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 部 風不惑

    第一章長街不賣友

    十八年前,名劍以武立國,建都於——劍京城,城內合共百萬民眾,在此偏處一方的孤城,欠缺大道往來各國,水路更是不便,然而今天的他,已成為神、武、法。皇,異、海、狂。農四國四族中,交通往來進出最頻繁、級擊肩摩,商旅活動首屈一指之地。

    劍京城內,有江湖上最金碧輝煌的酒樓「天香閣」,最艷色傾國的煙花地「酒林欲池」,最輝煌典麗的絲綢巨鋪「千丈錦繡」,異貨琳琅滿目的「琳琅館」,天下第一聖人教所「聖賢書院」。

    還有三十八茶坊、九十二酒肆、二百糧雜鋪,單是同號「十八般」兵器鋪便有五十,小賣販子更多不勝數。

    這些從江猢上四方八面,經十八年雲集而來的商販,不約而同的在「劍京城」建立了心血事業

    每一位老闆、商賈、小二,都恭恭敬敬,待客有禮,笑容可掬,童叟無欺。任何一間鋪店,都經營得異常精彩。手段玲瓏,門庭若市,財源滾滾來。

    天下之大,為何偏偏最懂營商者都雲集於此、答案是「長街」,擁有逾千名頭響透江湖、南北西東寶號的「長街」,賦稅極微,管治整潔,最重要的,是「長街」內每一人都極之團結,上下一心,搞好氣氛,因而命鑄嘯侶。

    因此,誰到過「長街」,都依依不捨,流漣忘返。「長街」是璀璨的人間仙境。

    這夜,仙境有血。

    一男一女的血,男的叫伍窮,女的名曰十兩,伍窮十兩、血濺當場。

    英姿颯颯,提刀做然立於長街上的少女十兩。手上拿著的劍,是主人小白交她保管,用來「保護」他的一把極之平凡鐵劍。劍,正好大派用場,因為小白在逃,他護著當今「武國」的大太子、六太子奔逃路上。

    十兩與手中的劍,要擋住能一刀殺掉五十侍衛的刀鋒冷,「殺手樓」中最出色的無敵殺神,能令橫刀重出江湖的刀中皇者。

    十兩在笑,心在笑,嘴角巧巧善眷的笑容,天真純情中帶著滿足神態。

    能在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上,碰上小白,為奴為婢,最後為他而歿,十兩啊十兩,此生無憾矣。

    刀鋒冷疾衝追殺目標,卻被人擋住了。去路受阻,對殺手來說,這個很簡單,只要手起刀落,擋路者只會餘下如雨打的血水。

    十丈提刀,三步疾劈,一刀兩斷!

    三勢一式,開天劈地,對刀鋒冷來說,生平最少曾用同一招式把二百人斬成四百份、滾瓜爛熟,毫無暇疵。

    刀提起,人已死了七成,劈勢已下,生機再無望。一刀,卻在十兩鼻尖額前半分猝然頓住。

    十兩沒有被劈為兩邊各五丙的兩斷,刀鋒冷的位血刀也是平生首次殺不了人。

    淵亭岳寺。靜若止水。為什麼?因為刀鋒冷曾向天發誓。

    殺了七百三十二個女流之輩、一百四十六孩童抱嬰後,便退出了「殺手樓」,找尋幸福快樂去了。

    花了不少愛心、時間,他建立了一個幸福家庭,妻子賢娘、稚女青兒、抱嬰長男仍未賜名。一切一切,一夜間化為烏有,妻女慘被自己曾殺害的仇家,用盡最狠辣手段奪去性命,尚在襁褓中男嬰渺無蹤影。

    從那一天起,刀鋒冷再拿起他那已埋葬的泣血刀,繼續殺人。比從前殺得更狠更絕,更創出刀意合一的四式刀法,「家破人亡』」「面目全非」、「骨肉分離」、「血海深仇。」

    但跟從前唯一分別,是他向天發下毒誓,此生不會再殺第七百三+個女流之輩,也不會令第一百四十六個孩童抱嬰成刀下亡魂。

    十兩沒有死,因為她絕對是女流之輩。沒有死去的十兩當然拚命擋住刀鋒冷的去路,她不明白為何這大魔頭不斬殺自己,但心裡只要明白必須擋住他便行。

    不能殺,但可以傷。刀鋒冷一掌把十兩轟得五臟六腑倒翻吐血。障礙倒下,再追,但卻又動彈不得。

    十兩拼盡死命,雙手緊緊箍擁著刀鋒冷的右足,死命不放。一個視死如歸的人,力量倒不能小覷。

    右爪注滿了勁,緊緊扣住十兩頭頂,刀鋒冷只稍稍吐力,十兩的頭顱便要碎散爆血。

    「我已饒了你一次。」驍悍威猛的懾人氣勢,寒風刺骨。

    「小白少爺,來生再見啊!」說得悲切,情懇志堅,彷彿如妻子被殘殺前的哀嚎,刀鋒冷頓然冷了下來。

    「算了,不能殺你,便只好割下你雙臂來作個抵償。」刀鋒冷話語剛落,揚刀便斬向十兩的右肩。

    「噹!」是一聲金器碰撞的聲音,泣血刀斬不下去。因為他又來了,他的名字是敗刀。

    還有他的主人,拖著比當日血公子不逞多讓的血肉模糊身軀,從後趕至。

    伍窮猶未死,他的身上少說也已被刀鋒冷斬劈了一百刀,沒有死簡直是奇跡,沒有倒下來,更支撐著身子追趕來到,完全不可思議。

    全身不停淌著鮮血的伍窮,飛撲而上,擋在十兩身前,目露凌厲殺意,他不會讓刀鋒冷傷害任何人也欽佩的十兩。

    伍窮的血手掌緊握著十兩玉掌,二人眼神同樣堅決,不言而喻:「你,刀鋒冷,別妄想闖過去追殺!」

    「大太子已塵飛影遠,再也追蹤不了,你倆已成功阻截,但如蛾赴火,成功的代價將會大得令兩位難以想像。」殺手的說話是絕對斬釘切鐵。

    「十兩,你先走。」伍窮已決定,血債代價由他個人肩擔。

    「伍窮少爺,我倆緊握的手,是代表著並肩作戰,一股赤熱的摯情暖流維繫著彼此信任。請清楚明白,這股暖流情義,是我倆唯一。勝過眼前冷酷殺手的最強武器。」十兩的手,握得伍窮血手更緊更暖,毫無保留的患難相扶持,至死不渝。

    「不錯,這道暖流,只有充滿熱血的人才能感受得到。」

    在瀕死邊緣,伍窮好享受那種從未有過,情與義透徹心肺,熱暖心窩的感受。

    伍窮、十兩,都寧原丟棄活命,絕不離棄朋友。

    「只有你倆清楚明白,小白帶了大太子往那裡逃,若得不到滿意答案,首先失去的,是伍窮一雙眼。」殺意直透射向伍窮雙目,彷彿那對堅毅倔強的眼睛,已屬他所有。

    「出賣一雙眼,總比出賣朋友暢快。」伍窮是不慣等待的人,他已口享了六分力量、八分殺氣,十足鬥志,所以他立即以刀開路,開出「天有絕人之路」!

    無恃刀光籠罩,寒光陡閃,疾劈得長街沙石紛飛,刀勁混和沙石卷如巨浪,排山倒海轟向刀鋒冷,伍窮刀招竟不比從前遜色。

    刀鋒冷揮出比伍窮強十倍的刀勁,把「天有絕人之路」頓然轟潰,更直破路斬向伍窮。

    沒半點慌惶,提刀。

    「來吧,丟你媽的臭狗米田共餵養九大代單傳爛笨七屎蟲!」以刀硬拚刀,發狂的已將生死置諸道外。

    雙刀砍拼,勁力凌厲十倍的位血,銳烈刀風吞噬敗刀,但奇怪的是敗刀沒有崩散、折斷,只是急彎壓後,崩潰刀勢扭曲反殺向用刀者,刀尖恰好掠斬伍窮一雙厲目。

    早說過,先奪雙目。

    停!在伍窮雙目不足半分前,彎了的敗刀停住,是為了一隻手,一隻原握住伍窮血手掌,屬於十兩的玉掌,緊握住鋒利刀刃。

    血,在柔軟滑嫩的五指間津津而下。

    「多謝!」是伍窮半生最真切的一聲,不錯,兩人唯一勝過比冷血更冷的刀鋒冷,是純真無悔的情與義。

    刀可殺人,彎了的刀當然也可殺人,何況殺入者,是伍窮。

    霍然回身帶上一百刀傷再撲殺,身形東倏西忽,蓄熱橫掠翻滾臥斬下路。

    刀鋒冷的忿怒已不能再壓抑下去,他想到了一句很合適的說話:「不見棺材不流淚!」

    位血如哀哭厲鬼乘風劈下勁透刀身,十兩急提刀擋在伍窮頂頭上,劍破碎,牙齦冒出已滿溢口腔鮮血,駭然轟飛。

    驟爾收招,又遇上那討厭的彎刀,彎了的刀,刀身再給劈得變形扭曲,刀勢連綿,壓轟在伍窮頭頂。

    一百道刀傷、一百零七道血箭!

    全身原有傷痕濺射出血箭,還有七孔,眼、耳、口、鼻七孔也「吐血」,血又深又淒厲,刻記著比剖心更烈的痛。

    臉容上添上七道赭紅血痕,是十兩所見最虛弱的伍窮。

    刀已扭曲變形,但猶如他主人無異,仍努力支撐抵禦,永不言敗,絕不放棄,廝拼到底。

    「黔驢之技,當下只要一隻指頭便可要你倒下!」刀鋒冷給予敵人最後忠告。

    伍窮慢慢抬起有十二道刀傷的頸項,血眼迷糊,但仍極忿怒道:「你這絕種敗家富貴狗狼養吃糞喝尿當奶吸大成蠢材的麻瘋爛肉爛遍全身流膿臭婊子,聽著別鍺漏,用你十根臭指頭,加上十隻生癬的腳趾,也不可能把我打倒!」

    扭曲得全變形的刀仍有二分像刀,既是刀,伍窮便繼續劈斬刀鋒冷。

    一拳,五指緊握,破碎虛空,裂濤驚雷的一拳,把勇悍頑強的人也轟得仰天潰敗,胸口血氣翻瀾,幾欲暈死,敗刀終於飛掉甩開。

    刀鋒冷滿意地走向十兩,正要逼她說出小白所在,藏了大太子在那裡。

    只走了三步,身前地下,一個長長人影出現,是燈光映照下的人在身後,那討厭的傢伙——伍窮。

    「臭母豬嘔飯……丟你的不……說了,殺你老母娘娘便是!」伍窮只餘下掌刀,橫劈反擊,縱前只攻不守,他媽的在玩命。

    刀鋒冷一腳蹴踢飛開伍窮,身體已氣若游絲,又如何抵擋!

    「轟!」是墮地。體軀硬生生撻下,全無知覺的受傷者才撞擊得如此重響。伍窮仍想按地撐起身子,咬牙,切齒。

    「砰!」倒地不起的一聲,結束了頑強鬥志,但伍窮仍死命努力地爬,向著刀鋒冷爬去。

    十兩被刀鋒冷的陰寒殺意眼神懾住,但已下定決心,擋不了眼前大敵,便趁早割斷咽喉,保證一定不會漏出半句口風,害了小自。

    視死如歸的眼神,刀鋒冷殺人時,見過不少。如何對付,很簡單,逼她手忙腳亂也好,求仁得仁也好,快一點刀割頸,那十兩便不算是被自己親手所殺。

    那頑強得令人巴不得把他凌遲的伍窮猶未死,未死的人,刀鋒冷有十足信心破碎他保守秘密的堅持。

    相距只餘兩步,十兩已挺劍,劍意寒,血赤熱,死無怨。

    十兩便是十兩,貨真價實,求死那便死吧!

    劍破喉的一俐那,哇!竟是一聲孩童的呼喊聲。繼而是哇!哇!嘩!呱!丫!呀!十聲孩童的呱叫。要命的,是最小最可愛最似小豬豬的那個,以軟如羊脂的十指緊扣著十兩挺劍手臂。

    「好劍法啊,女俠好劍法!」跟著是圍著十兩響起的雜亂拍掌聲。

    「我認得啊,是了,一定沒錯。」

    「很像哩,好帥啊!」

    「我的心兒跳得很哩,竟然碰上了,今天晚上定然睡不著。」

    「看啊,他有鬍子的,我早說過有鬍子的才是大英雄。」

    「他會留下一些鬍子給我們留念吧。」

    「當然,這個當然!」

    「謝天謝地,幸好借到一枝毛筆,來吧,來吧!」

    一共十位年歲不一的小孩,他們對十兩的興趣是有,但卻不大。大夥兒的目標,是刀鋒冷。

    「咱們便是『長街刀鋒冷刀迷會』十大護法!」說得整整齊齊,要命的,是還有十二分合拍有節奏的手勢與身法。

    「刀鋒冷,必勝!刀鋒冷,必勝!咱們都愛刀鋒冷,擁護刀鋒冷,痛愛刀鋒冷,支持刀鋒冷,永永遠遠,生生世世,好啊!」十位趣致小孩擁著刀鋒冷,緊纏不捨這個大偶像,有些更努力爬上刀鋒冷頭上,扯著他的血發借力,也有些拉得刀鋒冷褲頭也鬆了。

    搞什麼鬼?

    「有請咱們偶像為刀迷會的成立獻上簽名,大家有份,永不落空。」立時起哄一同鼓掌。

    團團轉的麻煩小孩,總不能一刀一個解決,又或用力甩開他們吧,這些全是拜自己為偶像的小擁亙,刀鋒冷立時手忙腳亂,心兒也狂跳,臉紅耳赤,不知如何應付。

    十兩正欲自刎,但她還是希望保存生命,只要良機猶在。

    在大偶像被飛撲而來的孩子弄得團團轉之際,十兩勉力摻扶伍窮起來,一步一步的遠離長街,拐入就近的長街小巷。

    小巷也是長街一部份,但位置較隱蔽,沒有大酒樓、大茶館,不大吸引遊人,然而對逃難的人來說,這裡四通八達,是好地方。

    以十兩纖巧細小身形,抬著膀闊魁梧的伍窮,委實太沉重。

    「走吧,十兩,求求你,掉下我吧,否則,誰也不可能活命。」伍窮已力氣無多,只好一口氣把想說的說得一清二楚。

    十兩沒回話,又再把手掌握緊伍窮血手,以溫暖友誼傳達她心意:「生死與共,誰都不丟棄誰。」

    伍窮感動得熱淚盈眶,已奄奄一息,氣若游絲,死何足懼,十兩啊,你放棄我,救活自己吧!

    十兩握著伍窮的手,愈來愈緊,她厲言疾色道:「要是你倒了下來。便把十兩挽救心血白費,伍窮少爺,別對我不起,別帶著這沒法彌補的遺憾而歿!」

    已開始因失去大量的血而漸漸昏死的伍窮,被一番說話激發得又再燃起鬥志,伍窮用了個好笨的方法來激起狠勁兒,再舉步逃離。他用力咬破舌頭,以強烈痛楚令半昏迷的腦子驚醒。

    步伐好沉重,二人只能倚著一些已關鋪的木門閘移步前行。

    一個竹籮突從後向二人蓋下。

    刀鋒冷撕下了身體部份衣物以滿足十位刀迷,來換取繼續追蹤、追殺。

    小心察看四周,卻竟失了二人蹤影,獵物不可能離開太遠,只要耐心慢慢的找,必定找出頭緒來。

    在長街一節小巷上,兩個小童快樂地蹦蹦跳,手上點算著一些銀子。

    「那對受了傷的男女那裡去了?」刀鋒冷冷冷的發問。

    「你怎……知……?」兩小孩你眼望我眼,立即各自往背向處連跑帶走要逃離似的。

    試想,當眼前多了金光閃閃的元寶,一對稚孩又如何能夠走得動!

    「只要引領我往他們處,這錠金子便屬你倆。」刀鋒冷取出金得發亮的大元寶,兩小孩吞了口大口水,小心奕奕的拿了大元寶,放人口中咬一口,又在衣上擦擦,看了良久,驀地相互咧嘴而笑。

    「大哥,是個男的血流披面,女的穿上婢僕素服麼?」小孩們正萬分期待刀鋒冷點頭。

    「對了!」刀鋒冷也笑得滿意。

    「那對苦命的,給了一些銀子,命我倆找腳夫把他們以竹籮盛著,穿上長木條棍,一前一後,當是轎子扛抬向城北去,目的地好像是……山上的什麼『聖王廟』。」兩小孩逕自爭奪那大元室,也不再理會刀鋒冷如疾風追射而去。

    長街上的刀鋒冷終於離去了,肥肥腫腫的手,揭開長街另一小巷內,把伍窮和十兩蓋掩藏匿著的竹籮。

    伍窮和十兩的救命恩人,對著他倆恭恭敬敬堆出熟狗頭般笑臉道:「兩位請隨小人來吧。」

    「丟你奶媽娘娘的茅廁倒頭王八,竟是你這朱不三廠伍窮開心得又口復粗鄙本色。

    「對……,該丟我的什麼娘也好,伍爺爺血快流乾盡,先人我鋪內療傷吧。」朱不三扶著伍窮,與十兩一同躲進了去。

    「刀鋒冷,必勝!刀鋒冷必勝!咱們便是長街刀鋒冷刀迷會十大臭屁吹牛皮護法。」剛才在大街上號稱是什麼刀迷、護法的小孩們.原來便是朱不三,十二小朱其中十朱,餘下還有二朱,留下來騙那刀鋒冷遠去山上的「聖王廟」,一切一切,都是朱不三的驚人妙計。

    「朱不三妙計騙刀鋒冷,刀鋒冷原來是大笨蛋,大笨蛋變了大滾蛋,大英雄是我爹朱不三!朱不三,必勝,朱不三,必勝!」十小孩圍著略施小計救回十兩、伍窮的朱不三,嘮嘮叨叨,又叫又跳,十分滿足。

    那四位朱不三的俏艷妻妾,又是藥又是布條棉絮,為二人止血療傷。伍窮的傷口又深又多,幸而他早已習慣,稍經治理,人雖仍虛弱不能動彈,但也已神智清醒。

    「真多謝朱家上下,同心合力救了我倆一命,也不知怎樣才能報答大恩。」十兩真的感動得很。

    「十兩女俠,別過獎了。當朱某聞悉『醉翁樓』夜宴出了岔子,便從鋪店忙趕上去看,可惜,晚了。最令人心碎……,是樓上正衝上去的五十兄弟們,都給斬斷肢體全死得清光,那刀鋒冷好狠辣。」朱不三恨得牙癢癢。「回來後正好碰上兩們受創,心生一計,便拉著一群小朱,演出一幕朱家戲弄刀鋒冷。」朱不三清楚把始未說個明白。

    在百尺丁方的小小雜貨鋪內,擁擠著朱不三一家十六口,還加上十兩、伍窮,他們帶著沉重又暗喜的心情靜待黎明,只要黎明降臨,刀鋒冷便要趕赴「劍皇宮」與橫刀決戰,那伍窮、十兩的命便可保下來。

    十兩變得異常堅毅,愛哭的她沒掉下一滴淚水,今夜。她要盡力為小白付出,還要激起伍窮求生意志。

    在四位朱大嫂的細心照顧下,伍窮傷勢已緩和下來。

    朱不三瞇著他那蒙豬眼.卻透出從來不被察覺,一種洋溢對情義執著的豪情。

    這個不三不四的狗賊,為了救助同胞,以全家性命押上,又豈是從前所能料到?

    一張破爛的鬼臉。卻隱藏著暖透心脾的人情真善,難怪三妻一妾都貼貼服服,這朱不三,竟有令人另眼相看的一天。

    一道陰寒氣流竄進鋪子,大夥兒都混身不大自在,跟著,是一聲「轟!」。

    用厚木塊組成的鋪子大閘,一眨眼便粉碎片飛,木屑與沙塵飛射飄揚之餘,一道隱約可見的嚴寒殺意,筆直擋在鋪前。

    「好可惜,十二個小孩的長相都有相似的地方,否則詭計便能得逞。」刀鋒冷的臉容更是冷酷,他絕對討厭被愚弄。

    心意已決,眼神暴射出歹毒的災難殺性,活口一個不留。

    伍窮已毫無戰鬥力,十兩恍如以卵擊石,朱家十六口又如何能拒刀鋒冷?

    誰來決戰刀鋒冷?

    「我,我朱不三來會你刀鋒冷!」踏前昂然做立,手已提刀。

    「大太子麾下北門列於三百侍衛未座——朱不三,斗膽向刀鋒冷刀大爺討教。」一名一字,意堅聲訣。

    「你先來送死!」刀鋒冷不屑道。「還有妻兒十數,當了亡魂,他們都成了孤苦可憐。

    天天以淚洗臉的無辜者。只要你在本座跟前跪下,磕三個響頭,交出二人,就免你一死。」

    朱不三回望一群妻兒,再凝視伍窮、十兩,忽地笑了開來。

    「孩子,你們會哭麼?」

    那個最矮小,排在最末,出口騙刀鋒冷的朱不小道:

    「咱們都會哭,還哭得死去活來,天天的哭,哭過不停,要是咱們的爹是個出賣朋友、丟棄自尊。賣主求存的無恥小人,咱們都哭得天搖地動、山崩海裂!」

    那比朱小小大三個月的朱小小又道:「咱們的爹,是頂天立地漢子,絕不搖尾乞憐!」

    朱大大道:「爹,咱們都愛你,為你感到驕傲!」

    十二個小孩,四位妻妾,眼神同都堅決肯定,他們將失去依靠,失去爹的抱擁,失去最親最暖的父愛,但那份情真,無價尊嚴,又豈能出賣。

    朱不三露出無奈表情道:」瞧見了吧,伍窮、十兩,既在咱們鋪裡,便是朱家的好朋友、好客人,敝店賣果子、賣雜糧,可絕不賣良知。賣朋友!」

    「男兒膝下有黃金,但既錯了,屈膝磕首朱某倒也甘原,然而刀兄可不值我拜啊。」朱不三突跪下,向著那已被飛插得破爛不堪的梭刀木板人連磕三大響頭。

    「橫刀大爺,是朱不三有眼無珠,不識好歹、忠好不分,讓尊駕任人凌辱,值得長街坊眾欽敬的,是你,絕不是那冷血無情、善惡不分的刀——鋒——冷!」朱不三把頭抬起來,頭上已鮮血飛濺。

    十二孩兒,四位夫人也突同下跪,向橫刀木板人磕頭敬拜,齊聲道:「咱們認賊子作英雄,實在該死卜

    朱不三一手拿來那全盛滿銅板的箱,盡傾倒地上,眾孩子也搶上前踐踏,怒聲道:「真該死,該死啊!」

    刀鋒冷挺刀突架在朱不三頸項上,威脅道:「最後決定,要回性命,還是要自尊,交出伍窮。十兩?」

    勁力如巨浪湧壓,自刀身猛然壓下,朱不三那能挺抗,死命不跪下的結果,雙膝立時爆碎,但仍不跪,只仆倒地上。

    「名太祖有你如此侍衛,倒也不能小覷。」刀鋒冷正要踏步上前至伍窮、十兩處,一聲厲言喝叱之聲在背後響起。

    「站住!」說話的,是個六十歲的老頭兒.雙目無神,聲音沙啞,沒半點武功道行,竟膽敢呼喝刀鋒冷。

    「簡直是武林敗類,『武國』出了如此人物,怎能奉為英雄,簡直是狗熊也不如的垃圾!」老伯含著極怒之情指著刀鋒冷痛罵。聲色俱厲。怒不可遏。

    「咱們都瞎了限,長街上的朋友都陷了眼,返人賣主求存、賣友偷生的走狗,咱們怎會奉他若神明般敬重,還四處貼畫像、寫頌詞。張燈結綵歌頌他,為他出故刀決而禱告、祝賀,咱們都是瞎了眼的長街大蠢材!」

    老伯說得憤慨、激昂,在他背後還有握腕切齒、痛心疾首的二、三百長街坊眾,不少已掉下淚來。

    一把木刀突飛向刀鋒冷,手刀閃動,木刀立時片片碎盡,刀,卻原來是泣血。

    「刀鋒冷,要毀去咱們長街坊眾為頌讚你而造的泣血木刀、紙刀、鐵刀,還多著哩!」

    老怕悲憤地撕去手上峋紙位血刀,身後數百人、都忍著淚把所有的木刀、紙刀、鐵刀折斷,怒意難平,心冷僵死。

    刀鋒冷做然厲目射向堆滿鋪前的三百長街坊眾,他們不是老闆,便是小二,還有很多傷心欲絕的稚童。

    孩童們力弱撕不斷刀,也扭曲掉地用盡力踐踏,更吐上一口濃痰。

    「我答應過樓主帶回大太子人頭,絕對不能放過伍窮、十兩。」刀鋒冷已拔出泣血,畫破死寂的森嚴寒意邃然拂至。

    朱不三坐在地挺著刀擋在伍窮。十兩二人身前:「我絕不會讓朋友在鋪內受傷害!」

    老伯是長街長老,是十八年前最早來「劍京城」開舖,建立今日繁榮長街的先鋒。忽地哺哺自語,哼出一段記著血汗光輝的曲子來:

    「劍京城內有長街,朝氣勃勃好氣派。

    豪門貴客街上排.萬頭攢動笑開懷。

    問君長街何所賣,賣貨賣笑賣美酒,

    不賣良知不賣友,唯我天下此長街!」

    三百餘坊眾熱血齊聲頌:「不賣良知不賣友,唯我天下此長街!」

    連綿的振聲昂首頌讀,每一位長街坊眾,都高舉了他們手上的木棍、鐵枝、硬物,他們是「武國」最團結民眾,他們要齊心合力去保護長街上的每一人,還有,要保護長街的熱血精神。

    刀鋒冷已到了絕盡境地,只有簡單的抉擇,殺,殺盡所有維護伍窮,十兩的共三百餘人,或是放棄。

    突提刀割下一片袖子,捲成布條,蓋著一雙眼,在腦後打結,手中,緊緊的提著刀,殺意已如矢在弦。

    「恕刀鋒冷不能背叛樓主,不能背叛殺手的重責,擋我者死!」刀鋒冷殺人。

    殺向仇視他的三百人,殺向阻擋他的所有人,殺!殺!殺!殺!殺!

