意志衝呀,衝出了三個全身是火的人,一個是朱不三,其餘兩位。是柴、是黑黝黝的人柴,名字已不重要。

    「火胡同」裡,還有為大太子賣命的小黑、伍窮、丁公公和死不去的數個待衛啊!

    怎麼大太子沒設法營救,只看著親手毀了的胡同而面露滿意笑容。

    他不會掉下並肩作戰的朋友,他,是小白!

    胡同已死了大大半,當然也燒得烈焰沖天。小白頭也不回衝入了去,先後把迷了途的小黑、伍窮轟飛出來,最後,脅下夾著已跑不動的丁公公,衝了出來。

    小白站在大太子跟前,好肯定這位可能成為一國之君眼前人,絕對覺得,為他犧牲的人。不可能感動他的心多跳一下或什麼,他卻是自己賣命的主子!

    「死胡同」死了,死得無藥可救,死得一乾二淨。

    這夜,二太子殺不了大太子,大太子卻殺死了他的「死胡同」,所以大太子滿意地轉身離去。

    小白沒有離去,他獨個兒呆若木雞,凝視著烈焰中的胡同。他來之前,胡同內有一千條生命,來了後,失去了一千又二十九條生命。

    這夜,要入夢,就必須有酒。

    長街上,夜半還要以酒劫財的,就只有大商買四太子的「醉翁樓」。小白在樓上買醉,十兩在樓下門外迎風守候。沒有了十兩,今夜的小白必定走不完那條泥路。

    客官只得兩台,一台是小白,另一台,是三位已逾三十的大鬍子。小白沒心情細意打量,但酒逢知己,也就隔台敬了三位三杯。

    三位大鬍子恭恭敬敬飲下好酒,一滴不留。小白才留意到大鬍子們台下都堆著大個包袱,一派要離城遠去的模樣。

    每天要來「劍京城」的人絡繹不絕,要走的當然也不會少。入城的人盡都一臉興奮,要開闖未來,但走的嘛,卻有兩種截然不同面龐,一是活像衣錦榮歸,另一種是鬥敗了公雞似的。

    三位大鬍子,是後者,在十多年的掙扎中,遍歷風霜,能付出的,三位親兄弟都付出過,然而,留到最後此刻的,

    還是十多年前帶進城的臭皮囊。

    店小二北痘子耳語告訴小白,當年來的大胡字兄弟,共是十隻指頭足數。十多年來為搏取功名利祿,一個一個的死了七人,餘下來的兄弟都心灰意冷,又背下不少血債,還是告老歸田也罷。

    小白聽氨又敬了三位多四杯,前後合共七杯,每一杯為一位死了的大鬍子干,後會無期!

    木梯傳來陣陣幽香,叮叮噹噹的悠揚悅耳金飾碰撞聲,帶來了盈盈嬌態,弱不勝衣的棗紅薄紗寬袍艷亮女子。

    衣裳敞開,酥胸半露,膚若凝脂,對著小白微微一笑,媚態橫生,笑得猶似花枝亂顫,美得像似虛虛幻幻的——夢。

    就是偏偏空了四台八仙台卻不予理會,倒婚櫓婷婷的走至小白身前,坐在他旁。

    小白肯定眼前人美若褲夢天仙,可惜,這夜心太亂,亂了方寸,他沒有可對付美女的任何法子,心情壞得頂透。

    唉,惟有向夢中仙子敬上一杯。

    換回來的是如花笑靨,銀鈴般的笑聲,深深烙印心坎,艷嬌倒也喝光一杯,同時轉過身來踏步向前,舉杯又敬三大鬍子。

    總不可能不恭敬多飲一杯吧,三人三杯,喝得十分快樂,綺夢艷嬌嫣然一笑。

    兩杯喝光,雪白粉嫩的小手搭在木梯扶欄,盈步落下,綺夢不留痕。半途,掉下了一句令人如墮五里霧中的話:「七年前家破人亡,十兄弟為耶律公子滅亡「舞夷族」立了大功啊。」

    十兄弟、耶律公子、舞夷族,三大鬍子腦海登時凝結僵住,腦際給一個人字全霸佔了所有空間——毒。

    綺夢成了噩夢。

    「舞夷族」已滅亡的一個小族,是七年前兄弟們為「武國」打的一場勝仗所滅。仇,又是血海仇,逃也逃不掉。

    「舞夷族」,立族兩大支柱,舞與毒,先前的少女沒有獻舞,那,一定已下毒,更且必然是劇烈無比,沒有解藥可救,中毒便死的奇毒。怎麼就差那最後半步,便可離城保住命兒……。三大鬍子你眼望我眼,再多望一會,已看見兄弟們的臉開始溶化,肌肉都滴了下來,跟著全身腐爛溶化成血水一堆。就是血水的腥臭味,把已半醉的小白趕離「醉翁樓」。

    怎麼一夜間人死了又死?

    小白啊,你又何時被殺死?

    十兩半抱帶拖的扶著主人小白回家去。

    月,正當空。

    第六章六才掌天下

    重創的小黑與伍窮,很積極令身體復元。方法是全身傷口疼得死去活來也堅持在「赤蟲村」的茅舍「活動」,活動便是活著的動,盡力、努力的動,能動的要動,不能動的,更加要動;四肢與身體每一部份都必須在最短時間回復狀態。

    只在茅舍附近活動,盡快復元,目的顯淺。總沒有要收買賣命之徒的主子,願意收買只勝下半條命的「賤命」吧!大太子何時派人來找自己賣命,毫無頭緒,那只好日夜在茅舍徘徊,努力的「等」。

    小白沒有等的興趣,鴆較喜歡往長街裡鑽,肚子餓了,咂向路過的衣飾華麗閨秀「借」

    些銀兩,拖著十兩四處食飽飲醉。鑽了七天,小黑、伍窮也等了七天,等的結果是失望又失望,鑽的結果則大有收穫。

    小白詳詳細細道:「這些年來,大太子名太祖,基於極具領袖才華;深沉冷靜,廣結天下英雄,麾下實力最強。二太子名天命是名太祖死敵,生性囂張跋扈,手裡為他賣命的,除了已毀「死胡同」,便是「七公子」,都是強手。三太子名中龍較為中庸低調子,跟名天命有著深厚情誼。」

    「四太子名萬壽掌握本國經濟命脈,賭坊、押晌、酒肆飯館、養蠶布丁、鐵器打造,幾乎就只有父皇名劍指定不能沾手的煙花風月事外,千行百業,全都成績出眾。就因為他的無盡財富支持,大太子方可移山倒海,錦上添花。」

    「五太子名昌世自小便閃閃縮縮,住在最小最伶汀的府第內,好像是武功最強的一位,其他都一無所知。」

    要為他人賣命,搜集最充足資料,掌握情況便更能知己知彼,這便是小白「鑽」的最大原因。

    小白神色凝重接下去道:「名劍以武立國,五位太子要疊基得霸業,便不惜代價展開你死我活爭鬥。但其中還是以大太子名太祖與二太子名天命最是誓不兩立。名劍病情每況愈下,只好定下傳皇位時「六才考戰」。那位太子在六種擬定才學戰鬥中,奪魁最多,那位便是接位仁君。」

    「六才,分別是人才、謀才。毒才、富才。天才與及戰才。」

    人才者,國家以武為本,為君者,能握有無敵武將,即具攻守人才,方可守關拓疆,成千秋大業。故此五位太子中,擁有武功最高強手下者,便可奪魁。

    謀才者,為將勝之以武,為君勝之以謀。謀略智高,可不費一兵一卒轉危為安,以弱勝強。外御強鄰、內除憂患。

    毒才者,立國於亂世,時勢反覆,放行事決斷必須心狠手辣。無毒不丈夫,何況是一國之君。千萬人為我而生,何妨百萬人為我而歿。

    富才者,富可立國,財可建國。蟻民不為戰而活、不為名而爭、不為權而鬥。」衣食足而知榮辱,生活富足自然民強,民強自然國力興盛。既無內憂,何愁外患。

    天才者,帝皇相,天賜命。上天早已定下無數,名將、帥領威震四方,卻不及愚君、昏君、無意定在相格、命格,豈能逆天而行。

    戰才者,亂世百故,攻守殺敵,如何遣將調兵、鑒天定策、佔地利、振軍心、造時勢、用糧草。兵法之大全,是為戰才。

    原來名劍為了挑選最適合的孩子接位,親自策定「六才考戰」,由自己監察評核。一經指定奪魁,便頒報天下,立即由位一品天武帥將輔政,再移交三十萬神武大軍帥印。君威奠定,非單其他太子、將領不可能動搖新君皇位,鄰國欲趁機來犯,也必遭迎頭痛擊。

    心思縝密,令下如山。可見在位已近二十載的名劍已非昔日一介武夫,難怪天下大亂,「武國」仍國力日盛,國運昌隆。

    小白說得起勁,鉅細無遺,言無不盡。小黑、伍窮雖無心政事,但既踏上大太子名大祖一路,此後便生死與共、榮辱相關。大太子登基,自己當可平步上青雲,反之若名太祖敗於「六才考戰」,小則窮途潦倒,大則人頭不保。故聽得入神,間得詳細。

    「他奶奶的六才把戲,麻煩頂透,皇帝老爺當該一古腦拉他媽的五個太子到太和大殿,開個殺頭莊,一局定輸贏。買頭賠頭,輸的殺頭,贏了便賠足全國人頭任君處置,簡單快捷。」伍窮頭腦亂得團團轉,偏又要理出頭緒,憤然胡說八道。

    反之小黑卻已有心得:「六才中的富才,必為四太子名萬壽奪魁。天才無數難測,餘下四才,便是寸土必爭的死戰。」

    「對啊,是死戰,只要在考戰前或期間任何太子死去,爭奪皇位之戰便更對其他太子有利。」小白瞭解原因,便明白二太子與大太子的急切要對方人頭落地的理由。

    「刺殺已由暗轉明故此大太子才明目張膽率眾毀滅「死胡同」,顯見皇上名劍已病人膏育,再無法竭止或約束。」小黑已理出因由頭緒,笑意淺現。「看來無意不薄,時勢造英雄,咱們來得正合時。」

    「時勢造英雄,同一時勢,定必造出更多的死人來。」小白歎道。

    小白步出茅舍,倚在門前老樹下,抬頭向天。夭蒼蒼,問蒼天,夭意若何?

    一丈外的籬欄,卻蹲著偷偷飲位的十兩。

    「怎麼了?」小白為她拭去淚水。

    「公子爺可以陞官發大財,鳴……十兩……替公子爺喜極而位而已。」十兩老是低下頭兒輕輕說話,總不離主僕兩限。

    「若升不了官,官道便化作招魂路!」

    聽罷,十兩再也難忍憂愁,撲倒在小白懷裡,抽抽噎噎的放聲大哭,淚如而下。

    哭聲帶著殷殷哀切,十兩自失去老父,已視小白如世間唯一至親,寧願自己千刀萬剮.可絕不願小白受丁點傷害。

    小白擁著憐愛痛借的十兩,二人已闖破主僕鴻溝,交心同命,但願永作為伴。人生得一癡心痛愛,也不在此生矣!

    小白凝望著純真溫柔的蛋臉,清澈的淚珠從長長的睫毛滲了出來,輕輕吻輟去晶瑩淚兒,十兩霎時通紅滿臉,十分忸怩尷尬,心中怦怦亂跳、大局已定,小白們的命局卻失了方向,第十天了,大太子正用人之際,怎麼毫不著緊,還未派人聯絡?

    伍窮已窮了五代,他足歲十六又三個月,此生窮足十六年多,當下機會就在眼前,卻又掌握不到,未能主宰,恨得心癢難耐。

    「痛你媽的王八羔子,那大什麼富貴大什麼太子爺,定是去你娘養的忘恩負義薄倖情郎,我等得心兒早已穿破爛化膿死掉了,不給我寶貴升當小狗官,也要小玉八宴請醉樂「治紅春閣」,找個挺媚賤煙花姑娘,抱歡一夜,作為當一口殺人走狗報酬。我當下便到大太子府外咆叫,若沒有人頭落地,兄弟們便到「抬紅春閣」共醉吧。伍窮火爆的說干便於,直衝出屋外。

    當要闖禍,禍便臨門。禍是禍水,禍水與伍窮碰個正著,伍窮瞪大眼目,絕不柯信「他」蒞臨寒舍,腰跟著不停,的彎上彎下,頭不斷的搖上搖下。

    禍水不一定是紅顏,他是紅顏的禍水。

    「小淫棍!」

    厲然疾聲的驚呼,來自小白嘴巴,伍窮比小黑反應猶快,可惜都按不住死小白。龜蛋小白的臭嘴,惟有拚命雙手四掌亂按小白口齒。

    「他媽的小白!」伍窮當真好想狠狠的對著小白說一句天下最骯髒的話。

    可是假太子的友善笑容改變了伍窮主意,他的垂盾配合嘴角歪斜帶出的淫態,告訴了大家,對啊,本太子便是天下第一小淫棍。

    「小淫棍!」「假太子!」唉!唉!「小淫棍!」「假太子!」唉!唉!

    小白望一望假太子,歎一歎氣,又吐出一句無奈,如是者歎個不停,徒呼奈何。

    「皇兄花了整整十天,才重新深入瞭解麾下各親衛、部屬。還把四位的來歷查得一清二楚。」眾人聞之均愕然不已。「可惜,只有這位小白兄沒甚蛛絲馬跡,查來查去,總搞不出個所以然來。要是三人同心,封官賜祿,缺一來歷,又怕多生枝節,總不免要左防右防……。」

    言畢,八隻眼睛都在質問小白,同樣的問號,閣下姓甚名誰?生於何地?爹、娘可有什麼什麼……?

    「小白兄沒透露半句,當然自有因由,但這可昔害伍窮、小黑兩位哥兒了!」假大子不斷的搖頭又搖頭。「幸而,本太子靈機來訪,請示皇兄後,把小白退而求其次,封予護駕本太子什麼衛也罷。這樣便與兩位各不相干,各自發財,既是分道揚鑣,又是同流合污,不,不……,同心合力才對,正是相得益彰,你益我時我又益你,豈不快哉!」

    結尾相當感人肺腑,否則、怎可能小黑。伍窮也感動得痛哭起來。小白也哭,只因哭笑不得;十兩也哭,是真心的喜極而位,小白只陪伴假太子左右,與殺戮爭奪帝位隔絕,當真蒼天庇佑。

    只得假太子沒哭,也只笑,淫笑,因為他是小淫棍。

    小淫棍笑得有他的大道理。大真理。為了免卻阻礙偵查四人底細行動,大太子禁絕了任何人接觸小白等。直至今天,小淫棍才急不及待飛奔而來報喜。

    大夥兒不要追問下去之際,小淫棍已扯著小白飛奔、帶他見識「偷窺寶鑒」。

    在「劍京城」。每一個人都有著起勁的面容,因為只要你願意努力付出,就必然有點成果。種瓜雖然不一定得瓜,但卻肯定可得到比瓜差得不大遠的回報。因此,人人都有人生目標,有理想,有夢想,有著起勁的感覺。表情、姿態。

    名劍快將架崩,五位太子也就有了宏大目標,鬥個不亦樂乎。然而,第六位太子,只因為他的頭上有著嫡長子名大祖,故此這鳳凰展翅的理想、目標,他沒有份兒。

    人,怎能沒有理想、欠缺目標?

    對啊,假太子名大宗便為自己好好的埋頭苦幹、努力研習,使得理想達成,目標實現,一切一切,盡在「偷窺寶鑒」。

    算是文懦大學士,也不一定能在剛度過十數寒暑,便親筆記下洋洋十數萬字,字字珠現、句句妙語。一段又一段偷窺趣錄,妙錄怪淫僻、荒誕卻又有據,中間夾雜淫詩絕詞,細意欣賞。大開眼界之餘,小白不禁一再驚歎佩服小淫棍的妙筆生花,與及深入險地偷窺豪情膽量。

    「好了,來日再給你紙上春光乍洩,今夜嘛,乃「偷窺寶鑒」欠下最重要的一章節「蓬門今始為君開。」速來,速來。」

    摸不著頭腦的一句話,帶著歡愉之極心情的假太子,與小白穿過大太子府後街,往前越過四個府第,左轉轉右打彎,竟取出一鐵匙,開啟了「陳老吉」大宅的後院木門,躲在紫房一堆禾草之內。

    陳老吉老爺子,乃四太子的總賬掌櫃,名號相當,難道他六十高齡的老來嬌妻,也來個白髮蒼蒼擒少年?

    答案很快使出現,先後進來的,是陳老吉的憧僕小四,跟著便是……啊,竟是那羞怯顫抖,紅暈滿臉的陳老吉小家碧玉,十六剛足的陳湘湘。

    此大膽憧僕,不知用什麼手段,逗得女兒家春心情動,竟背著爹娘,偷在此柴房與他鬼混。

    小四快手快腳,急不及待的便把湘湘衣履脫個清光,五指掌撫摸搓著柔滑挺高的乳房時、如孤雛小鳥受驚的寒顫我見猶憐。

    飽嘗手欲,小四把節奏調緩,在暗火燈映中,他細意欣賞無暇純潔的每寸肌膚,全受擺弄的小美人毫無反抗舉動,輕揉指觸,如電擊遍體,腦際一片空白,只懂得聽從指揮命令擺佈。

    沉重的呼吸聲代表著小孤雛已被逃逗得快要崩堤,小四刻意要身為千金小姐的湘湘,擺上只有最淫賤風塵女子才願意做出的姿勢,再細意抬高纖纖玉腿,一輪急攻,啊!明白了,原來千金小姐是初夜開苞,好個「蓬門今始為君開」!

