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 部 苦來由

    第一章反覆無情天

    愛情是甚麼?怎樣的愛情才能打動愛侶,教對方刻骨銘心?

    當然不是花容月貌,艷色會凋謝,青春總會逝去,美麗絕不永恆。

    耶律夢香是天下間最具智謀才略的艷姬,她卻耽溺於簡單的情愛困局,思前想後,總擺脫不了。

    因為,她手上拿著一顆雪白的小石,亮麗、有光澤的心形雪白小石頭,這塊石頭一文不值,但偏偏萬金難求。

    夢香永永遠遠不會忘記,這顆來自亂石灘的「深心石」,小白饋贈的訂情信物。在成千上萬的石堆中,她尋找了無數次,花了整整一個月時間,都失望而回,實在找不到另一顆相同或類似的「伸心石」。由此可見,小白為了尋找這顆「深心石」,是如何投入真情。

    浪漫不是唾手可得,浪漫的愛情更是千難萬難,耶律夢香在不足二十年的歲月,第二回真切感受、體會。她要緊緊把握住,絕不讓他像初戀時溜走得無影沒蹤,只留下空虛和苦痛。

    小白很可愛,教夢香愛得陶醉纏綿,偏偏可愛的人太忙碌。

    自從離開「劍京城」後,大夥兒一同在「天法國」與「武國」交界一處三不管的荒野之地「風流山」安頓下來。小白每天帶著將軍、血霸王及諸葛神弩,不停調訓那二萬鐵甲戰兵,日以繼夜,從不間斷。

    男人當然應該努力,但太努力的男人怎可能花上時間製造浪漫?欠缺浪漫,愛情便欠缺滋潤,愛情便有點點可惜……

    汗流浹背的小白,每日夕陽殘照才回,晨曦初現便起來,動身前,只做一件事,繪畫。

    對著光芒乍現雲霧,寫甚麼?一大片紅、一大片烏黑、一大片雪白……以意作畫,意隨心動,心隨意欲,心意弄墨,天、心、意合一,可繪神來筆。

    但他媽的神來之筆卻教人看得迷惑無奈,一大堆同一色樣的亂筆,是憑意境繪下,下筆如飛,凝視晨曦良久才下筆,卻是不消半句話時間便寫完拋筆。說實在的,任你如何想像力豐富,也看得一頭霧水,根本便只是一堆胡亂塗鴉。「你說啊,他究竟搞甚麼鬼?」公主每天只好對著滿天飛舞的喜鵲傾訴心底苦悶。

    一天又一天,天天如是,足足繪寫了九十九幅完全一點也看不明白的「大作」。夢香公主實在有點失望,她很佩服小白的絕世才華,意筆繪畫更是令人尊敬。可是,看不懂的畫,倒不及一幅清楚描繪愛侶清秀燦燜笑容的畫像啊?

    公主雙手拿著一幅她自己用盡心力去繪寫的小白笑臉:千分狂傲、百般不羈、十足智才,融合構成浪漫笑殷,此幅「小白笑臉」,是夢香公主花了七天七夜精心繪構而成的,因為今天是她的壽辰,十九歲的誕辰,她好想擁有一份永誌難忘的禮物。

    拿著心血結晶,公主走出茅舍外,帶著歡愉的心倩想要得到小白對自己筆藝的頌讚。

    她一定要小白說些甜言蜜語,要動人、要溫柔、要浪漫,因為今天是公主的誕辰啊!

    步出茅舍,清朗霧色融於朝陽金光中,好舒暢的一天。小白又在繪畫,快得難以形容便完成了第一百幅大作,最後最後的一幅畫。

    最後?為甚麼是最後一幅?小白沒有說半句一字,他輕鬆地把最後的第一百幅畫置於屋前青蔥草地上,十幅一行,十行便是一百幅,一百幅畫構成一幅畫,一幅世上最美麗動人的艷色芳容——耶律夢香。

    在耶律夢香眼前,是一幅三十尺乘三十尺的「夢香笑臉」,十分滿足、百般滋味、千種風情,盡在「夢香笑臉」。

    眼前的愛侶,為了饋贈一份浪漫愛情生辰禮物,花了一百個大清早對著晨曦冥想愛人甜笑,每一天記下繪畫一點一滴,絲毫不差的完成心血結晶,他有多愛自己,還用說嗎?