    一刀劈下,死無全屍。

    但這一刀卻被轟擋震開,震得刀鋒冷心也冷了半截,如墮冰窖,殺意被更強更盛的殺氣吞噬了。眼前的布條,也被震得片片飛碎。

    「小白!」這是十兩如瘋似癲的狂喜叫喊聲。

    「伍窮、十兩!」這是劫後小白對尊重友誼、真愛的懇切呼喚。

    「驢子?!」這是今夜刀鋒冷第一聲充滿顫抖的聲音。

    「橫刀奪愛!」這是三百多長街坊眾喜悅叫喊聲。

    橫刀身上的血袍隨風飄曳,站在對著朱不三鋪子的屋簷上,很疑惑,卻沒有把內心的疑問發出來。

    「昨天長街上的人都不大喜歡老子,今天竟然全都改弦易轍,好生奇怪。」

    橫刀奪愛,是來會戰刀鋒冷的泣血,擋去刀鋒冷一刀,是要他明白,彼此來是要決戰,流血的,不是橫刀便是刀鋒冷,絕對不是長街上無辜坊眾。

    橫刀離去了,心裡多謝小師弟小白,帶他來見識這條熱血又溫馨的長街。

    刀鋒冷也離去了,他提刀割下一撮血發,示意為首次不能完成樓主的任務而作出殘軀代價。

    小白、伍窮、十兩也離去了,十兩在離去前,向那爛臉卻重情重義的朱不三回饋點頭俏悅笑意。

    伍窮也吻遍十二位小朱朱,最後一句:「再見了四位大奶奶嫂子!」這可惡的丟那猩猩屁股揪出來的崩鼻爛口窮龜孫子,嘴已好臭啊!——

    第二章無心冷刀鋒

    『恍如隔世』這四個字,經長街一夜,小白深深的體會其中真義。

    一夜間發生了無盡變化,刀鋒冷竟成了大敵,摯友小黑背叛了友誼,大太子被六太子割去了頭顱,伍窮、十兩死裡逃生。

    失去了大太子庇蔭,伍窮惟有寄望於六太子名太宗,但一個終日寄情色樂,一直被朝野、京城上下,視為最沒出息的小淫棍,文武百官會對他寄予信任麼?

    伍窮的眼神透露出真正感受,心在痛,淚在心裡流,失去大太子,彷彿從前的奮鬥、運氣,全部化為烏有,隨大水東流逝去!

    這夜,傷疲交織,但仍未能回府,小白三人到了大太子府,推開名太宗的廂房門。已貴為這太子府唯一主人的六太子,並沒有好好為爭奪『六才考戰』而煩惱,更未有計劃如何對付刀鋒冷快來臨的刺殺,因為,他很忙、很忙,大汗淋漓的在揮筆。

    桌子上,已給他寫斷了八枝筆,寫得全情投入,下筆如飛。

    『偷窺寶鑒』?又是這不世大作,搞甚麼鬼?難道把它完成了,便可繼承皇位?

    『哈……哈……好了,都修改好了!』終於大功告成,六太子把地上、桌上文稿手卷都小心弄得整整齊齊。

    『小白,看啊!我終於把十八萬字輯成六萬餘字,盡記下十一篇前無古人的不世傑作,字字珠璣,誘惑處魂蝕骨,香艷處抵死佻皮,人間絕妙,妙字妙句妙文章,盡在此矣。』看來名太宗真的衷心對此作如癡如狂。

    『可惜……還欠了最後一篇,『女俠大奶奶洗奶篇』是也。』名太宗望著小白,幸好十兩在房外。

    『這是我唯一沒有向十兩直言的醜事,忘記她吧,不可能的!』小白怒斥道。

    『呵呵,世事難料啊,那只好隨緣吧!那第十二篇是關係全書成敗榮辱,我想天下無難事,終有一天定能守得雲開。』名太宗一派堅毅志切,委實無聊更無奈。

    『六太子,大任當前,你卻只顧玩樂,我伍窮看在心裡,很是痛苦。咱們當下屬、侍衛,為主子拼得死去活來,只希望主子能與天比高,成就大業,當下人奴僕,也就水漲船高,前途似錦。但,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伍窮已按捺不住,把內心抑鬱盡訴。

    『說得好!說得好!我親手割掉了皇兄頭顱,爭取到繼承皇位的權利,忍受埋藏了十七年屈辱,為甚麼卻又躲在這裡寫文章,好可笑,對嘛?』名太宗的眼神變得愈見悲愁。

    『三天後,是父皇親領眾太子郊遊獵試的大日子,那天,父皇在眾太子前將下旨作決定。伍窮,要牢牢緊記,從前戰死沙場十二皇胸中,有三人是死在父皇劍下,那是父皇討厭他三人在鎮上作戰時,沒有全力協助其它皇兄、皇弟。』名太宗幽幽道。

    『要是父皇識破我才是弒殺皇兄的原凶,你道他還會讓我繼位麼?三天後,本皇不是被提升為繼任太子,便會被父皇下旨五馬分屍,生死只懸一線。』名太宗仰望窗外,恍如已把生死交予蒼天。

    『從前的父皇,誰也不敢在他指掌上偏離半分,但重病三年間,五位太子相互仇殺、敵戰,父皇從沒有半分阻攔。本皇今番奪位成敗,只好看蒼天如何安排。』要說的話,名太宗都說完了。

    以生命作賭注,要贏取爭奪帝位機會,伍窮是一等一的賭徒,他很明白在賭局揭盅前的心驚膽顫、心旌搖晃。

    『伍窮,只要三天後本皇沒死,你助我奪得帝位,我便把一個城邑分封予你,讓你也試試稱王主宰一切的滋味。』名太宗拍拍伍窮肩膊,為他帶來畢生最大的夢想。

    伍窮呆在當場,全然不能置信,這誘惑把身上傷痛全都壓下去,消失得無影沒蹤。

    『若無戲言!』伍窮瞪著發亮的雙目。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朕當上了皇帝,伍窮便是『定天王』,賜封偏北『劍勢江』一帶,築城擁兵,律法各制全由『定天王』自決。』六太子對籠絡為他賣命的,絕對比大太子出色千倍。

    『定天王,哈……定天王,我伍窮又豈止飛黃騰達!好,伍窮一定把所有阻止太子登基的敵人,都斬下頭顱,半個不留。』伍窮目露凶光,哪怕是刀鋒冷在眼前,他也有十足信心割下首級獻給六太子。

    『一切,還要待三天後父皇下旨。』名太宗始終放不下憂慮。

    『聖上阻止六太子登基,那我伍窮便提刀入宮,把聖上的首級獻予太子!』咬牙切齒的伍窮,已陷入瘋狂。

    『哈……這夜,先來個痛痛快快的不羈放縱,三天後,咱們便大開殺戒,把他媽的花花天下拿下來。』名太宗大喜若狂。

    『劍京城』內,長街上一半商舖都關了門,每一位民眾都期待這一天,這一件大事——

    橫刀決戰刀鋒冷。

    每一幢樓房都坐滿了人,有些甚至坐在屋頂上,努力爭取最佳位置,欣賞天下第一精彩絕倫的刀決。

    大家都不能進入『劍皇宮』觀看激烈刀決,但能遙望拚殺的精彩,已相當滿足。

    伍窮雖有官職在身,仍未獲批准入『劍皇宮』看刀決,惟小白早得名劍特別批准,伍窮方可代替小白,可於城內某些獨特的位置欣賞刀決。

    伍窮代替了小白,即是說,小白並沒有進入『劍皇宮』觀看必定十足精彩的決戰。那小白往那裡去了?

    『醉翁樓』在樓上某一處,因為誰都去了看熱鬧,小白在喝酒,還叫了一碟『京城無骨雞』、一碟『醉蛇干』來下酒當小吃。

    小白完全錯過了親睹『刀決』的機會,放棄了誰都希望得到的親身經歷,他的腿、身體並沒有受傷,卻就是沒有因由地放棄了觀戰。

    十兩要陪伴在側,小白沒有往『劍皇宮』,她只好站在小白身後,偶爾偷吃一點蛇皮干來平復心緒。

    沒有問過半句為甚麼,只是很清楚小白曾對伍窮說:『我就是太期待看到刀決,所以絕不能往戰場去。』

    奇怪的答案,更奇怪的小白。

    小白一直的不停喝酒,小吃都吃了三十碟,到了午夜,一個氣沖沖的伍窮才出現在『醉翁樓』上層,說了句好簡單的開場白。

    伍窮:『完了,小白,刀決終於完了!』

    小白在心裡數算,合共戰鬥了共七個時辰,他不禁露出大異奇趣的驚愕表情。

    小白:『來,先醉一大碗美酒。』

    伍窮:『丟你娘的笨七龜孫公子,你竟錯過了如此精彩的刀決,真沒啥理由。』小白:『我何來錯過,為了期待詳細欣賞其中精彩,還特意花了數個時辰來把心情鬆弛下來,好了,請從頭說來吧。』

    伍窮:『辣塊媽媽的小白臭蟲,你坐在這裡聽你大爺爺公公老子回憶述說,那便算是看了刀決麼?』

    小白:『對得很,分別的是你們用眼來看,而我,則是用心來看。』五年,對帶刀闖江湖、一年間名噪天下、名揚四海的高手來說,是苛刻的考驗。

    為啥要等五年才能挑戰橫刀?盜聖沒有在遺書中解說,直至刀鋒冷家破人亡,融會悲痛欲絕慘愁創成刀招,他才有所領悟,盜聖要他從成長中體會刀意境界,否則只會成為奪愛亡魂。

    刀決終於來臨,泣血插豎立於金漆瓦頂之上,與奪愛對峙,刀柄精光銳烈,他為碰上不世強敵而興奮。

    紫禁之巔,『太和劍殿』飛簷之上,衣袂飄飛,負手昂立的新一代刀之皇者,名聲上早已超越退隱多年大師兄橫刀,集刀、劍、掌腿精粹於刀鋒的盜聖閉關絕世門徒精英,今天要在百萬眼目前挫敗橫刀,奠定刀之皇者最崇高極位,永垂不朽。

    落葉舞飛,在沖天殺氣令群鳥斂絕下,更見蒼涼。

    刀,出鞘。兩位刀皇內力貫透屋瓦引刀出鞘,刀皇們仍負手昂立,閉目冥想。

    泣血、奪愛逕自在半空拚殺,雙刀星火交迸,聲如巫峽猿啼、子夜鬼哭,極盡慘厲淒切。

    不遠觀戰聞聲者,無不陰寒抖顫,悲從中來,撩動傷愁,熱淚盈眶。

    小白:『奪愛轉勢奔騰,急勁迅疾,雙刀交拼之聲調子更強,漸覺迴腸蕩氣。』伍窮:『猜得半點不錯,那陣陣刀聲忽高忽低,時如龍吟獅吼、時如厲鬼纏身,相互交轉,萬化千變。』

    小白:『泣血的悲愁壓不下霸絕的奪愛,強勢亦蓋不了鬼哭,刀器之戰,算是平分春色。跟著有血,對嘛?』

    伍窮:『又猜對了,是刀鋒冷的血。』

    小白:『是從刀鋒冷雙耳滲流出來的鮮血,憑聲覓影,化影成形,變形融會,突破創招。是老妙手『盜武』中憑借接戰兵器交鳴聲,內心同時構結刀招,再補缺提升創新招之獨到武學。刀、劍、笑倒未曾習此門藝。』

    伍窮:『雙刀之戰,奪愛後發吐力,把泣血振飛,泣血回揮破浪刀勁,斬殺橫刀。』小白:『橫刀提臂,五指駢伸,力握扣死泣血刀柄。』伍窮:『果真料事如神,泣血如瘋抖顫。』

    小白:『不,那不是抖顫,是『盜武』!』

    伍窮:『又是『盜武』?不是說橫刀未曾習此門藝麼?』小白:『橫刀何等人也,未懂憑聲辨招,但握刀以力,刀動招現,便殊途同歸,可憑借震動探悉刀招玄妙,破招解招再創更強新招。』刀鋒冷急驚搶執奪愛,戾氣沖天揮舞,陰風寒氣直上九霄,頓然烏雲蓋頂。人刀捲纏黑雲,如天魔降世,怒斬出剛才融招『盜武』而成的脫胎刀招『天愁地慘』。

    血目仰天,寒光暴綻,誰也難料手執泣血的橫刀竟在剎那間變成了恐布淒厲的容顏,頓時鬼風啁啁,悲屈恨意急竄,天際一聲轟隆,雷響雨飛。

    泣血悲風,淒厲殺著迎向『天愁地慘』,橫刀創意一式『鬼哭神號』破卷殘雲。如一場夢魘,斑瀾彩芒將一切愁慘一掃而空。

    橫刀握著奪愛,刀鋒冷重奪泣血,不動如山,抱刀歸元。

    雲飄而散,陰風不再,又是只餘落葉片片,輕快揚舞。

    伍窮:『那廝橫刀動也不動,他的嘴巴倒是唯一動了的地方。』小白:『橫刀說了甚麼?』

    伍窮:『我聽不懂!』

    小白:『甚麼?甚麼聽不懂?怎可能聽不懂啊?』伍窮:『別急,我聽不懂他內裡意思罷了,不拔刀、不出招,卻在說糊塗話,真他媽的。』橫刀:『我來與閣下一戰,目的與你截然不同。』刀鋒冷:『我來,是要把橫刀殺敗!』

    橫刀:『我來,是要刀鋒冷把自己殺敗。』

    小白:『好得很,那刀鋒冷有甚麼反應?』

    伍窮:『泣血霎時出鞘,迎風擊蕩響遍哀嚎悲泣聲,刀如暴浪排湧向橫刀臉龐,急疾如雷,更滲透悲涼意境,煞是可怖。』

    小白:『橫刀向前踏上了多少步?』

    伍窮:『小自你怎知……對,向前踏上了三步。』小白:『啊!三步,竟放棄拔刀破招,比師父所述的境界,大師兄又再大有進境了。』伍窮:『橫刀跨前三步,泣血也隨之,割剮其臉孔。』小白:『可是這招『面目全非』,在招式的運暢、起伏、聯構上,也都面目全非了。刀鋒冷的刀勢未能壓倒敵人,反被橫刀的進前緩了刀勢,加上橫刀身上的無儔罡氣,待泣血切割一刀勢成,刀勢已老,可舉手上奪愛破招。況且此招末段拖泥帶水,我早警告過他了。』伍窮:『不,舉的不是奪愛,是五指,橫刀以內掌五指夾實了銳利的刃鋒。』小白:『啊,『面目全非』還有後著,是刀鋒冷的掌刀。』伍窮:『他早已料到刀招難以一舉破傷橫刀,故隨來的掌力,才是『面目全非』精粹所在,蘊含了畢生功力。』

    小白:『橫刀他拔出奪愛,不……來不及了,刀鋒冷也早有所料。那……退吧,又是不對,此時身退,徒令後至刀勢更盛,更難以抵擋,這……噢,橫刀他……竟是全身劈向刀鋒冷!』

    伍窮:『橫刀猶如一柄最銳猛的霸刀,力斬向刀鋒冷,他全身已幻化為刀光氣勁,劈得刀鋒冷頓然刀招潰不成軍,瓦頂也抵受不了,轟然穿破。』小白:『破得好!』

    伍窮:『但刀鋒冷不愧為刀鋒冷。』

    小白:『瓦頂破洞,瓦磚破飛,正好配合『家破人亡』刀招意境,乘勢出招,刀含敗象,更能發揮刀意。』

    伍窮:『下墜的數百片瓦磚中,全數給他斬回射向橫刀。』小白:『就算是揮刀破盡瓦片,但諸含於瓦片內的刀勁必借刀鑽入體軀,數百刀勁割體,正好破了罡氣,等待一刀出擊。』

    伍窮:『真的所有刀勁都割入了橫刀五臟肺腑,刀鋒冷蹬地便反身揮出匯聚澎湃真氣一刀。』

    小白:『這一刀能把潛鑽於橫刀體內刀勁引爆,刀勁破體而出,便是完整的一式『家破人亡』。快說,橫刀如何破招。』

    伍窮:『啊,怎麼了,你的心眼看不透嗎?』

    小白:『龜孫子,我甚麼都猜得透,那豈不修為更勝橫刀?慢著,你剛才說刀鋒冷蹬地便反身揮刀,氣勢澎湃,真氣剛烈?』

    伍窮:『半點沒錯。』

    小白:『刀勢第三節承先繼後都能一氣呵成?』伍窮:『絕對如狂龍振翼,一飛沖天,一發雷霆怒動,不可收拾。』小白:『好傢伙,這醉酒大道理刀客還是受了教訓便肯改過,我給他提點的『家破人亡』第三節未夠狠辣,都立時補過改錯,那刀勢該比那天城門前一遇,更強上一倍以上。橫刀要破招,可就難上加難了。』

    伍窮:『因此,他沒有破招,沒有破了『家破人亡』此刀招。他終於拔出奪愛。』小白:『對啊,以招破招,那……該揮出他絕學裡甚麼的一招才最恰當……』小白全全情投進了橫刀與刀鋒冷刀決的世界裡,別人一刀一式決戰,他為了以心破招,腦海中同時出現七、八種破敵之法,有不行的敗招,也有成功的招式,反覆混雜,費煞思量,千頭萬緒中要理出曙光,難怪連飲七大碗酒也不自覺。

    伍窮:『此破招是你想像不了的!』

    小白:『這……啊,甚麼?橫刀竟以『家破人亡』來破『家破人亡』!』伍窮與小白同時呆若木雞,不能言語。伍窮原料小白因內力所限,以已思維猜想破招,怎也不能突破自身局限,猜得橫刀以更澎游、更狂怒的同一招式『家破人亡』來以招破招。

    眼前小白,看來比自己猜想、認識的,更高深莫測。

    小白呆在當場,當然是被橫刀那份刀霸智能所驚惑,他對這位被譽為當世第一刀霸的大師兄當真心悅誠服。

    小白:『橫刀把潛鑽體內的刀勁,反過來彙集成流,隨同一刀招轟斬回刀鋒冷,這傢伙終有機會也來一嘗自己刀招滋味了。』

    伍窮:『還算刀鋒冷內力深厚,接了這一刀,只是七孔溢血,同時吐出了一口鮮血,其它的破體刀勁,還是割破不了他的護身罡氣。』小白:『他的心一定很痛。』

    伍窮:『不,他應該五臟六腑都痛得很,簡直是死去活來的傷痛。』小白:『該是橫刀出招進攻的時機了。』

    伍窮:『對,橫刀立時出招,嚇得任何人都不知所措,堂瞠目結舌,發出驚呼。』小白:『真的麼?我倒完全猜想不了橫刀的招式,他如何出招?』伍窮:『橫刀對著刀鋒冷淡淡說了一句話。』

    橫刀:『我倆一起往『風滿龍鳳閣』喝喜酒好麼?』小白:『甚麼?橫刀邀刀鋒冷往長街『風滿龍鳳閣』喝喜酒?搞甚麼鬼?那廝究竟搞甚麼鬼?激烈刀決之中,突然邀請大敵同往飲宴喝喜酒,他一定瘋了。』很明顯,橫刀的舉動,完全脫離小白的思維,他有種被玩弄的感覺。這種感覺對小白來說實在很痛苦,因為他相信每一個觀戰者都有相似感受。

    彼此感受相同,那便表示大家思維能力不相伯仲,小白用心去觀戰,刻意借此提升功力,但到此轉折點,卻又與一般人『一般見識』、感受相同,小白真的很難接受。

    伍窮:『酒很差勁,濃中不烈,是下品米酒。刀鋒冷在『風滿龍鳳閣』裡坐下喝了一口酒,便拋下這般一句話。』

    橫刀:『酒微菜薄,但三十多桌主客賓友,卻飲得頭頭是道,個個醉意淋漓,歡暢莫名。

    刀鋒冷:『對,飲下如此差勁的酒,仍能暢快至嘻哈叫樂,天下間難怪當酒樓老闆的盡都發財。如此賤酒,偏獲鍾愛。』

    橫刀:『因為它的雅號是『喜酒』!』

    刀鋒冷:『喜酒?』

    橫刀:『酒不醉人,人自醉。』

    刀鋒冷:『花不迷人,人自迷。』

    橫刀:『每一位賓客,都帶著愉快滿溢的心而來,有了歡愉的心,苦酒落肚也化為美酒。』刀鋒冷:『喜酒並不是喜在酒香,而是飲者自喜。刀招不在乎招式蘊含所有,只在乎用刀者能耐。』

    小白:『招式是死,刀客是活,這便是橫刀的『家破人亡』比刀鋒冷同一招式更強的原因。』

    伍窮:『也是橫刀要與刀鋒冷到『風滿龍鳳閣』的原因,要他領悟到刀客與刀法間的更深學問。』

    小白:『那就不用再揮出『骨肉分離』、『血海深仇』這兩招式了。坐在『風滿龍鳳閣』喝喜酒,總比動刀、出招、破招來得舒適。』橫刀:『『耀武湖』是個刀決的好地方。』

    烈酒不烈,喜酒不醇,但殺意烈,殺性醇。

    橫刀先拔身而去,刀鋒冷的凌厲殺性定必把『風滿龍鳳閣』夷為平地,萬萬不能在此刀決。

    追,殺性狂燃追殺橫刀,兩股急風疾勁,穿越長街,直焚向『耀武湖』。

    橫刀以『喜酒』點明刀鋒冷,洞悉自我沉醉以提升意境之法,間接解釋了他欠缺刀鋒冷悲慘經歷,卻能揮出比他更強更淒厲的『家破人亡』原委。

    刀鋒冷雖盡融刀、劍、笑武學精粹於一身,惟招式已納於自己刀招內,刀意、劍意、掌腿招意,卻一直未能發揮深層功力,只憑個人獨特武意揮招,難現十全神髓。

    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驚醒夢中人,此刻正是如矢在弦,內心盤旋強猛招式,急翻劇動。

    萬頃湖平似鏡,殺氣已撲至『耀武湖』旁一列亭台閣榭。

    殺,一道陰森魔氣飛掠卷殺橫刀,回頭迎戰,刀鋒冷祭刀已化作幻刀魔龍,張牙噬爪,瘋血魔性驚天駭地,正是名劍入魔劍法『魔龍轉生』。

    魔氣無招千變,要破之便要以勢壓潰魔氣。

    刀氣強勁無儔,霸氣劈地開天,橫刀奪愛斬魔龍。

    兩股勁氣轟破蒼穹,樹折亭破瓦塌堤崩,相連各亭間的曲橋震斷碎飛。兩大刀中皇者躍身踏石半空刀拼再戰,直抵湖中央『九龍天塔』塔頂方止。

    圍觀者都湧至湖邊各處,屏息靜觀這場萬年難得一逢之刀決。

    提升後的刀鋒冷,招式已不再輕易受制於橫刀,先前一招,橫刀已感受到絕不比名劍遜色的魔氣。能掌握入魔之突變狂意,又隨時壓抑或提升,名劍要三年才能十足穩定要訣,刀鋒冷當下便揮灑自如。

    『叱吒武林無忌憚,還看今朝刀鋒冷。』盜聖倒沒半句浮誇過了方寸。

    刀鋒冷:『我的武學修為已一再突破,正好超越了橫刀大師兄,你必敗無疑。』橫刀:『師父沒看錯,你的武學悟性,猶在刀、劍、笑之上,但今天敗的一定是你。』刀鋒冷:『橫刀一人,能勝過刀、劍、笑三師兄弟合力麼?』橫刀:『一定!』

    刀鋒冷:『為甚麼?』

    橫刀:『因為橫刀奪愛,橫刀手握奪愛,揉合刀、劍、笑的你,卻欠缺奪愛!』刀鋒冷:『哈……』

    橫刀:『哈……』

    笑聲響徹雲霄,狂傲充斥,九層密簷和塔剎被洶湧勁氣震得抖動,瓦片震盪交疊碰擦,一些已裂碎爆飛,墜入湖中,激起水花四濺。

    小白:『刀鋒冷要攖倒橫刀,要祭出最霸殺的刀招,一舉把橫刀斬得崩潰。』伍窮:『刀勢如風捲殘雲,勁力凝聚刀鋒,愈聚愈厚,灼熱如火球,不斷膨脹。』小白:『刀勁出竅,刀鋒冷又一再突破,他的悟性絕不可小覷。』伍窮:『提升、聚勁、再提升,灼熱火球焚燃熱浪,把湖邊觀戰者都灼得汗流浹背。蓄勢待發,一發不可收拾。』

    小白:『橫刀必須當下出刀,否則後果難料。』伍窮:『對了,橫刀奪愛揮出『殺龍無悔』一式,搶攻。刀鋒冷也同時斬出蓄勢已久的『魔龍轉生』。兩大刀招交拼,頓時爆散焚火,九層塔瓦片全都碎飛火舌,向四周張牙舞爪。』

    小白:『二人兩刀合成交拚殺斬,刀身交加互纏互壓,劈勢直破『九龍天塔』,誰也沒絲毫優勢,兩道勁力混成一體。』

    伍窮:『塔頂頂層塔剎被破開一道裂口,刀勁直破而下,第二層塔剎、三、四、五……

    九,九層塔剎全被破開淒厲刀痕。橫刀直射入湖底深處,刀鋒冷腳踏瓦片浮站湖面。』小白:『對了,刀鋒冷找對了入魔再提升之關鍵』血。有凶殘鮮血,魔氣更盛。有生命便有血,天上沒有飛鳥便沒有血,水裡卻是另一個世界。』伍窮:『『魔龍轉生』把湖水劈開,震殺一批水裡魚兒爆出血水,魔性愈烈,殺意愈濃,血隨刀招化成血魔,湖水片刻間盡染赤紅。』小白:『魔刀穿越湖水,直取橫刀人頭。』

    伍窮:『一道霹靂刀斬穿越湖底,翻騰怒躍,激盪湖水成刀,破盡『魔龍轉生』魔刀。』小白:『好啊,是『開天勢』,一意三勢的『開天勢』』伍窮:『在湖底揮刀有此無儔震撼,扭轉乾坤,這廝橫刀真……』小白:『不,橫刀沒在湖底揮刀。』