    小淫棍當然看得津津有味,我這陪客,也竟著了道兒。搞什麼鬼,難怪小淫棍會上癮!

    跟著的日子,都是陪著小淫棍躲在大櫃偷看一男一女打真軍;又或是躲進澡房看十數同窗小姐婦水共浴。

    小淫棍的偷窺法子多得驚人,盜匙、收買、攀牆、假扮公差,說不盡的千奇百怪,到最後,我也迷上了他的心血大作「偷窺寶鑒」。

    第七章酒林欲池夢

    時光飛逝,快快樂樂的又過了數天。

    每夜,當回到熟悉的破敗茅舍,小白的心總不大暢快,也相當緊張。小黑與伍窮總帶著受了傷、流著血的軀體回家,當十兩為他倆包紮、上藥,瞥見破爛傷口,已能想像殺戰的激烈、可怖。

    唯一慶幸,是他的兩位好友仍活著口來聚首,故此,不論是明月已高掛昔日大家買不起的陳年老酒,共醉痛飲三大碗,天南地北胡扯一番,才掀被入睡。明天。明天又如何?!

    直至那一天,那瞎眼小子文盲摸上門的那一天,他們的付出終於有了回報。

    是一所絕不寒酸的精舍!

    立於大太子府隔著小溪的小山坡上,雖然還是在「刻劍亭」轉左的大路走入,但已遠離「八莫莊」。

    這個家,對他們三人來說,實在異常寶貴,伍窮呆坐家前的花圃下,凝視著以血汗換來的它,足足兩個時辰。最後怒吼了一聲:「這大奶奶真好可愛!」便快樂得不停在草地上翻滾。

    大太子為他們預備了四個家丁、三個丫鬟,從此,小白的稱號便有了改變,他叫大爺小白,還有二爺小黑,三爺伍窮,最後輪到十兩,稱呼竟是大奶奶,哇,搞什麼鬼?原來又是小淫棍在搬弄生事。可恨的僕婢,怎敢逆太子意思,從此,小白的十步身後,名乎其實的跟著了一雙大奶奶,多可怕!

    為了作一些補償,小白每天都指導大奶奶,不,十兩才、對!教導十兩一些要她牢牢記著的劍法,更要她自由發揮胡亂挺劍出招。多天以來,十兩都舞得雜亂無章,十二分差勁,很好,差勁得很好。

    擁有了夢想中的家,就算並未有打算另添更大更新的豪門大宅,要繼續擁有,也必須為它繼續努力付出。

    大太子親自駕臨的這一天,他開出了條件,是「名劍壽宴·生死一戰」。

    父皇兩天後便設宴「玄和大殿」,為他的人生最後壽誕,宴請群臣。群臣來,不是為醉酒玩樂,滿朝武官,是要親眼目睛「六才考戰」的第一才——人才,那位太子擁有武功最強者!」名大祖不怒而威,一字一字的說得鏗鏘震撼。

    「我的四位皇弟,都必定傾盡高手,誓奪魁而回。頭威強勢,父皇頒賞黃金千兩,若他日我能登基,此人定必貴為天武副將,助我統領御林大軍三十萬精兵。」大太子已開出承諾,能者奪魁,就總結了他的說話。

    從這一天開始,日來露,晨曦猶未現,小黑與伍窮便瘋狂互相撲殺。大太子再也沒給予任何大小事讓二人去辦,他倆把武學功夫都急劇提升。

    伍窮的「敗刀」,要成為不敗的刀!

    小白從此也清楚明白,什麼是伍窮六絕,伍窮的「六絕刀法」。第一絕是「一絕」,名稱當真一絕。第二絕是「絕處逢生」,相信是遇強敵求生的刀法吧。第三絕是「天有絕入之路」,真霸氣。第四絕「絕子絕孫」,小白隱約感到極之可怖的血腥殘忍。第五絕「凶前絕後」,殺性極盛的刀式名稱。還有第六絕,最後一絕,伍窮的答案竟然是「絕望」!

    「什麼」絕望是最後一式刀招名稱?」小白腦裡空白,想不出一了點兒什麼。

    伍窮報以昔澀笑意回答道:「對,絕望只是我的感覺,絕不是刀招名稱」。

    小白沒再追問下去,追問一個絕望的答案,實是太愚蠢的行為。

    小黑的武學修為絕不下於伍窮,他的一雙鐵爪,還有以求名、權勢作基礎的狂性。

    他自創的絕招「一飛沖天」,「目中無人」、「孤注一擲」、「斬草除筋」,全都是反映個人急於向上,爭取立即成功立業的心態,難怪招式都夠狂、夠狠、夠毒辣。

    除了小黑、伍窮,伴隨大太子入官的,還有丁公公的鐵退、文盲的鐵扇與及咳得死了一半的半日安。

    其他太子的實力又如何?他們所恃的高手,爹都應該有過描述給小白。

    逐鹿奪魁,理論上所有太子都有權爭霸,故此他也有機會帶著十兩入官面聖,小淫棍倒也對小白有另一面的好處,能給他大開眼界機會。

    決戰前夕。

    先由假太子帶領作另一種決戰,齊來吞花臥池。當小白抬頭看清楚身處之地,簡直絕不相信有踏進去的這一夜。「酒林欲池」,天下問,不論英雄俠士、官商巨買、帝皇將相、任你能呼風喚雨,權可揮百萬軍,名可號令江湖,到了「酒林欲池」,都乖乖的必須遵守規則,從沒有例外。

    名滿天下的「酒林欲池」,坐落「劍皇宮」內一塊特別辟出來的「聖地」。聖地比「御劍花院」還要大,既位於皇宮範圍內,還有人膽敢動它半分嗎?

    「酒林欲池」的消費太驚人,更且並不是輕易可留得位子。這裡賣的前菜是排場,首先,過百眾各國各族挑選出來的婢女,只穿上輕薄半透的絲綢,一直跪在地上,替將進入「軟欲溫輕」的客官寬衣解帶,換上「天羅仙衣」。

    「天羅仙衣」是一種用極之輕薄的紙所製成衣衫,當穿上他進入「軟欲溫輕」,樂趣無窮,回味不已。輕輕薄薄,任君輕薄。

    「軟欲溫輕」有著為每位客官各自而設的「溫泉」。倒在內,泉水下浮現出美不勝收,都是異族的赤裸裸妙齡少女,滿頭金黃長髮搖曳披肩,碧綠如寶石的眼珠骨溜溜地轉動,鼻子挺直高高,勝雪表白肌膚壓將過來。四道微暖香氣,穿透軟軀,不停在客官身上輕輕擦磨,擦出嬌蘭香薰。每寸體膚,都磨擦得潔淨如光澤珍珠。「天羅仙衣」徐徐在池水中溶掉,束縛盡除。軟體欲仙欲死,溫泉飽嘗輕薄。

    排場早令客官神迷魂蕩,「軟欲溫輕」疲勞全消,但更精彩的,是「處子獻瑞」。

    「數不清的不同族裔少女,以赤裸身軀從朱唇而下,佈滿各種佳餚美點。令人驚歎的,是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挑選得到玲戲曲線、酥胸美臀,全都九分形似的佳人。更絕妙者,百位姑娘,清一色雲英處子。

    每當客官或輕咬或舔觸肌膚癢處,那陣陣的雛鶯嬌啼。腦際迴盪不息。能飽嘗「處子獻瑞」.傾盡家財又何妨。

    最後的防線,最銷魂蝕骨的主菜「酒林欲池」,能通過兩關猶未疲不能興者,會遇上三位絕色天仙。

    可惜,小黑、丁公公、伍窮早在「軟欲溫輕」便倒了下來,第二關也攔住了自命風流非凡的小淫棍。

    只餘下小白與文盲,有機緣浸在滿池醇酒,碰上名聞天下的雪姬、俏語、嫣唇。

    三位仙子啟朱唇、髮皓齒,美人如玉,玉潔冰清,清麗出塵,算是用盡世間妙字詞句,也難以形容仙子的美、俏、秀、艷、純。

    建立「酒林欲池」的主子,能以一池欲酒名動江湖,但也只能找出三位天仙。若能一親香澤,多少皇孫公子,甚至帝君,也甘心以性命交換。

    要得到體會極樂的感受,請從三位挑選其一,半炷香時間內,只要客官能在欲池內,不論以任何法子,把仙子的薄紗脫離香軀,極樂便降臨。

    文盲能堅持至第三關,是因為他盲,盲摸摸只右三成感受,過關總較有可能。但當嗅到仙子的仙氣,已半醉半醒,再給耳語輕喚,全身已不能動彈,心臟跳動得要爆開似的。幸而及時抬離,否則必立斃在酒池無凝。

    小白能面對三位仙子而保持破關之力,是因為他有好比天動地移也穩如磐石的意志,他爹爹從一歲便稱讚小白這長處。

    意志定力是斷定成敗的最關鍵。

    在「酒林欲池」內,意志定力的強敵是銀鈴玎玎,如行雲流水的琵琶音韻。坐在三位仙子身後,隔著一層輕紗,不見芳容的主子,十指如飛,以音律領出妙舞。

    被小白挑選應戰的嫣唇在舞,人如飛絮,竟是以酒池為台,腳尖觸彈池面便能舞出於嬌百媚萬種風情。

    樂韻若夢,幻夢空花,綺夢不醒。高低抑揚,夢境隨之起伏不定。

    半夢半醒的小白,如花間撲蝶般捉摸嫣唇,只換來陣陣爛漫笑聲。什麼脫掉仙子身上輕紗,好比癡人說夢,不談也罷。攀醒,嫣唇已替小白換過錦衣。

    敗了,徹徹底底的大敗而回,好生失禮.小白只好離去。

    「客官請留步,小女子禮敬一杯。」紗帳後的主子向小白舉杯,一飲而盡,小白詫異無比,迷迷糊糊若有所悟。

    小白笑道:「懇謝耶律夢香公主賜酒。」

    那——律——夢——香——公——主,就憑這六個字,紗帳從未試過的結玉手掀起,又見夢裡月容。

    果然便是那夜「醉翁樓」的她,她,便是「舞夷族」公主,耶律夢香。

    小白沒有因為想多看如夢似詩的公主一眼而留下,離去了,但心已下決定必再重來,公主,三位仙子,後會有期。

    第八章泣血碎夢刀

    萬眾期待的一天,終於來臨。這些年來,到「劍京城」,闖天下者其實又何止千萬,今天,便是一嗚驚人的大好日子。

    能夠陪伴在數位太子旁側,在長街上受萬千民眾目光注視,夾道歡呼,便是為主子效死勞賣命者的最高境界。眾太子從無數人城高手中,挑選出願意為他拋頭顱者,封官授祿,已三生有幸。今天,能晉身為太子爭奪第一高手「人才」之瑰冠,機緣猶如河沙挑出的寶石,怎不羨煞旁人。

    大太子的豪華馬車在長街緩緩向著「劍皇宮」前進,執轡者儘是錦衣帶刀侍衛,表情莊嚴肅穆,神態凌厲。

    馬車後六騎並進,按轡徐行亡騎者分別是伍窮、小黑、丁公公、文盲、半日安與及十兩。因為只有小白他分配封列假太子麾下,故小白排在最末,跟著遠遠墮後的假太子馬車。

    長街走盡,便是一派富麗煌然的「武道」,鋪滿「皇國」金剛石的宏闊大道,槐柳成蔭,四利畫棟雕樑,飛簷崇脊,氣勢磅礡之極。

    進入「劍皇宮」,迴廊飛簷繪彩絢爛,崇樓高疾,極盡園庭之勝,棟樑金碧輝煌,雕牆處處,皇宮雖地,果真氣象萬千。

    甫進「玄和大殿」,氣氛又是截然不同,今日雖為皇上名劍賀壽,大殿卻充斥著陰寒肅殺。

    眾太子與其賢下分坐兩旁,「武國」的六位武將大臣列坐隨後。

    「武國」合共分封有九位武將大臣,權傾朝野。九武將共分三品,第一品為夭武封號,各統兵將十萬,為國家主戰攻敵帥將。

    第二品為玄武封號,分統兵將三萬,負責鎮守「劍京城」以外三大城池。

    第三品為威武封號,各統領一萬精兵,守護京城。

    名劍以武立國,一切武將制度井並有條,不愧為當世最深懂以武強國的一代君主,「武國」屹立十八年,國勢日盛。自有其理。

    只有小白一人對「人才」一戰毫無奪魁之意,當大家凝神備戰之際,他卻大模大樣,頭兒轉動,遊目四顧,細看虎背端坐的六位大將如何神武。

    九武將第二品玄武鋒將、玄武闖將、玄武戰將,各自鎮守「劍訣城」、「劍氣城」、及」劍芒城」三大城池,未能上京,故只餘六武將向名劍祝壽。

    天武大將——萬骨枯,已七十歲足,垂垂老矣,卻又隱見沖天殺氣。九年前領兵決故異族大軍一役,坑殺十萬外敵,哀號哭聲震天。經此一役,「武國」聲威大振,基石奠定。

    其身旁下席為天武上將——蕭殺,五十出頭,正當盛年,昂藏八尺,如天神金剛,雷劈不動。

    再下席的一品天武正將——氣蓋世,揚眉鷹目,臉上三道驚人刀疤自頭額至下巴,望而生畏。

    對坐正是三位三品武將,為首者威武虛將——歸於盡,掌保衛皇城內一切皇親,愁容滿臉,眼眶活像永留淚痕,拭之不盡。

    以下為成武鐵將——鐵如山,執掌守護「劍京城」一職,五官不動如鐵板,木無表情,了無生氣。

    最後是威武猛將——薛無訣,名字跟面目全不合配,看他臉容上,失去了一對耳、沒有目毛、下巴不見,還不斷淺笑,望之欲嘔的笑態怪臉,由他守護「劍皇城」,宮娥、後宮佳麗總最怕碰見其貌。

    六位武將位極人群,助名劍定斷決選「人才」,同參予「六才考戰」,正好護君臣一同考驗出接位新君,日後輔政,自是心悅誠服。

    六位太子中,有四位小白從未見過。

    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二太子名天命,身旁是垂首奴僕,身後,是他帶來的「七公子」。

    五官血肉模糊、血淋淋的一血公子。

    百歲已逾、腰彎得頭觸地的——老公子。

    光光禿禿、不穿什麼的——禿公子。

    明明亮亮、滿臉油光的——明公子。

    如矢在弦、全身肌肉緊掐的——箭公子。

    腰軟如蛇、尖頭長舌的——余公子。

    四肢粗大、笨如巨木的——象公子。

    他們便是為二太子爭奪「人才」魁首的亡命之徒。

    三太子名中龍坐在二太子旁,二人低聲細語,刻意商議。容貌忠厚木鈉,帶三分呆氣的他,看來全向二太子勢力倚傍。

    身後帶來的高手有四:

    明槍一易擋,一張紫膛臉,身軀雄偉。

    一箭——傷雕,面如蠟色,弓腰曲背。

    鞭長——莫及,束辮扎發,長已及股。

    大刀——闊斧,闊臉扁平,五官不正。

    四太子名萬壽是大太子的心腹強助,他帶來了「萬壽四子」。

    初算子,雙目炯炯有補,目光如炬。

    牛刀子,一身肌肉虯結,膀闊腰租。

    昔傘於,吉眉昔貌,鬚根稀落。

    刑斧子,眼目射出陰鷙厲芒。

    五太子名昌世,一直閃閃縮縮,身後一個侍衛也沒有,難道他放棄?