    淚,輕輕的從長長睫毛看裡打滾掉下,爬過溫柔臉龐,直貼心坎,夫復何求?現在的壽星女,只需要一道暖流,體貼熱燙的暖流。小白緊緊的擁抱著公主,交纏一起,公主的香唇已熱吻小白,渾身絕世風情,盡在一剎那間投向吐散,毫無半分保留,柔軟得蝕骨銷魂。

    「每天起來,只有完成了公主笑臉的一幅畫,小白才能輕鬆開始新的一天,感受可暢快哩!」小白輕撫艷色笑臉,愛不釋手的偷取溫馨香滑。

    公主仍禁不住的笑意遍體,道:「壞傢伙,奴家早已是你小白指掌上的寵愛,還要這樣製造教人流下甜淚的畫像,想我愛足你三生三世麼?」

    小白的五指每次在夢香俏臉滑撫,總是陶醉不已,輕輕在公主耳畔吐出麻癢軟句道:

    「愛情不再滋潤,便會凋謝,夢香雖香,但欠缺柔情清風,怎能飄香四散?看啊!公主燦爛笑容,四周鮮花也頓然配合情景,構成美不勝收的歡悅圖畫哩。」

    花兒吐艷,圍著偌大的「夢香笑臉」吐芬芳,那一大群聽盡公主九十九天傾訴悶話的喜鵲,在畫上翮翩飛翔,晨曦的光芒暖人心窩,今天,是耶律夢香十九個年頭中最快樂的時刻,這份浪漫,將永永遠遠深刻腦海。

    愛情是甚麼?小白輕輕地道:「愛情是永恆的回憶!」

    夢香在夢裡,沐浴於甜絲絲的快樂溫柔夢中,卻被驚醒。一陣陣噁心的感覺令她不得不失態,掩著肚腹按撫,小白看得目瞪口呆,卻是忽然失笑。

    小白竟雙手捧起公主的臉蛋,露出古怪神情道:「為甚麼不早點告訴我?」

    公主扮起輕怒嗔道:「說甚麼鬼話?別胡思亂想。」

    小白笑道:「好,我不想,聽個明白好了。」低下頭把耳貼在夢香肚腹,小白真的小心聆聽肚內的微細聲調。

    公主一手扯著愛郎耳朵道:「搞甚麼鬼主意啊!只是偶然有一些噁心感覺而已,不一定是……是有喜的啊?」

    小白也不答話,抱著公主在草原輕快飛舞:「小乖乖來了,帶著鼻涕、口水來給爹娘打屁股,呀,改個甚麼名字好啊?是男還是女呢?十兩懂得照顧麼?好頭痛、好頭痛。」

    公主也失笑道:「看你啊!是頭脹發高燒啊?我倆還沒成親哩,這孩子只是我耶律夢香所有,他只喚我娘親,你嘛,就教他說一句「白龜蛋」便是!」

    小白把臉貼向艷容上調皮道:「小白是白龜蛋,快出世的孩子豈不成了白龜仔,公主不就是白龜婆了麼?呵……龜婆要生龜蛋了,呵……讓我先把龜婆的香氣舔走,待龜蛋出來時再舔回給他,教他也像娘親般渾身芬芳清香啊!」

    小白老實不客氣的把夢香壓在草地上,舌頭竟就不停舔著公主,從臉上到胸前,再游下臂上、肚腹,教公主麻癢難耐,高呼投降求饒。

    「哇……好癢啊,停……哇,不得了,好濕、好濕,哇!求求你呀,快停呀!」公主實在忍受不住,那不羈的小白竟把頭兒也鎖入她的衣衫內,蒙住頭在瘋狂吻咬狂舔。

    小白把頭兒拿出來笑間:「快說!耶律夢香要為小白誕下小小白,為小白和小小白洗白白。」

    公主詐作聽不懂,雙手緊按著衣衫道:「甚麼?啊……都聽不進耳哩。」

    小白笑道:「太好了,白龜蛋有教公主回復記憶的法子。」小白竟突拉掉公主褲頭,整個頭兒便塞入公主下體亂舔亂咬,癢得公主尖聲哀求瘋笑,立即便要投降。

    「是……哇!哈……不得了,為小白誕下小小白,哇!不要再來,哈……為小白、小小白洗白白,哇……完了,完了,快停,求求白龜蛋。」公主全身酥軟,只好任由小白擺弄,任由這男人支配,任拋偷香逗玩。由了,只要把溫柔完全奉獻,由這男人任意妄為,這份情愛便從浪漫昇華,欲愛合而為一,無盡享受遍體透骨,很舒泰、很好、很妙。