    伍窮:『甚麼?我明明親眼目睹滔天浪刀翻騰躍斬啊!』小自:『是『心刀』!』

    伍窮:『心刀?』

    小白:『魔氣極盛成招,破解必須憑借橫刀霸殺氣勢化招,心刀發自內心霸意狂念,以意念御刀,是為『心刀』。借挫刀鋒冷魔性刀法之勢,橫刀也突破再提升,用刀之強,確實凌駕天下。』

    伍窮:『那刀鋒冷隨之亦殺入湖底,同亦以意念御刀,揮出魔性血浪刀招,決殺橫刀之刀浪。惡浪翻風,罡風與陰風同樣銳烈,拚出蕩心搖魄之聲,武功內力修為低微者,均被逼連退十步,方能穩住陣腳。』

    橫刀與刀鋒冷默坐湖底,以意念驅動湖水,化成浪刀,清澈霸刀與血浪魔刀互噬惡鬥,心力之戰,比挺刀出招更上一層樓,功力更臻武學中的絕詣。

    霸氣、魔性心刀之戰,難分難解。

    惡鬥逾兩個時辰,血紅浪刀漸化色淡,勁強不竭,但其勢已為霸氣所滅。

    一聲長嘯,湖面拔飛兩大刀皇,再昂立於『九龍天塔』塔頂,仰天齊笑,聲震寰宇。

    刀鋒冷:『我敗了!』

    橫刀:『魔性血浪刀是你融入名劍心意而成招,始終隔了一重,敗未算徹底。』刀鋒冷:『以我自身霸勢成招,融入橫刀氣勢,二勢狂霸出招,勝算在握啊!』橫刀:『來,咱們去參觀一個葬禮!』

    喜酒喝過,橫刀又領刀鋒冷往城西『八墓莊』的『生離死別館』向死人致祭。

    橫刀:『數天以來,這裡都相當忙碌,干法事的,都不停為『死胡同』數百死者打齋超渡。』

    刀鋒冷:『氣氛陰森嚇人,一派血淚交織的哀慘。死者們的一些親朋,為慘死哭得很淒苦,失去了至親至愛,確是人生最苦最痛。』橫刀:『經歷過此等最苦最痛,感受化成意象,刀鋒冷便是憑此創出刀意合一的滅門刀法四式,達到了武學另一高峰。』

    刀鋒冷:『天下唯有最苦最痛的刀客,才能揮出最痛最苦的刀。但刀鋒冷卻被最苦最痛蒙蔽了,活像井底之蛙,只見苦痛,不見其它。』小白:『人生在世,悲、歡、離、合,喜、怒、哀、樂,千種感受,萬種層次,只停留在苦痛意境,刀法武學怎能大成?能感受人世間萬千情慾愛恨,化為刀意、劍意、拳意,盡融於個人武學意境,增進修為。』

    『酒不醉人人自醉,全隨意動,意由心生,一切招式武學意境,盡在一念中主宰掌握。

    心動、意動、便成招。哈……大師兄橫刀一杯喜酒、一場喪禮,便要刀鋒冷把從前的自己,殺個片甲不留,一敗塗地,哈……』

    伍窮:『跟著,刀鋒冷再拔刀出鞘,沒有泣聲,沒有愁苦,揮出的是一片皇者氣派,有如君臨天下,斬向橫刀。』

    『橫刀同樣揮出皇者刀意刀把,雙龍會戰,如聖駕天降,御駕親征。刀勢陡變,又化作刀鋒冷滅門四式,刀招沒有受葬禮悲愁所惑,控調自如,刀鋒冷又突破心魔障礙,不再受任何環境、氣氛支配。』

    『刀法再沒有停留在一個意境內,剎那間又幻化出如狂笑態,或是興奮莫名、憤怒窮凶……不一而足。』

    『泣血的光采當下才徹底顯現,奪愛與她交纏戰鬥了半天,刀鋒冷刀法提升了不知多少倍,才願意收刀回鞘。』

    刀鋒冷:『大師兄,恕師弟蒙昧,好想明白你指導突破提升的真正目的。』橫刀:『二師弟很快便駕崩,要是沒有出色武者在新皇身旁輔助,『武國』又如何立於列強之內,與虎為鄰。』

    刀鋒冷:『我,便是一個適合的輔政武者,大師兄與我決戰,助我提升,也就當作獻給聖上褸物。』

    橫刀:『『武國』九大武將皆非凡之輩,尤以萬骨枯更是深不可測。只是其它人都已盡把武學潛能提升至極限,閣下卻故步自封。今後成就,便要看你造化如何了。』伍窮:『說罷,橫刀便離去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第三章虎毒不食子

    歷史告訴我們,一國之君從來不是輕鬆易做的職位。當你登上皇位,某一天可能會有人揭竿起義,每天皆有人把皇帝罵個狗血淋頭,殺之而後快。

    往宮外出巡隨時會遭伏擊奪命,最信任的大臣、戰將,腦袋裡是否日夜計算如何把你碎屍萬段。甚至是兄弟手足、皇后叔伯,還有從小服侍身旁的宦官,無一不是可能殺害你的人。

    也不知是否因此原由,當上皇帝的大都因殘成性,動不動便拉人推出午門斬首,一句話兒聽不進耳裡,便誅三族、滅九族。

    還弄出了甚麼炮烙、凌遲等等人世間最狠毒的死刑來。

    當上皇帝,坐在龍椅之上,你會十二分風光。

    但若一失足跌了下來,便死得比誰都淒慘,可說是死得不能再死。

    國破被滅,又有哪一個朝代能重奪帝位建立舊國?所以當了皇帝,便不能倒下來,不能給任何人推翻,不能死,更重要也更要命的,是繼位太子不能是笨蛋、庸才,當然最好是他比自己更聰敏、更具才能。

    十八年前,名劍立國當上了皇帝,他本以為成為皇帝已千難萬難,此後該輕鬆點吧。事與願違,原來坐上皇位後,真正的艱難才開始。

    名劍的「萬卷經房」內,每一卷記載有關從前帝皇的事跡,他都小心翻閱過好多好多次。得出來的答案,原來很難從往事理出甚麼結論,訓示,因為當上皇帝的都不可能記下內心感受,其它人記下的,基本上都是廢話。

    當皇帝,也不可能慢慢的學。除非那太子自小便被選為皇位繼承者,從小被呵護培養,但一個早被指定為皇帝的人,又怎可能發奮,他的前半生都盡情縱慾,日後當上皇帝,不是昏君,便必然被推翻宰殺。

    皇帝這門學問,真是罕有的難以掌握,別人看他風風光光,倒也不識其中千難萬苦。

    名劍對皇帝的課題有很深刻的認識,因此從沒有將軍主帥膽敢犯上作亂:妄想奪位,他死去的十二位兒子,其中三人是他親自用劍斬下其頭顱。

    名劍殺得很痛快,毫不傷感。因為從此以後,國家更加安定,更重要的,是餘下來仍活著期待繼承皇位的太子,都會更加堅強、更加謹慎、更加瞭解「皇帝之道」。

    為了讓太子們親近父皇,名劍從而更洞悉眾太子中,誰最適合當上國君,每年春至,便春郊獵試。

    今年,春天來得特別早,可能老天爺也察覺,來晚了,名劍生命將已結束,也就不可能再獵試了。

    城郊荒東延綿數十里,儘是濃草密林,獵試於此,任何猛獸都可碰上。

    吊睛虎、山狼、野兔……多得難以盡錄,但名劍這回說了一個字——「鷹」。

    四位太子名天命、名中龍、名萬壽、名昌世,還有跟在後頭的名太宗都舉弓射鷹,一時間箭如雨射向半天,在名劍身旁的小白也蔚為奇觀。

    眾太子把獵射而得的大小飛鷹示於名劍眼前,皇帝卻搖頭不已。

    「怎麼在雲層最頂端的紅嘴禿鷹,盤飛良久,卻沒有一位太子能把它射下!」名劍幽幽道。

    五位太子同時仰首厲目注視頂上的一片蔚藍,當真是父皇眼力非凡,怎麼自己都毫無所覺?當下四位太子立時搭箭拉弓,盡極臂力射矢直衝九霄,誓把紅嘴禿鷹打下,在父皇前立威。

    四矢齊發,全都沒入雲層,但良久後,也未見有任何雁鳥落下,更枉論甚麼紅嘴禿鷹。

    一直未曾搭箭的六太子名太宗抬頭已久,忽地愕然道:「這紅嘴禿鷹真狡詐,竟聞得箭矢破空之聲,立時盤飛旋開,避開了四位皇兄神箭。」

    「六皇兒,你有信心射下它麼?」名劍淡淡日。

    「本來就是半分信心也沒有,但剛才仔細觀看,終於瞭解一點這巨禿鷹的盤飛慣性,看多了一會兒,現下倒有三分信心。加上父皇曾傳我『破惑神弓』與『高瞻遠箭』,一試身手,敢請父皇加以指點。」說罷把手向馬後便摸。

    連小白也看得有點兒發呆,這六太子不知搞甚麼鬼,馬後壓根兒沒有甚麼,那來「破惑棉弓」、「高瞻遠箭」?

    大家都不知名太宗葫蘆裡賣甚麼怪藥之餘,他抱著空氣,活像真的弓箭在手,挺腰疾射上天,同時抬頭定晴,表情認真之極。

    「呀!這一箭只傷了老鷹左翼,被它及時溜走遁去,臣兒無能,有負父皇神弓神箭之助,請父皇恕罪。」六太子立時下馬跪地,向名劍謝罪。

    名劍忽爾搖頭吟出一首傷心的詩詞,不停歎息,良久不能自已。

    天天壽,天天見,天天尋不見,

    夜夜夢,夜夜眠,夜夜夢難眠,

    人人盼,人人願,人人盼如頗,

    飛仙定飛仙,膚淺自膚淺,

    蒼天是蒼天,心酸莫心酸!

    「朕十八年來縱橫天下,一切人事過目不忘,危難機遇,都運籌帷幄,用人惟才,更從不算錯。但漫長歲月,竟偏偏走漏了我最低微、最小的六皇兒名太宗。」

    「孤枕獨眠,日夜盼望,原來蒼天早已為我安排了能破惑迷霧、高瞻遠囑的孩子。人行人路,天定天數,小白,原來朕能教你,卻未能訓誨自己,多可笑啊!」名劍終於大徹大悟,深明上蒼安排一切的大道理。

    「父皇、孩兒只是一時意會,稍具天聰,洞悉父皇要選出能破除謠言、迷惑、奸謀的射鷹內裡含意,一時之強,又豈算得了甚麼。」名太宗慌忙道。

    「為君者,千臣磕首,萬民跪,悅耳歌頌之聲無日無之,稱讚美言昏頭脹腦,看多少君皇為他蒙蔽而終。若非能撥霧破惑,登基無疑等同走上絕路,國破家亡指日可待。」名劍已盡道出今日獵試目的,他終於發現了,原來上天早已為他安排了聰敏過人的孩兒名太宗,無奈之餘,也只好接受。

    「六皇兒接旨!」名劍道。

    名太宗立即下跪低首,眾太子與小白亦立時一同下馬,跪下聽旨。

    「朕封你為第六位有權爭取『六才考戰』,與眾太子共同競奪皇位繼承,以接大太子名太祖之位。」名劍已肯定了名太宗一直唯一的盼望,六太子不禁眼眶含淚,心情激動不已。

    「謝父皇!」名太宗已不能自已,擁抱小白哭如淚人,大喜若狂。

    其它四太子本已預料名太宗能奪得爭奪帝位機會之權,惟一直視此小淫棍只為低能之輩,從不放在心裡。

    然而今日獵試,父皇寵愛有嘉,更大讚他具天賦才華,實為明君之才,不禁大感愕然,不得不另眼相看。

    獵試目的已達,名劍如往昔無異,與眾皇兒及小白到「元陰殿」共享獵來美食。各太子地位與小白有別,故小白只能陪酒,不能享用肉食,以示春郊獵試之獵物,均為各太子或名劍所射。

    太子能大醉大嚼,顯示豪情蓋天,在名劍面前當然盡情飽肚。

    為各太子預備的第一道「紅燒大肉」,色香誘人,撲鼻濃郁調味香粉直撲上臉,鑽入腦子,御廚在烹調技法,往往出人意表,不禁令眾太子食指大動。

    各人把香肉入口,肉質鬆軟,如入口即溶,那道腥刺的血腥氣味,混和了奇異調味香料,卻又先腥後甘,在喉頭裡打滾,甜蜜舒暢,不禁令太子們讚賞不絕,張口大嚼。

    名劍向眾太子提問道:「此肉來自極特別之物,機靈辛勤,要捕得他當真千難萬難,惟是萬物也難敵智者,最後也落得被宰殺收場,眾皇兒對此肉可有記憶乎?」

    今日眾太子曾獵下之獸類不下數百,是虎豹或鹿兔,的確很難一語便中,但若不能一語猜中,倒不如作猶豫,免被名劍視為失禮之舉,致良久未有人肯回話。

    大家在不斷猶豫不答之際,只見六太子名太宗仍不停的張口大嚼,倒酒入肚,對名劍提問不作答也不猶豫,彷彿害怕別人搶去肉食似的。

    名劍對名太宗冷冷道:「六皇兒看來是有點頭緒。」

    名太宗把骨頭上的肉都吃喝得一乾二淨,才向名劍回話道:「父皇預備的『紅燒大肉』,倒也是心思所在,孩兒吃盡方敢回話。在猜想肉類之時,本還有些少猶豫未決,但見香肉在前,我等都受不了誘惑,父皇卻一點也沒入口,那就對自己的猜想十分肯定。」

    「這確是眾太子日思夜夢所盼得之肉,今日賜贈,與父皇訓誨,都必永記心中,難以忘懷。」名太宗冷冷曰。

    「朕卻對此肉毫不感興致!」

    「這個當然,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父皇不願把皇兄名太祖的肉一口一口的吞下肚,臣兒們也該瞭解。」名太宗說罷,仍一口把餘下香汁也一飲而盡。

    其它太子得悉下肚「紅燒大肉」,竟就是來自已死去的名太祖手腳胸背,全都惡吐大作,恨不得一刀剖肚,把吃掉了的一分一毫都挖出體外。

    「自父皇病重傳來傳位消息,試問眾太子中,又有哪一位不想繼承大統?大皇兄天生神俊,氣派非凡,外表與智謀均得天獨厚,以下的太子真恨不得先殺之而後噬肉,以洩其憤,再奪位登基,父皇說得一點不錯。」名太宗說得率直,絕不含糊。

    「六皇兒,你卻最是深謀狠毒,一刀斬下與你有同娘血緣的親皇兄,為的就是要奪得繼承大統的機會。」名劍冷冷道。

    原來名劍在檢視名太祖之死,察看斷頭之刃斬傷痕,見頸項切口不齊,絕非小黑此等江湖習武者留下之記印,只有如名太宗這不懂半點武功者才會用刀至此,推斷猜想當夜只餘小白、小黑、名太宗於茅舍之內,便很輕易猜得名太宗弒兄奪機。

    「要成大事,就必須不擇手段、心狠毒辣,否則又如何領導萬千臣民?」名太宗昂然再道。

    「虎毒不食子,六皇兒,你此小虎子,可比父皇此頭大老虎更狠更毒得多啊!」名劍雙目瞪視名太宗,接道:「『六才考戰』中,五太子取得『人才』之冠,成立『殺手樓』,早為權勢建了基石,的確深謀遠慮。」

    「六皇兒,你弒兄食其肉飲其血,狠毒、狼毒更歹毒,那『毒才』一戰,不用再比,也必然是你所奪。」名劍竟以名太宗弒兄為奪魁之斷定,實始料所不及,但卻又貼切得誰也不能異議。

    「其它皇兒,你們三年來朝夕為爭鬥繼承皇位而動武殺戰,今日除去大皇兒此心腹大患之餘,又能把他拆骨吃肉,總算心願得償吧!」名劍說得不徐不疾,誰也摸不透究竟內裡還含多少意思。

    「為帝皇者,看著孩子如猛獸互相撲殺,內心之苦難以言喻,但登基為帝,著實絕非凡人所能承擔。江湖上之弱肉強食,無日無之,為要生存,再拓展疆土,比朕更狠更毒,可能才是上天所需。」名劍暗歎道。

    「餘下四才,其中之『謀才』,誰能動智謀邀得朕所心儀、卻一直未得其指點相命天意的玄門師聖『風不惑』到來『劍皇宮』,便算『謀才』奪魁。」

    小白一直把所有經過都看眼裡,唯一的感覺,是帝皇身後的血腥好可怕,為皇為帝,的確是天地間最風光又最苦慘的事。

    他也很清楚,名劍已先後試了名太宗兩次之多,明顯對孩兒弒殺名太祖很是痛心,只要名太宗答不出令他滿意的話,就證明絕非帝皇人物,都可能將立刻被名劍所殺。既沒作為,殺他而為大太子報仇,為自己雪恨,對社稷無損,殺又何妨。

    誰都知道,生命在君皇面前,毫無價值可言。

    最後,名劍下了一道密旨,禁絕了所有太子互相仇殺,要得帝位,便必須依隨聖旨頒下之『六才考戰』規則,勝者為皇——

    第四章酒欲夢銷魂

    離開『劍皇宮』的路上,小白察見一種從未在六太子名太宗臉上出現過的神采,隱然顯露,甚至連他的步履、走路姿態也跟從前起了劇變,埋藏在內心的皇者氣質,今天終於破繭而出。

    名太宗把性命押上,他終能取勝,繼承大太子之位。仰天抬望,感歎蒼天終被感動,像他如此獨具氣度、智能、霸者才情的人,才配坐上龍椅之位。

    眾太子在上馬車前,小白終於碰上那個欠了他一份債、結下一份仇、賈友求存、賣主求榮的小黑。

    小黑已不單單是從前的小黑,在他頭上,還有二太子御前兵尉的名頭,一身十分奪目的錦衣綢緞,衣襟袖子都鑲上名貴寶石,身後還有八位彪悍侍衛,不可否認,今日的小黑,身份、地位已不能與往昔同日而語。

    已折斷的十指,被換上一對以精鋼打造而成鐵拳爪,雙目炯炯有神,體軀更是魁梧,一身虯結起伏肌肉,眼目射出陰鷙厲芒,跟從前卑下的窮小子,活像已脫胎換骨。

    小白走至這人生中第一個出賣自己的昔日朋友跟前,心情激盪不已,他最看重的便是友情,這個小黑,卻是出賣了彼此友情的可恥小人。

    小白冷冷道:「你欠下我一刀的債,總有一天向你討回。」

    「很好,血債血償,要是小白閣下真的通明江湖上這大道理,又能把握良機,不再猶豫拘泥,這樣的敵人有意思得多。」小黑傲然教訓,一派強者氣度。

    「那夜,你沒有割下我的頭顱,此後你必定後悔莫及。」小白對小黑愈感忿恨。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一切所幹,都跟六太子殊途同歸。以你的拘泥性子,不濫殺、不積極求勝,頭顱雖在,可也沒見得有多大作為。」小黑看來全不把小白放在眼裡,具拚殺瘋狂意志,不顧一切往上爬的人,他才會注意,壓根兒不必將小白放在心上。小黑接著狠狠道:「在『劍京城』內,只有歹毒狡詐的人能不受騙不受傷害,小白,你絕不會只被出賣一次,痛苦還會再來。」

    「真的麼,但當下我只想你把血債償還給我,我會全力助六太子奪取帝位,當二太子一無所有,你會變回一頭喪家流浪犬,我要你清楚明白何謂報應。出賣朋友,出賣主人的黑心狗,將從已攀高的位子墜下,潦倒一生,永世在心底悔恨當日出賣良知的大錯特錯。」小白咬牙切齒,恨不得摑向小黑。

    「哈……良知,好陌生的東西,終有一天,小白你也會對它鄙視。看來,我的計算一點沒錯,只有一個伍窮要對付,他一倒下,六太子便不足為患。」小黑暴射殺意。

    「好,此後各為其主,從前種種如過眼雲煙,你小黑便是我小白的對頭,殺之而後快!」小白痛恨小黑不念舊情,更籌劃殺害伍窮,斷然劃清界線關係從此決裂。

    小白忽從袖子抽出一柄利刃,怒道:「這柄你用來殺我的刀,我會無時無刻攜在身上,總有一天,我會用它把你那已變黑的心挖出來。」

    小黑冷冷道:「好極了,好極了,希望你能在下次被朋友出賣前,能及時殺我,再挖掉我小黑的心吧。」說罷,小黑帶著傲然冷笑,與幾近不可一世的輕浮,上馬隨二太子名天命而去。

    小白從未曾有過如此痛恨一個人的感覺,那種頭髮上指,目眥盡裂的憤恨,教他巴不得把小黑碎屍萬段。

    出賣了朋友,內心竟還沾沾自喜,進而繼續計劃殺害,在小白心中,小黑已是不得不死的陰險小人,簡直是天地所不能容。

    昔日的大太子府,現已成了六太子府。名太宗在獵試及宮中食肉兩會中,已成為眾矢之的,在他身旁的小白、伍窮及十兩,已再無退路可走。

    要是名太宗爭位失敗,二太子繼承大統,當上大官後的小黑,將如何以慘無人道的手段來對付昔日的朋友,已不言而言喻。

    雖然伍窮得悉名太宗過了獵試一關,已邁進一步踏上帝皇之路,相對伍窮的「定天王」

    美夢,也同時有了寄望。

    但伍窮把一切內心興奮暫都收斂心底,當下,重要的是如何奪取「謀才」,邀得玄門師聖風不惑甘心為六太子效勞。

    名太宗細細道:「天下相命,不離師聖。這位風不惑寄居長街已近十載,為人貪財好色,但性子卻又難以捉摸,『劍京城』內所有皇親權貴,均絡繹不絕向他求教請示指點,十年來只聞盛讚,沒半句失誤,因此,誰都佩服得五體投地。」

    伍窮接道:「他奶奶原來又是好色貪財狗娘養的龜孫,那個豈不易辦,咱們送他金銀財寶,再加上幾個『怡紅春閣』的軟肉姐兒,還怕愛魚兒的大花貓不就範麼?」

    小白笑道:「要是邀那甚麼風不惑上朝面聖評相命之道,是那麼輕易簡單,聖上又豈會以此為題讓眾太子爭奪『謀才』?伍窮,看來還是你一人猶在思念『怡紅春閣』的好姑娘吧。」

    「這個我可不一概否認,她媽的大奶奶的確是有趣又滑溜,有機緣多摸一摸又何妨。」

    伍窮嘻哈道。

    「看來對付風不惑必須下點手段,小白,此事便煩你代勞好了。」名太宗首次向小白正式的下令。

    「好,小白一定完成使命!」小白當下便盤算要會一會那玄門師聖,看看他是否有三頭六臂。

    壓力,是一種好奇怪的東西,他能驅使人努力向前,是爭取成就的必需品。但要是壓力超逾了一個人自己所能承受,便會把那人壓得死去活來,崩潰,甚至致命。

    對小白來說,他從小便未曾受過甚麼壓力,以其超凡天份,習武及其它學問,均得心應手,教導的人都只有稱讚,哪來壓力。

    但今天就全然不同,如何令玄門師聖風不惑甘心助名太宗,任務來了,壓力便一天一天累積,明早,他使要面對不斷膨脹的壓力,今夜,他好想再到那個地方找她——耶律夢香。

    天下間,要找最能頓然減壓的地方,「酒林欲池」絕對令你稱心滿意。

    在此,不論任何美態的天姿國色,准都可找到。那些貼服如婢僕的絕色佳人,任你如何輕薄調戲,總綻出鶯聲歡娛。

    要盡情放下煩憂、壓力,使得盡情享樂,這方面小白真有他一套,便派來「功夫」更是了得的高手,這批高手中的高手,眼珠色澤不一,有碧綠如翡翠、有微黃如日落、有碧藍如青天、有青蔥如草原,單是靈魂之窗已懾人心弦,怎不讓人心猿意馬。

    當然,這批風塵高手遠道而來,又豈只眼目能奪人心魂,她們的挺實雙峰才是利器。纖腰緊堪只手圈握,加上豐滿挺圓的香臀,合成了比葫蘆更有層次的曲線。

    小白被十位異族少女在溫泉內隨節奏擺動,摩擦身上最敏感的部位,一切苦惱立時被拋於九霄雲外。

    完全被動,又哪有妙極樂趣可言,小白享受了好一會兒,便雙手疾探,輕撫美女柔軀,反過來主動出擊。

    散落在金光秀髮內的俏嬌笑容,顯露了佳人的自信,她們每天在溫泉內,以軟柔體軀的任何部分撩動容倌春情,又豈會輕易遭他人擦動春意之心。

    可是,一群來自異族的顏玉麗質,可不知小白早於十一歲那年便通明人體百穴之特性,更能以指透力打穴,致女兒家快意極樂,即使是貞節佳人,也頓成放蕩不羈。

    小白十指輕觸佳人臀下大腿內側,輕搓細揉,內力輕吐,不知不覺間,眾異族裸女,心性頓然急轉,體內一股赤熱如火的求偶意欲旺盛燃燒。

    還有在雙乳峰尖,與下體都傳來陣陣麻癢酸意,任是如何蛇腰擺動,總擺不脫那種難耐感受。

    汗珠滴下,香氣四溢,愈是春情性動,便愈是急欲撫慰。

    偏偏在最重要時刻,小白已離開溫泉,他躺在池邊靜靜欣賞一幕「春色無邊」。

    十位異族佳麗已進入茫然虛幻的情慾仙界,在溫泉內相互纏絆在一起,作出最是動人的扭動姿態,淫意浪聲似脫韁野馬盡情放縱,看得小白拍掌大樂。

    一時互撫香臀,時而互迎乳峰,春色滿溢,確是大開眼界。

    別過「軟欲溫輕」,色香味齊全的「處子獻瑞」,又是別具風韻。

    小白命百位處子少女同仰天躺地,一塊香肉赤軀交織而成的香味肉床便在眼前,好玩的小白在床上淋土十數罈女兒紅,便倒上去不停打轟翻身,嘴巴轉到哪裡,便吃到哪裡,飲到哪裡。

    肉液酒香與處子香氣混在一起,處子們已樂得半醉,小白偶以口中醇酒吻入香唇,春意醉、酒也醉,處子們都昇華難耐。

    小白飽了腹,也沒再糾纏下去,因為上回便是敗在下一關的「酒杯欲池」內,他要在那裡挫敗三位仙子。

    小白一種從未有過的爭雄取勝之心,因為助名太宗奪位而稍稍被挑動,在這刻開始,不自覺地已油然而生的不肯接受失敗感覺,正在體內燃起。

    連小白自己也難以解說的感覺,絕對是一發不可收拾,這種感覺會帶來傲氣、自信、霸意。

    天下人世間的英雄、梟雄,無不曾有過此種奇怪感受的誕生。不能接受失敗,要盡力奪取勝利。

    小白也不明白,為何會在今夜來到「酒林欲池」,有必須戰敗三位仙子的感覺。實然,壓力已挑動起小白爭戰取勝之心,他再也不接受失敗,「酒杯欲池」初戰之敗,今天必須反敗為勝。

    他,小白,已進入成為英雄、梟雄的第一步,雖然他跟從前所有過來者的感受無異,都不自知,但從今以後,那種閒逸漫無目的、一切都不在乎的昨日少年心態,已漸漸消逝,再也不回頭。

    小白的人生,已來到了第一個轉振點。

    有趣的是,這轉振點是在「酒林欲池」內,多麼香艷。

    「我早說過會再來一會三位仙子與及耶律夢香公主,故此今天重來,向各位請教。」小白滿有信心,與上回迷糊於夢境中,實有天淵之別。

    坐在欲池旁的三位仙子||雪姬、俏語、嫣唇,擺動著皓如白雲的玉腿,酒花濺飛彈射,回眸淺笑,抿嘴輕笑道:「公子好色,又來偷香了。」

    紗帳後又傳來悠揚琴韻,調子陡變,忽似淺笑,忽似低訴,柔靡萬端,小白不禁心旌搖動。

    雪姬已躍舞於酒池之上,趾足挑撥池酒,灑落酒花伴隨雪姬旋舞,婀娜無瑕膧體若隱若現,看者怎不神魂落魄,迷迷惚惚。

    小白浸身酒池之內,眼目被雪姬妙舞所迷,耳畔又是柔媚宛轉妙音,縱是千年道行高僧,眼皮也不自覺浮浮重重,墜入雲霧中。

    但一道不敗意志破心疾現,小白稍稍定神便不再猶豫,把身子連頭侵入池內。

    琵琶樂聲再也不能侵入迷心,小白已握一半勝算。抬頭看去,雪姬的妙姿玉體,又是另一番境象,恰巧如香臀怒放,差點忍不住舉頭便想吻個欲仙欲死。

    小白幸而已不再受琴聲迷性,雙手在池內揮動勁氣,池酒化作萬千酒劍,向上射撥雲姬薄紗,不消一刻,仙子已一絲不掛,片縷無存的含羞罷舞。

    琴音頓止,小白已報當日一敗之辱,心頭大快,立時上前擁抱赤裸的雪姬瘋狂吻遍全身。

    唇動輕薄,雪姬全身香膚真的滑不留手,一顆酒珠仍留體軀,也直滑而去,隨手輕撫,晶瑩通透,香滑得不願撒手。

    帳內的耶律夢香笑道:「恭喜公子,既敗我雪姬,除去香衣,今夜她便在公子身旁,與公子同遊仙境,醉夢纏綿。」

    多少豪門大戶擲萬金也未能得嘗雪姬香軀,她的一身晶瑩香滑肌膚,與男兒雄偉體軀相互纏擦,那種芬芳艷絕的極樂感受,瘋狂一整夜,也必然未感盡興。

    「可惜今夜本公子興致未到,無緣一親香澤,雪姬的春情,只可留待他日有緣再來品嚐好了!」說罷,小白便揚長而去。

    天下間竟有人能放棄口中天鵝肉,為甚麼?不對,究竟為甚麼?耶律夢香又再掀開帳簾,追問小白。

    為甚麼是一句簡單的問題,內裡卻隱藏了深層的含意,公主想知道為甚麼你已心亂如麻、慾火焚身,卻竟別去?