    坐離最開、最遠,當然是排行第六,有名無實的假太子名太宗。他頭上已有嫡長兄名太祖,故此爭皇奪位、六才考戰,他可以參予,卻無權繼承大統。

    小白是唯一侍衛,悶得發慌,便把孤陋寡聞的可愛十兩拉伴身旁,有說有笑,倒也暢快。

    聖上駕臨。

    「但真的有點像聖上駕崩。」十兩差點兒給逗得笑出聲來。小白續道:「不是嘛,躲在琉璃色的繪龍繪鳳屏鳳後,一派模模糊糊,難怪坊問流傳說名劍快大限將臨。

    五十多歲的名劍,昔日風流倜儻,公子秀氣,已隨年華逝去。雖貴為一國之君,但也不敢以面目示臣民,倒也可憐。

    美酒佳餚過後,便來到了考核「人才」時刻,名劍早已頒詔,由威猛鐵將鐵如山司職安排比試。

    首先躍出向各座揚戰者,是三太子名中龍麾下的鞭長莫及,這莫老兄舞動銀鞭,四周氣盈響徹,氣勢確也驚人。

    「…唬…唬…醜醜…咕…麼?」好像是說了一句話的牛刀子,提著明晃晃的大刀,逕自向莫及接戰。

    莫及縱跳擺出攻守兼備的架勢,心下已布三道殺著、四道後著,著著難有破綻。

    牛刀子嘛,喉頭再發出吶吶怪聲,沒有跳、躍、彈、射,他用自己一對笨重的腳行向莫及。

    行,對的,是一步一步的行,沒有攻勢,更沒守勢。沒守勢即是毫無招架之力,難得契機,莫及還不揚鞭狠狠十成功力疾鞭向牛刀子頭首,當真會後悔奠及。

    當然是頭破血流。

    接著鞭風如疾電,一招「投鞭斷流」,銀鞭橫打直割腰間。再一招「鞭如雨下」,鞭梢百刺穿破胸膛。還有一招「鞭風滅燭」割頸引血。立時血濺花飛,皮開骨綻。

    舞鞭的已停了舞動。但行前的,仍在前行,步伐沒有快,也沒有慢。

    三鞭過後,牛刀子已貼近莫及,莫及的殺著已用完,那四道後著又如何?敵人已貼面前,還有何後著?只有後退。

    可是,站處已退無可退。

    牛刀子提起結實的右臂,手起刀落,他殺牛殺了二十年,手法刀法極之完美。一道從莫及左肩膊一直伸延向下的撕裂感受,痛得真的後悔莫及。看到自己整條右臂,齊肩的跌了在地,還抖動了一會兒才失去活動能力,莫及瘋了似的狂號。

    牛刀子的招式簡單實用,第一刀他有信心劈斬,成功了,第二刀當然更具信心,何況莫及已殘廢。

    當這樣想的剎那,莫及已改變攻勢,銀鞭緊纏勒住牛刀子頸項,背對背,弓身右腿後挺,力撐敵背,使出殺著「苦無鞭」。

    已裂開血痕的牛頸,咕勒一聲,頭顱飛脫脖子,死牛只剩一小半的頸,倒在血泊中。

    第一場,三太子勝。

    神算子要替牛刀子報仇,易擋要為莫及雪恨,由是。第二戰便同是三、四太子之爭,神算子決戰明槍易擋。

    神算子目光電射的同時,手中金算盤的金算子也電射向易擋,算子七顆,分射向易擋腿上「環跳穴」,頭首「絲空竹穴」、手腕「會宗穴」、胸口「神封穴」、右腰」志室穴」、右肩「肩貞穴」、身上」夭豁穴」。

    七算齊發,算盡七穴位置,是神算子的成名絕招「神機妙算」。

    易擋搶前舞動金槍,刺戳出寒光密密如麻,一式「槍林彈雨」,戳截下七顆金算子的同時,槍頭突如靈蛇下滑,戳穿破神算子的右腳腳背,倒抽挑射血柱,掩映易擋做態,倒也狂野。

    殺戰不容緩,更不容痛。神算子忘記痛楚,轉身飛出金算盤餘下所有算子,身上斗蓬內藏的無盡算子也一併射出,他拚命的一式「千算萬算」。

    易擋的「亂槍掃射」毀了眼前無千無萬的金算子,只僅僅遺漏了一顆,一顆來自神算子隨「千算萬算」而揮出的絕學「神算不如天算」,唯一的一顆金算子。

    神算子以揮彈萬千金算子的手勁來疾射出一顆算子,力量是其他算子的千倍萬倍。當易擋感覺殺氣從天而降時,金算子已俯衝射進他頭頂,穿過全身,破軀再跌下地板。

    噹噹噹三聲,便成了易擋的死亡哀樂。

    第二場,四太子勝。

    「站住」一聲怒叱,禿公子已從二太子身後閃出,攔住神算子。

    「呵……,禿頭怪不是要向已受創的神算兄討便宜吧。」苦傘子半掩嘴冷冷地道。

    「這樣殺下去,也不知要殺多久。為了替皇上、眾太子。大臣省點時間,敢請四太子一併把神算子、苦傘子、刑斧子三位交給在下,快快了斷便是。」禿公子說得輕巧爽快,卻是顯盡狂傲信心。

    四太子名萬壽當然不能搖頭,三子已含著怒火,殺將攻向禿公子。

    禿公子左手用劍右手運刀,舞得如惡浪翻天,愈舞刀愈多,劍也愈多,原來從光禿禿的身子,也可以抽出十數刀劍來。以刀劍卸劍和刀,裹著身體,運成刀劍球斬殺向三子。

    神算子還有兩式絕學,苦傘子也有什麼「無法無天」等七式絕學,刑斧子亦有五式「班門弄斧」、「斧頭蛇毛」這些招式。可是,現在都不管用了,刀劍球已捲殺逼至。

    他媽的大夥兒惟有急提全身內勁,斬、刺、射。利斧怒斬、苦傘疾刺、算盤直射。武器、攻招、人,全都捲進刀劍球內。

    捲入內,再捲吐出來。出來的,是光禿禿的禿公子,和他光禿禿的三位敵人。

    光禿禿的禿公子原來也是光禿禿的。

    但三位敵人卻光禿禿得好可怕,衣衫盡碎、毛髮全削掉,還有雙手雙腳都齊齊整整的削斬掉,可以想像,餘下來的光禿禿神算子、刑斧子、捨傘於是多麼的十足光禿禿。

    一般情況下,禿公於是不會放過盡情折磨、侮辱半死不生的光禿禿手下敗將。可惜,這裡是皇宮,今天是皇帝壽宴,他只好眼巴巴看著他們嚼舌自盡,唉,多浪費!

    四太子已全軍覆沒!

    第三場,二太子勝。

    「人才」之戰,其實就只是大太子與二太子之爭,三、四太子乃協助兩位皇兄削弱對方力量的棋子。顯然易見,大太子一方,雖仍未折一仗,但力量屏障已全遭破除。

    大太子已告急,最快樂的不是二太子名天命,而是站在他身後的伍窮。他很明白,主子有難,像他這些賣命的才有利用價值。因此,他提著敗刀,站在三太子名中龍跟前。

    「你奶奶的酸王八吹了口臭得地裂天崩好大好大口氣,累得本公子伍少爺爺也要來個托大裝胸,丟你媽的一對三便一對三,什麼一箭雙春、牛鞭長莫及,還有你這大什麼袋刀闊斧,來來來,教你爺爺我打得你們屎滾尿流、生瘡生癬。」伍窮要替主子奪回威風,也只好以一拼三,拉個和果。

    求仁得仁,傷雕、奠及、闊斧,分別圍著單刀伍窮,大夥兒心靈相通,要將這爛口小賊殺成萬段碎屍。

    伍窮突揚手道:「喂……,先前那三位的死況都看清楚吧,好可惜,絕招猶未使出便變了光禿禿的人棍。三位敬請保重,有最厲害的誇啦啦臭招爛招,可別吝嗇,讓他收在屁股啊。」

    一而再刺激三大高手,原意三人前後夾攻,現下也不再願意留手了。闊斧抽出一雙三尺長斧,攻下路,莫及鞭封中路,雙雕的袖箭全蓋上路。三人並沒有各自揮出絕招,但並不表示便宜了伍窮,因為「三分天下」。

    「三分天下」,是三人混合各自攻招殺著而成的真正絕招,比任何一位的獨立絕學都厲害十倍。

    銀鞭攻出後便翻旋成七、八個鞭圈,鞭圈像似散出磁力,吸扯著袖箭,卷控雙斧。雙雕、闊斧同時轟掌向莫及,真氣猛然從二人體內直輸入莫及百穴,體內無侍真氣互蕩回擊,不吐不快。

    銀鞭引著袖箭、雙斧,「三分天下」如排山倒海,惡濤驚雷轟湧向伍窮。

    是自己惹來的大禍。

    抽刀、運刀。出招,三勢一式,十成功力的「一絕」狂劈。

    「三分天下」變了六分天下,「一絕」把刀招劈得一分為二、三分為六。

    破了絕招,但伍窮的整條膀臂給內勁反震,抖動不能自己,虎口也爆裂了,鮮血直冒。

    銀鞭宜遠攻,他最先撲向仍未站穩身子的伍窮。反腕沉壓,以刀背硬生生挫消鞭勁。袖箭又來,回刀擋救了上路,卞路竟已中矢。雙斧強攻,伍窮搶身入位,避了斧刃,巨靈掌狠狠轟中闊斧,但同時,兩斧柄亦重重撲得雙肩幾折碎骨。

    闊斧胸口多了個五指掌印,哇的一聲吐血。吐血不一定死,但這一口血,足有一罈酒份量,應該是闊斧體內所有的血都一口吐盡。沒有血的身體,稱為死屍。

    餘下的獨臂莫及拼得更凶,傷雕也發瘋似的像要同歸於盡。

    伍窮刻意使出地膛刀法,翻液揮刀,以快破快、以快克快。拼七招便有二、三刀能割斬傷二人的腿。

    不停的無定向旋滾翻飛,轉如龍捲旋風,莫及、傷雕的腿已「破爛不堪」!待二人步法不穩、身法緩窒,滿臉汗珠的伍窮飛出敗刀,又是斬腿,但位置偏高了少許,莫及、傷雕齊膝斷足,四道血柱噴射,面色由紅急轉死白,活不了啊。

    伍窮的勝利為他帶來陣陣疏落掌聲,鼓掌者竟是光禿禿的禿公子。

    「呵呵,恭喜!恭喜!可惜閣下快變成光禿禿的人棍矣。」笑得特別賤、特別噁心的禿公子已擋在伍窮面前挑戰。

    大如黃豆的汗珠不斷滴下,仍在氣喘的伍窮口不了氣罵出租言回應,刀劍已動。

    又是削人成棍的刀劍球。

    沒有托大以一敵三便不致消耗大量氣力,便不致氣喘如牛,勝五成功力,便不致被削成人棍。

    觀戰的都這樣想,禿公子當然也這樣想。

    只有小白不這樣想,不單止不想,小白更說出來,對十兩道:「禿公子快真的光禿禿了!」

    言猶在耳,十兩已見刀劍球爆出殘忍血塊,刀墮下、劍折斷。人仍站著,但已是失去了雙手雙腳的人棍禿公子。

    殘留在臉,是千分訝意,萬分悔恨。

    「你的禿娘娘餵奶奶時沒教過麼?兵不厭詐嘛,唉,天下第一笨人棍。」伍窮一腳蹴向人棍大屁股,人棍便終於倒地,不停在地上爆出撕裂心肺的轟天淒厲慘嚎,良久又良久,聲音才隨生命結束。

    伍窮十分窮,但一分不笨,可能貧窮得太久便自然會逼出些詭計念頭來。他刻意以一敵三時詐作大狂做而致只餘五成功力,讓真正強敵禿公子只以七成功力出擊第一招,從而一舉擊殺之。

    第一戰是餌,第二戰才釣大魚。

    第四場、第五場,同是大太子勝。五場殺戰,戰敗的全都死得徹底,百份百的顯示,敗便只有死。

    餘下的還有丁公公、伍窮、小黑、半日安、文盲,與及對頭的六公子。

    二太子名天命沒有大大的耐性,更討厭的,是形勢落在名太祖之下,這屈辱,他絕對受不了。所以,當名天命側身回頭向血公子示意,那血淋淋的怪物已如鬼魅飄身而出。

    七公子各人在江湖的名號,本來盡都不同,血公子當然不例外。他變成容貌血肉模糊,為的是要掩飾自己原來身份。血公子的武學修為,比其餘六公子加起來還要高強,所以,最好是在「人才」決戰前,連其他六公子都不明不白血公子這人來歷,那便防不勝防。

    血公子沒有向誰揚戰,但一動如山,面對他,孤身一人是肯定的死無全屍,死得好快,好快便死。丁公公、文盲、半日安都不想死。所以三人逕自一塊兒出動,以三敵一,先滅自己威風。

    三人沒有把餘下的小黑也拉在一夥,因為三人同心,三人合力,氣勢、殺勢已遠蓋過血公子,又何必把功勞再分薄。

    文盲識字,還懂得念詩。他詩興大發曰:「戰場白骨無人間,山野荒魂纏草根。」詩意飄逸,戰意更飄逸,還有自鐵扇抽出的鐵草根,也飄逸地纏著血公於。

    丁公公施展出「乾柴烈火」,乾瘦如柴的腿,揮出氣勁烈火轟中被鐵草根纏著的血公子。

    半日安在圍著敵人等待良機,他,總是無寶不落。

    血公子合共被二十成功力轟中,受創了,但不要緊,血公子把握了他需要的機會,劍指劃破丁公公的腿,劃出逾尺血痕傷口。

    有血,便成了。

    血來了,血公子頓時化作血魔,以血引劍,化成一柄匹煉壯麗的血劍,戳穿丁公公胸口。重創的丁公公哇聲吐出一大日血,好,血盛殺勢更強。

    運血成盾,盡割斷煩人的鐵草根。丁公公驟覺一種不祥感覺……像似大禍臨頭的快要奪取自己弱小生命。

    血盾再捲成血柱,同轟向丁公公、文盲。二人胸口非要爆出大血洞不可……,半日安及時救回兩命。已瞧準機會的老便宜,肉掌實滿真氣,同時轟中血公子背項,向他偷襲。

    血公子立時變招,血柱分二,一柱仍轟丁公公、文盲。另一血柱轟了入老便宜體內。

    就是緩慢了一丁點,了公公能及時屈膝以鐵腿迎擋,文盲也及時張開了折扇。爆出巨響,丁公公的鐵腿變了跛腿,血不斷在流。文盲的鐵扇,猶在,但已嵌了在他胸膛上,一生一世,恐怕會留下鐵扇凹印。

    半日,安在中招同時,也噴出他的一式絕藝「無齒之途」,借力吐勁,滿口血齒半顆不少,全數打中血公子臉上,跟著,便立即斷氣倒下。怕死的人卻往往死得更快!

    血齒打在血肉模糊的臉上,只是令這張醜臉更血肉模糊多一點點,沒太大相干。

    丁公公、文盲已失去戰鬥力,被抬離去,他倆是唯一敗了卻未有死去的出戰者。

    第六場,二太子勝。

    伍窮還在療傷,要敗血公子,便要寄望小黑。

    小黑的鐵爪如勾魂使者般鉤向血公子索命,血公子伸出同是血肉模糊的血爪,爪反扣爪。四爪合共二十指互相爪扣緊握,全身內力盡推向雙爪轟吐。

    二人沉馬比拚,沒什麼花招花式,硬生生以內力相互死拼,只要一方倒敗,十指必斷。

    小黑以意志把功力推向高峰又高峰,一定要戰勝。

    無數血箭逼射出四爪,雙方內力不斷並發,爭持不下,誰也沒佔多一點點便宜。

    內力把地上磚塊都震得撲勒裂破,以二人踏腳為中心,龜裂向四方,塵上飛揚。

    小黑一度又一度把內力提升,要盡快壓倒血公子。他有百分百信心,死吧,血公子。為要催力,小黑面容已擠壓扭曲,青筋暴現。

    笑,血公子淺笑,對著蹙眉死命提勁的小黑報以淺笑。跟著,血公子的勁力暴增強一倍,形勢頓然改觀。陡然巨變,撲勒十聲碎骨巨響,小黑雖然未有爆出慘嚎,但已把他的夢全然粉碎。

    血公子沒有殺小黑,他一撒手,小黑的十指,像似柔軟的十根棉棒,軟倒下來!塌得一塌糊塗的十根手指,廢了!

    小黑已變成九成九廢人,喃喃自語的被抬了離去。

    小白看得好心痛,彷彿是自己的十根手指被折斷,他的眼眶,已湧出淚水,哭將起來。

    小黑,好可憐!

    伍窮不可能在這時向小黑髮出憐憫,環目四顧,大太子的臉已變成鐵青,只餘下自己一人,面對六公子。以一敵六,當中還有個可怕的血公子。

    賣命的人,為主子犧牲,當世四國四族,無時無刻大有人在,要哭,也不能一一為大家哭盡吧。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伍窮聽過、見過大多曾名動一時的高手,失敗殘廢後的潦倒落泊。聽得多、看得多,也就麻木起來,有閒情為別人垂淚傷心,倒不如收拾心情為自己殺出血路,成就功業。

    伍窮沒有因小黑的悲慘而哀愉,戰鬥力頑強更頑強。

    他的東、南、西、北方,站著前、後、左、右的老公子。明公子、余公子、象公子,還有挺起高逾頭首巨弓的箭公子,拘手拉弓搭矢,在遠遠瞄著伍窮心窩。

    沒有誰說過以一敵五,七公子武學修為比三太子的下屬絕不能相題並論,伍窮無疑自掘死墓。五公子當然心下明明白白,才擺出圍殺君宰之陣勢,奪取功績。否則只待血公子屏息回氣,一一掌斃了他,五公子便落得空手而回,榮耀富貴盡歸血公子。

    大宰殺開始!

    十成功力、一分不留、寸土必爭、毀滅伍窮。

    余公子抽出尖頭金黃光澤的小毒蛇塞入口中,頓然蛇毒攻心,眼目綻火溢血,雙掌發出腥臭血黑。

    象公子一拳又一拳重重轟在頭顱兩太陽穴上,癡呆若狂的神色滿佈闊大面龐。

    明公子雙手密收在錦衣綢緞內,手勁暗吐,蓄勢衣襟內如鼓膨脹。

    箭公子不停的拉弓,一步、半步。小半步。一分、半分……,拉弓每每能給他奇大的膂力拉得更「如矢在弦」,十指都溢射出血爆裂,弓仍在拉動。

    老公子先動,簡簡單單、結結實實的掌轟伍窮面龐。勁風來襲,伍窮也不閃不避,以重掌會重掌。

    「隔山打牛」!