    夢香很想告訴喜鵲,這男人好了不起,非但溶化了對異性不屑一顧的公主,還教自己為他死心塌地。

    現在,她只有一個夢想,要輔助小自成為皇帝,一手創建自己國家,完成天降大任。

    了不起的男人,絕對應該擁有了不起的大業。

    還有七天便能踏足那經一甲子才能進入的「死蔭幽谷」,憑小白與自己能力,必能捷足先登,尋得寶藏「萬壽無疆」,憑借無盡財寶、靈藥、神兵,小白定能招賢納士,建立一隊精銳無敵鐵甲軍,從而建城立國,與四國四族瓜分天下。

    正聚精會神拿著鐵錘打造嬰兒床的小白,口角不斷淺現微笑,興奮之情溢於臉上。

    生性重情重愛的小白,得悉公主珠胎暗結,怎不狂喜,立即動手為這未出世的小生命先造暖床,這未來爹爹也真高興得有點兒過分。

    夢香搖頭苦勸也不成功,只好任由性急的小白親手完成,要十個月後才用得著的小床。

    公主為小白抹去臉上汗珠道:「咱們七天後便要越過「天法國」邊境,進入「死蔭幽谷」,尋找六十年才出現一次機緣的寶藏」萬壽無疆」,只要順利尋獲,建國大業便不愁沒有龐大經費了。」

    小白道:「每隔一甲子才出現一次強風,把困死的毒霧吹散,才得以進入「死蔭幽谷」。二百年前被「皇朝」所滅的「萬朝」,能選覓出如此神秘地點埋藏寶藏「萬壽無疆」,當年必然費盡心思。」

    夢香道:「這個當然了,他們一心希望後人能重整勢力,光復「萬朝」、當然便要好好妥善安排寶藏;可惜一國之滅,又豈能輕易重建?萬壽一族非但復國無望,更遭斬盡殺絕,這個寶藏,便成了江湖中人的爭奪目標。可是,六十年前五大勢力進入尋寶,合共一百多人,最後仍沒半個能在毒霧再臨谷地之前走出來,統統生死未卜。」

    小白道:「公主說寶藏主要有三,「萬壽無疆」便是神藥,能保永恆生命,長生不死,更是輔助療傷聖藥。第二是無盡金山銀庫,得之富足堪以一敵四國。第三是軒轅神兵「赤龍」,乃皇者之劍,但卻從未遇上真正主人而出鞘。」

    夢香道:「這寶藏統稱為「萬壽無疆」,四國四族當權者鑒於地處「天法國」及「武國」之間,為避免掀起爭戰,加上此行兇險非常,九死一生,因此兩國必定不派重兵爭奪。」

    小白道:「這個當然,就算是派出大將尋寶,擁兵權的他奪了寶藏,極有可能反過來謀朝作亂,可絕對不能相信委託的人會為你帶回寶藏啊!」

    夢香失笑道:「我的好小白終於有一天不再完全信任他人,經歷了無數次被出賣,總算成熟了啊!」

    小白一手輕輕拍打公主的渾圓香臀,伸出舌頭道:「再笑我便又以舌頭為你洗臉。」

    公主連聲投降退避又道:「這次奪寶的高手,經將軍等仔細探查,分別有來自「武國」,專門搶劫商旅的賊黨「五代同堂」,為首的是「灰飛掌」老太爺;在「皇國」,最愛擄人勒索的「殘賊」,頭領是愛吹牛皮、認屎認屁的——史認屁:「神國」裡,比皇帝權力還大的神長大老有一個刁蠻任性的獨女——寒煙翠,她被逐了出國,便帶著二位絕世高手,專愛鬥嘴吵鬧的胡說八與胡說道。」

    小白道:「加上原待在「天法國」的殺人組織「草蘆黑棧」劉一線、關二哥、張三瘋三兄弟這一夥,加上咱們,便是五路奪寶奇兵。」

    夢香道:「別忘記,還有最難對付的天下新五大高手「神、魔、道、狂、邪」之中的「病魔」——錢辛辛,以及「道醫」——苦來由,也來到附近,他們只要對「萬壽無疆」

    有興趣,連場生死血戰便必然陸續上演,未入「死蔭幽谷」,已不知多少人枉送生命,魂斷異鄉了!」

    小白笑道:「這可熱鬧得很呢!可惜小小白未能及時出世,下回要進入「死蔭幽谷」,便要等他六十歲了。」

    天生不羈也從不言怕的小白,對闖入死谷尋寶,面對眾多強敵仍絲毫不存懼怯,竟還覺得熱鬧有趣,小白就是這樣既來之則安之的可愛。

    「好精緻啊!他媽的白皮臭龜頭孫公小白,竟有如此好手藝,不當皇上也可以開店當工匠混兩餐燜飯吃啊!」狗嘴長不出象牙的伍窮,對著小白一手製成的嬰兒床讚不絕口,看了又看,也當真佩服小白能耐,半天工夫便造出如此精緻東西來。