    小白停下了腳步,他淺露一種滿意的笑容,那笑容帶著七分詭秘,誰也猜得出小白是刻意想要耶律夢香踏入圈套。

    「為的只是希望從不陪客的耶律夢香公主,邀我到你閨房暢聚一夜。」小白至耶律夢香跟前,深深墜入夢幻色香中。

    「公子可知咱們『舞夷族』有兩大絕藝,一是舞,二便是毒,從來未有人敢向『酒杯欲池』挑戰,便因為只要我們用毒,奪得溫柔,也必死得無影沒蹤。」耶律夢香吹出一口香氣,小白眼前又哪能再分辨甚麼,虛虛幻幻,勉強定住身子便是。

    「不入虎穴又焉得虛子?能成為公主裙下風流色鬼,倒地無妨。」小白單刀直入,毫不保留。

    「公子既不可能令本公主受傷,我又對你放棄仙子玉人雪姬的無敵溫柔疑惑,就讓公子香閨作客,倒也新鮮。」耶律公主欣然納意,玉臂挽著小白臂彎,飛仙去也。

    踏步飄浮,如飛霧中,虛幻不定,仙境不清,一陣迷迷惘惘、疑幻似真的幻遊仙虛感覺過去,小白只感已墜入煙霞玉虛宮內的雲床上,但見媚態艷絕的公主,一手執蕭,半裸隨舞,翩翩而起。

    簫聲兀自縈繞耳際,如昆崗鳳鳴,深閨怨語,吹到清羽之音,簫音愈拔愈高,時如長風拂林,或若弱雨濕花,萬千幻變,妙音清雅流動,直教人頭搖晃腦,沉醉而不自覺。

    一曲且罷,小白終於夢醒,身旁夢裡仙子耶律公主,雙頰艷如桃花,肌膚中猶似要滲出水來。

    「原來公主果真身位仙境之居,浮雲為枕,煙霞為被,今日得見,眼界大開,萬幸,萬幸。」小白完全幻視四周為仙境之家,虛虛渺渺,只覺浮游太虛,卻又艷色相伴,無盡快慰。

    「這只因公子已中了我族其中之『虛無飄渺』樂韻曲毒,腦際幻出之境象九虛一實,作不得準。」那律夢香凝視著這客人,心內倒有點特別感覺。

    「原來如此,看來美人兒們不單只騙財一絕,騙得我一雙眼目也認不得真,高!高!」

    小白努力擺脫幻象,反而驅之不去,愈見喜愛身旁假事假物。

    「公子也該看個夠了,只是你還未答我,為何已心猿意馬,臉紅耳赤,卻忍心不作雪姬入幕之賓。」公主滿臉狐疑,實在想不透其中玄機。

    「這個可真簡單得很,在下本名笑蒼天,行年十八,少年未得艷遇,從未嘗過男女合歡之美。今夜能與雪姬姑娘一聚當然是妙不可言。椎人生初夜,總覺必須找個最完美的女神,同來翻雲覆雨,方不枉此生。」

    「當我遇上了公主,便深深陶醉其中,期盼與我共聚初夜者,是全無瑕疵的耶律公主。

    第一回享受人間極樂,當然希望與最完美的公主為伴。珠玉在前,其它仙子,心裡就是慾念焚身,望能風流永記,但那必然是初夜之後事了。」

    「倒是蒼天弄人,教我先睹人世間最美艷不可方物的夢中仙子,心裡有了公主,便容不得他人在前,奈何!奈何!」

    小白原來仍未沾葷,一直迷上了媚艷絕色的耶律夢香,一心只想與公主共赴巫山,也難怪忍心拒絕了雪姬侍奉。

    「那要是本公主拒人於千里,小白豈不成了不閹宦臣,絕子絕孫,永世不懂合歡奇樂。」公主聞之失笑,在幻雲床上翻滾大樂,胸脯隨之起伏,千媚吐艷,小白一種不自覺的強暴獵艷意興湧入心頭,公主挑逗媚態含蓄卻有致,情慾早已握其指掌中。

    被弄得全身火熱的小白,仍竭力壓抑澎湃慾火,只因「舞夷族」用毒乃天下首屈一指,若未獲公主首肯便向她侵犯,恐怕只落得比當日「醉翁樓」內三位大鬍子全身潰爛、化為血水,更悲慘的下場。

    「公子已道明一切,那夢香又再問一句,公子又可否得知何能成為我共枕同眠之賓呢?」耶律夢香纖手巧舞,在疑幻中,小白全身已被解去束縛,公主的掌心透出微暖溫馨,更是令人心猿意馬,萬般受用。

    「在下委實未悉公主心底意。」小白雖以推卻雪姬之舉惹來公主疑惑好奇,但她總該有其獨特主意,才讓小白成為入幕之賓,單以疑惑因由,便能親近萬金嬌軀,未免太小覷公主了。

    耶律夢香掌指在小白體軀翩翩舞翻,愈覺細緻靈動,春色難耐如潮湧之餘,小白腦際閃見靈光,已有所悟。

    「原來育於宮幃千金鳳體,非但長於音律,更是字畫之仙,失敬!失敬!」小白從公主巧手妙舞中,驚覺靈動全是柔寫剛繪,便肯定公主在書畫上有所成就。

    「夢香『酒杯欲池』偏不立於長街,卻在宮中雅地,於莊嚴中僅見風月煙花,小白倒該從中可猜一、二吧。」公主再向香床之友來個試考。

    「啊……原來小白已在不自覺、不自知中傷了公主,可真大膽妄為,罪過之極。」小白忽地大笑起來。

    公主輕解羅衣,誘人香軀漸現眼前,看來已滿意小白的敏銳天賦。

    「想不到聖上為求學得寫畫之高上技法,便求教於耶律夢香公主,更拜為畫母,甘之為徒。公主便藉機得聖地立『酒林欲池』,當真妙絕。」

    「小白一時快意,評得聖上書技不值一文,枉廢了公主一番心血,可真該死啊。」一語道破,小白竟與公主已糾纏未清,真個哭笑不得。

    公主突然脫盡衣紗,把香軀壓將向小白,二人卷在霞霧被裡,合歡之意,已如矢在弦。

    「聖上把與你以心意繪成之『劍鞘城中秋浴血圖』讓夢香品評,不看則已,一看之下,便大大不妙。餘下十天,書意奔騰縈繞不散,景象幻動,心提意、意動手、手舉筆,筆……

    卻下不了紙,哭了我三天四夜,唉!」公主長長睫毛竟滲出心酸淚珠兒,教小白也為她傷心不已。

    「妾身倒未達至以意作畫之境界啊!」公主歎聲道。

    「原來潛心多年苦學畫技,就如公子所言,止於工筆。強於巧、拙於技,有心無意,有意無義。真該早折筆枝,焚畫燒墨,阿彌陀佛!」公主輕拭淚水,但擁在小白懷抱,卻又瞬間轉嗔為喜,意態如小鳥依人。

    蒼天弄人,小白迷醉耶律夢香媚艷絕色,公主又拜倒小白神乎畫意之法,兩者各有敬服,正是水乳交融,天作之合。

    加上耶律夢香乃驚世才女,只因亡國族滅才淪落以一池欲酒立於江湖,但心儀所屬,仍是內涵出眾、修養才華超越於己的雅仕,得遇小白,又怎不春意大動,願盡獻媚嬌,滿足愛慕拜服的意中人。

    「愛郎以意繪畫,今夕且看賤妾以香軀為筆、春情動意,媚嬌動君心,我心交合君意,纏綿交織出『初夜幻夢詩情春光圖』。」公主春情催激,只教小白心神已惑,任你瑞士也成淫徒。

    「好個『初夜幻夢詩情春光圖』,永留夢中,意境絕妙,妙絕啊!」小白已不能再忍耐,眼前玉人撩動心底積存已久的狂烈慾念,一發強勁,誓把公主竭力摧殘。

    耶律夢香媚學之絕,就是能催動合歡者之情慾獸性,聖賢在她擺弄下也化作禽獸,愈是壓抑得久,便愈更猖瘋,不可收拾。

    春色如騰雲駕霧,一而再翻雲覆雨,難得的佳人才子,相互傾慕又同游意境,當真是人間絕曲,難得之合。

    小白本已不羈內藏狂性,但在耶律夢香媚招絕處,更昇華至萬狂之狂,把夢中佳人盡情淫慾,直闖巔峰。

    公主淫聲狂叫破碎需空,一道壓抑已久的春欲狂焰盡情發洩,感覺玉軀已與小白混成一體,難分難離。

    瘋狂又瘋狂,不知時日,不知凡幾,筋疲力竭的耶律夢香,倒不能相信,心儀的小白初夜便已令她耗盡每一分力氣,連指頭也不能再動移半分,香汗肆意身上亂爬。

    驀地,那已油燈枯竭的公子又淺露淫笑,公主不能移動的香軀,又再被掌握,暖意傳來,此頭瘋獸怎麼能闖破天困,下凡人間,便是一代媚艷慾海佳人也難耐他獸性,試想一般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又如何能敵?

    想思未罷,公主已任由小白控制,撤盡防線,乖乖臣服,享受極樂再來——

    第五章神相露天機

    萬籟俱寂,秋風瑟瑟,一位柔如海棠的婢女站在『劍皇宮』外,她名字是十兩,因為主人小白在「收買人命」處,以盜來的十兩銀子買下了她。

    十兩很喜歡自己的名字,因為它是主人小白所賜,還有那個十字,含有十全十美的意思。在十多年歲月生涯中,她從未有過滿足、快樂的好日子,今後邁向十全十美,多美好!

    十兩要當個十全十美的婢僕,便要一絲不苟服侍小白。這夜,她雇了一輛馬車,站在『劍皇宮』外守候,她有種感覺,步出來小白少爺今夜必然筋疲力竭,感覺的來由,是因為十兩是十兩,是邁向十全十美的婢僕。

    出來了,也許眼前的小白,不該用『筋疲力竭』來形容,因為他四肢百骸雖是浮浮游散,但眼神卻透出一道凌厲精光,活像脫胎換骨似的。小白雖已筋疲力竭,卻是精神飽滿,倒真新奇趣怪。

    小白倒在馬車上,還把頭兒倚在十兩肩膊,一副脫力身軀卻帶滿足笑態,十兩也不覺失笑。

    「少爺很累啊。」十兩素手在小白額首五官撫按,讓其疲勞盡快消逝。

    「十兩,奶多大啊?」小白看來意態猶未欲眠,還要十兩與他閒聊。

    「甫足十六,少爺幹麼忽地提問啊?」十兩頓覺有點疑惑。

    「蒼天弄人,當真天下人際盡都不同,在『酒林欲池』內的主子耶律夢香公主,看來也只是十八上下,但她的半生奇遇,可能是同歲少女的千倍萬倍啊!」小白幽幽道。

    「啊,少爺竟……竟能與那仙子美人一見?」十兩簡直不能相信,一臉傻楞楞的模樣。

    小白不禁失笑道:「不是相見,是相擁同枕,共赴巫山。」

    十兩如雷殛僵立,完全不能置信,天下皇者都難一睹芳容的耶律夢香,竟與小白少爺有過纏綿一夜。

    她的內心,暗自生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敬服,這麼千難萬難的芳心,怎可能被小白少爺溶化懾服,相聚暢快一夜。

    「好妹子,十六年來,奶又曾否有過情愛經歷啊?」小白笑道。

    十兩輕輕搖首,仍迷惘於小白與耶律夢香的艷事奇跡。

    「對啊,買了奶這好妹子以來,可從未問過有關奶的身世啊?正值我精神斗足,來!且細說從頭。」小白身軀軟倒,但腦子都還靈活暢朗得很。

    「少爺要十兩說個詳盡,十兩當真不敢有半句不實,讓少爺訓勉。」眉心輕鎖,一段往昔不快意事又湧現心頭。

    「偏南處於『海帶族』『雲遊四海』中的『雲渺海』內,是家父——長寸斷的快樂窩。

    咱們長家四代都是捕魚為生的小戶人家,家父早喪雙親,十二歲便獨個兒出海捕魚,與惡浪為友,自給自足,每天都快樂地揚帆出海。」

    「快樂到了他二十歲那年便急奔頂峰,一個暴風雨的黑夜,他在屋外笑著與勁風相抗,昂聲高歌,唱曲歡聲震天,因為剛收帆回家,前些時已於海中戰勝洶湧巨浪,他開心得與暴風再戰一百回合,狂歌不絕。」

    「快樂的他吸引了一個極不快樂的少女,她憂鬱苦惱、愁容滿臉,與爹形成了強烈對比。」

    那少女忽地上前道:「你很快樂!」

    爹有點愕然,但也一再點頭,他著實無牽無掛、無憂無慮、好快樂。

    「你可以分一點點快樂給我嗎?」那少女說得懇切,如哀似泣,便撲倒爹懷裡,不停抽泣,恍如淚人。

    為了分享爹的快樂,少女便在爹家中住了下來。

    少女身穿錦繡綢緞,衣飾華貴,舉手投足儘是輕盈有致,爹是血氣方剛少年,怎不被她所迷,孤男寡女,共度了人生最快樂甜美的三天三夜。

    快樂到了盡頭便驟變苦愁,三天過去,少女便無影沒蹤,連一點蛛絲馬跡也沒留痕,來時匆匆,去也匆匆。

    「雲渺海」內最快樂的人便從天上掉下,一墜千里,成了海內最愁苦的人。

    愁苦沒間斷的折磨了爹二百多天,他的回報是個沒有名字的初生女嬰,十六年後,此女嬰才給人買了,賜給一個很令她滿足的名字——十兩。

    「奶爹與從天上降下的娘度了三天極樂,一句話也不留便舍下奶爹,繼後只把雙方誕下的雛嬰,留下讓奶爹獨個兒撫養,這娘也真狠心。」小白不禁搖頭為十兩歎息。

    「娘在我身上背後,針刺下一首哀詞,道盡一切悲歡恨愁,她也絕不好受:

    快樂人兒快樂歌,愁苦心頭愁苦楚,

    快樂分給愁苦我,苦樂望成樂添多,

    樂苦交織原是錯,苦苦樂樂鑄成禍,

    苦添苦痛結苦果,苦禍分離恕罪過。」

    訴說罷了,十兩眼眶含淚,憶起傷痛往事,徒添悲愁。

    「不再快樂的爹從此帶我流浪天涯,尋找我娘,一絲希望支持著他疲乏的身驅,輾轉十六年,終鬱鬱而終,不能瞑目。」十兩遠望天邊,似乎在尋找親娘,只想問句為何如此狠心。

    「奶娘定是身份特殊的非凡貴人,否則絕不會拋下你父女倆。要是相認會換來殺身之禍,又怎可能願意重聚。」小白幽幽道。

    十兩再也沒說甚麼,她連親娘臉容都不認得,又如何相認,一切只好永埋心坎。

    在長街上,只有一家府館終年有客人在外輪候,總希望能得進入內,放下銀兩。來送金贈銀者絡繹不絕,為的就是希望館主能賜贈三言兩語,館門前牌匾寫著「風不惑」三個大字,正是「五花八門」中玄門風不惑行館。

    小白混在大隊客群裡,排了大半天,終於進入了府館大廳,但見四處壁牆,儘是名家手筆真跡字畫,或是真玩古物,但全都鋪滿塵垢,好像從不受主人尊重,只是賤價之物,不足道哉。

    大廳也是破破落落,失修已久,如此凌亂航髒府館,卻藏了天下第一玄門師聖,小白也嘖嘖稱奇,大惑詫異。

    大廳之後,突傳來震耳欲聾罵聲,聲如洪鐘,疾言厲色,更帶鄙夷之態。

    「你的五官簡直不堪入目,不知所謂。耳命門低陷,娶妻終相分,子女不留痕,孤獨過一生。眉粗濃又濁,潦倒在困局,偏遇發亦濃,終身定運蹇。眼目白雲蓋,眼盹痣斑來,一生空等待,五官皆障礙,唉,早日再投胎。」

    被評者呆立當場,任由奚落,目瞪身僵,意志頓然崩潰。

    一個臉如冠玉更俊朗不凡的五十智者,與人命相,倚倒坐在太師椅上,身體微彎向下,雙膝竟就抬高踏放在桌子之上,不可一世之色鋪滿了臉,左手拿著長管煙槍,隨話聲又拍打或點向來求教相學之客人身上,說到那兒便點到那兒,害得求教者都十二分尷尬。

    此外表、動態極令人討厭,生得矮小卻神俊,便是一代玄門師聖——風不惑是也。

    那個被評得一生是禍的客人,頭兒低低垂下,啞口無語。

    風不惑以筆胡亂記下一列字,扔給客人便急急催他離去。

    小白好奇之下,取了那字條察看,原來只是記下了一劑毒藥方子,這個風不惑,竟真的教人及早尋死,氣得小白難以平復。

    「甚麼玄門師聖,看來只是欺世盜名之輩。」小白正納悶得欲轉身離去,身後又傳來那巨鐘重聲,十分刺耳。

    「公子留步!」風不惑竟離開了坐位,不再悠閒倨傲,逕自擋在小白身前,不停打量,愈看愈是著迷。

    「奇相!奇相!怎麼來了『劍京城』多年,今天才得見閣下奇相,好,好得很。」風不惑竟不理小白可否,提手便捉其臂,直拉入內堂。

    一大群被忽視慣了的客人,便只好繼續等待,任由擺弄。其中更有人拿出紙牌,便在地上玩玩,打發時間。

    小白被拉拉扯扯帶入一間窗明几淨、滿是古學經卷的「論相廂」內。一列幾櫃上,整整齊齊的佈滿文房四寶,書香氣溢,相比大廳環境,當真天與地比,惹人猜疑。

    「奇相公子,請坐。」當下的風不惑嘴臉都變得誠懇有禮,那副惹人討厭的表情,剎那間都不知哪裡去了。

    「風神相當真古怪稀奇,一廳一堂一髒一淨,怎麼同是論相處,於同一行館卻有雲泥之別呢?」小白細看四周環境,清雅脫俗,心下總是不明不白。

    風不惑從桌上泡盅香茶,禮敬小白,便舉茶細說因由:「相命之道,形神合一,意象出竅。大廳之內,儘是凡命俗相,根本無須向我討教,就算是下三流相士,也必能拿捏得準,相出不誤。」

    「反之風某心高氣傲,以鑽研奇貌怪相為樂,愈是刁難詭奇,愈是心神意到。惟天天看相,又豈能奢求奇相日日臨門。心存苛求,心望異稟卻面對凡夫俗子,意象定必迷糊,算命看相,實在比不上那些甘心為貧賤客人仔細批算約九流相士。」

    「但生計為上,客人又慕名而至,只得先把命相之處弄得一塌糊塗,地形其神配合庸命俗相,我也盡力調整心態流出九流相士之賤格,才能形神合一,意象出竅,算得不偏不誤,實在苦不堪言也!」

    說來話長,原來一代玄門師聖也有其委屈一面,算命看相成了苦差事,難怪性格也因而被壓抑得喜怒無常,當真也算悲哀可憐。

    小白對風不惑也漸生一點好感,不禁追問道:「神相拉我進來此『論相廂』,莫非斷定小的有吸引神相之天命相格?」

    風不惑定神凝視小白,微微笑道:「額上紛紛紫氣侵,色貪合歡已來臨。山根黃紫官運亨,口角桃紅擔大任。」

    「單以客倌氣色而論,不久前定必遇風流奇緣,想之樂心,對嘛?」風不惑信心十足道。

    小白回憶昨夜與耶律夢香纏綿,不禁點頭稱讚神相料事如神。

    「最近更且陞官發財,還被委以重任,可喜可賀啊。」神相抱拳恭賀,沒半點猶豫。

    「這個更准更對,不槐為玄門師聖。」小白立時對眼前高人另眼相看,先前的不悅感覺已消失無形。

    「此等只是論氣色的彫蟲小技,何足道哉,不值一哂!」神相把杯中茶一飲而盡,傲神之態隱然浮現。

    小白天生好奇好學之心,對曲、畫、詩、琴、棋,各種學問也頗有心得、天賦,惟是命相一環,卻從未掌握,求教之切更是顯明,急道:「氣色之道如何掌握啊?」

    「青紅黃白黑,四時正氣辨可得。

    觀皮上是色,觀氣皮裡是飄忽。

    皮裡皮上,便是分辨氣、色之別,混淆不清,必有錯算。

    祥雲襯日氣色貴,枯燥暗惡脾胃萎,

    明暗不分酒色衰,醉睡氣濁命當危。

    論氣色之道,多雜多論,絕不能一概而論,且氣色者,一剎那明暗,捕之必須神領,惟憑多論多相,自得其法,便可把握。」風不惑也不再多言,只定睛對小白的五官著迷。

    風不惑全神注目,時而驚歎、時而搖首,彷彿已陷入其出竅入神之面相世界,忽又訝然,原來細微觀之,又是另有所悟,興奮道:

    「耳瑩如玉官運隆,因厚機謀智無窮,

    眉清彎秀博學通,尾聚過目人中龍,

    晴如點漆貴氣湧,尾形上翹豪氣重,

    年壽黃潤更隆豐,準頭圓厚定成功,

    五官巧配絕出眾,建國立業大英雄。」

    面相算罷,風不惑沮然倒地坐下,不禁被小白的非凡五官嚇得神不守舍。

    「老夫畢生從未遇過如此出色之面相,天運配地運,地運合人運,天地人運出人君,人君便是眼前人。且先受小人一拜。」

    風不惑竟立時跪地磕首,小白也不知如何是好,便立即也跪下來向對方亦跪亦拜。

    「神相所言太誇,未免難以令人信服。」小白對此論調怎能接受,雖敬服神相,但也不敢苟同。

    小白再道:「我天生不羈,性好自由,對權位之爭、財勢之奪從不上心,當個小官已渾身不自在,甚麼建國立業大英雄,肯定非我所願,又怎會全力以赴,位極人群,錯矣!錯矣!」

    「當真如此?」神相也愕然相對,不大入信,立時墜入混亂思緒中。

    「千真萬確,半句不差,一字不錯。」小白像是有種向風不惑請求,要他重新看相似的相邀。

    風不惑來回踱步,思想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立刻走至小白身前,把椅子也拉來同坐,翻開小白雙掌,凝視掌紋相學深研。

    「色慾紋如亂荒草,一生風流終到老,

    天印紋身干位到,才學八斗是天數,

    紋若千金直上高,少年得志定前途,

    朱雀紋生命煎熬,劫煞金紋散亂道,

    多成多敗莫氣傲,人心叵測掌中舞,

    險裡求生防暗刀,孤掌難鳴撥雲霧,

    撥開雲霧福便到,驚天動地再耀武。」

    風不惑看過小白掌相後,更是心頭大動,奔血急流,腦裡儘是風雲色變,一下子看似已蒼老不少。

    「神相,剛才批示,豈不更天翻地覆,全不合我意?」小白急忙追問。

    「江湖四國四族,看來今後定必大亂,人中龍轉世而來,翻雲覆雨,天意已定,寄語客倌一聲,蒼天在上,今後敬請福澤杜稷,不該殺且讓其偷生,免在波折命途加添煩惱。陰德多積,定必多力。」風不惑看已疲態畢現,心力交瘁,再難接下贈言。

    「少俠心性今且未合相道,只因額紋帶劫,此劫火速即臨,惟劫光晦暗,難言崎嶇,看來在少俠八字命中,定有驚天啟示,可惜吾已疲乏,只好擇日再為少俠解憂。」神相語畢,倒在椅上,已不願再論甚麼。

    「小白今日來訪,原意是為六太子名太宗……」小白語猶未畢,已遭風不惑揮手所阻,打斷來話。

    「唉!少俠命高天位,人中龍鳳,又何須為他人作嫁衣裳,此等所為,棄之也罷,有求於我,也絕不相助,免得徒然浪廢光陰,請回吧。」疲極的風不惑再也不願談,小白只好暫時退去。

    風不惑的批言,小白雖不敢盡信,但內心已是忐忑不安,心意大亂,他的未來果真將如神相所測,定必乘龍飛天,位極人群,但又多波多折,風流終生麼?