    當小白咬牙切齒帶著懇切之聲對十兩說了這四個字。伍窮震退了老公子的掌勁,可惜,手掌的只是第一重勁力,第二重掌勁,隔掌轟得伍窮鼻子爆了、顴骨綻了、兩顆血齒甩了出來。

    明公子。余公子、象公子那會像翩翩公子般不乘人之危,拳、指、掌一起如驟雨狂風凌厲的挫向伍窮。

    一對手如何回身迎故六道電極?伍窮早下定主意,先殺老公子。敗刀惡浪甩飛,伍窮平生功力盡注入刀身,刀尖向下,挺直平平的壓嵌入老公子殘軀胸膛。

    小白認得,此招是伍窮六絕中的「凶前絕後」。勁力前入後出,整個老公子的脊背從膊至股,連皮帶血肉給完完整整的轟飛震甩離體,死得乾脆。

    有得有失。

    伍窮放棄了對明公子第三人的閃避、口擊,後頸給抓撕了一大血洞,鎖骨碎裂且在淌血,左腿爆了尺許裂隙,背項快要爆塌。

    故技重施,伍窮發瘋般回身爪扯著象公子的散發,扯拉壓在地上,刀柄死命向著他的五官面龐狂插。

    余公子開始明白了逐個擊破的道理,再也肆無忌憚的也狂轟拳,要砸爆伍窮的頭。明公子揮出三十六件古怪暗器,重打在伍窮身上大穴,再掌轟嵌入骨肉。

    象公子慌得拳如雨上反轟要逼退伍窮,可惜臉龐的稀爛令他很快喪失鬥志,任由宰割。

    「吼!」怒吼的伍窮,硬生生震退了餘下的余公子與明公子。此刻的伍窮,血脈責張,殺意如狂。

    射!

    雷霆萬鈞的箭,在最適當時機離了弦。注滿凜凜殺氣割破長空,銳裂蒼穹,直取心窩。

    伍窮怒目圓瞪,他要拼!

    血在燃、意在燒。如炮彈的拳與箭硬拚。伍窮體內的銳烈張狂熬氣,要熄滅箭火。

    狂飆爆起,如咬龍天翻惡浪。箭全然粉碎,勁力給完完整整吞噬,反衝轟向箭公子。兩股驚震穹蒼的無匹氣勁鑽入箭公子體內,乍然破爆,把四肢百骸炸得片片粉碎。

    不能敗,不能死,不能窮下去的頑強意志,令伍窮猛然提升功力,勁氣昇華再上三層,身上布帛碎飛,飄震散射,內勁奔流百穴七大周天,太陽穴高高鼓起,全身肌肉責張糾結,然已脫胎換骨威猛無敵。

    伍窮的驚人變化,氣勢兇猛,把余公子、明公子完全壓倒。晃身揮刀,刀劈向明公子,斬破分屍,血醬撞射碎破成血路,筆直攻向身後余公子。

    「天有絕人之路」。

    血路驚濤破壑,翻湧壓倒余公子,扭卷血人混和血路而凹裂成絕人之路。

    戰場上,就只省下脫胎換骨的伍窮和血肉模糊的血公子。

    最後一戰!

    血公子掀址地上灘灘血水,射出血芒,指破長空,漫夭銳射,要空破伍窮的護體罡氣。

    伍窮探刀破血,長嘯而起,直破向血公子。血指運血,血浪滔夭,結成血繭,把血公子包裹在內,旋飛疾射反攻伍窮。

    「啊!」

    一聲震愕,竟是來自屏風後的皇上名劍。

    小白完全不能相信眼前景象,哺吶自語:「風瀟瀟的『滿江紅』、『滿江紅』的』天蠶血繭』!」

    這血肉模糊的血公子,竟在前朝國師風瀟瀟敗死「鐵血忠魂林」後數十年,使出早已淹沒人間的不世絕學。

    難怪他要毀去容顏,隱藏身份。

    血繭旋轉裂割伍窮,早已傷痕纍纍的伍窮,無匹血勁把身上百處傷口都不斷撕開。鮮血噴溢又被血繭吸卷,融為一體,更加增強血繭勁勢。

    要破血繭,便只有抽絲剝繭。

    敗刀被伍窮以十八成功力直壓入血繭內,壓出裂隙,十指狂張向內爪插,竟扯出一條血筋,是血公子的血筋。

    血繭瘋狂的舞轉,伍窮不停的抽血。血繭割得伍窮體無完膚,敗刀隨血繭轉動在繭內旋斬,也斬得血公子血肉淋漓。

    伍窮要戰勝,就必須把血繭停下,他惟有一條又一條的血筋抽扯。

    終於、終能抽絲剝繭!

    血繭爆散,血公子頹然倒地,他不單臉容血肉模糊,絕對是全身每一寸地方都血肉模糊、血肉交纏、血肉淋漓。

    伍窮倒在地上也不能再站起來,他好想心裡點算傷勢。然而裡裡外外,縱橫全身,說得出的部位都綻破重傷,無從打量。

    只要能再站起來,向對方揮出一拳,甚至只是輕輕碰他一下、對方就必然倒地不起,那就為主之奪得「人才」魁首。

    起來吧!

    二者都竭盡所能,呼喚全身每一條神經,作振奮的最後一擊。

    伍窮,他的驚人頑強不死鬥志成功支撐起身體,半步牧步挨向垂死的血公子。

    他伸出劍指,逐寸逐寸的伸戳向倒地血公子眉心。

    時間好像過得好慢好緩慢,只是半尺不到的距離,伍窮的劍指猶未角及那死穴眉心。

    只餘半分,小半分……!

    骨折、碎裂、疾射!

    血公子在中指前的一瞬間,把點滴悄悄累積起來的勁力,以指捏碎指骨的一小節,同時彈射中已力竭筋疲的伍窮眉心。

    二人同時中招,再也不可能支掌,各自昏死失去知覺。

    良久又良久,惟有把昏倒的二者抬離戰場。

    最後,竟沒有人能奪魁,仍站在武鬥大殿!

    三、四太子下屬早已一個不省死得清清光光,二太子的七公子全倒了下來,大太子身後也沒有任何一人可出戰。這可難倒主持大局的威武鐵將鐵如山了。

    場中一片死寂之際,卻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大太子的臉容倏轉死白,沒有人留意二太子身旁一直低下頭服侍妥貼的奴僕,他一直隱藏得很好。

    那奴僕慢饅抬起頭來,面對大太子名太祖,露出猙獰狡詐的笑容,深深刺穿名太祖的心。

    是夜——狼!

    這頭背叛主人、賣主求榮的走狗,彷彿一夜間,由走狗變回本身的禽獸面目,發出勝利極樂的狂笑。

    要是場中只餘夜狼有資格代表出戰,是唯一的作戰者,勝利,自然歸於他的主人——二太子名天命。

    世事難料,幻變無常,當大局已定,卻仍有被忘掉、被忽略的「輕機」。

    這轉機的核心並不在大太子身後,而是在六太子假太子名太宗身後,當被小白拖出。戰場時,她,腦際一片空白,只捧著不屬於自己的一柄劍。

    十兩!

    不錯,對啊.是了!轉機的核心便是被小白拉了伴在身旁調笑的十兩,她既是大太子帶來從僕,又是服於名太祖麾下,當然可以代表出戰。

    大太子笑了,但旋即心跳急動,憂心忡忡。這小女孩能抵擋殺敗夜狼?

    沒有人曾對弱質纖纖的十兩有信心,只有假太子口中的渾蛋小白例外。

    小白向十兩報以輕輕淺笑,在耳畔說了一些說話,輕撫秀髮,給小妮子像注滿無窮信念,跟著便退回假太子身後。

    此刻的十兩,身負為大太子奪取皇位的無比重任,熱血沸騰,天啊,又怎會料到有這樣風光的一天。

    她眼前敵人是武功詭秘的夜狼,但十兩腦際完全一片空白,目中無夜狼,只有小白的微笑、小白貫注的信心,小白少爺的期望,小白少爺的決定必定不錯:「我一定能戰勝夜狼!」

    拔劍、出鞘!

    真氣由「氣海」貫注「神封穴」轉「陽關穴」入「魂門」再……「會宗」、「外關」,「章門」至「玉枕」……。

    十兩對小白完全信任,她依照小白少爺指導,不偏不倚,一點不漏的運轉體內真氣;舞動平凡的劍。小白少爺的吩咐一定沒有半分出錯,他傳授的武功招式必定能殺死這狗賊夜狼。

    信心加上信任,奇跡立時出現。

    地上碎滿掉折的刀劍,竟被十兩劍氣掀動,挑彈而起。漸漸。圍攏相互碰擊,形成一個球,哇,媽的,這……不就是禿公子的刀劍球!

    十兩竟能使出禿公子的刀劍球?

    所有的人,除了十兩自己與小白,都呆了,包括對戰的夜狼。上陣對戰怎能呆呆入神,因此,刀劍球霎時割傷了夜狼,他連退八步,呆若木雞、心跳如雷、汗如雨下。

    更不可能的事又呈現眼前。

    十兩的刀劍球沒有迫殺的同時,劍插地挑射,旋捲滿佈的血。

    「天蠶血繭』,血太子的『天蠶血繭』!」每一個在座者都不禁驚呼出來。

    夜狼完全不能面對眼前事實,他……信心蕩然點滴無存,失落得任由宰割。

    一道強猛如裂浪崩山的刀勁驚醒了夜狼,無情地轟散十兩的血繭。一柄未出鞘的刀,孤寂的挺直插在大殿堂前,驚碎殿內每一人的戰夢。

    刀,來自「劍皇城」,離「玄和大殿」搖遠以外的紫禁之巔「太和劍毆」飛簷崇脊之上,那裡站著這刀南主人。

    這刀,令皇上名劍離開龍座,昂然站著。

    這刀,令一直閉目的萬骨枯睜開了神目……

    這刀,令小白記憶猶新。

    「你終於來了!」龍口吐出令人愕然的說話。

    「聖上命小人來,小人自當赴會。」刀客答道。

    「好刀!」名劍道。

    「刀法比刀更好!」刀客道。

    「他已答應赴約?」名劍道。

    「他喜愛我的刀和刀法。」刀客道。

    「好!」名劍道。

    「十天後,月圓之夜,紫禁之巔。」刀客道。

    「朕終於等到再見大師兄橫刀奪愛出峭的一天!」名劍道。

    「小人殺敗橫力奪愛,便永遠陪伴皇上新主跟旁,轉助他一統天下,完成霸業。」刀客道。

    「一統天下……,好!不愧為刀鋒冷。」名劍道。「小人敬謝聖上寵信。」刀鋒冷道。

    「信你,倒一定不會比信先前舞刀弄劍的一群廢物差矣。」名劍道。

    「五位太子年少,未能招賢納強,得威鳳祥麟,待磨煉後,自能肩當大任。」刀鋒冷道。

    「但願如此!」名劍道。」

    「一切盡在聖上掌握之中,運轉乾坤,翻雲覆雨,天下間又豈有人能參透箇中奧妙。」

    刀鋒冷道、

    「可惜,朕已時日無多!『人才』奪魁,就只好交給卿家好了。」名劍道,,「謝主隆恩!」刀鋒冷道。

    「退朝!」名劍冷冷道。

    第九章赤裸裸芳心

    「有奶便是娘。」小白終於深深透徹體會這句說話的意思、內涵。

    人才一戰後的翌日,他們的家多了四位侍婢,一大堆胭脂水粉、絲綢飾物,還立時的擴建了一間最大的廂房,當然,這全都是大太子賜給十兩的禮物。

    有奶便是娘,十兩貴為大太子名大祖身旁紅人,那個曾欲冒犯。頭身各處被噬爛了大塊肉的鬼八怪朱不三,又跪又拜的來向十兩磕頭,又說要來贖罪,任由十兩處置。於是,伍空要他把頭塞入茅廁一個時辰,結果朱不三真的快步完成任務,還刻意把頭額憧個血流披面,這傢伙倒比走狗更狗!

    有奶便是娘,何況十兩是大奶奶。

    大奶奶還吸引了小淫棍,小淫棍跪了三個時辰,哀求小白給他躲在十兩房間,以便完成」偷窺寶鑒」中的一篇「俠女大奶奶洗奶篇」,多麼偉大的刨意。

    終於,小白再也不能抵擋那小淫棍的萬千感人肺腑理由,完成了他一半的夢想。

    小淫棍清清楚楚的看到「大奶奶洗奶」,小白把他掉在一群母豬欄,還捆著四肢,數百個大奶奶彈來彈去,多宏偉的大場面。大奶奶十兩也在場,她瘋狂的失笑,笑得彎腰倒地,聲如銀鈴,令人全身酸軟,心中怦怦亂跳。

    從此,小白十步後的大奶奶,倒給了他好大的壓力。

    有人快樂也有人愁,伍窮與十兩都開拓了康莊大道,可憐的小黑,大太子沒有再提起過他半句一言,他也一直把自己關在黑沉沉的廂房之內,無聲無息。徹底失敗了的他,再沒有前路可言,富貴顯達已成泡影,更加失去了十指,他的下半生,可以預見,是極度的悲慘潦倒。

    小白,一直會等下去,等到他願意讓小白伸出友誼之手,讓小黑瞭解明白,這世上,原來還有比生命。富貴權勢更寶貴的東西,他叫「友情」。

    每一個夜裡,小黑都不再出現,小白。伍窮,十兩,惟有每夜圍坐在他房伺前,依舊的談天說地,胡扯一番,可惜,始終缺少了小黑偶爾精妙、獨到的絕句回應。還有,缺少了他的酒量,他們三人都喝多了一點點,一夜又一夜的喝多一點點,才能入睡。

    酒,有種未有過的苦澀味,刀鋒冷,你這酒鬼老傢伙倒有點道行,「人進苦年傷痛不盡,酒入愁腸滋味無窮。」好酒,好酒。

    讓十兩、伍窮休息了七天七夜,十兩與小白首次被接往大太子府中,商談要事,假太子也來了。

    冷靜。清醒、穩重的大太子,只問三個問題。

    「十兩,你的絕學從何而來?」這是大太子最關注的首要問題。

    「回稟太子,奴婢使出的招式,全是小白少爺即席傳授,十兩依樣葫蘆的提氣、運氣、出招,小白少爺教一句我便跟一句,教十句便跟足十句,不偏不倚,一絲一毫不敢忘記失誤。」十兩死命堅持不敢同台就坐,拉著小白躲其身後,全身抖顫,慌得手心滿是冷汗來。

    「小自,你又如何懂得此兩招絕學?」大太子立時跟進問了第二個問題。

    小白沒有口答,千言萬語解說,總勝不過實際示範吧。小白命十兩再一次的揮出刀劍球來,十兩再來一次,當然更輕易揮出禿公子的奇招絕學。

    小白要找一個人與十兩決戰,決戰刀劍球。終於他決定找一個最迷醉大奶奶的小淫棍。

    小淫棍的兵刃只是一條又短又幼小的棍。

    小白命假太子胡亂一棍撲向刀劍球。

    結果,小淫棍撲破刀劍球,多威風八面!

    「回稟太子,十兩所攻出的招式雖然十足無暇,但她的招式都是銀樣蠟槍頭,毫無殺傷力。當夜夜狼被剎那的假象蒙騙了,才會呆在當場,任由宰割。內勁真氣只點點滴滴的十兩,招式猶如坊間幻術騙人伎倆,有形無實,只疑幻似真,一識破使得抱頭滾蛋,走得慢,屈股恐怕被蹴散!」小白再加以解釋。

    「小白,你解釋了十兩招式中的實則虛之道理,卻是搬出道理,暗藏自己。」頭腦精明的大太子雖沒有發怒,但已大不客氣。

    小白沒有回話,只立時提筆,記下了兩個字,折成封好錦翼,恭敬呈予大太子。

    「這兩個封好的字便是答案,在聖上面前開啟,自當明白一切。」小白意志已決,追問下去也是枉然。

    「那兩個大笨蛋的什麼什麼絕學,看來只是彫蟲小伎倆而已,十數天前小白與我追看那「恰紅春閣」的新來騷娘貨,在長街窄巷「小天地」碰上來自「皇國」的雜耍小玩藝團,那些跑江湖的好像有三、兩位也懂得沒九成也有七、八分似的什麼刀劍笨球、什麼蠶網似的,一定是了,一定是小白閒來偷師,記下來便學懂了,對嘛,小白?」假太子為維護小白,努力在皇兄面前說了一大堆廢話。「皇弟,有一些時候,你真的好討厭!」大太子極為不悅,重重的斥責胡說八道的假太子。假太子還那敢再哼出半聲,把頭垂得低低的,活像鬥敗了公雞。

    大太子命下從收起小白呈上的綿羹,總算未有再咄咄逼人,原來,他還有事相求。

    「最後一個問題,要是本皇命人向刀鋒冷遞上宴帖,請他兩天後的決戰前夕,共聚於四皇弟的「醉翁樓」,小白你有再與老朋友碰杯痛飲的興致嗎?」發出這個問題後,大太子把一切的眷意盡都斂藏起來,語句好大壓力。

    看來大太子已嘗試過命入叩門邀約,遭刀鋒冷斷然拒絕的滋味。而刀鋒冷卻透露了與小白相識一節,大太子反覆思量,想到以小白作餌,倒有機會釣到刀鋒冷,再盡力擺下逼刀鋒冷投向自己的局,便能捷足先登。

    只因在「人才」決戰一役,明顯的名劍對所有太子任選武才賢能毫無信心,最後還報以恥笑的訓話。只有像刀鋒冷這般的高手,才達至名劍要求,故此才頒下皇命,那一位太子能獲取刀鋒冷的首肯願意輔助,該太子便算奪得第一關「人才」勝利。

    懂得收攬真正人才,賢君也。

    「什麼?能與那飲酒大道理傢伙再來干他千杯,小白當然樂意赴會,何況大太子設下的酒萊宴席定然花樣不少;只要大太子在酒萊中不要走漏那六太子最喜愛的「大奶奶包子」,小白必穿得恭恭敬敬,一同與六太子灌醉那刀酒鬼。他醉了頭搖搖的答允了大太子什麼什麼。小白便作個見證。天打雷劈,大太子說的一定錯不了多少。」小白已說了今夜最令大太子滿意的答案,臉上終於口復點點友善笑意。