    十兩不滿道:「你啊!少爺與公主才剛有第一胎,不說點祝賀話便算,還要滿口髒語,好不要臉啊。恭喜啊少爺、公主!」

    伍窮最怕的人便是他鍾情的十兩,被她罵兩句,便再也不敢出聲。

    小白立即幫口道:「不要罵咱們的「定天皇」了,沒得當大皇,從「劍京城」出來後又身無分文,伍窮比從前還窮呢!他已經怪可憐的,別再要他難受好了。」

    小白似在維護,暗裡也是在訕笑,圍在公主身旁的三位仙子嫣唇、雪肌、俏語也失笑起來,看得人心花怒放。

    小白與夢香郎才女貌,好比神仙眷侶,比翼鴛鴦,公主更懷有嬌兒,當真令人羨慕不已。

    「來了,來了,大夫來了!」十兩把請來為夢香把脈診斷的大夫引入室內,恭恭敬敬立刻倒茶招呼。

    小白心急地道:「怎麼了,是男還是女?何時是產期?胎兒可好啊?」

    一大堆笨話,惹得誰都失笑掩嘴,只有她例外,半點笑意都消失無形,眉頭竟然深鎖,她便是懷有胎兒的耶律夢香,沒有笑容,因為替她把脈的大夫也眉頭緊鎖,一片憂色。

    大夫面有難色道:「這……比較……麻煩。」

    鑒貌辨色,誰都啞口無言,剛才歡樂氣氛已蕩然無存。

    只有最勇於面對現實的公主道:「不妨直說,是肚裡有甚麼怪毛病麼?」

    大夫呼了口大氣,勉勉強強的道:「夫人並不是有了胎兒,這……噁心的感覺,是因為有病。」

    病,對年輕力壯的人來說,實在稀奇,何況大家都有內力護體,一般的病痛又怎會傷身?

    「是五臟氣血時而翻湧,衝擊向上的脈象麼?」

    公主說得清楚,小白們不明所以,但三位仙子已如墜冰窖,冷汗直冒。

    大夫不停的點頭,也不敢多說話,三位仙子頓時嚎啕大哭,互擁抱頭泣不成聲。

    「他終於來了,我還道能看到小白你建國為帝,可惜……上天連這一機緣也剝奪了,的確有點可惜!」堅強的公主眼眶通紅,雖仍忍住淚水,但悲愁已現於臉容,從前堅強意態雖未致全然崩潰,但也無復朝氣,沮喪之情令人痛心。

    小白從狂喜的歡悅中急變為愁雲慘霧,傷痛之極但也竭力自制,問道:「只要坦言相告,任何困難必然能迎刃而解,告訴我,你究竟潛藏著甚麼惡疾?」

    夢香消沉了一陣子便回復笑撿,頑強意志使她沒有倒下來,她先送走大夫,才淡淡道:「咱們「舞夷族」以毐為立國支柱,用毐至最高境界的高手中,從來只有我一個是女性,終日與毒霧、毐花、毒草、毒物為伍,體膚吸滲毒性人五臟,終有一天便咎由自取,五臟先中毒,繼而擴散全身,便成百分百的「毒狂」,非但毒害毀腦,迷失本性,更必須不斷毒殺他人以擴散毒力來減輕痛楚。」

    「迷失本性的「毒狂」太可怕,必須在十足毒化前,狠心的給他來一個了斷,才不致禍害無辜。可惜從前先輩用毒成「毒狂」者,只有男人,夢香是唯一女兒身,噁心之感覺與男人毒發情況有別,竟就以為有了胎兒,真可笑,哈……」