    沉思復沉思,小白竟就坐在大廳外一角,幻游太虛,默想了半天——

    第六章福全天陰相

    神相批的在遠,眼前重責在近,小白首次肩承大任,又怎能輕言放棄,腦筋急轉,但也想不出半點辦法來,只見人影在眼前晃動,原來已近黃昏,風不惑逕自離館,也看不見低頭沉思的小白。

    別無他法之前,小白只好跟在其後,且看有否所悟,再另謀對策。

    但見風不惑竟停在長街「怡紅春閣」之外,徘徊良久,真的捨不得離去,站了幾近一炷香時間,才步上對面「天香閣」覓食去也。

    小白也不耽誤,跟在後頭,步上閣樓,風不惑選了個臨窗靠街位置,邊飲邊凝視人來人往的「怡紅春閣」,內心不住震動,每看到風韻柔妓送客出門,例必一口乾杯,心意大盛,真個望梅止渴,好色難改。

    「原來此衣冠楚楚的神相真的是好色之徒,但聞說他早已成家,怎麼有家不歸,獨自在樓內飲食,孤身眺望春閣嬌娃,卻又多於凝望心思,不敢內進享盡溫柔,內裡必定大有文章啊。」小白隱隱猜到一些線索,但又模糊不清,仍不敢斷定。

    知己知彼,才能手到擒來,只好決定半夜動身,夜探神相府,且看能否覓得玄機,再定策謀。

    身為「武國」貴客,玄門師聖風不惑的大宅當然位處城東,四周儘是高門豪宅,門前一對金剛神獅,氣焰猛威,合成撲殺之勢。

    門上牌匾筆落如刀,殺氣凜然。一對鐵門環也打造成怒目金剛模樣,兩旁巨柱均雕上金漆龍鳳,張牙舞爪,不可一世。

    小白細看,暗想也許是神算洩盡天機,恐劫難臨門,便刻意在門庭前布下威武陣勢,等閒妖瘴想必過門而不敢入,自保平安。

    當下也不細想,縱身而上,躍過高牆便進府內。笑三少當年以輕功稱頌江湖,小白的道行更高,尋常府第來去自如,實難擋阻。

    庭宅雖大,但要找尋主人廂房也該不難,正待小心察看之際,東面突傳來一聲悲嚎,這不是風不惑又是誰人,難道有人潛來加害?

    小白心下一震,立時搶身越過庭院,直落在東廂頂瓦之上,迫不及待地揭瓦往下尋覓真相。

    他媽的搞甚麼鬼?小白心底不禁大駭,眼中情境,完全是不能接受的荒謬怪誕,不知所謂。

    只見早上一派大宗師模樣的風不惑,不但全身赤裸,更被綁有如大粽,四肢全都動彈不得,赤條條的矮圓肉球被吊在橫樑之下,眉垂低目,慘不忍睹。

    「風不惑啊風不惑,你可全不把老娘放在眼裡了,老娘的話一向是天條定律,你膽敢違抗,看來是活得不耐煩了。」風不惑身旁滿臉惡相的半老徐娘,手持大木棒,一詞重力杖打,哪裡不好招呼,偏偏往下陰打去,又是一聲淒厲慘叫,神相看來已經痛得死去活來。

    「娘子大人,我……只不過一時糊塗……才會路過『怡紅春閣』慢了步拍,不該自是不該,但只犯小錯,萬望開恩。」幾要哭著跪地求饒的風不惑,原來有如此醋娘子,難怪只敢凝望「怡紅春閣」,便急急離去,當真可憐。

    「甚麼小錯大錯,有錯便該重罰,小錯不打,難道讓你鑄成大錯,享盡『怡紅春閣』風月春情才動怒麼?」

    語畢,那娘子竟拿起數根香枝,枝頭生火,拿至神相下體前。

    神相嚇得魂飛魄散,已呱呱大叫,翻動欲避。

    「你敢避開?」惡娘子怒目圓瞪,風不惑立時不敢動彈,放軟身子,汗珠兒大滴大滴從臉上涔涔而下。

    「好……娘子,那話兒若傷了,也不一定輕易醫治得好,那……會有損我倆閨房之……

    樂啊!」風不惑急得哀聲求饒。

    「也有點道理,豈不害我幸福,笨事也。」惡娘子立時拿開香枝,神相才呼出一口氣,活像死裡逃生,萬幸不已。

    「哇!」但旋即又傳來悲慘狂號,神相叫破喉頭,雙目突出,紅筋盡現,痛不欲生。原來惡娘子不把點火香枝刺他下陰,卻刺烙在肥臀上,刺了又刺,刺完再刺,刺個不亦樂乎,嘻笑不止。

    屁股兒開花,便是今夜神相。

    天下間竟有如此害怕老婆的人,也真古怪十分,聞所未聞。

    「老娘再一次來問你,以後還敢不敢在『怡紅春閣』停步半刻?」惡娘子手又轉執棒鞭,揮舞得勁風大作。

    那個老婆奴風不惑當然是連聲說不,大叫大嚷甚麼天打雷劈,此生不敢犯忌云云。

    「那好極了!」語畢又是三鞭向股上招呼,打得皮開肉綻,叫苦連天。

    「嘴裡說不,受了許多刑罰,還不透口風,不單只駐足在『怡紅春閣』外,更步上『天香樓』,倒酒凝視艷妓,望梅止渴,該當何罪?」當下又是數鞭。

    小白再也不忍看下去,如此老婆奴也真可憐可笑。妻子既月半且丑,又非少女十七、八,艷絕天下,怎麼能令神相死心塌地,任由糟蹋,小白實在想破腦袋也想不通。

    惟是已掌握一些玄機,急忙回府籌劃,布下奇局,要神相為六太子賣命入宮。

    又是另一個正午,昨天被整治得不似人形的風不惑,依樣昂首拖著矮人大半頭兒的身軀,往長街走去。有了昨晚慘痛教訓,哪還敢怠慢,「怡紅春閣」在南,他便轉背北走,果真嚇破了膽。

    走得不遠,路過「醉翁樓」,竟給那北痘子的口甜舌滑逗得上樓午飯,半推半就的便在樓上坐下。

    鮮肉老酒上來,正起筷之際,忽覺眼前多了一面鏡子,倒也奇怪得很。低頭吃菜,糟糕,怎麼遇上猛鬼?

    對面並不是鏡子倒照,卻是另一個自己,動作姿態全然跟自己不一,不是鬧鬼又是甚麼,正待驚呼救命之際,一陣香氣撲來,腦際顫抖,眼前竟見三位如花美女,身上僅穿上輕紡薄紗,紅暈乳峰若隱若現,眼波撩動,直奪人心魂。

    不偏不倚,三位嬌媚艷色全坐於風不惑身旁,但卻只是那鬼怪化身風不惑,看得神相心癢難耐,但又奈何不得。

    那鬼怪化身裨相竟張大口便啜在紅衣艷女乳房上,立時引得嬉春嬌笑,滿堂淫樂,看得神相變作木頭兒不能動彈。

    「本神相今日拋下惡妻,大顯神威,以一敵三,來個就地正法,少說話兒多嘶叫,弄得奶們累疲盡極,爬下樓去,哈……」鬼怪神相毫不怠慢,當下便四處亂摸,一手穿入紫衣少女薄紗臀後,另一手直入藍衣姑娘胯下,大肆手淫之樂,立時弄得嬌娃閃縮驚叫,卻又偏偏只輕動移身,並不閃避,極盡滿足貴客。

    「神相可好?」旁邊突地傳來一句問安,風不惑正陶醉於假身淫樂中,也不欲理會,但話聲相熟,回頭一望,竟是那個奇相人小白。

    「神相能以一敵三,就地正法,真羨煞旁人啊!」小白拍拍神相肩膊,笑笑地道。

    「那……當然不是……我……那……神相……」

    風不惑實在也給弄得糊里糊塗,不會解說。

    那鬼怪神相就在此時,擁著三美女來到小白身前,就嘻皮笑臉坐在風不惑旁道:「既然一個風不惑已可在行館授相命之術,瞞騙惡妻線眼,另外的風不惑真身,便可在此玩個夭翻地覆,不亦樂乎?」

    「原來是……啊!」神相已通明其中玄機,不禁拍掌叫好。

    原來小白心生一計,明白風不惑好色成性,但偏對惡妻害怕不已,便施展其易容妙術,多弄一個神相,那便大可滿足色迷心竅的風不惑,到時再討價還價,怎還怕他不助六太子一臂之力。

    「這傢伙當真就如我模樣,十足相似,竟連撫摸也分不出哪個是假來?」神相心中好奇,竟察見不了其中瑕疵,巧奪天工,實在神乎其技。

    小白的易容妙術來自盜聖真傳之「盜臉術」,連三大盜帥也未曾得傳授過。此「盜臉術」非一般易容術可比擬,必須懂得手藝之餘,輔以一種內力心法,先找來身型相相者端坐,臉上鋪上一種特質羊脂,內力在搓脂上臉時,單憑想像記憶面相,內力透脂壓凹面骨,卻絕不帶來任何痛楚,改形補脂,再以陰柔內力將羊脂定形,便大功告成。

    這個手腳不乾淨的假神相,原來便是與風不惑同樣是矮子身型的六太子名太宗是也。為了令神相誠心相助,名太宗當然願意扮他一扮,加上在府館內可以點紅點綠,胡說相命,倒也有趣,便化身成為假神相。

    風不惑被三妖媚少女軟件纏身,早已不能再忍,伸手便摸個痛快。

    北痘子已得命於名太宗,把一個原來放置雜物的秘密小房間清理好,放入絲被褥枕、美酒佳餚,任由神相享用。

    「但……我還是有點怕那惡娘子……」可憐老婆奴半生受制,總擺脫不了惡妻陰影。小白推開一線窗,讓神相向外瞥見,長街「醉翁樓」外,分別在不同方位,站了一共十位持劍俠客,均是非凡之輩。

    「『十全劍客』雖不擅攻殺,但他們組成的銅牆鐵壁,就算是一千頭惡母老虎來臨,也休想穿過啊。」小白笑語道。

    風不惑疑慮盡除,立時擁著名太宗在「怡紅春閣」請來的新鮮艷妓,入房尋春去也。入房前還拉了小白往一邊耳語一番,小白立時拉了假神相六太子與北痘子下樓。

    撇下風流快活的風不惑暫且不說,那個裝模作樣的假神相名太宗,獨個兒在府館內胡說八道,倒也指點得頭頭是道,當然,他盡都只挑相貌端好的少女才加以指點,其它都絕不理睬。

    可惜今日來的都是庸脂俗粉,令名太宗玩不出半點勁兒來。

    忽地一道端正艷光從門外射入,名太宗被來人懾了心神,一對眼兒快要跳射而出似的,心頭噗通噗通的跳個瘋狂。

    「小女子芳心,上回給師聖責罵指點,今日再來向神相請教。」原來大美人便是當日名太宗與小白一同隔牆偷窺聽的芳心姑娘,想不到今天竟自己送上門來,名太宗猶如餓狼遇見恙羊美點,口中唾液險些兒掉了下來,心頭著實火燒般大為興奮。

    芳心大駕光臨,假神相名太宗立時把她引入「論相廂」內,孤男寡女,名太宗心內那種傾心色意,雖盡力掩飾,但口角卻也淺見微笑。

    「論相廂」的潔淨有致,正好配合芳心好雅意之情,加以小白早把神相的大套相學理論告予名太宗,甚麼相命之道,形神合一,意象出竅,全然表述。加添減少,說得頭頭是道,芳心頓覺意境高絕,眼前不禁添上好感。

    坐上太師椅上的名太宗,眼前玉人話聲甜美,嬌柔似融,那道名門閨秀的神采氣質,名太宗試在腦海與其他艷妓相比,他媽的奶奶真全比了下來,簡直是麗質天生,我見猶憐。最好一會兒能趁機說甚麼要看看掌紋,左搓右摸,留下一生最美好回憶便快樂透頂。

    想著想著,已全然著迷,渾渾噩噩中,眼前人突然下跪,更灑下香淚,一臉梨花帶雨,噢,不要哭啊!好乖乖。

    「上回得神相指點迷津,但最後仍不肯為我作『幅全天陰相』的補缺,小女子思而想後,實按捺不住再向神相下跪哀求。」淒楚飲泣聲飄飛四散,名太宗的心魂早已被掀動,不知如何是好,便也來個跪地相對。

    「上回……對……那天陰相,是啊!這……不大好,不大好,不大懂了……算了,算了。」名太宗也不知芳心所求之事,又哪有話答,只得敷衍了事,得過且過。

    名太宗心裡想:「老臭皮啊,究竟那甚麼天陰相是啥東西呢?看掌還是辨氣色,看相還是批命,唉!要胡算也得知道個開首才能接下去啊,老臭皮神相,救命啊!」

    芳心哭得更是感人,淚珠兒從長長的睫毛滾滾而下,濕下衣襟,好哀艷纏綿哩。

    「神相批示小女子的都準確萬分,半分不差,要是那『三劫限』小女子不能闖過,那便非但當不了皇后,還身首異處,死無葬身之地,求神相救命啊!」芳心急得竟向名太宗磕首,懇切之情令人不禁也眼紅心酸。

    名太宗暗想:「啊,原來芳心竟欲飛上枝頭當皇后!甚麼是『三劫限』啊?好……隨便給奶指點,要你開心便是。」

    還未待名太宗開口,芳心又著急哭訴:

    「第一劫限上題:美人如玉劍如蟲

    破劫解限下題:西風如意不如東

    第二劫限上題:一線天九死一生

    破劫解限下題:一點賤千騙一真

    第三劫限上題:一字記之曰白,殺身禍根於他有責破劫解限下題:一字記之曰白,斷頭大禍救我有法小女子才疏學淺,怎也想不通其中玄機,神相批說要是芳心雖能積德行善,亦不可能避過三劫,不能破劫只落得慘死收場。數天以來,思而想後,實在不能明瞭其中玄機,懇請神相為我作『福全天陰相』的改命大法吧!」

    名太宗終於通明瞭少許,暗道:「啊,原來是要求助改命之相法,這也難怪,甚麼三大劫限,又毒又辣,就算是過得了三關,美人兒都斷手跛足,又或是臉兒受傷,那便太可惜了!其實美人要當皇后,待我登上帝位再迎娶封後便是,又何須哀求,哈……」

    名太宗只感芳心的皇后心願,自己或許一日能成全她,心下頓覺也有為她改命轉運能耐,立時大樂,竟真的自覺有翻雲覆雨、偷天換日之本領。

    「對……我也想得清楚,那『三劫限』實非弱質女流所該承受,如此嬌軀,世人都該好好保護。小姐所求,風某答應便是,一於改命換相,改得更好更完美,待他日芳心姑娘一飛沖天,成為皇后,與新皇夜夜抱擁春眠,大戰千遍,生下百子千孫,恭喜,恭喜。」名太宗說得手舞足蹈,自我陶醉。

    「神相當真願意為我折壽,以『福全天陰相』為我改命轉運?」芳心驟聽風不惑竟一改從前堅決,願為她減壽政命,感動得頭暈轉向,把持不住。

    「當然了,風某能為他日的皇后效勞,折他媽的十年二十年壽,有何相干,風不惑天天洩露天機,實已該死之極,早死早投胎,死得快,上天絕不責怪!」名太宗說得輕鬆,更像一臉視死如歸。

    「神相大恩大德,日後小女子定必竭盡所能感恩圖報。」芳心淚盈於眼答謝,一個轉身竟就把身上衣衫脫去,只餘透見嬌軀的披身輕紗,幾近赤裸,面帶三分羞態,七分堅強色氣,立於名太宗半尺身前。

    名太宗哪有預料心儀無瑕玉人,突然來個赤裸相見,目瞪口呆,再也不能言語。

    「苦害神相作此『福全天陰相』,以一雙神手指掌,為芳心全身摸骨撫肉,推穴過宮,經脈逆走,命運乾坤轉。神相曾說必須肉掌貼肉身方能十全功成,恕芳心猶存半點羞怯,只敢隔紗躺坐,任由神相施展妙法變天。」芳心隨之坐在太師椅上,頭兒上仰,雙腿分岔開放高,迎向名太宗。

    色香艷事還是不及「醉翁樓」,已多年不沾偷情色慾的餓狼風不惑,在暗室之內,左擁右抱玩個不亦樂乎。

    紅、紫、藍三件薄紗,風不惑抱在臉前竭力吸聞香氣,神迷魂蕩,春情快意已是一觸即發。

    三位全裸艷妓以其按穴之法,一個任由神相飽嘗獸慾,另一個不斷按撫神相臀後七個刺激欲力之穴道,餘下一人雙乳壓在神相臉上撫動,直教風不惑春意升上九天,奮力持久,不離不棄。

    名妓當然有其特別過人手段,否則又如何能令貴客一再回來親芳澤。三女侍奉一個風不惑,一個三合一姿勢歡娛了半個時辰,立時三人按神相在地下褥上,揉按擦摩,不消一刻,雄風再來。

    第二回合,又換個新誘惑姿勢,再來三合一的春情大法,香汗淋漓的三艷姬,待神相全力取樂之時,各自又捉著其手,放在身上尋幽探秘,以增強風不惑之淫念春力。

    風不惑的體質果真也特別過人,第二回合仍是勁力十足,把俯伏身下的紅衣艷妓弄得不停搖頭嘶叫,神相更是再力勁力,增強力度,把隱伏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春意盡情釋放,竭力發洩。

    先哀求叫停的竟又是紅艷嬌娃,風不惑這矮個子真的有難以看穿的過人能耐。

    三女戰至最後回合,再也不敢讓神相回氣,餘下紫衣艷姬當下便上,但只待神相一疲,便立時換上藍衣少女,如是者不停車輪轉,又給神相每次換一新姿勢再戰,極盡抵死暢歡。

    又兩個時辰過去,風不惑當真已精盡力竭,多年壓抑一次發洩,真的好想引吭狂歌,惟是如今已無力張口動身,只得倒坐在地上,讓眼睛作臨別秋波,看個飽飽。

    披回薄紗,三女臨前向神相擁吻,六手指尖又再輕輕身上爬,神相快感之餘,忽地數道勁力刺體,穴道被封,已動彈不得。

    三艷姬臉色一轉,已露出陰寒殺意。

    「三位……不會是我惡……妻的人……吧?」風不惑寒氣襲向心頭,冷汗直冒。

    三艷姬冷冷道:「一夕風流,也該有點兒代價,咱們『風塵三艷』乃殺手樓第三樓殺手,閣下助六太子入宮面聖,惹來殺身之禍,可怪不得人啊!」

    「啊,原來只是關係眾太子之爭,那簡單得很,小的不助任何一位太子便是,那本就是我所想,況且就算今日因六太子布下計策得嘗香艷,我也絕不會因而入宮為聖上命相,各位殺手艷姬大可放心好了。」得悉原來並不是惡妻計謀殺陣,袖相也舒了一口氣。

    「但斬下來的人頭,才必定不會說謊啊,否則咱們又何須竭力讓神相耗盡真氣,才下手呢?」說罷,紅、紫、藍三色殺氣已疾撲神相。

    風不惑本已不懂武學,加上沒半分力氣,試問如何抗敵。三道充滿殺氣的三色紗袖,同纏捲著神相頸項,死亡將至的神相,卻淺現一絲笑意。

    「風塵三艷」愕然之際,一道寒光飛射,直割斷了三道袖子,小白隨之破門而入,擋在風不惑身前。

    「好哥兒,進來前拉你於一旁提示,早說過她們三位艷姬氣色大有問題:

    左右眉頭赤色凶,詭計陰謀在其中,

    滿臉色青蓋艷容,奪命求財殺志瘋。

    果然不出本神相所料,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原來風不惑在遇上『風塵三艷』時,已觀其氣色,得知殺局,故在進房前先告知小白詐意下樓離去,實則在門外守候保護。

    「神相果真料事如神,小白也依照神相吩咐,待盡興後才出手,免得浪費美色啊。」小白也嘻笑道。

    「對……這個關鍵小兄弟拿捏得相當出色。今天出門,早已於我五官氣色透見殺身之禍,但既不見血光,又鴻福齊天,當然是先享溫柔,再收拾殘局,兩全其美,快哉!快哉!」此刻神相偷歡盡興,自是暢快得很。

    「風塵三艷」察覺被捉弄於股掌,忿恨更深,全卷脫紗衣,勁透貫穿成金別棒,揮轟向小白。

    小白身手遠勝此等三樓殺手,閃身進步,霎時便點了三艷姬分別的後心「陽關穴」、右臂「大包穴」、脅下「章門穴」,令她們全都動彈不得。

    三大美人頓然呆立當場,只得任由擺佈。風不惑看在眼裡,又是淫心大動。

    「幸好三位好姑娘並非惡夫人差遣來到,只是二、三、四或五太子所雇殺手,姑且多偷一點香,倒也無妨。」風不惑對三艷偷笑,三美女竟也向他拋媚眼,神相見三對肉球兒挺直在眼前,立刻上前奉上最後一吻。

    神相衝前吻向乳房,竟又被小白一手拉住,再拖跌倒地。

    「奪命求財殺志瘋,請神相看看三艷姬唇臉,艷姬很快便成了艷屍。」小白指向」風塵三艷」。

    風不惑抬頭一看,三副嬌軀便已全身發紫,毒氣從唇臉散透全身。原來三殺手為了完成任務,竟咬破原藏於口腔其一假齒內之劇毒,要是色迷心竅的神相吻向乳房,毒液便沾上了口,那就得以殺掉了風不惑。

    「風塵三艷」倒死當場,神相大呼可惜,小白則還是弄不清楚,一切究竟是否二太子所為,還是五太子死心不息。

    回說名太宗凝視幾近完全赤裸的芳心,全身緊張得不能自制,猛地抖動。畢竟芳心的秀雅氣質確是全無媚雜,高貴得如碧玉翡翠,能任由自己一雙手撫弄,實在是蒼天安排之機緣。

    「神相,小女子已有了足夠準備,請高抬貴手,快為我解脫災劫,改命轉運吧。」芳心倒吸一口氣,便閉目去也。

    名太宗的手一伸,剛好便是已張開了雙腿的腹下位置,五指輕觸,芳心全身如觸電抖顫,但卻咬牙忍住麻癢。

    五指先徘徊在兩腿最上內側,名太宗也不敢太放肆。

    麻癢令芳心輕咬香唇,又是一種神迷風情。

    名太宗的五指輕輕在大腿之上來回掃了一陣子,記得芳心說過要撫肉摸骨、推血過宮,又怎可只以指尖輕掃,當下指力加強,在胯下間一捏擠壓,芳心再也難耐,呼叫了一聲已忍耐良久的嬌俏啼叫。

    叫聲刺激得名太宗淫意動心,況且他又是色迷芳心已久,不再怠慢,決定盡力滿足手欲,令芳心魂飛魄散。

    五指再加五指,先放棄了原先陣地,轉而撫按芳心五官,一種溫柔舒泰的和暖感覺慢慢溶入身體,芳心享受之際,左乳突被五指搓按,先前毫無徵兆,全身正放鬆了神經,剎那間敏感部分被輕按搓弄,芳心全身抖動,快意難以自控,十指努力握緊椅把力抗。

    名太宗時而急動疾按,時而輕搓揉推,節奏快慢悉掌握在他手上,由未試過兩情的處子芳心,被弄得雙手幾扯斷椅把。

    另一五指,又從五官慢慢游下,滑過面頰,在耳珠舞弄一番,再穿過粉頸,直抵右腋下,細細捽彈。別有搔癢滋味的感覺,令芳心極欲掙扎,但為怕阻礙神相,又不敢亂動,只好作有限度擺動,臂部壓在椅上左右擦搖。

    名太宗已是十分投入,五指離開腋窩,攻向右乳,雙手相互舞弄,不再憐香惜玉,發洩內心慾火。

    芳心任由擺佈,再也不能咬香唇便抵抗得了麻癢,此刻春情慾念已在燃燒,口中傳出呀呀淫語,不自覺地放肆起來。

    名太宗看著芳心臉容反應,全被自己十指掌握,那份主宰的強烈感覓,更刺激他盡力而為,芳心那柔滑堅實的部位,被千種搓弄手法刺激得香氣四溢,美妙盡在不言中。

    到了那地步,名太宗就更加毫不客氣,在可以擦動舞弄的寸土都大展身手,不但控制節奏、力度,更且在擦動時留意欣賞芳心表情劇變,一動又是一變,變化萬千,甚麼儀態,一下子盡都消失無蹤。

    芳心一直緊閉雙眼,真的不敢睜開一線偷看,在名太宗擺弄下,已全然投入色慾世界,其它的都暫且變成空白一片。

    滿足極了的名太宗,曾偷窺芳心不知凡幾,但今日如此直接撫弄,感覺截然不同。更重要的,是芳心純潔高雅氣質五官,揉合春情蕩漾的表情反應,跟其它任何曾偷窺過的女子,都多了一分優雅、脫俗。

    芳心在春情樂事上的反應比任何美女都來得細緻,蛇腰擺動中,總流露出三分閒逸高貴,令名太宗在性樂享受之餘,還多添了一份從未有過的感覺,這種感覺叫——愛。

    名太宗撫弄得芳心如在仙境浮雲中,而他,卻清楚明白,已深深被芳心吸引住,愛上了這美人兒。

    愛,是雙方的,所以名太宗也好想芳心愛自己,他會很努力很盡力去奪取帝位,登基後,便迎娶她為妻,封為皇后,把她的美夢完成,他相信芳心將因此而死心塌地愛他。

    「芳心,奶已是我名太宗所有,奶再也不能愛上他人,絕不能投向其它人懷抱,我便是奶的一切,永永遠遠的只有我能擁抱奶、吻奶、佔有奶,奶只是我的!」名太宗情緒已奔騰至極點。

    他的手便隨思揮動,芳心極為聽從擺弄,名太宗的手已完全控制了芳心,她很乖,叫得好有趣,來,叫得響亮一點,不,再嬌柔一點,好,連續的給我痛快呼叫,來啊,好得很,再來啊!