    「那好得很,皇弟,那道菜「大奶奶包子」,皇兄必命人為你安排得妥妥當當,晚了,你們回府吧。」大太子也愛屋及烏,假太子終於能松回一口氣。

    回府路上,假太子與小白大吹牛皮,互相大談搓大奶奶包子蘸汁舔包的滋味,十兩跟在後頭看著二人手舞足蹈,大笑大嚷的大奶奶這,大奶奶那,險些兒羞得掩著前胸,才敢上路。

    小白與假太子一路上嬉戲得異常暢快,那小淫棍險些兒硬要跟小白來個通宵達旦暢談大奶奶的好壞、感覺、歷史……,但在「刻劍亭」前,還是相互分道回府,一個轉左,一個轉右。

    在一段長長熟悉的泥路上,小白腦際陪下來思緒盤旋。訂從城外碰到刀鋒冷開始,原是同病相憐的三個黃毛小子。自己、小黑、伍窮的生命便有了轉變。

    已豈在「劍京城」一段同子的三個闖天下少年,從前路茫茫,沒頭沒腦的尋找「機緣」,直至碰到假太子,意外輔助大太子,平凡的生活便驟然而止。

    跟著來的事情太快、太急也太混雜悲、愁、慘、哀。仇,怨、權爭,一時間,自己就跟著大隊,碰上一幕幕的殺戮、血腥。

    一切來得實在太快,小白想了又想,該是來個總結,為自己的以後安排一下了。

    「人才」一戰,小黑成了「無主孤魂」,失落了,也失去了主人的提攜,失去了主意,來」劍京城」闖天下的道路看來已走到盡頭。

    伍窮憑天生頑強鬥志,死裡逃生、敗中求勝,」獲得應有的大太子寵信。在繼後「六才考戰」爭奪帝位中,必備受重用,前途似錦。

    小白嘛,終日繼續為協助假太子編纂「偷窺寶鑒」而奔波,除了快活自由外,還有什麼?來到「劍京城」,他希望闖一番功業,但血腥殺戮、弱肉強食,又似乎跟自己的性子喜惡有著矛盾感覺……

    然而人在江湖,一將功成萬骨枯。要出人頭地,幹一些名動江湖、流芳百世的大事,要為人生添上錦繡姿采,欠缺霸氣豪情,思想極促,又如何一夫當關,幹出萬夫不敵的千秋功業。

    要是沒有宏遠理想,倒不如回家鄉跟老爹、娘親、妹子犁日種菜,幸福快樂的平凡過一生也罷。

    要向上爬要幹大事便要拿出殺性來,唉!小白還是未能說服安定自己的內心。

    夜了,小白感到從未有過的力竭筋疲,很累、很累……,累得四肢動不了,身軀軟弱脫力。

    乖巧的十兩,見微知著,為他拿來大大的浴桶,澆了一大桶熱燙了的水,把赤棵的小白放置於內。小白活像軟弱得如敗絮般任由擺佈,十兩拿來浴布與擦子,輕輕的按著擦著。

    在迷迷憎你的景象裡,小白只覺身上每寸肌膚都給柔如輕絲的十指摩摩擦擦。倦極疲乏的心給帶動起疲勞意態向全身百骸散發,筋絡血脈都昏昏欲睡。

    腦際一片空白,模糊中只覺一對靈巧柔順的手,為小白倦極體軀拭乾抹盡每點水珠。

    太累了,小白感到雙手恰巧擁著暖流散射的棉枕襖被。隨之完全墮人百里夢鄉,甜睡一夜。

    一覺醒來,暖流散射的棉枕襖被,原來竟是柔善的十兩一雙玉手。可憐的十兩,雙手被小白擁握攬睡壓著,只好勉強跪在床前,頭兒擱在床板上,委委屈屈的睡了半夜。

    十兩兀自未醒,小白細意察看溫柔可愛的小妮子,玉膚微涼,吹息細細,娥眉斂黛,嫩臉勻紅,口角淺笑盈盈,如海棠人夢。

    此刻十兩好夢正甜,香氣幽幽,櫻唇含笑,教小白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依稀昨夜貼服侍奉,無盡美意繚繞腦海,小白輕輕的吻上十兩香額,便更衣靜悄悄而去。

    昨夜的煩憂當然未去,但經十兩一夜服侍,早已暫把煩愁拋於腦後。加上小自性子開朗,走在泥路上跳躍奔行,吸一口清爽晨早氣息;思想又是無比通暢,精神快意莫此為甚。

    行行復行行,又到了「刻劍亭」,嗅,對了,自那天遇上假太子敗露藏身偷窺蹤影,倒已多夭沒有到過那道朱紅高牆,靜聽比出谷鶯兒更是惹人陶醉的芳心笑聲了。

    小白大踏步又逕自走向「童養媳府」,一如往昔無異,坐在業林樹底下靜待夢中佳人的溫婉笑聲。

    現下的小白,再也不是一窮二白,雖未算大富大貴,但伴在假太子旁,錦衣華食當是享之無盡。二十未至,已能登入「酒林欲池」,盡享溫柔風雅,更有大屋為家,門庭有致,總算是年少有為,多福多樂。

    可是,對小白而言,一切的美食享樂,風光名利,絕對及不上坐在「童養媳府」外,高牆後老榕樹下,靜聽芳心笑聲的無比暢快、快樂,便是隔牆童養媳,

    芳心妙韻極。

    人間勝天仙,

    浮繪馨絕色。

    晨曦初乍現的。時份,並不是芳心到後花園撲蝶嬉笑時,但不打緊,今天的小白心有靈犀,他遇上芳心是緣,緣來自有蒼天一線牽,笑蒼天,問一聲芳心在夭邊?

    芳心不在天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眼前來了闊臉豬鼻,曾給假太子痛搓雙峰的「童養媳府」管事何東施何大嬸。

    前望望、後望望,左右也要留意,甚至是頂頭上方,噢啊,好了,倒未有入神了沒察覺拿著杖棍伏擊的家丁。

    小白拍拍屁股上的泥塵,只看見豬膽鼻在跳、皮笑肉不笑的嘴臉凝住對著自己,他媽的搞什麼鬼?

    「小姐有請公子。」何大嬸終於吐出不能令小白接受的一句話。

    「有請?哪位小姐?請什麼?請哪位公子?」小白沒頭沒腦的一剎那混亂不堪。

    「『童養媳府』乃公卿大臣公孫莫敵府第,內裡小姐干金三十,其中公子爺坐此數天偷聽幻見的乃秀色慧根數算一枝獨秀,鶴立雞群的芳心姑娘,,小姐見公子爺多天失去影蹤,今審重來,恐又無緣相交,故特別命小人冒昧有請公子爺移駕入內,舉杯結緣,相交為友。」何大嬸一口氣把話兒吐盡,便逕自引路。

    小白早已「芳心暗許」,今天上蒼有意牽引姻緣,腳下已欲飛奔入內,只恨那豬膽鼻行行停停,活像有禮之極,卻撩得小白心下火燒般急,險些兒便要蹴轟那闊大肥屁股,要她嘗嘗肥豬搶屎滋味。

    迴廊過後又是迴廊,「童養媳府」庭園之內,都別有特色。四處不是崩裂如夭神戰車,便是矢石機儀,左方一排十八般兵刃,右方一列鐵盾,形形種種,當真目不暇給,倒有興致欣賞他三、五時辰。

    紅亭碧沼之後,便是借大的居後庭園,高牆園堵,四野鳥嗚蟬聲,片片落葉,中央一個八仙台,台上備有美酒一壺,香杯兩隻。何東施讓小白安坐守侯,淺嘗美酒,當真如侍奉仙神,於玉母娘娘殿後庭園油然待樂。

    「白雲藍天,晨光如畫,莫非今天是玉帝選婿,我小白得天獨厚,乘龍小登科!?」想入九天之外,已恩緒亂舞,自得其樂,嘴角不禁笑意淺露。

    一陣草動輕步聲,驚醒了如醉癡夢的小白,抬頭一望,哦,怎麼來到了玉殿天庭,仙女飛花,盡目都是銷魂蝕骨,姍姍硫秀的大美人兒。一、二、三……十,啊,合共十八佳麗,怎麼今天全都下凡到此,增添人間絕艷啊?

    十八佳人,只有一點暇疵,便是那扁鼻大肉團。

    「芳心小姐說,能相交會友,結為知心,是無意之合。惟芳心小姐乃本』童養媳府』內,公孫老爺授教無敵兵法,深得精粹,青出於藍的聰慧之最,能成為摯友,也得有點兒靈活智謀才合襯。」豬膽鼻說得輕鬆,但看她眉目戚意,已可猜想她老早有所佈局,正待看小白如何出醜當場。

    「既然公子欲得芳心小姐為友,卻又一直只偷聽而未有偷窺小姐月容,小姐便訂下盟約規條。合共十八佳人,只笑不語,半盞茶時份,公子能猜中誰是芳心,芳心小姐便應允與公子聚首香閨,談天說笑,更以香茶會友,親手泡茶讓公子爺味覺生香、滋味品嚐。」何東施說罷揚開手中絲帕,飄向十八佳人處,嘩!他媽的東施豬中發姣抽筋,不嘔也欲暈。

    要不動聲色的芳心現身,不能觸動佳人體軀無禮待之。真是如何是好?

    小白耳語何東施,何東施乍現片驚之色,一會應了要求,去了又回,竟遞上一柄小小匕首。

    明晃晃的匕首,鋒利無比,小白千里腕動揚起,在十八佳人眼前臉上舞撥,貼臉寒光,小姐們都不寒而慄,但全部緊閉嘴兒,不哼畢聲。

    小白忽地反腕轉刀,一刀戳穿胸口,鮮血濺向身前二、三佳人。

    「啊!」

    驚愕同時,大家都吐出駭然驚呼。

    成功了!小白踏步向正中央的佳人,身穿水蔥綠紗裙,水靈水靈的大眼透見智慧非凡,端正的容貌、明艷聖潔不可方物,真的願意為她粉身碎骨,無求無怨。

    「芳心小姐早安!」小白的心坎已如鹿撞,不能自我,只得盡力竭制。

    「公子豐補俊朗,相貌堂堂,原來更是足智多謀,果真得天汕厚,佩服,佩服。」那道已無影無蹤的嗓子,又再暢舒耳畔,陶醉再來。

    「敢請教公子大駕如何稱號?」芳心話聲清脆甜媚,真個嬌柔似融,直教小白如沐春風。

    「二字小白,服於假太子名大宗鷹下,當個小小陪官而矣。」能夠面對面與心上人輕談淺笑,小白的內心實在興奮莫名,小白啊小白,人生得芳心為摯友,當真死而再沒半分遺憾了。

    二人言談間,芳心已踏步引路,真的如盟約所述,邀請小白入閨房之內,共聚相交。

    眼前便是小白日思夜夢,心中拜為仙子的夢中佳人——芳心。聲嬌人更秀麗,眉字間一道堅強色氣,配合端正五官流露出的非凡聰慧,跟柔弱體貼、惹人憐愛的十兩,艷色傾城、·媚意風情奪人心魄的公主耶律夢香,又是三分天下,各具風韻。

    只是芳心自小養在大富之家,飽讀時書,精通禮樂,更在兵法上已成「武國」第一強者。其脫俗出塵,誰都不能相比,俏麗外貌加上修養內涵,又豈是婢女或風塵艷姬所及。

    如此嬌娃,內外皆人間絕品,公孫莫敵得此童養媳,何止奇貨可居,簡直可以換來皇位作聘禮,從此號今天下。

    芳心奉上親自泡滾的香茶,只見十指靈動,連泡茶的舞手也成絕藝,令人欣賞。一暗裡寒光墾閃,小白眼角乍見,不禁鼓掌為佳人的茶道稱頌。

    芳心奉上香茶兩杯,熱氣騰騰,香氣更是迷人。

    「怎麼窗外的園庭戰車,跟先前超過府中前院所見,又是不同模樣?」小白指著窗外發出疑問。

    芳心轉身關好窗戶道:「乾爹半主醉心兵法鑽研,惟用兵之道,戰車矢石機等攻陣守城發明,必須同時配合瞭解。戰場上一草一木,都可扭轉乾坤,故此非單各國各族戰車,甚至一切陣上兵刃、矛盾刀槍,乾爹都搜羅拆之研究,以便兵法更無遺漏。」

    「原來如此!」小白捧杯一飲而盡,薰芳之氣直攻人心,兩腋生風,再留口腔內良久未散,芳心香茶確是名不虛傳。

    芳心也捧杯又飲,眼角眉梢,立淺現一種已收斂埋藏,頓然爆發的凌厲神態。

    「狡詐之徒,竟膽敢登堂入室,調戲我等童養媳,可知行為狂妄!」芳心怒叱一聲,長身後退三步,厲然疾色,完全不留情臉。

    「童養媳乃乾爹心血伶愛之最,每位都將許配望族公子。達宮權貴,甚至太子儲君,日後都身份煌然,不是妃嬪,便是豪門大戶人家,豈可隨便與你等小官相交,日後若被傳開來,豈不壞了名節,抱憾終生?」芳心一番大道理,完全扭轉原來柔善之意,小白一臉愕然,但天生姚皮的他,心下已有對策。

    「但邀我入府相交者,卻是小姐……。」小白猶未說完,芳心更是氣上心頭。

    「本小姐一心為那天偷窺登徒浪子,在高牆之後辱打我家官事何大嬸報雪前恥,才佈局對付你這無恥之徒。」芳心把手中茶杯對著小白轉動著,小白突雙腿一軟,跪倒地上。「說個清渣明白,是本小姐一人做事一人當,用迷藥混於茶中,其他人都蒙在鼓裡,待會把你鎖好紮住,自有你好受啊,哼!」芳心妙計得逞,喜上心頭,逸自便往床下拿取早置好之繩鎖。

    昂然踏快步.怎料三步未完,身子一軟,頭重莫名,四周事物都似在打轉。

    「怎麼……?我也著了道兒?」驚愕一陣已過,倒下來時,見小白早已昏倒地下,滿心疑團,纏在內心難解難分。

    小白倒下了,芳心又倒昏不醒,究竟是誰搞鬼,弄得滿天神佛。

    過了一陣子,小白一彈而起,露出一向如是的爽朗笑意,蹲低看著迷倒昏暈的佳人似睡嬌態,一派自得其樂。小白笑著哼起調子道:

    「天上掉下了黃金,

    黃金生於黃金樹,

    黃金樹在黃金屋,

    請君搬入黃金屋,

    天天黃金贈知音。

    這首童謠本少爺三歲已滾瓜爛熟,待我把下半首也給芳心姑娘說個明白哥兒一心種黃金,

    搬進金屋多開心,

    原來開心是他人,

    一刀割了大黃金,

    黃金便是貪心人。

    「本少爺不久前才給你們弄得一塌糊塗,今天再見,又是茶又是酒,還親自引路相邀,直人閨房談天說笑。哈……,好妹子,你不是要割我這笨蛋黃金又有什麼策謀?總不會好事在眼前便是了。」小白拿起茶杯,沾著遺留下的茶渣,附上指頭小心細看……

    「啊,原來是『不見夭』,好姑娘真不該,要我瞎上眼目三個時辰,任由搓圓弄扁,看來倒要磕破頭兒,打肢了腿才出得生天也吧。」小白往床底摸,又發現芳心早預備好的或繩或鐵鎖。

    「幸好遏上我這佳人煞神,惡佳人不敵白煞神,指尖下毒落藥,此等彫蟲小技,七歲鄰村娃幾手法也比小姐靈快哩,我這白煞神又怎會著你道兒啊!一聲調虎離山,一手運轉乾坤,芳心好妹子,現下醒來便變了瞎眼俏佳人,讓本白煞神把你的計策扭轉修改修改,給你更好玩更多姿多采的新見識。」

    小白本住就是有點不同,眼前又是芳心先欲下手毒自己在先,痛打自己計劃在後,把心一橫,便決意來個玩得徹底,拿盡香艷便宜的計策,一為報仇,二可偷香,不亦樂乎。

    「不見天」是一種混合多種蟲花毒而成的迷藥,特性是中毒後,不久醒來,但毒性仍弄得雙目瞎盲三個時辰,之後才漸漸因毒性散去,重見天日。

    芳心在模糊中醒來,睜眼慾望,但儘是漆黑一片,心裡慌亂。更加令芳心大駭者,是身體不知怎麼,竟像似給自己原準備於床下之粗繩捆得動彈不得。

    稍稍移動身體,一種奇怪感覺就在身前,怎麼自己身旁活像有個笨東西,自己胸前緊貼著什麼東西啊……,怎麼貼臉又是一陣一陣人氣,這……,究竟是甚麼一回事啊?

    芳心醒來便大感不妙,冷汗直冒。

    「芳心姑娘,是你麼?」糟糕,怎麼聲音貼面傳來,我……,不會是與那小壞蛋捆在一起吧。

    「是……小白公子……?」芳心真的希望自己算計錯誤,那便謝天謝地。

    「對啊,正是在下。」小白輕聲說。

    天啊,怎麼結果會是如此這般?怎麼我的軟肉體軀與小壞蛋捆纏一起?怎麼我倆都中毒著了道兒?怎麼會弄成這樣?

    一大堆疑惑、羞怯、無奈糾纏維分,不停扭動雙手,但卻又是扎柬得十分緊實,芳心纖纖嬌軀,又如何可能掙脫。

    何況小白一心要盡情偷香,花了好大心思法子,來把二人緊緊綁紮在一起,臉貼臉、胸貼胸,手、腕交纏,絕對的如膠似漆,難捨難離。

    芳心稍稍移動,乳房便在小白胸膛磨擦,她是黃花閨女,又那曾有過與異性貼身經驗、羞意委實從未有過,也不知如何是好,腦際全是空白一片。

    「小姐醒來便好了,你……你為何要毒害本公子啊?現下又把我扎綁動彈不得,不……

    不是要千刀萬剮嘛?小姐有何所求,只好立即答允便是。」

    小白詐作一切蒙在鼓裡,聲音帶點顫抖,完全向芳心屈服。

    小白嘴巴就貼緊芳心耳旁,刻意吹氣向芳心耳窩,那裡最是痕癢難耐挑動得芳心臉紅耳赤,心跳的得的得狂躍不已。

    「這……我……不知……。」芳心於兵法上是大智者,紙上談兵更戰無不勝,但親臨戰陣,又是另一番景象。何況碰上小白此等自小久慣於坊間打滾的鬼頭,又哪有反抗之力。

    來來去去,方寸大亂,又是羞怯難耐,陣陣耳癢貼臉磨擦,胸體接觸緊貼,倒已把芳心的冷靜摧毀,完全不能組織出半句話來。

    更且小白在暈倒前,芳心明明白白的對他說是自己下毒,算是如何機靈足智,也未能想出什麼來回話解說。

    「呀,本公子大致想通了。必定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小白刻意的訝然驚呼,吹一口大氣直入芳心耳窩,弄得這俏佳人立時再也忍受不住,呀的一聲喚叫了情慾高潮的難耐聲音。

    這一聲比天搖地動更是震撼,這肇日子來,小白跟著假太子四處偷窺,在暗裡聽過無數種種少婦、淫婦、處於、貴婦、佳人,各式各樣的床上呻吟叫聲,但與芳心這一聲相比,完全是不能相題並論。

    這一聲忍耐了良久良久,身體各敏感部位被癢得極之難耐,加以又是處子之身,毫無經驗的發乎自然而生的春情叫聲,完全粉碎了小白先前點滴怒意,他。只為這一叫聲,已願意割下頭顱,任由處置。

    茫茫然回味又口味,多麼清純的春情勃發意動叫喚聲,是老天爺的恩賜啊。

    但願被纏在一起的時候,永永遠遠,天長地久,海枯石爛,永不分離。

    小白迷醉了。

    「公子,你……怎麼了?」可是,相對來說,芳心卻是極欲及早脫身。

    酒醉還需醒,給芳心一句說話,又是軟語帶點哀求情致,不醒還需要醒來。

    「是,是。」小白胡亂答道。

    「公子昔才說的話,是否已明白玄機所在呀?」亂了心神的芳心、實在好需要小白為她解除困惑。

    小白只好開始他一手統辦完成的謊話:「小姐是否在『童養媳府』內,有些甚麼對頭,又或是冤家仇口,會否他們加害呢?」

    「呀!」芳心像被一言驚醒似的。「是婉兒和芬湘她倆。」

    原來公孫莫敵的三十童養媳中,自小便因性子不合,三十人早分成兩派明爭暗鬥。先前的十八人以芳心為首,其餘十二佳麗奉婉兒、芬湘為領頭。在不斷的兵法、禮、樂、書、畫、棋陣中,都鬥得不亦樂乎。

    爭鬥的背後,也因為芳心超然脫俗的美貌,配上已青出於藍的兵法,更是惹人嫉忌。

    芳心不被壓倒或除去,最上等的婚約,便是芳心所有,芳心有了高貴名份,跟著她的其餘童養媳,也就更有機會由芳心撮合,先盡挑選一級上等夫君,那另一方,就只好被逼下嫁比凡夫俗子好不了多少的官人。

    芳心早已預料婉兒、芬湘等靜候良機出手暗算,今次被迷倒又古古怪怪,很容易便把二者聯想在一起,更且十分肯定。

    小白聽了芒心簡短解說,打從心裡笑了出來,險些兒要咬唇強忍。

    「對了,對了,芳心姑娘是大美人,那兩個姑娘好歹毒,一定內有陰謀。說不定是讓你乾爹回來,作個報信,打開小姐閨房大門,那公孫老爹一看我倆模樣,必然昏倒當場,以後又豈敢把小姐許配予太子。達官貴人呢!?」

    愈說愈像,愈說愈是道理肯定,這就是謊言。

    「那咱們先別高聲大嚷,否則來了甚麼外人,便敗了小姐名節啊。」小白又是一口大氣直吹芳心耳釁,芳心有了初次感覺,極力忍著,打了個寒顫,便拚命低下頭兒,小白也不敢再造次。

    「公子的身……體壓得我好痛,可否有法子想想鬆綁啊?」芳心滿是哀求語調,說話就是有著一種能驅使命令人,遍盡力滿足她的無比力量,小白只好胡亂算是摸了一把刀子,割斷了繩,就此割斷了軟肉溫馨的纏綿滋味。

    鬆開了綁,小白看著芳心四處亂摸、也心下不忍,便詐意摸了一張木椅,給她好好的坐著。

    「但沒有解藥,那還要守候多久才不會變了真瞎子啊?」小白刻意驚道。

    「放心好了,原來這毒性只維持三個時辰,公子請摸向我床上枕下,便摸得到二小包解毒藥粉。」此刻芳心已定神下來,不再大感羞怯,思路也清晰了少許。

    「啊,不得了,怎麼摸不到甚麼解藥啊?」小白又那會如此便停止這個好玩的局,把那包藥粉隨手一塞,便放好人褲頭內。

    「一定是那對甚麼婉兒、芬湘,一不做二不休,把解藥都先摸了出來,拿了離去。」小白先為謊活打個圓場。

    芳心的粉臉立時閃過一瞬無奈,甚是失望。

    「啊,我倒有個妙法一試。一直隨我身後的小姑娘婢僕。她隨身為保我安全,總帶著不同藥性的解毒粉,倒可出去向她拿來一點,試試解藥啊。」小白的提議,又把芳心玩弄得轉嗔為喜。

    「公子的婢僕在外,恐怕……。」芳心倒仍在猶豫。

    「放心了吧,我認得從後花園摸來摸去的路,只要能到了後花園,我大喝一聲,便甚麼也可以掉過高牆入來,我再摸回來便大功告成。」小白的完整計策,倒也令芳心頓覺柳暗花明又一村。

    芳心當下連聲說好,又謝又大表憂心,動人話聲真聽得小白癱軟難敵。

    故意左碰右撞找到大門,小白詐作僕仆跌跌的出了去。其實只是甫出又入,回到了房內,關門後提步躲在芳心身旁,托著腮子欣賞夢中美人。

    芳心並沒有就此呆坐著守候,她站起來摸到大櫃前,打開了櫃,摸出了一些布碇東西來。

    跟著,芳心又摸到另一邊的屏風後,慢慢的……的……天啊,不是嘛,芳心在寬衣解帶……。這……全是意…料之外。

    原來愛好潔淨的芳心,在地上坐了好一會。又貼著小白身子,感覺怪難受,待小白離去後,便急急從櫃裡拿出衣衫更換。

    解下羅衣,說不盡的春光乍洩。小白就在半步身旁,雙目凝視著比無暇白玉更晶瑩的雪白肌膚,修長的身段,酥胸飽滿挺高,香臀更是油光亮滑,這天賜無暇裸體,誰都比了下去。

    小白靈機一觸,軟步無聲的跑了到大門前,詐意拉門關門,立時嚇得芳心心房兒也幾跳了出來。

    「芳心姑娘,我拿到解藥了!」小白扮作匆匆忙忙而來。

    「公子我在……。」芳心在屏風後,趕不上及時穿上衣履,只好慌忙盡量遮擋身軀,心下正在盤算如何應付之際,狡詐的小白,又怎會把好戲不推上高潮呢?

    一個踉蹌仆倒之聲,擋在芳心身前的屏風便被他一手推倒,若隱若現的赤裸裸芳心,又是另一番風情,另一番美態。

    刻意倒在地上的小白,向上摸拉,便摸上了光滑柔潔的芳心香肩。說時遲那時快,小白的另一隻手,又摸在芳心粉頸之下酥胸之上,嚇得已慌張僵死似的芳心,更是心亂如麻,一動也不敢動。

    幸而小白也再沒有瞎摸下去,否則……。

    芳心定了定神,便立即轉身後退,急忙快手快腳換穿新衣,忙中有錯,驚亂下竟扯得肩膊位置拉出了撕裂缺口。

    一場香艷無比的自編自演鬧劇,也就到了尾聲,今天,是小白永遠不會忘記,人生最最快活的一天。

    小白把藥粉拌茶送入芳心口裡,跟著便藉伺告退,他不大願意對瞪著眼的芳心說謊,而實際上,他也不一定能瞞過瞪著眼,有精明腦袋的芳心。

    在不停的親切感謝聲中,小白「摸黑」離去了。這一次胡鬧,突破了雙方一些不可能衝開的障礙,小白在芳心心底裡,已留下極深刻印象。

    他,是第一個擁著自己身子的漢子。他是第一個令芳心春情勃發的人。他,又是第一個接觸過自己赤裸軀體的公子。

    小白,她會好好記在腦裡,刻骨銘心,永不磨滅。

    第十章再會刀劍笑

    「劍京城」的繁華長街,是小白最喜愛溜躂的地方,這裡有風姿綽約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有煙花尋勞樓閣,也有古雅書館,有城中豪門商賈一席揮霍萬金,「小天地」也有地攤販子廉價小吃,形形種種,千奇百怪。加以每有從四國四族往來找機會、找出路的不同人種絡繹不絕,每日來到大街走它一轉,小白總可尋到前所未見的人或貨品。

    貪新愛刺激,陶醉五光十色、張燈結綵的花花市集世界,便是小白與爹娘最大的分別,離鄉別井,他當然想家,惦記爹、娘和可愛的妹子,但為了拓展眼界,少年的他志在四方,努力尋找自己該走的路,該建立的「大業」。

    華燈初上的大街,又是摩肩接踵,紅男綠女穿梭匆忙。但今夜的長街,起了令小白愕然的轉變,一種強烈而奇異的氣氛,籠罩著長街每一角落。

    酒肆門前。都刻意擺放上一些紙造的擺設,賣兵器的更是一大列堆放門前,形形式式的花多眼亂。各種賣藥材的、賣海味補品的、賣胭脂水粉的,總而言之,大大小小任何商舖,都有著同一樣的東西——刀。

    長街上十之八、九的小孩,手上也拿著不同大小的刀,有些隨手揮舞,有些相互詐作決戰互攻。

    無千無萬,無數的刀出現在長街每一角落。但刀不論是紙造、木造、鐵打甚至以金打造,大小不一,其形狀卻只得兩種。

    一是刀劍多;中大師兄橫刀所用的「奪愛」刀,二是刀鋒冷所用的配刀「泣血」。

    沒有人會懷疑兩天後這兩位天下第一的刀中皇者決戰,是多麼驚心燦爛。小白可以肯定,除了「劍京城」中百多餘萬臣民,甚至是其他城池又或他國他族的好武者,都會湧來「劍京城」,一睹當世兩大刀中皇者的決戰。

    一間小小的賣雜貨鋪子,還刻意用木板勾畫了一個手持奪愛刀的橫刀,只要丟下數文錢,小孩子便可排隊拿著小刀子飛插向橫刀由木板人,排隊要玩的孩童,長長的人群看不見尾巴,這鋪子的老闆當真有點道行。

    老闆一直在鋪門外看著丟錢的小闊爺,笑不攏嘴,配上一臉爛肉及面上:一大堆的浮腫肥肉,組成可怕的貪頭豬貌。「朱不三!」小白在那心神呆定的老闆耳邊大喝一聲,嚇得他頓然手足無措,幾慌張得跌個滾地葫蘆。

    「小白大人貴體安好,怎麼有興致到大街溜躂啊?有甚麼大小事情小人可效犬馬之勞呢?」立時堆得笑容滿臉的朱不三忙向小白拉扯關係。

    「公家一分,背後又是鋪子老闆,好有辦法哩。」小白刻意打開那滿是銅板的箱子看看,真不得了,全堆滿著。

    「承蒙大太子恩准,小人才有點油水可撈,沒法子啊,你看,家裡三妻一妾,十二個小豬仔小豬女,還上有高堂,惟有多辛勞點才有飽飯吃啊。」原來站於鋪內的四位俏艷少婦夫人,還有十二個全圍著橫刀木板人起哄的小朱,待朱不三一聲令下,都向著小白點頭問安,恭恭敬敬的像似訓練有素。

    一家大小為著家庭更富裕更有美好將來,都落力經營小店,這朱氏一家,也給了小白一種極之溫馨的暖意。

    同一霎間,小白的腦海重現了朱不三於「死胡同」一役,那道不肯言敗。不放棄的求生眼神,那道堅毅得令人敬佩的鬥志,最終令他死裡逃生,逃出死穴。逃出火海。原來背後的無窮力量,是這一大堆美豬娘和可愛小豬。

    這「劍京城」內,也許值得小白敬佩的小人物,可能多如恆河沙數。能維持「劍京城」

    號令天下的繁榮璀璨,背後的各大小無數出色人物,又豈能小視。

    小白取出一錠金,放入了那已滿溢的錢箱內,轉身便走。

    「不……小白大人……!」朱不三急得連忙取回那錠金追向小白,險些兒便僕個大冬瓜。

    小白口身笑道:「看清楚吧,是那天在「收買入命」從你衣衫裡借走的「十兩」,現在還你,可不是要排大隊玩那釘木人的玩兒啊!」

    朱不三呆呆的怔住了。

    「十兩買十兩,十兩還十兩,欠下朱大頭的數分利錢,日後再找機會還你好了。」小白輕輕鬆鬆的彈跳轉入另一小巷裡,他的心情又暢快了一點,因為,在「劍京城」裡,他多了一個值得交的——朋友。

    四處還有更多有關橫刀與刀鋒冷對決的東西,小白髮現了他原來未注意的關鍵。看來買奪愛刀跟泣血刀的孩子都一樣多,但奪愛總是給折斷或刻意破壞,當然,還有朱不三那獨一無二的只釘插橫刀。

    「劍京城」裡,看來民眾都喜歡刀鋒冷,更希望刀鋒冷殺敗橫刀,為甚麼?

    原來刀鋒冷是「武國」中人,橫刀是別地外來者,「武國」上下一心,只希望自己的國度裡,出了一個名動江湖、出類拔萃的大英雄、大豪俠。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整個「劍京城」,整個「武國」,因為刀決而更加上下一心,更加團結。聖上名劍在已油燈枯竭的一刻前,仍能布下對國家團結大利的一著,助「武國」臣民聯合同心,可見多年來名劍建國的手段。歷程,在壯年時是多麼的宏大驚世,多麼的勵精圖治。

    刀劍笑中,小白一直最不大欣賞的,便是少年風流、中年入魔的名劍,但現在看著他建立、維繫的強大「武國」,小白不禁肅然起敬。能登上帝位,號令各方十八年餘,名劍果然是人中龍鳳,非凡傑出人物。

    回到家居,又是一大堆一大堆的刀,算是三兩一柄,也真的可能已花了好幾千兩銀。小白真的大開眼界,家中庭院竟成了刀院。

    麻麻密密的刀林內,一個虎背熊腰,半身赤裸,肌肉貪張、汗如豆大的伍窮,執刀揮打,虎虎生成。看他眉頭忽爾拉緊、忽爾愕然,臉色神態千變萬化,宛如掉人五里霧中沉醉不已。

    口中更不時哺哺自語:「不對,不對,那樣破解不了,殺氣如何能暴增,反扼、疾刺……,呀,是了,對了,但又不對頭呢……。」搞甚麼鬼,這窮小子是否一朝富貴,中了刀瘋,迷失性子啊?