    或許,連名太宗也不自覺,一種強烈的命令神氣,皇者氣焰,已漸漸在他身上燃燒起來。名太宗也極之喜愛此種感覺,便要急劇膨脹,要天下人都聽他命令,無人能違反與他抗爭。

    蒼天的安排一點不錯,那大皇兄應該去死,只有名太宗才是一代神君,萬民都要向朕跪拜——

    第七章畫中是性慾

    芳心離去後,坐在大廳內的名太宗,良久仍未能平復心情,那種甜蜜溫馨的感覺,在心頭上暖得舒暢莫名,愛,這就是愛。

    只有真正愛上意中人者,才會明白個中味兒,愛,便是世間上最美好東西,直教生死相許。

    「神相,我愛上了那大奶奶十兩啊!」一句說話驚醒了猶在雲霧夢中的假神相名太宗,定目一看,他媽的,來人竟是該守在太子府的伍窮。

    原來小白惟恐伍窮失言把易容之事告予他人,故名太宗假扮神相,他從不知悉,卻碰巧又找上門來求教指點。

    伍窮天生既衝動又性子急,甫踏進行館,也不理其它,便走上前劈頭一句露骨疑難,原來這廝經長街一役,給十兩的真摯情懷感動了,心底已萌出情芽,偏偏十兩又是小白婢僕,對小白忠貞不二,心下急亂,又好想明白應當如何處理,只聞得有神相其人,便偷空走來請教。

    名太宗心下暗喜,拿著那煙槍又依樣葫蘆指點刺著伍窮面龐,煞有介事睜目細看道:

    「閣下年方十八,姓伍名窮,友人小白,心上人十兩為婢僕,少俠潦倒窮了半生,近日臉泛紅霞,吉星高照,已踏上官途了。」

    伍窮當下狂喜:「神相果真料事如神,全對啊!全對啊!」

    名太宗幾失笑出聲來,但為了繼續戲弄伍窮,續道:「長街之役暗戀了小婢僕十兩,來求教如何抱得玉人歸,對麼?」

    「是啊!是啊!你奶奶的熊,我這老龜甲曾孫真服了你這王母娘娘座下的十八世得道下凡神仙,我應該如何是好啊?那十兩心裡只有小白啊!」伍窮搖頭道。

    「很簡單啊,今夜你偷入十兩房中,封了她的穴道,霸王上他媽的硬弓,奸他媽的一個從早到晚,明早醒來,大奶奶服了你床上武藝超凡入聖,非但從此甘心下嫁,還要你夜夜爬上香床,拿捏她的大奶奶。那大奶奶被操得死去活來,大奶奶變成了大淫娃,美滿結局,恭喜!恭喜!」名太宗胡說八道,自己終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眼前伍窮卻是一臉疑惑,但神相猜的相術都準確萬分,難道十兩真的被奸後會變成大淫娃?腦子混亂一片,怎也理不出頭緒來。

    「別想啊,你的情敵來了!」名太宗以煙槍向外一指,一道轎正被十全劍客抬了進來,在旁跟著的竟是小白,還有十步後的十兩,伍窮當下疑竇暗生,不知所以。

    眾人並沒停下來,只直入「論相廂」,名太宗也拉著伍窮內進。

    一輪功夫,小白把假神相名太宗回復原貌,風不惑在廂房內連聲致謝,可憐伍窮在名太宗面前只餘一臉脹紅,尷尬得幾欲掘洞埋頭。

    風不惑先向名太宗行禮,小白便立時向他單刀直入,邀請求助。

    「唉!小白兄與六太子如此助風某,我又哪敢不任由差遣呢?只是……入宮一事實在大有障礙,非我不願啊?」神相點了煙,吸啜著輕輕慨歎。

    「難道神相能為天下人排難解困,自身卻又有不能開解之難事乎?」名太宗也不大相信。

    「實不相瞞,風某一生最怕家中惡妻,否則又怎會好色卻又連多望一眼美女也不敢。有關入宮相命一事,那惡娘子已斷言拒絕,只因她憂慮我捲入宮廷之爭,伴君如伴虎,算得入耳只是錦上添花,算得聖上龍顏大怒,只恐怕人頭不保。」風不惑盡吐心中苦楚。

    「且看剛才『醉翁樓』遇險,我妻也說得有道有理。惟風某算是報答兩位恩人,入宮面聖命相,自當願意,但我妻一關,實在難以闖過啊!」神相看來怕得要命,竟打了個寒顫。

    小白親眼目睹過這老婆奴被吊高全裸鞭打,又哪會懷疑不信。眾人面面相覷,一刻間也想不出法子來,惟有暫且告退,看看如何應付那惡娘子。

    「那神相風不惑是個好色之徒,略施小計便能要他貼貼服服,惟是一個惡婆娘,該當如何應付呢!」小白幽幽道。

    每當大感煩惱,未能解困,小白都愛找那世人都鍾情愛慕的耶律夢香公主,因為她對自己全情傾慕,心肝兒都願掏出來交給小白。擁著公主,彷彿便成了世上最惹人羨慕的人,不自覺的超越他人,感覺油然而生,這種感覺會教腦袋有種鞭策之助。

    公主在幻夢閨房中,沒有回話,也沒有打岔,她很明白一個女人該做的事。男人只是要找個能傾訴的人,千萬不要建議甚麼,提議甚麼,就算說的十全十美,也傷了男人的自尊。

    能把內心答案,用法子教男人以自己的嘴巴說出來,自己一臉驚奇反應,才是男人喜愛的女人。

    當然,再加上一點點絕對臣服他才智的笑容,跟著投向他懷抱,那便更加完美。

    因此,當小白在思想時,公主很盡心地服侍他。耶律夢香當了十五、六年的「舞夷族」

    公主,「舞夷族」是「狂意族」的小分支,以歡娛享樂妙藝立足江湖的一群,公主當奴婢服侍,當然絕對妙不可言。

    耶律夢香很懂享樂,更懂得如何令人快樂,她今夜為小白準備了一些顏料,還有一些筆,小白在她雪白如霜的胴體上任意作畫,是一幅「登峰尋桃記」。

    思緒飛動,可惜停滯不前,手當然也不會下筆如飛。但透過筆觸的感覺,公主已深入明瞭小白腦海中的疑難,不能言傳的,全都擺動筆枝,穿過百穴,記在公主心內。

    一畫既成,公主就「穿」上這彩畫新衣,在小白面前轉動輕舞。剎那間小白也意入境中,活像與公主把臂同游,樂趣無窮。

    待醒來後,公主已在香床上鋪上一畫紙,香筆遞在小白手處。

    「公子與夢香已暢遊回來了,當下便該作些正經事,公子內心想的是甚麼呢?」公主一句提問,便把小白的思緒納入正軌。

    小白下筆不再猶疑,提筆飛舞,不一會兒,一幅貌甚凶悍,怒目圓瞪,徐娘半老的面龐便現於畫上。

    「要對付的難阻,便是這惡老娘,風不惑的娘子||李厲琤!但我對她卻是一無所知,如何入手,真傷透腦筋。」小白其實天賦大智,只是責任與壓力初來,靈巧聰敏備抑制了,猶未懂得如何先鬆弛之法,以助思考,故還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惟耶律夢香乃曾經歷過一段,從風光至國破家亡的滅族哀痛歷程,漫漫長路,令她學懂了許多處世之道,懂得保護自己,更懂得保護她心愛的人。讓心愛的人明白如何「靈機一觸」,只是很簡單很簡單的課題。

    「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也許公子的朋友能助一臂之力哩。」公主淡淡道。

    「朋友,也許吧,我在『劍京城』裡的朋友不足十人,有伍窮、十兩……呀,對了,是他,怎麼我竟想不起來!」小白高興得拿著那幅李厲琤的畫像大叫大嚷。

    「他當然會帶給我最清晰的指引,真笨,定是思緒有點毛病。好公主,奶提示有功,今夜……」小白壓著公主調笑道。

    「今夜公子再玩樂到天明,那公主便再也提不起那琵琶奏樂,你害得嫣唇、俏語、雪姬三妹子都要被人家欺負了!」公主嬌聲發嗔起來。

    「三妹子每戰必勝,也寂莫難耐得很哩。讓她們同享極樂那又何妨,哈……」小白興奮在心,也就要耶律夢香比初夜更要疲不能興,誓要折磨得公主呼天搶地,高喊求饒。

    「唉!小白要我幫忙解說,那就只好從實招來了!」風不惑面對那幅惡妻的畫像,竟也有點點惶恐。

    「神相只要待我如來請教相學者無異,盡說出畫中人相貌、相理之特性,小白自會想得好法子,教她為六太子進宮面聖。」原來能助小白一臂之力者,便是神相風不惑,由他以相學之法指示出惡妻弱點,以便小白們對付,自是相得益彰。

    「此女子李厲琤乃少見的『七惡婦相』:

    玉臉生顴一惡剋夫樂,結喉露齒二惡喜揮霍,蛇行鼠步三惡愛賭博,眉連粗重醋意癲四惡,雌聲焦烈躁暴為五惡,鼻下鉤紋虐打狂六惡,惡相惡形合成第七惡,性癡性慾淫婦性飢渴。

    唉,若非小白公子於我有恩,此等醜事又如何能啟齒!」神相一臉無奈,活受罪的老婆奴實堪憐。

    「既是李厲琤如此難養,幾近一無是處,難道她於閨房床上有飛天妙技,能御夫君死心塌地!」小白實在不明所以。

    「說句老實話,我家惡妻一不善解溫柔、二缺艷麗美色、三不服侍夫君、四不入廚做飯,說到床上性事,淫婦性飢渴,我只是供她飽餐之欲,隨意發洩,又何來快樂可言哩!」

    神相說到傷感處,幾乎要掉下淚兒,傷心不已。

    小白那就更加不明所以,只好一再追問下去。

    風不惑長嗟短歎道:「七惡婦相惡通天,前世今生惡無邊,鬼神避忌妖搬遷,護蔭無良不敢言。」

    「人世間不少殺人放火、姦淫擄掠賊子、無良者,做盡壞事,報應來臨便自取滅亡,但為何偏有人仍能安享餘年,不見報應?道理便是身邊有位『七惡婦相』的娘親,妻女或妹子了!」

    「惡相者神鬼不敢犯,活在她身旁,牛頭馬面也怕她七分,怎敢來索命?我家門惡獅惡龍、惡鳳,正好是七惡婦的天性喜好,妖孽也給惡氣驅去而不入矣!」

    「本神相自小習命相之學,少年奇遇得以大成,惟不斷洩露天機,以相論命,早二十年已該死無誤了。風某為破死局,便千辛萬苦算出躲在七惡婦相之下,方能活命,便順理成章迎娶李唐琤。豈料得了活命,卻生不如死,天天慘遭凌辱,正是天理安排,活受罪報應洩天機,奈何!奈何!」神相道盡人生之苦,偏入苦局,終生苦楚,真是令人心酸。

    算盡天下人間世,卻始終人算不如天算,世事難料,蒼天難算,這便是人生!——

    第八章不賭是淫蟲

    大殺坊大殺三方只留送羊入口此一方

    輪清光輸清剝光還剩一貧如洗到天光

    一對似通不通、似順不順的所謂對聯,寫得一塌糊塗的貼放大門前,這裡是「劍京城」

    最人頭洶湧的地方,也是四太子名萬壽最財源滾滾來的地方,三個字」大殺坊」,京城唯一的賭坊。

    伍窮是「大殺坊」最愛招呼的客倌,很簡單,也許是天生一副改不了的窮命,一兩也好,一百兩也沒分別,伍窮不論口袋裡有多少銀兩,最終也是一乾二淨的步出「大殺坊」。

    故此他陞官以來,得益的還是那四太子名萬壽。伍窮穿的吃的都好不了多少,只因全都獻給了「大殺坊」。

    到「大殺坊」去怎可少了伍窮?今天,小白、伍窮,還有一個從不往賭坊的朱不三。

    伍窮自鳴得意道:「上回朱老兄你救了我和外邊的十兩兩命,今日我銀兩在手,他媽的殺他一個爛屁臭尿片甲不留,二十兩銀變二百兩,全數給你這大朱頭,讓你多娶一個更大奶奶的大屁股妖精妾侍,報答你便是。」說罷,伍窮已四周張望,看看那桌攤子莊家最當黑。

    殺聲震天的賭坊,有四太子這個全國最富有的大莊家,誰都不怕會有被莊倒場的一天,於是只要有興趣一朝大發特發的人,全都成了「大殺坊」的老顧客。

    「怎麼往樓上的木梯前,有人在把守啊?」小白向伍窮請教道。

    「你看不見麼?這裡全是麻衣粗布的賭客,沒半個貴人商賈,樓上叫『百兩廳』,那即是咱們此等無名小卒,沒帶來一百兩銀,便休想到樓上賭個痛快。」伍窮小官一名,又豈來百兩,故從來也未有幸上樓。

    小白一個箭步踏上梯級,朱不三也跟在後,伍窮拉也拉不住,但三人已被兩個凶神惡煞的守衛截住了去路。

    守衛們看見是伍窮的朋友,想必也是一貧如洗,問也不問,便揮手要小白等離去。

    忽地一道金黃光亮耀目襲來,守衛定睛一看,乖乖不得了,小白身後的朱不三,打開了原來一直捧著的箱子,全是一個個大元寶,裡面少說也該有二百兩銀啊!

    「這二百兩,是小白你的麼?他奶奶的今天定要嬴個肚滿腸肥,要把四太子的妻妾都一併贏過來。」伍窮一直追問上樓,他的一雙眼早已發光,腦子裡就只有發亮的元寶。

    小白與失不三提著六太子從大太子接收過來的大禮——三百兩銀,今天是要用來對付一個人——七惡婦相的李厲琤。

    「買定離手,唏,又來開了,哈……第八次大,殺呀!」轟耳欲聾如獅子吼的叫喊聲,又傳入小白耳裡,那個聲如洪鐘的莊,不是七惡婦李厲琤會是誰。只見她身前堆滿的元寶,骰寶只買大小,李厲琤自己來打莊,大夥兒重注買大她偏開小,閒家合力全買小她又偏開大,連續殺得一眾肥羊片甲不留,不消一刻,身前又再推來另一堆元寶,閒家們都焦頭爛額。

    「哈……你娘娘我今天紅光滿臉,你們一眾當黑狗頭豬臉,再賭下去,定然家當也輸得乾乾淨淨,買棺材山地的銀兩也要兒孫向善心人乞討啊,哈……」這個李厲琤氣焰狂傲,更咄咄逼人,說話好生難入耳。

    要知圍著的閒家賭徒,都是能捧來百兩以上的「劍京城」人物,其中有「千丈錦銹」的老闆田一疋,原來是「大殺坊」常客,難怪愛妻田大娘偷漢也蒙在鼓裡了。

    還有「琳琅館」館主玉冰宵,這傢伙道貌岸然,原來也是賭癡。「天香閣」老闆郭下天、「十八般」老闆賈刀劍、「夜宴庭館」館主薛之味與及那芳心的養父,「童養媳府」主人,官拜兵部護法公孫莫敵。

    手段玲瓏的朱不三引著小白、伍窮,同幾位城中貴人打個招呼,一眾唯唯諾諾,心裡所繫全於賭局中,也無閒情結交甚麼六太子名太宗身邊紅人。

    「他媽的臭惡婆娘,就是每天向那死神相夫君,問定勝負方向,便來開局當莊頭,殺得我們棄甲投降,還給罵個狗血淋頭,真恨不得在賭桌上把這母夜豬斬個七塊八件!」賣兵器的賈刀劍恨得牙癢心痛,受辱後更是激動。

    「公孫老兄,奶是咱們老死的頭領,再不把這個臭莊打下,長街一眾老字號,恐怕早晚給她都贏到手了!」郭下天最是敬佩公孫莫敵的兵法、陣法,在賭坊裡又具氣定神閒,往往能忍住性子,反敗為勝,故惟有向他求救。

    玉冰宵也加入說項:「對啊,公孫老兄,咱們來了半天便輸掉一千兩給這醜八怪,快想法子破那死神相的法吧!」

    「解鈴還須繫鈴人,殺豬要有殺豬凳!」公孫莫敵一句說畢,便低首沉思。

    薛之味滿不是味兒道:「甚麼殺豬凳啊,現在被殺的是咱們哩!」。

    原來那李厲琤,每早要風不惑為她的氣色批賭運,大殺三方便在「百廳」買下一天骰寶台,自己當個大莊。若然氣色不對,便作閒家小賭怡情。神相多天前已批出:

    鴻運當頭,碰上狗頭笨頭殺無憂,

    撞正福頭白頭任剃頭,

    遇著豬頭點頭大想頭,

    富貴險中求,勝負成敗在豬頭手!

    那李厲琤得悉過得了關,便金銀滿屋,果然連日殺得一眾閒家輸光輸淨。

    在眾位老闆、老爺身旁,都跟著三、兩煙花女子陪伴在側,相好給她們的本都輸掉了,便向李厲琤寫下債條子拿本再賭,數天下來,都已欠下一筆大債,全都沒精打采。

    「怎麼了,一群干小弟,這回我發個慈悲,給大家拿回一點好處吧,信我的便下注買小!」惡婦當下搖動骰盟,停下便叫嚷催人下注。

    眾人仍在猶豫之際,二百兩銀推了下注在小的一方。

    大夥兒都愕然,定睛一看,竟是朱不三引見的小白,一來便是二百兩。

    更顫抖的是大莊李厲琤,眼前人便是批言中的白頭人,他會否是今天福頭,把自己剃頭呢?

    這一注誰都不敢動手,只吞吞口裡唾液,心急作壁上觀戰。

    骰盅打開,二、三、四共九點剛好是小,小白贏得好險。

    「臭婆娘,小白公子今日破你爛臭笨七死人塌牆莊,一會兒後奶便輸光輸淨啊!」說得航髒的,竟不是那伍窮,而是從來受不了女人氣的朱不三。

    莊頭受辱,大夥兒都笑不攏嘴,這可為他們出了口大烏氣。

    再連續三日,小白同都買小開小,伍窮跟得最快,贏了二百兩,其它商賈老闆們拉著身旁嬌娃同追小白下注,亦開始得到少許回報。

    「臭婆娘、壞心腸,丟你老藕殘臭樣、輪到敗家得一兩,辣塊媽媽好心傷,好心傷!」

    那個朱不三見惡婦輸得臉紅耳赤,開心得唱哼歌兒,還指手扭身,惹得李厲琤一身是氣。

    「好哥兒小白,原來你便是公孫老兄口中的殺豬凳,好啊,大夥兒一起把她殺個血流成河!」玉冰宵已輸了三天,今日非要贏他一個肚滿腸肥不可,看見明燈在前,興奮得不能自已。

    「既然城中各位老爺都給小白信心,那今天便捨命陪君子,把莊頭的統統殺光吧!」小白豪語一道,眾人盡都拍掌叫好。

    已開始有點手抖的李厲琤,再來五口,竟全又是小,不偏不倚,小白的大本三百兩,都已堆成二千多兩銀小元寶山。伍窮也贏了一千兩,其它的都笑逐顏開,歡聲震天。

    八口大反過來後,已合共開了九口小,李厲琤怒目吐火,搖動骰盅後,竟就在半空定位了。

    「哈……臭婆娘,是不是老人家輸得慌亂手腳僵硬,變了臭豬殭屍啊,哈……要不要我朱不三拿竹竿給奶通通屁股,屎氣上升,可能使臭氣順暢,不硬身子手腳了,呵……」朱不三果真恨透了這醜惡婦,這也難怪,他雖樣貌非俊,但三妻一妾全是嬌艷媚俏,貼服可人,哪有受過女人悶氣,眼前惡婦,長街中人盡知脾氣臭烈,有機會揶揄,又哪會放過。

    「你閉臭嘴,這口便是如此隔空定骰開盅,要買便下注,廢話少說。」原來李厲琤感到有點怪異,便稍為改動開盅方法,看看是否如此邪門。

    小白與朱不三面面相覷,原來兩人拿了六太子三百兩而來,當然是計劃要破莊贏盡李厲琤,再逼她要神相入宮面聖,助名太宗奪「謀才」之勝。小白在府中示範了多次,以內力透射穿桌震搖骰子翻動、操控骰子點數之法,十拿九穩,才敢與朱不三同來挑戰!先前全是用同一手法翻骰連下九城。

    如今那惡婦突然改了規矩,小白便立即無計可施。

    「哈……如何了,骰盅不放在桌上,腦子就不會轉動了嗎?」洋洋得意的李厲琤,又回復本來跋扈之色。

    缺了小白帶頭,又是開了九口小,誰也不敢妄動,大家都僵住了。

    那伍窮最是不忿,他難得大獲全勝,手裡贏了一千兩,當下便止,一直髒話沒半句的他,便是太過緊張,眼見勝局就此停下,心頭更是麻亂。

    「二百兩買小……」說話的人,當下便把小白身前二百兩全押在小,滿有信心,十二分堅決。

    大夥兒回頭側望,動手出口者,竟是那一直揶揄惡婦不休的朱不三。

    「哈……臭爛豬頭,你有何能耐啊,這二百兩可輸得冤枉哩!」李厲琤反唇相稽,一臉不屑之色。

    小白也暫沒主意,加以二百兩也是贏回來的,也就不放在心頭,由從來不賭的朱不三打點便是。

    「人面不知何處去,慌心當明險裡退。」公孫莫敵但見殺豬凳不動,便立即收手,把元寶放好,不賭便是絕不再賭,這便是他定力非凡的表現。

    反而場中各人還是膽大心細,不敢動手,只有憤憤不平的伍窮,押下了一千兩買小,同朱不三作並肩支持。

    骰盅在半空打開,二、三、四,又是剛好九點是小,立時掌聲雷動,朱不三意氣風發不得了。

    「臭婆娘,身子僵、手足僵,輸給豬頭爆爛腸,激心嘔肺更重傷,挑奶奶媽斃當場!」

    朱不三快樂興奮得手舞足蹈,還來個轉身扭腰,直把李厲琤氣炸了肺。

    大夥兒見明燈再現,信心立時爆炸,朱不三索性把贏來的跟大本三百兩,全押下小。

    「小白少爺,桌上揭盅你有贏的法子,空中揭盅,老朱福至心靈,大有把握,事不宜遲,當下便一舉破莊!」朱不三活像靈光閃現,一臉必勝信心,小白沒了主意,也就唯唯諾諾由他主張。

    機會未必可再,先前小白走運帶頭時,沒下猛注便錯失良機,也不知莊頭一會兒又換甚麼花款,眾閒家都跟著投下了全副身家,同押向小。

    只有那不賭便是不再賭的公孫莫敵垂手罷戰,只注目觀望。

    「開啊!」李厲琤大喝一聲,骰盅又再揭開,向上的三顆骰子,分別是六、六、五共十七點大,大得不得了,莊家通殺。

    小白、朱不三、伍窮及一眾閒家商賈豪客,全都垂頭喪氣,場中只餘那惡婦的瘋狂大笑聲,良久不散。

    在風不惑府中,惡婦李厲琤小心點算今天所獲,衣共贏了四千七兩,笑不攏嘴的醜八怪,在房中桌上把它一分為二,每份是二十二百五十兩,難道她要分一半給神相可憐老婆奴?大門打開,分贓的人來了。

    「臭婆娘,壞心腸,去你老謀別張揚,人堆銀子共分享、共分享!哈……!」進來者不是別人,便是那臭婆娘大對頭朱不三是也。

    「這裡共是二千二百五十兩銀子,半點不少你啊!」惡婦就把大堆銀子推給朱不三。

    「哈……我倆合作倒也不差吧,半個上午,便把六太子與一眾笨老爺的銀子都贏個清光,看來我朱不三的大館子鋪有望開張了。」朱不三樂得不可開交。

    「那衰夫君神相的批言當真半點不錯:

    鴻運當頭,碰上狗頭笨頭殺無憂,

    撞正福頭白頭任剃頭,

    遇著豬頭點頭大想頭,

    富貴險中求,勝負成敗在豬頭手!

    也不枉我對你這豬頭完全信任,險中求富貴,否則你最後改口買大,那便輸得死無全屍了!」惡婦李厲琤也感先前賭局實在凶險。

    「我才怕奶手風不靈,搖不出最後一局是大哩,咱們又不是初次合謀,我朱不三的三妻一妾,不是與奶合謀借貸給俏媚姑娘兒,再又由我替她們贖身,種下情根感激之意,我朱大頭又何來嬌娃妻妾、可愛的十二小朱哩。」朱不三不禁又暗笑開懷。

    「對啊,你當真要感謝我這個媒人呀。但你的十二小朱,又在長街上,每天為我監視那笨相公風不惑,我也該謝你啊。」李厲琤拍搭著朱不三肩膊道。

    「六太子與小白都蒙在鼓裡,絕不知我朱大頭,得悉賭局擒奶計劃後,便先與你來個妙陣臭罵,引君入甕,最後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哈……妙極,妙極!但銀子到手,我可又擔憂六太子哩,要是他不保,奪不了皇位,我朱不三在『劍京城』前途也不會光明到哪裡啊。」

    朱不三搖頭道。

    「你這豬頭放心好了,風不惑說他碰上過那名太宗一面,觀其色氣貌相,雖非全面,旦紫氣印堂上衝,配合奇宏五官,他的帝位是十拿九隱的了。只是甚麼氣損害脈、奸甚麼詐情短了在位時年,也許是在位十年八載便一命嗚呼,也錯不了多少。」李厲琤的肥玉手已開始放肆地撫弄朱不三的頸項。

    「當下你依照我倆盟約,給本臭婆娘來個春情共度,大戰三百回合,那我便會命令賤夫入宮面聖,讓那賠了三百兩的六太子不會空手而回便是。」李厲琤活像餓慌了的野狼,立即脫盡身上衣裳,露出一堆賤肥肉。

    那朱不三隻不過為了讓六太子得到風不惑之助,才勉強答應這臭婆娘,共歡聚一回,但見眼前賤肉鬆弛嘔心,真後悔不得了。

    「來吧,看我臭婆娘操得你失性忘魂!」李厲琤一個飛撲,便把朱不三壓在地上,那陣肥油體味,令朱不三嘔意大作。加上貼肉粗糙感受,當真比死更苦慘,那堆肥肉壓壓移轉,朱不三再也難耐心中翳悶。

    一聲嘩啦,竟就真的嘔出飯水來,實在醜婦難耐,手下奪過那二千多兩銀,便飛奔衝出房外,頭也不敢再回——

    第九章芳心存大志

    失敗,是絕不好受,小白從未領略過失敗的痛苦滋味,今天他終於領略到了。

    用盡了心思,始終無法令風不惑入宮為名劍命相,難免感到有種失落的感覺,有種難以形容的鬱悶。

    只有深懂男人的耶律夢香才清楚瞭解,小白是值得尊敬的失敗者,失敗的感覺沒有令他氣餒,倒在她身旁的小白,竟然仍在想法子,他先後已想出三十多個計策,但很快又先後自我推翻,說明因由,行不通的原委。

    兩個時辰了,小白仍在自說自話,公主沒吐過一言半句。

    當然,因為她是耶律夢香,她明白當男人不停說話時,女人最應該閉上香唇,讓他盡情的說。他不一定能想到解決疑難的方法,但至少他會舒暢一點。

    男人遇上失敗、挫折,就只會不停鑽研法子,希望盡快『反敗為勝』。耶律夢香卻很清楚,首先要面對的,是重拾對自己的強烈信心,有自信,才能面對困難,反敗為勝。

    失敗,畢竟每個人在世都必須經歷,愈是成功的人,失敗次數往往愈多。因此,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自信,那便失去一切了!

    耶律夢香不可能以自己的慘痛經歷,來提醒身邊男人,她唯有待小白訴說完畢後,才說了簡單的一句話:「天下男兒都為她醉生夢死,她叫耶律夢香,夢香公主只為他死心塌地,他叫小白!」

    小白笑了,這女人真有辦法!他轉身離去回府,明天的他絕不能累。

    明天,便是入宮面聖作「六才考戰」謀才、天才及錢才之戰,現六才只餘一才——戰才,要是五太子名昌世或六太子名太宗能連奪三才,那便勝負已分。

    有一個人對五位太子爭奪皇拉大統最有興趣,他費了二十年心血,便是為了等這一天,這個人是「童養媳府」主人公孫莫敵。是夜,他與聖上名劍,為了五位太子爭奪三十童養媳中,最是端莊毓秀、清雅脫俗、兵法已超越自己的掌上明珠——芳心的婚嫁,有了定斷。

    風不惑的府館,是夜也來了個不速之客,他在風不惑的「論相廂」內,於桌上寫下自己的出生時辰八字。

    神相發出極度訝然之色,良久又良久後,才配合掌相,為他批命、指點。

    這位客倌武學造諳之深,恐乃神相平生初能批見,風不惑很清楚必須小心謹慎說每一句話,因為眼前之人的一生都必然是滿手鮮血,他殺的人,實在多不勝數,多殺一個神算,絕對不算甚麼。

    「神相,我問你的不只是殺人事,你答我一句,皇位是否會由我來繼承?」說話的帶著一臉冷漠,他只要知道答案。

    他,便是五太子名昌世,「殺手樓」樓主,一個殺性深不可測的人。

    一陣優雅簫聲在城東大富戶宅傳出,清幽飄逸,漸漸高亢,如游絲隨風飄蕩,連綿不絕,因野鳥兒也被溫雅婉轉的音韻,吸引得隨之飛舞。簫聲道出弄簫者的暢愉心情,她,撫簫弄音,今夕多醉人。

    一曲既罷,芳心仍難平復興奮的心情。養父公孫莫敵,已決定把她許配給五位太子之一,她的皇后美夢已踏上最後一步。

    神相的「福全天陰相」當真已為她改命轉運,從無依無靠被父母捨棄的孤嬰,到不久將成母儀天下,十七年頭來,多少個夜靜深宵,都是為此目標徹夜難眠。

    芳心挺起身子,纖纖玉手置放腰間,小半步小半步,娉娉婷婷的學起宮廷步法來。

    「偷看過本娘娘一眼的,統統給我拉出去斬!哈……」芳心說得俏巧,語調柔嬌恍如嬉戲,但她的內心卻是另有一番絕決情意。

    沒有人會意料,一副如花笑靨的脫俗清秀臉龐背後,已有隱伏多年的怨毒。她很想擁有權力,甚至是超越帝皇的權力,她要一一教訓那些貪圖自己美色的臭男人。

    一個會被丟掉的人,已向天發誓,今世今生,非但要重新掌握自己命運,更要操縱天下人命運,主宰生死!

    當上皇后,還有很多很多的「願望」要達成,這些願望不免要流一些血,斬掉一些人的頭顱。

    她彷彿聽到淒厲哀求的哭叫,命運都掌握在自己手上,感覺很是美妙。

    芳心是世上最雅秀賢德、溫婉清麗的大美人兒,又操縱帝皇、權傾天下、縱橫四國四族最是名動杜稷,捨我其誰?

    抬頭只見皓月中天,簫聲再起,調子陡變,如龍吟獅吼,妙音無窮。

    深宵,風不惑府中,也同樣來了個不速之客,東廂房傳來李唐琤的淫語浪聲,震耳欲聾,直教人心坎驚裂。

    房內的人很快樂,但站在房外的人很痛苦,他咬牙切齒,思想不斷在翻湧,因為他是李厲琤的夫君風不惑。

    他可以抵受惡妻任可的肉體折磨,如何打罵、虐待,只是皮肉之苦,但如今的他心裡很難受,破碎盡了,絕對不能受此屈辱。

    風不惑的手緊握著一把大刀,一把用來殺姦夫淫婦的刀,他的手在抖顫,但絕不手軟。

    一切抑鬱愁苦,這一刻便要爆發出來。大門被一腳踢開裂了,眼前便是赤條條的一堆肉蟲,殺!

    小黑很喜歡二太子名天命,因為他讓自己當了大官,又搬進太子府內。

    這個二太子極為驕霸跋扈、不可一世,加上面龐俊俏,令誰都對他過譽。這個可說是笨頭笨腦的傢伙,每天讓自己溜入了府中「藏書閣」也懵然不知,又或許算是知道又如何,一大堆武學秘岌,他也毫不珍而重之收妥,胡擺亂放,不知所謂。

    因此,小黑每夜都偷來「藏書閣」,好好鑽研不同門派之秘,他要殺死小白、伍窮,便必須先在武學修為上勝過二人。

    為甚麼小黑如此痛恨兩位從前摯友?並不是各為其主那麼簡單。每次小黑看見兩人,總勾起賣主求榮、賣友求存的醜陋往事,他很討厭,討厭小白、伍窮,討厭那種感覺。

    明天「六才考戰」,名天命只找過十個來頭不少的相士為他相命,他沒有去請風不惑,沒有甚麼特別行動。

    一切的計劃、行動,都在明天之後。名天命似乎胸有成竹,一個太把自己看得高高在上的人,太有信心不一定是好事。

    小黑很辛勤苦練更出色的武學,畢竟擁有高強武藝,總來得穩妥一點。

    伍窮今夜也不能安睡,他手上捧著一碗已涼冰冰的糖水,是已捧了三個多時辰的腐竹糖水,當然涼冰冰。

    但當他一小口一小口的放入嘴裡,卻仍是極之美味,只因為這是飯後,十兩親手煮好拿來的腐竹糖水。

    伍窮十二分留意十兩的眼神,他自覺小妮子有丁點兒羞怯,他奶奶的弄得自己如坐針氈,正是如之奈何!

    明天,要是六太子爭奪帝位成功,自己便是「定天王」,娶了十兩,她便是定夭王夫人,呵……這可十分妥當哩。雖然如今俸祿全給了「大殺坊」,但日後建城據地封王,開個「伍窮賭坊」,還愁不金銀滿屋麼。

    那時比小白更富有、更地位顯赫,再少說一點粗鄙話,十兩該便十足十投向自己懷抱,多美好的明天——

    第十章翻雲醉夢香

    名劍的咳聲如病懨懨的垂死老叟,手帕摀住嘴唇良久都未放下,他咳的已不是唾液而是血絲。嗆咳得虎背熊腰也彎曲了,每一聲都像裂肺斷腸般令全身抽搐,即使是立斃當場,誰也不會奇怪。

    「朕旨意已決,五位皇兒誰能奪取『謀才』,便賜予公孫卿家才女芳心下嫁,奉旨成婚,天運乘龍。」名劍道。

    五太子立謝聖恩:「謝父王!」

    簡單的一句皇命聖旨,小白立即呆在當場,他一直暗戀心儀的心上人,就此金口一開,便成了太子妃嬪,頓然如墜冰窖,不勝欷歔。芳心的鶯啼俏語,那日在她閨房中相擁如膠似漆、暖體肌膚之親,還有她那仍在腦際的赤裸倩影,怎麼一下子就成了泡影,好夢一去不返!

    心中一酸,悲傷兀自縈繞心頭,良久不能散去。當日隔牆偷聽悅耳動人甜語,開解在「劍京城」的孤寂煩憂,樹下入夢,還與夢中仙子同游碧波,怡樂無窮。

    如今佳人已有婚約,雖不致肝腸寸斷,但心裡失去玉人,鬱悶便侵佔全身。

    反觀五位太子,誰都垂涎了芳心脫俗雅致美色已久,尤以六太子名太宗為甚,他在「論相廂」中的狎玩妞兒,興奮欲情猶憶記腦海,他絕對要佔有、擁有芳心。芳心是他當皇帝的第一件戰利品,誰也休想奪去!

    名劍待了良久才再道:「傳童養媳芳心上殿。」接了聖旨不久,芳心便現身於玄和大殿,磕謝聖旨婚約。

    芳心穿上一身翠綠柳衣,秀眉舒展,嬌羞不勝,如花笑靨,姍姍毓秀,一對墜耳垂珠子,隨身子擺動如楊柳搖晃,與清秀蛋臉相映,真個脫俗人間。

    其它大臣看著,恍如天神雕像出仙的粉嫩容顏,直教俗人不敢有攀慕色心。那道不染凡塵的氣質、舒雅大方的儀態,正是皇后聖潔風範,愈看愈是心暢。

    「朕聖旨定婚,自當以天數為媒,先前不讓眾太子得悉,如今正好憑各自能耐奪取賢妻。好了,當下誰能邀來風不惑上殿?」名劍問道。

    大殿鴉雀無聲,五位太子竟無一人回話,誰都默不作聲,神情其是懊喪,眉頭緊蹙。

    名劍微有慍色道:「要是眾皇兒都邀不了風不惑上殿命相,『謀才』懸空,表示誰都欠缺智謀,如何能成大事。那只好依朕與公孫卿家所訂,把一代才女芳心,托居『劍氣城』荒郊『普渡庵』削髮為尼,終生與佛為伴。」

    芳心立時毛骨悚然,心中悚悚危懼,主意頓失,四肢百骸剎那間都僵凍如冰,香額冷汗涔涔而下,寒毛百豎,一陣暈眩,幾乎軟倒殿上。

    心下亂作一團,莫非始終過不了神相批言劫數?當不了皇后,還要削髮為尼,縱是人間絕色,於荒郊獨身,卻是與一眾丑尼姑無異,終老枯庵之內。

    倒是六太子名太宗反而心下大樂,已定下謀劃,一旦登基,便接芳心回宮,縱不能封後,也就封為妃嬪便是。

    芳心豈止是貌艷動人心,她既已兵法超越公孫莫敵,誰要能得奪佳人,便定能用她妙法破敵,奪取「戰才」。

    可惜本是人、才兩得,變成了人、才兩失,眾太子也在惱恨那不識抬舉的風不惑。

    忽地,傳來殿外風不惑上朝求見,大夥兒全都面面相覷,噤若寒蟬。究竟神相為誰而來,是誰終能打動醜惡婦李厲琤的心?

    只有芳心如釋重負,剎那間的變化,把她先從天宮擲下地府,如今又從地府抓回陽間,要是風不惑受五位太子之一所邀而來,她又再飛昇為仙。猝變莫測,芳心活像任由擺弄的玩偶木頭,失去主掌命運的人是多麼可悲。

    芳心志決更加堅定,一定要成為人上人,不再受命運愚弄。

    是誰能令李厲琤臣服,帶風不惑上朝?答案立即便來,走在最前的是神相風不惑,他臉上至沒半點昨夜的忿怒悲切,換來是那份畏首畏尾的怯儒。

    身後跟著的便是惡婦李厲琤,看她一臉春風,紅粉飛花,口角淺笑盈盈,雖是蛇行鼠步,不堪入目,但飛揚的神采,總算減消了兩分嘔心。

    醜惡婦身旁還跟著一人,她甫現身殿內立時一陣喧嗟,太子或是百官,全都揚眉愕然,吃了一驚,在如夢中。

    「小女子有負小白公子所命,為六太子晚了引神相入宮面聖,罪該萬死。」能令朝中上下為她艷媚絕色讚歎、驚呼訝然者,不是第一艷嬌耶律夢香又是誰人。

    「公主乃金身鳳體,上朝面聖,還須賜座。」名劍對耶律夢香這滅族亡國公主,甚是照應,不忘賜上椅座,不失風範。

    名太宗當然暗呼狂叫,對小白再示以感激眼袖。只是小白卻被手段玲瓏的耶律夢香,弄得哭笑不得,思緒激盪難以平復。

    雖然六太子得勝「謀才」一局至為重要,惟耶律夢香艷名滿天下,她當下親自面聖,道出為小白效勞,等同公告天下,小白已奪得玉人芳心。

    四國四族之大,無數富甲天下、權動百萬兵的皇、將、商賈、異人,送來珍寶財物,也只是欲與佳人結識,猶未獲答允,更枉論奢談得奪佳人。如今艷姬仙子投懷,主動而來,今後誓必成為天下佳話,名動江湖。

    且看嬌艷欲滴柔膩滑嫩肌膚,配上如仙境飛瀑似秀髮、柔順烏澤,巧巧的秀頷笑的時候,別有一番幽艷風姿。婀娜妙韻,風情滲似幻夢,教人迷茫心亂,確是活色生香。

    萬人夢不可得的一代艷姬,竟然是小白已抱玉人,艷羨之情,直教充斥玄和大殿。

    說也奇怪,耶律夢香的冶艷,甫現身便把芳心的清雅全蓋了壓住,也許高貴秀雅之氣質乃宮庭皇族、妃嬪所特有,向乃可望而不可即。然艷色嬌香,則煙花之美,易得難抱擁,但也是常人所欲,更是親近。

    何況耶律夢香之艷,更勝夢中千倍,怎不被絕代風華迷失心神,心頭怦怦亂跳。

    小白睨向公主妙目,已測知她於昨夜自己離去後,為助小白今日取勝,暗自命嫣唇、雪姬、俏語三位仙子,往風不惑府中迷惑那李厲琤。公主已動了真情真心,定然是要永永遠遠的跟自己難捨難離了。

    區區李厲琤又何能與三位絕世仙子媚艷匹敵,昨夜能一親香澤,三凰朝假鳳,抱擁天下第一艷色,只是要風不惑入官相命,當然毫不為難了。公主默然把一切功勞便全讓了給小白,不損男人尊嚴。

    小白既請來神相,「謀才」便是六太子名太宗所奪,聯同「毒才」,已稍勝其餘四太子,同繼承帝位大統,再邁進一大步。

    風不惑既已臨殿,當應名劍相邀,為「天才」作命相批定。

    風不惑淡淡道:「要批出五位太子中,誰是天命欽定天子,掌相、面相均難以定斷。惟八字所得,乃天數之絕,人不能變,變不是天,就請五位太子記下自身八字,再出風某細解。」

    名太宗排列最少,便先刻記下出生八字,甫記定,神相猶未有論,小白竟發出一聲驚呼,呆在當場。

    名劍愕然道:「難道小白也從八字有所領悟乎?」

    小白也忍不住內心驚震,奇聞怪事,也望神相指點,便道:「想不到原來六太子八字,年、月、日、時、刻甚至推法,分毫不差,竟就與我八字無異。」

    一語既罷,場中無人不嘖嘖稱奇,風不惑更是不能入信,震愕得口齒咯咯有聲,唇合不上,臉上皮肉不住跳動。

    「同命相連?此生竟給我碰上古書所記的萬歲無雙奇命,不枉我洩盡天機,妙哉!妙哉。」神相兀自出神,沉思不語,雲遊虛幻去也。

    原來相書上記:「同命相連,一命歸天!」二人若八字盡同,必有一天有緣同聚,更亦因命途之機遇而結成友好。惟夭偏不能容同命二人生於安樂,聚後必很快只餘積福一人獨存於世。另一定死於非命,更是源由同命者手。獨存者盡數奪去同命人之福,福大命更大,一人存二命,幅禍雙份,定為非凡皇者。正是:

    同命相連,一命歸天,

    福定生人,一定飛仙,

    禍劫亡魂,一劫難免,

    大福大禍方成同命線,

    大成大劫方可度餘年,

    兩命歸巢一飛沖天萬世功業建,

    自相殘殺一刀兩斷千秋熱淚纏。

    當日為小白算面相、掌相,機緣下今日得悉其「同命相連」大運,此子他日福禍掀動杜稷,狂傲殺震大江南北,比當日所批更為震撼,天下因他大亂,已是不變天數。只是他日若為名太宗所殺,則命數盡歸六太子所有,叱吒天下便是同命人。

    如此命運,又豈敢隨口詳表,識相的風不惑當下便拉雜一些動聽言詞,美化虛幻一番,盡把命中關鍵藏隱埋伏。

    「四天子名萬壽一生富貴,少年得志,只得一劫,遠離禍因便能安享終生,還是不爭不奪皇位為上。」神相逐一為每位太子仔細批命述說。

    「五太子名昌世已曾來訪風某,批命以後,太子非但放棄追逐登基緣份,更聽從風某指示,將別過『劍京城』,他遷『劍氣城』,再尋人生新一頁。」這原來便是昨夜名昌世往訪神相後之決定。

    「皇兒此事當真?」名劍也疑惑起來。

    「臣兒今夜便離城,請父皇恩准。」名昌世決定來得突然,可見他對風不惑之批言十足相信,絕不苟且。

    「三太子名中龍中庸之命,不偏不倚禍不來,命中也有一劫,此劫虛虛實實,繫於別人手,混濁不清,難走天數。」說得明白,名中龍絕非天命人君。

    最後二天子名天命刻記下八字於神相眼前,風不惑當下呆若朽木,不得動彈,怔怔發傻,哇的一聲,竟吐出大口氣血,沮然倒地。

    名天命似早已有所料,一臉跋扈不可一世暴露人前,自信得無以復加。

    「神相難道又有所悟?」名劍馬上追問。

    「名天命,天命,真是天命所定,天賜天福羨煞人。回皇上,二太子乃古書中之『天福大運無邊紫龍命』也——

    福星高照照天命人人君是真,

    禍福合一一生九死死裡逃生,

    鴻福齊天天降大運運轉乾坤,

    緣定緣分,天定天人,福緣福人分,

    分金分銀,分神分心,分權兩相分,

    人福大運,一世一生,不離也不分!

    以命論命,如此大福一生天命,當是人中之龍。依天命所定,『天才』非二太子莫屬矣!」

    風不惑一日碰上兩大奇命八字,全情激動難耐,再也不能支持下去。

    名天命早已找來無數名師批出皇命八字,但仍未及神相之狠與獨到,其中遺漏不少,但得悉一生大運,也就大喜過望。

    「回稟皇上,方才批命,各命獨批雖依書直說,惟批命時卻碰巧遇上『同命相連』,此為變量之玄機也,一切命途,六太子與小白所繫,均能移命變天,此為今日批命天數,天數變幻,掌握太難!」神相碰上「同命相連」,恐天數不定,話中留有餘地。

    「好!好!朕今日能機遇神相,得悉天幾,總算大開眼界,必重重有賞。『六才考戰』已定其四,『富才』」一戰,看來也該是四皇兒穩奪吧。」名劍望向名萬壽。

    名萬壽竟搖頭道:「回稟父皇,城中首富,今日已非眼前皇兒,二皇兄才是『富才』之奪魁者啊!」

    晴天霹靂,任誰也不能相信,掌控了「武國」大部分生財商機的名萬壽,怎可能敗給二太子名天命啊?

    名太宗更是愕然,原來他已穩奪六才之二,其它三才只要由二、四、五皇兄各自分一,那最後一才就算是其它皇兒所勝,也只和他平分春色。故也不用再比拚,他自可先奪帥印,一展兵法攻敵,敗下來才由其它人再出戰。

    要是同都領兵出戰敗陣,「戰才」懸空,他也以二才得勝,奪得皇位。在一片形勢大好下,「富才」一戰竟大變遽生,頓然有點失魂落魄。

    「臣兒名下一切土地財物、商舖貨資,昨天全已贈予二皇兄,如今只餘一些金銀,便一無所有,故二皇兄從今天起,才是『武國』最富有者。」名萬壽娓娓道來。

    原來名萬壽與名太祖情深系連,得悉名太宗弒兄,更目睹他食其肉、飲其血,心痛莫名,但又沒奈何。一怒之下便把名下一切送予二天子,既可打擊名太宗,又能埋下伏線,只要名天命最後得勝,哪還怕沒機會再展拳腳?

    兼且商情商事,非一天三日便能掌握,若名劍駕崩,「武國」新君即位,一切必不望動搖,手執經濟命脈的他,又何愁新君不送回一切財物商事,讓他重作馮婦。

    「好口『六才考戰』倒也柳暗花明,如今只餘下『戰才』一考,三天後在教場比試,只由二皇兒與六皇兒同奪二才者先戰。奪魁者便能取得兵符,率領『神武御林大軍』以武立威,以戰立業,一畢攻城勝戰揚威立萬,從此號令三軍九將,天下莫敢不從。」——

    第十一章英雄末路途

    六太子名太宗已擁有了芳心,她是「武國」當今戰略最卓越者,以她作軍師,「六才考戰」最後一才,幾已肯定不戰穩勝。

    芳心不久貴為太子妃,更大有可能隨名太宗登基而成為皇后,保護大貴人的重責,便交在名太宗最信任的小白、伍窮身上。小白對芳心傾慕深情,只好長埋黃土,永留苦追憶。

    「聖皇廟」是香火最鼎盛的古剎,這座遠離長街市集的荒郊廟宇,每逢初一、十五例必人頭洶湧,喧天價譽。大廟前圍著三方全是一些賣祭品、批籤文的攤檔,也養活了不少人家。

    圍成大半圓排狀的攤檔,完全把大廟堵住,大門缺口於攤檔中央,擠擁逼入逼出,更見熱鬧非常。

    那些攤檔都排得密麻,竹裨旗幟高掛,足有五、六丈直插雲天,讓上山善信,於山腰已見錦旗在朔風下飄舞飛揚,吸引招徠。

    也許芳心已踏上鳳凰路,特來「聖皇廟」謝恩,小白、伍窮、十兩,還加上名太宗特別調派過來的「十全劍客」之四,折劍、百劍、軟劍、毒劍齊貼身保護。

    小白對求神問卜沒多大興趣,便帶著十兩往攤檔逛去,看看有啥好玩的便買給她。但轉到大廟旁的「積善亭」,那裡永誌不忘的情境,才令小白不能入信。

    「神皇廟」非但養活了一大群廟祝們與眾多家攤檔,「積善亭」也養活了數以千計的乞丐,都是或殘、或廢的無依者。

    一個大雞蛋,重重拍打在蓬頭垢面的單目亂鬍子頭上,小孩子看見蛋花散沾著髮根,高興得拍掌高呼。那個亂鬆了便從廟祝手裡,拿過一堆糕包,露出滿意神色。

    隨後的跛腿壯漢,不過四十有餘,雞蛋打頭,他還立即向善心人磕上三個大響頭,石板也隆隆有聲,廟祝便依規矩在糕包上加上五個銅板,示意五幅臨門。「積善亭」的一對金淡大聯句,正好道明其中佛意:

    黃金落孽潔罪禍心重打害

    金佛慈悲積德善心笑救災

    把雞蛋愈是重重打在領食、領銅板乞丐的頭上,示意愈能以善心幫助這一大批罪孽消災解難,故此全都狠狠的扔擲出雞蛋,弄得來乞討的都一臉是垢。

    小白奇怪的是排滿長長人龍之中,其中有一半是神高神大的中年漢子,甚至少年人也不少,他們雖身上總有些殘或廢,但仍是走動奔行靈活,幹一些粗工準可應付得了,為何不去找事謀生,甘心來此受辱,嗷嗷待哺惹人心酸。

    很快便有答案,令小白痛心疾首的答案,一個十二歲的小頑皮,連奔帶跑的扔出雞蛋,散個稀巴爛的污了來求乞的一臉,為了多討五個銅板,他接連向小頑皮磕了三個大響頭,小頑皮故意的吐了一口唾液在他頭上,又用腳踩一個扁,便滿意得喜躍跳舞。