    「王八羔子窮龜孫!」小白振吐一聲,把伍窮從迷醉中驚醒。

    「你這他婦的雪日窮龜孫的小龜孫子,乾媽嚇得你爺爺險些連放三個轟天臭屁聲震全城?」當了小官的伍窮嘴巴還是一點也不乾淨。但見他氣喘如牛,以其內力而言,敢情已練了八個時辰以上,真他媽的瘋了狂了~

    小白細心又摸又抽出來比劃亂揮,一大堆刀,真的琳榔滿目,無奇不有,搖頭道:

    「啊,銀子多了,便花個不亦樂乎,看他甚麼爛銅爛鐵也賣來一大堆四處亂放,真的是該當窮死一世,不能翻身的龜孫。…

    「甚麼?小白老兄,你不是沒有在大殿上聽個他媽的一清二楚嘛?刀劍笑中的大師兄橫刀,兩天後便在皇城決戰那刀鋒冷,是丟他奶娘的城中第一過癮大事。本窮小子身為用刀者,不加緊提升對刀法的認識,那麼刀戰時豈不就如那甚麼春閣的姑娘們,只看見刀來刀往的光影,卻不能深入瞭解刀法大乘之道,從而提升窮小子的武藝,更上一層樓?」伍窮隨手又取一刀投入再舞。

    這便是伍窮最可怕也最可愛的一面,已升了官也加了俸祿的他,從沒有把生活轉變得漸入奢華,他好清楚明白,眼前一切一切,都是來自一身武學的回報。要是有了「錢」途,便把武學停下來,修為不再向上,總有一天,遇上了強中更強者,非但驟然失去一切,生命也不可能保得住。

    伍窮很窮,但人窮卻不志短,他絕對希望更上一層樓,成就更輝煌大業。因此,他要盡可能保存性命,而在當世江湖,要保得住生命,最有效的法子,便是成為更高強的武者。

    要武學修為不斷攀高,那唯一途經,便是很艱苦很艱苦的鍛煉。伍窮在這方面比誰都付出得多,因此,在「人才」一戰,他脫穎而出,而小黑……則一敗塗地。

    小白又站在小黑房門前,十兩告訴他,小黑的死寂已開始有點轉機。今早,他喚了家丁給他遞上一些飯菜,重要的,是放棄了失敗以來從未肯離開過的——酒。

    「小黑少爺還向家丁打探了一些我們與大太子的近況,問得相當詳細,像很關心我們似的。」十兩得悉小黑稍稍振作,開心得險些哭了出來,畢竟在京城內,四人已生活了好一段日子,互相倚靠扶助,友情真摯,總希望每人都有好日子,開心快樂的活下去。

    小白吩咐十兩盡量照顧打點,不論小黑要求甚麼,辦得到的,務必盡力給他辦得妥妥當當,可能,這便是小白暫時唯一可為小黑作出的扶助。

    這一天,過得十二分暢快,正等待飯餐之際,大太子傳來口諭,小白這小官只好急忙上路,到「刻劍亭」去。原來、他們的最終去處,並不是大太子府,而是「劍皇城」。

    再次經過那些甚麼宮甚麼殿,也許小白的成長時期,身處小鎮窮鄉,與金碧輝煌的皇宮相差太遠,小白不停四處欣賞,異常入神,對每種事物都想找個大學士來間個明白,多加理解。

    最後,大太子與小白進入了「萬卷經房」,這裡儘是數之不盡的典學著作,萬幾擂架,看來要把它看個完結,盡兩個人生的白頭年,也未必能完成大業。

    經房內的長長書桌前,有著一道紗帳屏鳳,有屏鳳才會出現的人,小白見到屏鳳,自然使見到他——聖上名劍。

    「朕看過那錦囊,但朕如何能相信!」名劍的聲音竟又比那天更沙啞,不是嘛,只過了一天,彷彿名劍已向死亡又踏進了一大步。

    「太祖,殺了他!」很清楚簡單的君皇命令,誰敢不從。

    名太祖立即撥劍,不知是否恐防小白死得不夠快,不夠徹底。一出鞘便是一招「一八八」。

    小白沒有抵擋,更沒有退。他手中更加沒有兵刃,所以,他唯一的方法,是進。

    小白閃進那一百八十八道劍光劍芒的劍綱裡,口中還吟吟有詞道:「名家第三代劍招『一八八』,創自如日中天、家聲極盛的名千秋。可惜大太子霸氣有餘,卻是狠辣不足,身為皇族貴裔,徒更拖損狂性,不瘋不狂,傲氣窒阻,如何能一氣呵成?敗招!敗招!」說罷,小白已穿過密麻劍綱,左掌一托劍柄,劍招潰散,招不成招。

    臉如死白的大太子名太祖,本性已是高做,更示弱於名劍父皇眼前,正是顏面何存,正要奮力再上,一舉割下小白首級。

    「小白,你竟真是朕小師弟!」名劍說了一句輕巧的話。便把正欲搶前的名太祖呆在當場。

    「二師哥,爹終日沉迷田中樂事,總提不起勁調教,便在兒時交予師父教養,都是懶爹爹的不該。」小白慢慢的把身世三言兩語便交待清楚。

    「可惜師父仙遊時,朕正與『無法國』爭戰於『劍鞘城』,未能赴喪祭祀。」名劍仍是惦記師父盜聖啟蒙之恩,一番往事又再襲心頭。

    「小白,你既是三弟笑三少與初一的兒子,難怪天生機靈,慧根超凡,想必盡得師父真傳,以耳目盜取別人武學精髓自是唾手易事,『人才』一戰那小丫頭的陣上表現,自然是你的安排,當真名師高徒。想不到師父在刀劍笑三盜帥中也揀選不到稱心傳人,笑蒼天——小白小師弟,卻在師父晚年,完了他最後心願,天意也。」名劍頓感無意安排,乃冥冥中主宰一切,不禁咨嗟大息。

    大太子最是驚震不已,原來小自身份竟是上代江湖三大盜帥中笑三少長子「笑蒼夭」,吏是盜聖晚年人室弟子,不禁另眼相看。

    「皇兒,父皇還有要事與小白商議,你先退下回府。」名劍當下先把名太祖喚離去,隨即首次站出屏風,露出龍顏。

    風流倜儻、翩翩公子神俊外貌是少年名劍,中年入魔面容邪惡歹毒,到了今天的來日君皇,日薄崦嵫,小白也懇切看清楚這九五之尊龍顏。

    定睛凝視,一切魔性魔意已完全半點不留,皇者氣度臉容,長相仍是端正的五官,只是完全完全全的灰白敗死臉色,毫無生氣可言,算是長街上最差勁的相士,也必能猜中四個字——命不久矣!

    「小白,你知否朕為何要面見你麼?」名劍淡淡道。

    「聖上乃人中龍,小白哪裡能得悉龍意。」小白在皇帝面前,不禁盡收斂平日的不羈放肆,盡力恭恭謹謹。

    「蒼天是三少與初」賜予你的名字,但朕在漫長歲月裡,也被蒼天的安排,感動得貼貼服服。」名劍帶出點點長者的無奈與歎息。

    「朕與三師弟相比,表面上當然是天地之分,難以並題。但輾轉光陰流逝,朕得江山卻朝晚難安枕,十八年儘是愁困。反觀三師弟安樂耕於鄉郊,與大地為友,快樂終生。」

    「更令朕感慨者,是你,小白笑蒼天。朕觀察於微,小師弟你難怪得師父願傾盡終生所學傳授,依你今日色氣天相,智勇全才,人間難覓,天命於你必有一番雄圖霸業。」

    「可憾朕戰死沙場孩兒十二,餘下六人,平心而論,又豈能與你相比。」名劍歎息搖頭道。

    「相在表皮,命是玄機,掌相、面相、氣色又豈能論斷人生?聖上言重了!」小白忙盡力卸去壓下來包袱。

    「小師弟當然也有道理,但朕在瀕死之前,看見笑三少得你此子,相比朕的犬兒,實在大感天意弄人,一切總是蒼天主宰。」

    「朕可一動百萬軍,手執性命千萬,能翻天覆地,但最懇切得到的文武全才、智勇兼備皇兒,蒼夭便是遺漏,無意便是天意,奈何!奈何!」名劍沙啞的聲音,帶著歇氣,口中奈何,耳裡所聽更是莫奈何。

    「一國之君,能享盡人間一切最美好事物,聖上早已不在此生啊?」小白刻意岔開話題兒。

    「非也,非也!朕大定疆土國力後,三年前便潛心畫中舞筆之精博,廢寢忘餐,朝夕與紙筆為伍,卻一直未能領悟個中神妙,境界無法突破,怏怏不樂,美好的畫藝意境,猶未有所領悟,何來不在此生!」名劍引小白轉入另一小室。小室內儘是沙場繪畫,數百幅重重疊疊,形形種種,色彩無盡,全是出自名劍三年來手罷。

    貴為一國之君,已至來年,反沉醉畫藝之術,奇哉怪也。

    小白取起一幅又一幅畫細看,不禁搖頭歎息。

    「原來聖上希望在有生之年,記下一生立國之艱矩歷程,一切點滴起落,重要殺戰。關鍵取勝之匙。能透過繪畫流傳後世,讓世世代代子孫觀畫洞悉其中奧妙,大加啟發。」小白己參透名劍學畫之意。

    「聖上要於畫中畫記深奧意念,算是大學寫畫神仙,也未能全面以畫記下玄機,就只好盡晚年餘下堅毅,親自學畫寫畫。」

    「只可惜寫盡容易,參透如何揮出畫意,卻是難上加難,畫技止於表述,未能透現深層意識內涵。」小白愈看愈是搖頭不已。

    「原來小師弟也是識畫人。」名劍猶如碰上知音,立時閃現興致。

    「一筆便是一筆,工工整整,有條不紊,山是山,水是水,清晰確立,止於工筆。強於巧、拙於技,有心無意,有意無義。三年到此境界,少年是災,老年是害,早折筆枝,焚畫燒墨,阿彌陀佛!」小白竟一張又一張把名劍的三年心血撕毀破爛,毫不留情。

    名劍卻苦著愁臉,沉述於瞭解小白的一番解說中。

    名劍喃喃道:「強於巧。拙於技,有心無意、有意無義「別再花費光陰於繪畫之道了,聖上開步鍺走,差之毫釐,已別去成功何止千里。有心無意,有心繪寫出深層意念之畫,但卻未能徒自昇華至該意境。有意無義,算是繪畫出畫之有物意思,卻又只得自己明白,表達手法欠缺技巧,旁人理解不了,變成毫無意義。

    「有心無意、有意無義。工筆之巧致卻令繪者往往沾沾自喜,畫中有美,有妙、有靈、有致,卻就如出色工匠,外表華麗的吸引,蒙閉了眼,失了心眼之力,技於此矣!」小白不停的撕掉室中每一幅畫,愈撕愈是起勁。

    「繪畫之道,我們同來醉嘗吧。」小白撥開台上所有畫稿,盡掃於地上踐踏,擺出六、八尺大畫紙一張,磨墨提筆,眼神聚吐金光,靈氣暴射,名劍已被其勢深深吸引。

    「寫畫先忘筆,無意是筆,心意弄墨,天心意合一,可繪神來筆。」小白把墨竟隨意倒盡畫紙之上,雙手抱紙搖動,任由畫上墨四處流動,身體也搖擺,眼卻不望畫,就此繪寫。

    「意隨心動,心隨意欲,喜、怒、哀、樂,任意妄為,寫畫之道,已悟七分。」小白繼而隨意把手中畫紙搓圓弄扁、扭曲擅皺,再慢慢攤好放回台上。

    「聖上,來吧!」每人執一筆,便開始在紙上「談畫繪畫」。

    「這裡黑壓壓的死亡險象,是兩陣廝殺。」小白在大片印有深色墨印那片畫中,飛快落筆,剎那便借原來墨跡,畫出大堆戰馬廝殺,血流成河場面。

    「由淡而深、暗晦不明,戰陣立於高山險地,順風而下,能奪火勢,易攻守穩,明智,明智。」小白再提筆利用特別原有墨色線跡,又繪成大堆立於高山的兵營。

    名劍也漸漸被牽引投入,筆下未及小白飛快,但左一點點,右一點點,亦隨心察看創出意境,再加筆完成。

    一老一少,沉醉畫中不知時日,良久後,長歎一聲,同時棄筆,大功告成。

    小白把大畫置於牆上,滿意的不斷點頭。名劍擦亮了眼,被嚇得目瞪口呆,這……豈不就是平生最險惡的「劍鞘城中秋浴血」一役,怎麼自己窮三年一無所成,這……小子今天亂來揮筆,自己在入神之中,卻繪出其中精妙。心血結晶。

    「聖上今日所領悟者,便是繪畫真正之道,寫畫在意,不在形。神來之筆,必須懂得出神,才能繪得入化意境。」小白在畫下寫上笑蒼天三字,又引名劍寫下名字於左角畫中。

    名劍呆望著畫,腦際起伏奔馳,當日大戰之景,立又再浮現眼前。一幕幕生死廝殺。激盪血氣,手足竟不能自己,揮出上方寶劍,舞了一輪,方才停止得了。

    「透過一張畫,便能牽動看畫者深入透視其中深層意思、景象,如投進當中,皇上,這才算是畫啊。」小白一派不屈神態,盡顯靈動高人氣度,就是名劍身為國君,此刻也不禁佩服得五體投地。

    「三師弟。三師嫂,你倆得此天之驕子、乃百世之福也!」名劍一聲既完,已是白髮蒼蒼的笑三少,握著仍是一臉祥和氣色的初一,從側旁小毆門步出來l「爹,娘親!…小白驟見爹娘,歡喜若狂,立即衝前抱擁。

    「小鬼,你比爹更青出於藍啊,大個皇帝也敢教訓,小心不殺頭也杖你一千棍,弄得屁股皮開肉綻呀,哈……。」三少已一年未見小白,再會愛兒,正是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聖上,這裡是我們最得意的蔬果品種,全都只此一家,千萬要品嚐啊。」三少與初一穿上農家服飾不止,更提著一大藍蔬果,捧上面聖,真不知是何種道理,惹人哭笑不得。

    難得名劍笑意納下,可見名劍確實對再遇故人,喜不自禁。

    更奇怪的事又來了,大門被輕力碰開,走進皇宮此「萬卷經房」內的,」不是人,竟是一頭驢,驢背上駝著一柄名動江湖的刀。

    名劍、笑三少、初一、小白,盡都立時屏息靜氣,等待他的出現,他便是——橫刀。

    橫刀、名劍、笑三少,刀劍笑三大盜帥又再會了。

    刀,刮動烈風、凜冽霸殺蒼穹刀鳳籠罩劍。

    劍,戳燃寒火,銳猛血責動壯麗熊火陰寡噬刀。

    急,急鳳滅火,破銳劈天門,斬刀勁人體震碎筋骨,裂盡血脈,橫刀奪愛鳳卷殘雲殺名劍!

    疾,火舌疾掠,穿裂刀風炙焚五波六腑戳橫刀。

    電光火石,急風烈火這然消逝。橫刀、名劍一瞬便已刀劍交戰一百招,虹光猶在小白眼眸,天下面大絕世刀劍高手把蓄藏內心,多年腦際突破新招刀意劍意,盡在一眨問的一百招內全然揮出。

    刀招、劍招,說多狂傲便多狂傲,說多霸殺便多霸殺。數十年來,兩位師兄弟都默默各自提升,務求把對方壓倒。挫敗,那刀劍笑的排名,名劍一直耿耿於懷。

    名劍有三個人生願望,一,是立國為皇,他做到了,更是極成功,二,是揀選比自己更強的兒子繼位,他努力中,三,是臨終前殺敗橫刀,把刀劍笑的稱號扭轉為正確的「劍刀笑」

    病,從沒有影響名劍動力,病只可教他早點死,他的真氣魔氣,足可分道揚鑣,不受病困。十八年來名劍搜刮枯腸突破出一百劍招克制橫刀。可惜,十八年來橫刀也創了殺敗名劍的一百刀招。

    出鞘,收招。

    二人有愁,一人暗喜。

    橫刀、名劍艱辛了十八年,已一再突破範疇,功力招式提升再提升,但換來的結果仍然是不勝未負,當然苦愁。名劍快要死了,看來終生定要遺憾,誰也勝不了誰。

    小白暗喜。

    身子騰翻,袖拔長劍,半空劃出一道龍吟劍虹,劍掠飛疾盤纏身,如絞龍飛昇,壺嘯天下,全身百穴勁力鑽人劍身聚注,神龍吐信,猛龍拔離身劍射火芒。正是融合一百名劍劍招精華再憑籍龍皇氣蓄提升,創成之第一百零一劍。劍在橫刀身前昂然插射裂碎地,火焚急張,龍飛舞動,像在橫刀身前耀武揚威。「一山還有一山高,小白奇才真超凡。看來師父倒真的找到了一位曠古未見的不世奇才,古往今來,能出真右者,恐也難覓。」橫刀道出了第一句話,發自內心的驚世讚賞。

    「只可惜小師弟從不專心武學,不羈之性溢於劍招,致內力平平無奇,陣上真正對戰,那就難與高手匹敵了!」名劍搖頭歎息道。

    小白沒有回話,他對自身十分瞭解,逼不來的,有一天,要一雷天下響,蒼天便會安排,內力一點一滴聚積,全是自己努力所得,也就心滿意足。

    第十一章刀鋒冷殺人

    刀劍笑再會,是多麼的震憾、感人、永誌難忘,那夜的促膝長談,令小白通明瞭許許多多人生大道理,自己性子與志向夾雜的混亂、矛盾、也就豁然開朗。

    小白好想與伍窮暢談、好想找十兩傾訴,但回到府中,已是烈日當空的正午時份,一夜未眠的小白,已倦極難熬。

    還有夜裡的「醉翁樓」之會,要應付氣焰逼人的大太子,和那醉酒刀客刀鋒冷,要命的還是不知刀鋒冷有意投效那一位太子,想也想得昏昏半睡,倒不如臥在高床,擁著軟枕,晚上應約盡力為之。回來後再與伍窮、十兩細談刀劍笑再會也罷。

    飛快呼呼入睡,夢裡回想「萬卷經房」一夜,內心興奮得回到宮中,把點滴情致細細回味。

    晚上的長街才是他最精力旺盛時刻,單是這裡的稅收,「武國」也不會窮到那裡去了。

    十兩留在「醉翁樓」下,小白與假太子、伍窮,一起伴在大太子身旁。負責守衛保護大太子的十全劍客,宴席沒有分兒,因為就如同在「劍皇城」無異,又有誰膽敢在光無化日,動所有太子任何一人的毛髮。

    所以,十全劍客全都變成大太子府的大惡犬,十全惡犬,倒也貼切。

    加上有刀鋒冷、伍窮、小白,要殺人,倒猶如自殺。

    「醉翁樓」是四太子的眾多私產之一,大太子宴客,宴席在上層,下層不能再有他人,全都是清一色大太子親衛,一共五十人,並井有條的排列站崗,可惜令夜少了那爛面朱不三,小白心底可有點惦念他。