    這個可憐的乞丐,有一隻半跛的腿,但不久前,他還是意氣風發的以鐵腿在「劍京城」

    揚名立萬,在「玄和大殿」與小白並肩,在「死胡同」耀武揚威,他,便是那本來囂張跋扈的鐵腿丁公公。

    原來「玄和大殿」一戰,丁公公被血公子重創後,失去蹤影,想不到短短時日竟已淪落至此,小白不禁心中一酸,淚水便在眼眶打轉。

    乞過了糕包,蹲在一角便食,細意著他身旁,原來還有那一邊吃一邊咳出血水的文盲,兩人都衣衫襤褸,一臉灰白,就與一眾乞丐無異。

    小白也蹲在二人身邊,引得兩人驚覺,丁公公抬頭一望,剎那間五官與臉龐,擠出來的嗒然苦喪,那短短一刻的真情變幻,像烙印般打在腦海,畢生難忘。

    丁公公好想強忍淚水,但畢竟是人,人苦楚心酸,淚便該流出。在旁已瞎的文盲,得悉故友在旁,看見自己今天潦倒落魄,已忍不住哭將起來。

    小白在「劍京城」打滾的日子,除了伍窮、小黑、十兩、朱不三與名太宗,眼前丁公公與文盲便算最是友好。當日「玄和大殿」一戰後,還以為二人受了重傷,已離城回鄉養病。

    怎知今日重遇,竟已人面全非,不禁抱擁二人嚎啕大哭。

    「小哥兒又是重遇故友,看咱們一派貧敗、苟且偷生模樣,悲從中來吧。」小白背後出聲的人缺了右臂,長亂散發披肩,高如巨神,污垢卻掩不住一派懾人氣勢,頦下一束蒼髯,目光炯炯如電,昔日必然是超霸猛威人物。

    「大哥說得不錯,小弟與丁公公、文盲從前是好兄弟,今日再逢,是有點兒措手不及,也一時難以接受如此境況。」小白道。

    「相交非親,相知未深,如今又天各一方,貴賤雲泥,小兄弟仍願與兩位稱兄道弟,在『劍京城』內,可絕無僅有啊!」來人聲如洪鐘,內家功力比小白不知高了多少倍,但卻淪落至此,怎不令人痛心。

    「敢問一句,我張目得見,大哥與不少來乞討的,儘是一派人物外貌,為何不外出闖些功業,卻甘心淪落於廟旁求憐乞食呢?」小白終於吐出心底疑惑。

    聽罷,丁公公、文盲都不約而同低頭垂首,嗟歎不已。

    「小兄弟猶在富貴夢中未醒,當然不知我等淒慘。在「武國」之內,以武立國,百姓對武藝超凡、立有戰功者都大加表揚,敬為英雄。但成功的背後,那些失敗者又如何?「武國」素有不明文法規,失敗者便如喪家狗,被冠以不祥人稱號,好比過街耗子,人皆喊打。」

    「你縱使還有謀生之能,誰都怕沾上霉運衰氣,甚至拿銀子買吃,也不受歡迎。久而久之,你便會來到這裡,以乞討為生,否則全無法子立足京城。」

    以武立國的風光,小白已見多了,原來背後一大群失敗創傷了的人,境況是如此淒酸,難怪「武國」上下武者都竭盡心力求勝,敗者只求一死痛快。否則剩餘殘生,要如此乞討過活,丟盡尊嚴,可真比死更難受。

    「別小覷來乞討的兄弟啊,咱們從前都立過不少豐功偉績,只可惜在敗戰中殘缺了身子,便注定被批成不祥之人,一生就此毀盡。」

    「敗而殘缺便是不祥,在山下『貧賤窟』便住了二萬如此人家,從此永不超生!」威猛來人心酸情真,一派蒼天作弄的沒奈何。

    「既然今日有緣相遇,我小白今天便來個積善積德,口袋裡的都與各位落難英雄分享。」小白說罷,把身上的百餘兩銀子盡都派予眾人,又向十兩、伍窮、四劍客借來銀子,義派予一群落魄草莽。

    一些善男信女看到小白胡亂派財,不依廟堂法則,不禁搖頭。

    「與不祥人如此親近,大禍降臨,施主該當小心!」好善廟祝忍不住出言相勸。

    「善有善報,大禍便由善報擋,我派財積德,開心便是善!」小白不羈性子,又哪會理會廟祝苦口婆心,一下子派光銀子,心下大樂,更是盡情開懷。

    一群英雄末路的漢子,連聲謝過後,對小白起了親近之心,大夥兒胡扯說了半天,便相繼請謝離去。依依不捨還是要捨,文盲、丁公公也走回自己的路,就此拜別。

    芳心在寺廟內跪了半天,求完又求,天快黑了,來參神的都趕步下山離去。但芳心仍似有千言萬語,求個不休。

    「菩薩啊菩薩,多謝你保佑芳心姑娘飛上枝頭,千萬日後要成為皇后,做福萬民。」小白也跪坐芳心旁,故意說些佳人愛聽的話。

    芳心見是小白,他先在府中幫過自己,繼而得他邀來風不惑上殿,才不至於當了尼姑,對他三分感激三分好感,淡淡道:「菩薩啊,你既為芳心鋪了明路,但怎不安排我下嫁如小白般俊朗的人啊?」

    這番說話大為不敬,只是芳心與小白曾有肌膚親密之緣,關係非比平常,說話也就大膽起來。

    「好菩薩啊,你要告訴芳心姑娘,要俊俏的,便沒得當皇后了,天下怎會如此便宜。我看六太子外貌稍稍略欠俊逸,但也迷瘋了芳心啊!」小白道。

    「菩薩啊,有人口不對心哩,他說話時心跳如雷,一臉悶色,他的心只有芳心,卻忍住心腸,胡說亂話,教芳心好傷心啊!」以芳心能耐,又哪裡看不透小白迷癡自己的心,故意挑起小白的暗戀愛意,教他尷尬不已。

    小白在情愛方面又豈是眼前心上人對手,他只聽其柔聲語調,早已心軟,苦笑一臉,便不敢再說下去,轉身便逃。

    「小白啊,你這壞蛋傢伙,有了驚世絕艷的耶律公主,心裡又另有她人,好多心哩。」

    芳心故意扯著小白衣袖,教他不知所措。

    「對啊,小白最好是左擁右抱、一箭雙鵰,大被同眠,芳心姑娘對公主和在下也有興趣,那便妙極。」小白嘴裡說不過芳心,便轉個方向,說得抵死低俗,芳心立時窘極。

    二人嘻笑相談中,已步出大廟,正待會合大夥兒落山回城。

    忽地小白察覺四週一片死寂,那些未收拾的攤檔都空無一人,原來寺廟的廟祝們不知去了哪裡。一片不尋常的死寂,小白嗅到一點殺氣。

    小白停了步,拉住了芳心,把她交給十兩。伍窮也隨之察覺異動要來,拔刀在手,擋在眾人前。

    一道八人大轎突從正門如箭射來,轎夫肩上扛著沉重鐵轎,卻氣不喘、步法不浮,武功底子相當不俗。一個不熟悉的笑聲來自一個熟悉的人,從轎子裡掀開布幔步出,他便是怙惡不悛的小黑。

    「二太子有請芳心姑娘一聚,請上轎。」小黑也不望小白等,只向芳心示意。

    小白向伍窮點頭示意,「敗刀」翻起洶湧刀浪,把整道八人大轎斬成一十八塊,叮噹聲響個不停。

    「挑那奶奶的,原來是不堪一擊的東西,哪有資格保住芳心小姐下山啊!」伍窮最恨小黑賣友,怒目瞪視小黑。

    「好啊,那保護芳心小姐重責,便交由幾位繼續好了,但千萬要當心啊,月色已暗,是殺人奪命的好日子哩。」小黑當下便退去。

    萬籟俱寂,誰也不再移前半步,瘋狂的殺機已蓄勢待發。

    來了!一顆巨大的卵石直滾射而來,像長著眼睛似的翻滾向伍窮,四周攤檔瓦頂躍上了數十刀手,隨即躍下,圍成環狀,一步一步的把包圍縮小,逐漸接近小白等。

    伍窮的敗刀先劈向那顆凹凸不平的大卵石,但刀被反震,石頭張開了,一個長滿嶙峋石子的大鐵拳,轟中了伍窮肩膊,立時擦出血花。

    伍窮又哪裡見過如此怪相武功,先退開瞪眼凝視,他媽的石頭人,非但是手,連身龍、頭兒、手腳,全都長滿了嶙峋怪石,搞甚麼鬼。

    伍窮的刀斬不破石頭人的石殼,那就永遠只有退,沒有勝望。

    「十兩、四劍客先護芳心姑娘衝下山,我來開路。」形勢大定,小白便調動己方行動,免被扼死大廟前。

    小白衝殺向那五十多刀客組成的人牆,哪知刀客先退再進,頃刻間便把小白包圍在內,成了一個大圈刀陣。小白衝前,整個大圈便退後,小白走左,大圈刀陣也移左,連五十刀客的衣角也觸接不了,欲殺無從。

    大門又衝來八個輕功極高的黃衣客,火速脫去身上黃袍,疾衝向兩旁攤檔,隨之爆出轟轟巨響,火焰直捲九天。看來那黃袍都盛滿桐油之類易燃之物,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此時又滾入一個布袋,對,一個大麻布袋,直衝向十兩。

    十兩挺劍便剌,劍是刺入了布袋,但卻竟再也抽不出來,反之布袋一劍剌出,便傷了其手臂,鮮血溢射而出。十兩死命抽回劍,再也不刺,改為劈,情況又是無異,劈是劈中了布袋,但又被握住,布袋又剌一劍直招呼穿額,十兩蹬足踢劍,劍一偏,反射穿了足踝,十兩完全處於下風。

    四劍客圍住芳心,細看形勢,也大感不妙。小白、伍窮、十兩全都落了下風。四周火乘風勢,烈焰已蔓延開來。

    在大廟外的小黑坐在帶來的一張椅子上,瞧著烈火熊熊,正細心欣賞自己刻意安排的殺陣。二太子只吩咐殺芳心一人,小黑好想同時把小白、伍窮也一併趕盡殺絕,所以他花了一整天布了一個局,一個他相當滿意的殺局,包保要死的人碎屍萬段。

    小黑一揚手,他帶來的最後一個高手便直撲衝入「聖皇廟」。

    一個全身盔甲、手持丈八長大刀的殺神,騎著他的戰馬,來取人首級——

    第十二章九死一線天

    戰馬騎上鐵甲神兵,是昔日戰場上的「殺馬神將」,麾下布袋金剛、鐵石金剛、刀陣金剛、烈火金剛,是二太子動用四太子名萬壽財富聘來的強手,顯然小黑很懂花費之道。

    殺馬神將鐵騎踏步如飛,一形十影直殺向芳心,石劍、折劍一人刺馬、一人躍高刺神將,哪知鐵馬條地頓足,神將抽疆,鐵馬不進反轉身,後蹄蹬射半空,石劍變招未及,在半空中被鐵蹄狠狠踢中面龐,頭顱立時爆散,腦漿溢射。

    鐵馬停步也令折劍斬不了馬腿,反見一道刀光從馬身回揮斬下,折劍迎挺,「嗖」的一聲,劍與持劍的人同被割斬成兩段,分屍慘死。

    小白面前刀陣金剛以陣勢移動化解攻勢,每當小白攻勢一挫,便反過來四方八面五十把刀齊攻,小白眼見大夥兒形勢不妙,疾衝向十兩處。

    十兩己身受十多處劍傷,鮮血正汩汩而下,小白衝來,劍陣一開一合,同時又包圍二人,陣勢依然不變。

    伍窮瘋狂的斬向那石殼,但始終劈之不開,心急如焚之際,放下十兩的布袋金剛又來,一個大布袋突彈起疾撞向伍窮,伍窮也不知如何是好,蠻勁暴發,也就又來個人撞人,身體亦同時躍撞向大布袋。

    轟的一聲,布袋被撞開了,但伍窮的肩膊也就多了個血洞。

    小白殺性被危急形勢挑動,芳心已危在旦夕,急不容緩,他一手奪過十兩的劍,以劍托插入劍鞘口,結成長一倍的劍,揮出師承其爹的「三少爺的劍」絕學「天馬行兇」。

    劍虹銳烈,三分瀟灑、七分驚艷,淒美的劍光奪了全場人心神,看著一抹凌厲華光,纏掠刀陣刀手,迴旋迅疾,當刀客頸項傳來驚寒刺骨,綽約劍光已回掠劍者身前,完成了殺人任務。同一霎時,三十種不同死亡慘嚎,伴隨鮮血飛濺,一個又一個的頭顱脫離了頸項,咚咚有聲掉在地上。

    小白破劍陣的同時,殺馬神將也一刀劈開了毒劍頭顱,又攔腰把軟劍一分為二。小白立時把十兩交給伍窮,便飛掠提劍守在芳心前面。

    芳心又何曾凶險至此,雙足兀自酸軟乏力,但命危旦夕,只好死命堅持。

    小白的殺招沛莫能御,帶起了伍窮瘋性,二人眼目相投,神交心意,伍窮絕對的不會讓十兩受創,戰意高昂,遽爾殺向面前兩金剛。

    殺馬神將提大刀於頭頂上火急輪舞,迅疾無倫直射向小白,要一舉斬下其頭首。隨刀鐵馬後至,誓要把小白身後的芳心踏成肉醬。

    小白拉芳心兩手箍緊己腰,切齒動怒,一刀斬向飛旋劈至之大刀,轟隆一聲,借力彈向後掠入大廟內,左手臂已被內力震撕裂肉,猶在顫抖。

    血氣翻湧奔騰,但已刻不容緩,掠至神像背後,小白急提真氣,一雙鐵掌血紅暴現,立轟在磚牆上,牆坍磚倒,轟出一個破洞,這,便是唯一「生路」。

    小白拖著芳心急忙穿出大廟之外,一個熟悉的聲音便傳入耳內。

    「小白兄,你……沒事麼?我的鼻子好像嗅到你和一個少女的氣味啊!」來者便是文盲。

    原來文盲因雙目失明,較為孤獨,仍守在神廟的後山,嗅那大自然芳香之氣,但覺大廟被焚,已感不妙,卻總也想不到在後上又碰上小白。

    「別多說,哪裡可逃?」小白清楚現下已十萬火急,再也不能耽誤。

    「有人追殺麼?好,隨我來!」文盲十分熟悉地形,引著小白穿過一道山徑,直搶下山。

    到了大道前,文盲耳輪微動,未聞聲息,急道:「你的手受創不輕啊,血流得太多,快讓我先來為你包紮。」立時撕下身上布條,為小白療傷。

    小白頓下遊目逡看四周,對了,往北定是山林,較容易藏身。正環視之際,短刀無聲沒息戳入小白臂上傷口,狠力一拖,要把手臂完全剖開。小白急掌轟飛文盲,膀臂血如泉流,已乏力提起。劍指點穴截住溢血,那討厭的笑聲、笑臉,又在不遠處隱約而來。

    「我早說過,你定會再給朋友出賣的了!唉,好笨的傢伙。」小黑身旁領著八個奴僕高手,已擋在路前。

    小白回望那開心得失笑的文盲,竟又是一丘之貉,轉身便向小黑討賞銀去。

    「我廢了小白一臂,多多打賞,多多打賞。」文盲逕自跪在小黑身前,吮癱舐痔,雙掌合什向上抬,又是乞討。

    小黑摸出一個金元寶,放在文盲手裡,便道:「要是你能殺了小白更好,二太子定然封你當官,那就不用淪落求乞街頭了。」

    這句如雷貫耳的惑言,換來是一個發瘋的文盲,掠撲向獵物。小白急避了來勢,文盲竟反手抓住芳心秀髮,吐力狂扯,芳心頓然花容失色,高聲呼救。

    劍尖虹光吐射,直刺穿文盲咽喉,小白手中的劍,挺開了瘋獸,但文盲雙手仍死命瘋狂抓動,狠狠抓住劍身,不是拔出,而是全力衝前,血爪撲殺小白。長劍穿破咽喉直插而出,卻仍掙扎向前的文盲,已軟倒掛在小白劍上,血目暴凸。

    看到從前的朋友死在劍下,死狀還如此恐怖,小白的心實在好難受。芳心強忍住震驚,內心盤算著,莫非真的大限難逃,她不甘心。

    「噢,好可憐的文盲,竟慘死在好友小白手上,小白啊,你好殘忍,如此對待朋友,天理難容啊!哈……」小黑摸透了小白的脾性,每每針對弱點肆意攻擊,像一把燒紅的刀子,剮心剁肺。

    「小黑,你聽著,今日一定要好好把握,盡力殺了我,否則,小白必定把你碎屍萬段!」小異驟爾掠飛,十指駢伸,鐵鏟般直插小白面龐。小白刀光左斬五指,右掌帶著怨恨轟挫迎向鐵爪,拚殺爆出亮烈血賁動的紅光。

    一陣縷縷黑煙在小黑手心冒起飄升,小白竟被轟得飛退。小黑滿意道:「要討我便宜麼?道行還不夠,嘿,小心『黑心掌』毒性直入心肺,那便跑也跑不動了,呵……」

    小白好清楚,「黑心掌」毒已轟潛入體,惟有以內力壓抑,但同時便更消耗內力真元,敵人來犯,持久的時間便短。

    眼前小黑武功已大有進境,料不到武學修為已不在自己之下。

    前路被封,殺馬神將等又將追殺而至,暫且應盡力逃命啊!小白心意已定,挾著芳心掉頭便逃。

    「哈……碰上我小黑,小白便夾著尾巴逃啊逃,好沒出息哩!」小黑盡情的恥笑小白,他看著獵物一步一步進入已安排好的死局,天羅地網、萬劫漩渦。

    小白逃得並不快,也不大孤寂,兩旁樹上埋伏有另一批殺人者。頭上烏雲密怖、風湧雲動,每隔三、五步便有勁風砍殺而下,小白只憑武感揮招,劍如猛銳急風,殺氣輪舞,披荊斬棘。接連一個時辰的撲殺,延綿不絕,小白氣喘如牛,勁力漸減。

    劍網華彩五光,眩目凌厲,直殺出大條血路,但疲勢已現。芳心被挾在脅下,只感小白心跳暴疾,熱血狂奔,臉上全身血花濺上,汗如大豆,彷似在地獄中殺出血路。

    小白的手足、胸膛、臉上也不知被戳斬傷了多少血痕、血洞,為壓住「黑心毒」,內力也點滴流失,於山路盡頭驟見不遠處有個山洞,念頭一轉,便殺將過去,死命衝入。山洞入口狹窄,只容得二人穿過,正是易守難攻,小白得此地利為護,放下芳心,先逼出黑心毒,再竭力調息。

    究竟來殺小白、芳心的敵人有多少?小白已殺傷了好多好多,但拼盡命撲殺二人的殺手如潮浪從不停止。小白避入山洞,又是一批殺手如狼似虎前仆後繼而來,劍氣銳風烈射,凌厲殺意誓要劈退瘋狂殺手。

    劍要快、要准,穿心、戳眉心、砍頸、劈腦、刺咽喉、破胸膛、斬頭、殺了二十,還有二十,好,再殺!挺劍太費勁,拳爆面門、轟頂門、碎靈台,五指穿體挖心,腳踢爆下陰,山洞內殺聲震天,鮮血迸濺,血肉橫飛,山壁、地上、洞頂,滿是碎骨血醬,直是人間煉獄。

    小白已是強弩之末,沉重的喘氣聲充斥山洞。他死命憑一絲保護芳心堅定意決,還有那道痛恨小黑的無比悲憤,突破又突破殺力極限,仍奮力支持下去。全身骨折了多少、筋裂了多少、血失去了多少,他不敢去想,但小白好清楚,死期已到,因為那奪命的馬蹄聲已至,還有那道卑劣無恥的笑聲就在洞外響起。

    已力竭筋疲的小白,連執劍抬拳的力氣都沒有,已殺了數百人的他,頑強殺意也消挫盡滅,小黑就是掌握了他的特性,慢慢蠶食耗盡,肆意折磨後才下重手奪命。

    山洞裡有一片亮麗陽光照耀,沒有帶來溫暖,卻帶來死亡陰寒。芳心抬頭呆凝著高高山洞上的一道裂隙,巨石的罅縫讓光照灑在芳心頭上,臉容頓然扭曲驚悚,陰森寒意透骨附體,死亡幻象已驀然降臨。

    「一線天,九死一生!」正是神相風不惑批言中的第二劫,天意死限、禍劫難逃!

    大廟外,圍住伍窮、十兩的最前是布袋金剛、鐵石金剛,後一層是餘下刀陣金剛二十人,再後一層,還有八個黃袍火人烈火金剛。四道金剛罩住了伍窮、十兩,算是孫行者托世也脫不了的死局。

    面對四倍於自己的力量,任殺意無窮,伍窮也不可能活命突圍。小黑好瞭解他的實力,發了瘋的狂意,可把伍窮提升一倍功力,因此怖下四倍殺人者,伍窮便窮途末路,必死無疑。

    四道金剛罩也不著急,烈火已然焚著大廟,一眾人全被包在火網下,絕對無路可逃。但金剛們有烈火金剛八人,能教烈焰火網張口的金剛,絕對不用著急。

    死定了,伍窮也就放心。就算殺盡四道金剛罩,也逃不過烈火海,內心一再盤算,對了!這回千真萬確死定了。

    本死無大害,他需要一點點最重要、最要緊的東西,來刺激比殺意更強、更惡、更猖、更烈的……

    「十兩,奶可以給我一個吻嗎?」伍窮臨死前要的,是十兩的愛意。

    面對死亡殺陣,這個窮朋友磚身向自己索吻,這傢伙搞甚麼鬼?

    十兩終於透見窮鬼的眸目,那是極盡忸怩尷尬的真情,這死到臨頭的醜八怪,竟鍾愛上好友小白少爺的婢僕,少爺才是我的一切,我的情意、情感、情愫、情愛全是小白少爺的,你啊,伍窮,絕對不能愛我,一點點也不能!

    十兩的眼神已道盡一切,她要伍窮完完全全至的死心,一絲一毫也不殘存,要死得乾乾淨淨,徹徹底底。

    伍窮當然失望、無望、絕望,全身沮喪失落,就在這虛脫的一霎間,軟柔純潔的香唇吻在伍窮臉上,那道芬芳清雅的香氣,說不出的舒服受用,臉上余留優雅甜意,溫婉柔和,從臉上小方塊蔓延全身,熱燙心脾,幽香俏意,滿溢胸臆。

    嬌小靦腆的十兩,一臉通紅殷殷細道:「這是十兩的初吻,只是一個吻,沒半點情意的啊!橫豎要死,倒不該把初吻也埋葬,才給了你這走運笨頭兒。」

    刀,一舞刀器動八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青光。

    鐵石金剛露出了鐵石心腸,鐵石堅硬的石殼斬破爆碎,心、血、腸……全都絞成肉醬。

    布袋碎盡,十二刀陣金剛雙足被削斬掉,眼目猶凝在剛才飛龍刀光之中。

    刀光正待再揮灑,八道火網先發制人,纏住絆緩敗刀,從布袋裂出的一堆爛布剌出長針,靜悄悄的已貼戳伍窮背項。

    橫裡疾撲而出的十兩救了伍窮,待伍窮瞥見,布袋金剛被死命的十兩緊箍熊腰,反身拔針狂戳,十兩身上頓時開了八個大洞,鮮血噴射飛天,第九針直取額首。

    小白、芳心在一線天洞內,守候小黑安排的死亡約會,先前,又衝進來三十個持流星錘的黑衣殺人者,小白已盡了最後一口氣把來人全殺掉,他真的再沒半絲力氣,油燈枯竭,再難支持下去。

    要搶殺二人的殺手沒有停下來,但闖入緩步而來的,竟是六個十歲、八歲稚童幼孩,雙手不住抖顫,右手挺住尖刀子,一步一步踏前,生硬的戳向小白。小白哪忍動手,閃身避刀,狼狽的在狹窄空間左騰右挪,不知如何是好。

    小孩們急如熱窩螞蟻,熱淚撲面流出,嗚嗚咽咽的哭得十分淒慘:「你別跑呀,求求你給我殺呀!」

    洞外一陣咕碌咕碌聲,滾入了一個血淋淋的人頭,雙目不閉,死狀苦慘,一個小孩跪地抱頭痛哭:「娘啊!娘啊!我害死奶了!」

    其餘小孩更是心急如焚,懇切哀求:「求乞你快給我殺吧,咱們爹娘弟妹都等不了了快全殺光了!」

    小白毛骨悚然,心中悚悚危懼,寒毛直豎,那個狗娘養的小黑,竟以幼童血親性命要脅,逼稚童來殺自己,不禁發指眥裂。

    又是更沉重更窒悶的咕碌咕碌頭顱滾動聲,一個才七歲的稚童,看見幼妹與幼弟的小頭顱,瘋了似的抱頭痛哭,肝腸寸斷,涕淚漣漣。

    其中走在最前的八歲稚童,全身肌肉瘋狂抽搐,眼目已昏陷入狂妄,憂懼怯怕剖破了弱小心靈,反刀戳穿心窩,以毀掉生命來逃避那悲苦恐懼。

    眾孩童又是心酸,又是焦急萬狀,嚎啕大哭,嗚咽不止中,又滾來了四個人頭,猶未察視,哀嚎慘泣淒厲震天,那些稚童都發了瘋,以刀子狂刺手臂,用痛楚掩蓋悲苦,他們還有未死的至親要救啊!

    這一幕天仇地慘的人間悲劇,直教小白慘傷憤懣之情入骨穿心,義憤填膺,人世間竟有如此暴戾恣睢的狗雜種。

    「狗種小黑,不要再草菅人命,我小白的頭顱,你終於得到了!」小白再也難耐慘絕人寰的千愁萬悲,他垂手低頭,讓一步又一步持刀抖顫的稚童來剖肚斬首。

    死亡腳步噗噗聲緩緩而至,稚童眼眸只餘懇切殺意,刀尖都對住小白的身、胸、頸項。

    五把雙手十指緊握的利刃,五雙爆火悲切的眼目,揮刀殺戮!

    「嘯」的一聲,血飛濺,頭顱從脖子甩飛,死得很快,因為出手的好狠,狠心毒手,一劍劈掉五個可愛悲慘的稚童頭顱。

    「絕對不能死!」殺人者芳心,一臉堅毅頑強,手執沾滿孩童鮮血的劍,昂然而立,仰首凝視頭上那一線天。

    劍,是小白的劍,殺人者,是要留命當皇后的芳心——

《刀劍笑新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