    那個多嘴的小二北痘子,看見小白與大太子、假太子、刀鋒冷同席共飲,連忙多打眼色,活像兩人已是多年知交。

    「原來本國一代豪俠刀鋒冷與皇弟麾下小將小白素有交情,今夜再聚,由本皇領酒先醉三杯,祝摯友再遇,來來來。」大太子先飲為敬,誰又豈敢不飲。

    有,只有一人沒有舉杯,他壓根兒沒有望過大太子一眼,那刀鋒冷,只用他冷如寒霜的厲目殺將向小白。

    「我來,目的只有兩個,完成後,便走!」刀鋒冷說得很冷,氣氛急轉直下,冷得令人極不暢快,暖酒落肚三杯也毫無幫助。

    「第一個目的,自是衝著我而來吧。」小白知情識趣,免得多生枝節,只好單刀直入。

    「在城外當日,我揮出一招「面目全非」及一式「家破人亡」.遇上了生平第一位指點我刀法失誤,還娓娓道出其中詳節的人。」這話兒甫進耳裡,在座者都不敢相信,只懂得呆呆凝望著小自。

    「此等無聊小子亂說閒話,我刀鋒冷又豈會將之留在心頭,更不能跟小子一般見識。」刀鋒冷再續說下去,才令各人呼了口大氣,放下心頭大石。

    「然而,原來此人並非凡者,卻是我的素未謀面小師弟小白,更且真正姓名是笑蒼天,親爹便是三大盜帥刀劍笑中的掌腿雙絕笑三少!」

    說罷,大家都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呼,小白被揭發了身份,尷尷尬尬的頭兒扭擰。

    「小白就算是笑三少孩兒又如何?我爹只是鄉郊種菜為生的農子,又不再是甚麼響噹噹英雄人物,一切風光,都是二十多年前陳年往跡啊。」小白努力的把身份沖淡。

    「但小師弟武藝盡得師父真傳,更被譽為武學奇才第一人,故能輕易調教一個平凡婢僕出招成「刀劍球」、「天蠶血網」,內裡便大有文章了。」看來刀鋒冷是刻意要找出一些頭緒來。

    「小白老弟,刀鋒冷好想清楚,你的武學修為已到了青出於藍的境界麼?」咄咄逼人的刀鋒冷,已使小白不能再敷衍了事。

    「刀師兄,小白能洞悉一切武學招式精華,乃師父所授一些獨特法子。能把招式重演,易得其形而難得神髓,加上對陣比拚,還是以武者心意、殺性為關鍵,虛有其表又如何?更且小白內力仍在蔭芽階段,甚麼青出於藍;徒惹江湖人失笑吧。」小白盡力解說。

    「練武者,內力深淺,必透現於平常吸納吐氣,小師弟先前一大堆解說,內力已顯見非凡,只是與一等一高手相比,當真遠有距離,昔才的話果真千真萬確。」刀鋒冷已得到滿意答案。

    「這個當然吧,要騙刀師兄這大行家,小白倒沒有此高強能耐哩。」小白終於破了困境。

    「但小師弟提出我刀招缺點,經反覆思量,實難以接受。」刀鋒冷傲氣大盛道。

    「總有一天刀師兄會得到有力的答案,惟望不用付出太大代價便是。」小白勉強說些話打圓,但語調上是明示了刀鋒冷他日便會因刀招未達完美而終必受創。

    刀鋒冷得到小白並非已達至刀劍笑三人頂級武學修為的證實,已相當滿意,他開始向第二個來「醉翁樓」目的邁進。

    「我來的第二個目的,是與大太子有莫大關連。」刀鋒冷發出投效的訊息。

    大太子名太祖內心一陣快意,喜形於色,能得刀修冷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我來,是要大太子的人頭!」

    話說完了,刀,位血的刀,已出鞘,出招,回鞘,鬼哭神號裂碎人心。

    大太子臉如死白,伍窮擋在身前,但大太子已中了狠狠的一刀,從頭到腳底,是一道深深斬碎裂骨的刀痕,血,無情的奔流出體外。

    伍窮是唯一沒有停過緊守保護大太子意識的人,故此他同時拔出了敗刀,把刀鋒冷的殺人刀招挫擋損了五成,否則,大太子已一命鳴呼。

    當下,大太子名太祖的右手廢了、右腿也完完整整的廢了,猶幸胸口只受重傷,未致命,只要及時以內力療傷,還可能救活。

    伍窮振呼一聲,五十近衛親兵,立時衝殺上來護駕。

    乘此良機,伍窮與小白,假太子,合力扶著不斷吐血的大太子,破窗便逃。

    「逃!」腦海裡只有一個很大很大的逃字。

    彷彿就在貼身背後的淒厲死亡喊叫聲,一瞬間便消失得無影沒蹤,五十個武功絕不下於朱不三的侍衛,就只擋得電閃的剎那,刀鋒冷實在太可怕。

    更可怕的,是小白等人南上了馬,正欲開鞭策騎奔逃之際,一個如天神又或天摩魔般的刀鋒冷,如箭矢插射前方,擋住了去路。

    「刀鋒冷殺人,並不喜歡那人死得不明不白。」小白清楚看見。聽到,不少鮮血殘留位血刀上,不斷跳動,彷彿真的在哭泣哀嚎,聲音也異常神似。

    「我為皇上而來決戰橫刀,也為「殺手樓」樓主收買大太子的命。」刀鋒冷說得決斷。

    「咱們可以付出更重酬金,只要保住大太子性命。」小白說得咬牙切齒。「為財賣命的,當然喜歡小白你這一句。可惜,樓主命我一定要殺了大太子,固為,殺手樓樓主,便是與大太子爭奪帝位的五太子名昌世。」說罷,待眾人驚愕之際,冷冷的刀又殺將過來。

    在「醉翁樓」內刀鋒冷的第一番話,便是要得到一個答案,他要清楚深藏不露的小白真正實力。

    身為一流殺手,是必須知已知彼,何況是已超越一流殺手地位的刀鋒冷。

    有了清晰答案,刀鋒冷的刀便更冷,冰霜撲面的殺意直斬而下,又誰能抵擋。

    伍窮,他與他的敗刀,挺前接戰,凜然無懼,不是抵擋,是拚殺,搶攻拚殺。

    嘴裡再沒有髒話,全神貫注的以「六絕刀法」殺攻刀鋒冷。

    小白一手拉扶著大太子,一手便乘時策馬奔逃,十兩也已扶了假太子上馬,二人一騎,跟在後頭,兩騎火速奔馳。

    五十個強頑的侍衛擋了只是一瞬的剎那,便一個不留的死得乾乾淨淨。

    伍窮六絕,可以擋多久?

    這答案也很快便來了,兩坐騎仍未跑離長街。滿身是血,卻沒有一絲刀傷的刀鋒冷,已提氣從後急趕而來。

    腦際間立時閃現出可怕的情境,伍窮完了!他已被刀鋒冷所殺。

    坐騎上都乘著兩個人,實在難以飛快而去,刀鋒冷雖不大可能趕上來,但小白等就算回到了大太子府又如何,誰能擋得住刀鋒冷?

    五太子名昌世難怪從不露出爭奪皇位聲色,只要刀鋒冷來了,從大太子一直殺下去,最後只餘自己一人,皇位不由他來繼承,又會誰當聖上?

    小白突聞身後一聲叱叫,本跟在後的馬兒忽地搶上過了自己,但馬背上卻只餘下假太子一人。

    十兩呢?

    她躍下了馬,拔出佩劍,擋在長街中央,十兩要擋住刀鋒冷。

    只要擋得住一陣子,小白便可與大太子。假太子逃離刀鋒冷視線。

    只要刀鋒冷不清楚小白們的去向,他先要到偌大的大太子府找上半天,跟著還要去小白與伍窮的家,最後,是「劍皇宮」,那絕對要找上十天半月,一切便好辦了。

    小白實在不能忍受把孤苦無依的十兩留在長街上,任由她往送死。

    但難道策馬回頭,一同送死嗎?況且,可能現下十兩已倒死在長街之上,回頭不回頭,也改變不了甚麼。

    淚,在小白眼眶一再飛濺,沾濕了衣襟,他的心好痛,好痛,原來在繁華「劍京城」背後,快樂只是表面,傷痛悲哀來得好快好快,更且缸種哀痛,會永不磨滅,令人痛楚一生。

    好可惜,十兩覺得實在十分可惜,她凜然挺刀擋截刀鋒冷,是人生中最光輝的一剎那,那這美妙一刻,小白卻不在身旁,也沒看見,實在好可惜。

    十兩決戰刀鋒冷!

    第十二章無指更無恥

    要活命、報仇、保住大太子。

    小白腦海從未有過的仇恨感覺,猛然燃燒起來,伍窮、十兩,這兩位生死與共的紅顏、知己,誰奪去他倆性命,誰便要付上昂貴代價。

    強忍哀傷、拭掉淚痕,一手執韁、一手扶擁著已奄奄一息的大太子,小白源源不絕的內力勉強隱往其心脈。

    兩坐騎不能回大太子府,小白們府第也非躲藏之地。在「刻劍亭」前,勒馬左轉,疾往「赤蟲村」,對了,那裡還有破敗不堪的舊居,從來只有假太子與大太子知悉,是很好的暫以藏身之所。

    天色昏黑,泥路上沒碰上一人,很快便抵那熟悉的破敗茅舍。

    但怎麼內裡會有亮光?

    小白輕輕推門客看。一個灰暗暗的人影,坐著垂下頭兒。不停的好辛勞地仰首低首吃台上的飯菜,天啊,是失去十指的小黑。

    「小黑,快來幫忙。」小白髮現,原來小黑背著自己與伍窮,已暗暗搬離他們三人的府第,獨個兒回來孤寂生活。

    一個失敗的人,已失去住在大太子供給的府第資格,自卑可憐的小黑,正好適合口歸「赤蟲村」,這裡的家才「合乎身份。」

    小白與假太子合力攙扶已昏倒的大太子人屋,一輪手忙腳亂的包札那道從頭到腳底的深刻刀傷,頭顱直斬破骨而下,刀痕淒厲得恐怖可怕。

    小黑躡手躡足的在屋內行前行後,茫然失措一陣子後,便走過去遞上清水布塊,為大太子清洗傷口。

    很好,待大太子清醒後,得悉小黑護駕有功,他便再大有前途,好啊。

    失去了十兩、伍窮,孤寂的小白,在「劍京城」內的知己,就只餘下眼前的小黑。假太子,他真的好想小黑前途似錦,有著美滿快樂的未來。

    假太子從出事至今,也許事情來得太突然、太震撼,完全不能接受。一向嘻哈愛鬧事的他,整夜沒說過一言半句,他的心在狂跳,如萬馬奔騰,他的心必定亂得一塌糊塗。」

    小白也不打話,兀自閉目調息,雙掌抵住大太子背後,真氣內力如泉湧進其五臟六腑、奇經百脈。

    內勁真氣得自盜聖真傳,純陽至剛,揉合陰陽,大太子名太祖命不該絕,吐出一口壞血後,便甦醒過來。雖臉如紙白,但總算在地府轉了一圈,閻皇拒而不納,回歸陽間。

    小白把體內大半真氣輸了給大太子,救活了對方,四肢百骸盡都脫力,要是當下便有敵人來犯,便毫無反抗之力。立時盤膝打坐,盡量點滴阿力再儲培元。

    大太子活過來後,對著小黑報以淺笑,很是感激的表情。現下正是危急之秋,用人之際,不要說是斷去十指,只要能護在大太子身旁,都必然重重有賞。

    小黑小心奕奕的把污物弄好,拿出屋外丟棄之餘、便順道出外找一些相熟人家,借些藥用之類東西,以便再為大太子弄好傷口。

    畢竟,創傷實在太重。

    假太子望著大太子呆呆的,心頭抖動不已,見皇兄再活過來,實在按捺不住心頭悲喜,倒頭在大太子懷裡哭得死去活來。

    大太子與假太子本就是切肉不離皮的親生兄弟,手足地位雖差距天地,但此刻患難激盪心弦,假太子又那裡能忍得住不嚎陶痛哭。

    一會後,小白己回復三分真元力氣,倒也舒暢了一點。

    小黑去了好一陣子才回來,左手一大堆藥品,右手也是一包,逸自遞給小白。

    小白正在惦念十兩、伍窮生死,猶未清醒,那包藥已遞至胸前,跟著。一道鋒冷寒意直人心坎,低頭察看,小白胸前儘是鮮血,驚惶中連忙點穴截住傷勢。

    暗藏利刃於袋於內的小黑,目露凶光,殺意暴現,他的一雙手,已沾滿曾生死與共、患難相扶持摯友小白的鮮血。

    「小黑……你出賣我們!」悲苦的憤怒忿恨,是小白人生第一次感受,怒火在燃,血在燒,他初嘗被摯友出賣的苦痛滋味。

    千般感受,萬種滋味在心頭,真的痛不欲生!

    跟著大門被重掌轟入飛脫爆散。走進來的,不是刀鋒冷,是二太子摩下的血公子。

    血公子冷眼察看形勢,屋內只餘傷重的小白,毫無還擊之力的假太子,還有那個已餘殘命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大太子名太祖。

    小白在剎那間明白了許多許多,小黑曾向家丁打探太伙兒與大太子詳細情況,一切都盡力瞭解,這傢伙原來早已暗裡投向了二太子處,當了出賣朋友的臥底。

    小黑,徹底失敗後的小黑,已變成一頭狗,一頭在二太子跟前搖尾乞憐沒良心的黑心狗,一頭無指更無恥的走狗!

    血公子不會讓小白再有回氣喘息機會,大喝一聲,便攻向小白。小白拔出插在胸膛上的利刃,欲迎上血肉模糊的掌,奈何內力只剩三成,利刃甫觸及指掌,便給轟飛掉。

    一口鮮血從小白口中狂吐,一再受創,更傷的,是那轟在背項上,是小黑的無指肉拳,小黑已下了決心殺掉朋友,賣友求榮。

    悲痛激起小白的頑強鬥志,他帶著兇猛的狂怒,直撲向血公子,頭下腳上,打出笑三少的成名絕學之一「天下無敵」。

    這口氣不可能支持多久,盡全力先殺血公子。

    小白的招式更比三少完美,他以天賦資質把運氣、招式都加以改良,一招既出,延綿不絕的腿勁盡蹴掃敵人身上各大要穴,每一技都絕對致命。

    血公子未想過小白竟是笑三少之後,招式絕妙,雖只餘三成功力,但著著奪命,只能在失神中勉強迎擋一半攻勢,其他的全轟在身上,鮮血從各大要穴噴射而出,已傷重跪在地上。

    小白一招使完,全身已脫力,浮浮難支的他,仍依靠堅毅意志支撐,再衝上前擊殺血公子。

    拳重轟落血公子面龐,血公子也還以重掌,又是轟中小白己遭刀傷的傷口,一人一拳,先快後慢的轟過你死我活。

    手臂早已麻木乏力,只恁僅餘意志力依樣出拳,血公子終於先倒了下來。

    軟弱無力的小白面前,站著一個出賣自己,要反過來割下自己首級賣友求榮的小黑。

    小白他好想用自己的一雙手重重教訓這無恥之徒,可是,他真的再也不能抬起手來,甚至是一根子頭也不能動彈了。

    「皇弟,快上。快上,挺……刀殺……掉這……小子,護駕……啊……·護……駕……!」茅舍裡只餘下驚慌失措,完全崩潰的大太子在失聲無力地叫喚。

    「皇兄,有一些時候,你真的好討厭!」假太子挺著利刃,突斬向大太子頸項,鮮血噴濺在假太子臉上,頭顱被狠狠的斬割掉,帶著惶然的瞪大眼目大太子名太祖頭顱,便被假太子左手執發伸向前,舉了起來。

    「小黑,拿去吧,你斬下了大太子這頭顱,已足夠二太子給你高官厚祿,一世富貴的重酬回報。」假太子冷冷的把頭顱交在小黑手裡。

    雙目瘋光暴射的小黑,心頭興奮莫名,立時瘋癲的仰天昂首狂叫。

    「我小黑殺了大太子!是我小黑殺了大太子!哈……!哈……!」令人噁心的狂叫聲隨小黑奔出屋外而漸漸遠離。

    小白呆呆望著眼前假太子,絕對不能相信昔才親眼看見的可怖情景。

    「他……已不再是自己熟悉的假太子。」小白好肯定好肯定,眼前人並不是那個好色膽小如鼠的假太子。

    「小白,從今以後,我便能繼承皇兄,成為五位爭奪帝位繼承大統的太子之一。頭上沒有了皇兄,本皇便是堂堂正正的六太子名太宗,世上再沒有假太子了!」

    一道凌厲精光自名太宗眼目暴射,小白終於明白了一切,上了轟轟烈烈的一課。

    「我借全情投入玩樂迷色之心,完全掩蓋了失去繼承帝位機會的悲痛,十六年來,長埋心底的愁苦淒慘,今天終於抑鬱盡吐,可以在『劍京城』昂首闊步,蒼天啊,我終於等到了你開眼的一天!」每一字一句,都鏗鏘的轟入小白心坎,永不磨滅。

    「小白,我倆摧手並肩,奪『六才考戰』勝利,你助朕登基為帝,共同開創翻天覆地驚世大業,再滅三國四族,一統天下!」名太宗一派睥倪天下,唯我獨尊的皇者豪氣,凜然暴現,彷彿隻手遮天,萬民皆在他跟前。

《刀劍笑新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