    小白輕撫公主秀髮,一臉憐惜,怎也不能接受愛侶步向死亡,意志堅決道:「天無絕人之路,有一個人必定能救公主脫險,驅去頑毒。」

    夢香笑道:「對啊!還有他,怎麼竟如此巧合,他就在附近。」

    小白與公主的一絲曙光,也為伍窮、十兩、三位仙子帶來驚喜,連忙追問是誰有如此天大本領。

    小白堅定道:「他便是「道醫」——苦來由!」——

    第二章何苦苦來由

    「風流山」小白茅舍不遠處,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名日「小白溪」,那是十兩改的名字。溪裡有魚、有小石、有細沙,今夜,還多添了一滴又一滴的眼淚,來自十兩臉上,流個不停的淚水。

    「鳴……為了迎接小少爺,我還買了一些小花布,準備為他縫製小衣裳,現在非但小少爺沒有了,連公主也……嗚……」已哭腫了大眼睛的十兩,坐在「小白溪」前仍不停流淚,心碎的她只恨天公不成人之美。

    陪著淚人兒十兩的,便是最愛臭罵人的窮鬼伍窮,他的心情當然也絕頂哀痛,看著十兩雙眼,更心痛不已,滿腔無奈,卻無處發洩!

    「死臭七笨九卵蛋老屎鬼老天爺爺,你瞎了奶奶熊那屁眼啊?若不給我命人來治好公主重病,我伍窮發誓每天指著你罵個狗血淋頭,一切髒話臭字粗語說個不停,定然罵咒得你天穿雲破,瀨尿淋雨,好不苦慘!」亂罵一頓,指著老天狂吼,伍窮才覺舒暢了少許,稍微消減心頭抑鬱。

    反觀多愁善感的十兩,愈想愈苦,愈是苦愈是深思愁困,唯一的感情發洩便是淚流、哭聲。

    伍窮看著淚人兒十兩,眼眶竟也通紅,淚珠已在打滾,同被感染得心酸難耐。

    在十兩面前,忽地遞上了一塊手怕絲巾,回頭一望,竟是夢香公主。公主為十兩拭去兩行淚水。

    夢香道:「小白沒告訴過你倆麼?人行人路,天定人數,要是蒼天已安排好我的離逝,傷心又有何用?人的一生,難免遇上生離死別,見慣了便覺人生如浮雲沒甚麼大不了。此乃經驗之談,不得不相信我啊!」

    反過來要公主安慰,當真是教人汗顏。伍窮感到公主是為十兩而來,也就識趣先退去,留下二人訴說心事。

    夢香神情凝重的對著十兩道:「你能夠答應我一件事麼?」

    十兩當然不停的點頭,只見公主從衣衫內取出一個數寸丁方錦盒,眼眸裡充滿鬱悒無奈,指掌在錦盒上撫了又撫,萬般滋味翻上心頭。

    夢香道:「這小東西,是一個老朋友交給我的,要是有一天我真的失去本性,毒發作成「毒狂」,請你便代我把錦盒內的東西交回給他好了。」

    十兩打開錦盒一看,內裡裝著的,並不是甚麼瑰寶珍珠,竟只是兩顆黑壓壓的怪小球,似是枯乾了的果實。

    夢香再見錦盒內的東西,竟立時心酸起來,把頭兒描開,不願再看。

    十兩收下錦盒道:「這小東西一定藏著一段感人的故事。」

    夢香少有的心情激動,很快便能自我壓抑平復下來,幽幽道:「這個動人故事的開端很是歡快,「舞夷族」的十五歲嬌嬌金軀公主耶律夢香,每年皆有絡繹不絕的官宦巨賈,或是武林高手來提親,只可惜公主精通各種巧藝,又天資智能全才,對異性要求極高,致誰都失望而回。」

    「直至有一天,碰上了他——神兵急急「余律令」,公主終於溶化在他的絕世才華、司翩神采裡,度過人生最難忘的初戀、初吻、初夜情。」

    「可惜,歡快浪漫的背後是無盡殺機,這段浪漫,終令我賠上國破家亡、滅族被擄的苦慘代價。余律令,他教夢香上了人生最徹底、最傷透心的一課。」

    「情已逝,但他為了證明自己仍對我癡心一片,便挖下一對令夢香入迷沉醉的神目,置於此錦盒內,他說,要是有一天我真的找到比他更強、更具才氣、更鍾情的人,便把眼目交還給他,讓他也看看此人如何三頭六臂。」

    十兩感歎道:「余公子定然是不世奇才,從此在黑暗中度日,也痛苦難熬啊!」

    夢香笑道:「別為他傷心,此人太過深不可測,絕非泛泛之輩,每事必算計精密,不差分毫。日後定要提醒小白,余律令得悉我已投向小白,必然對他恨之刺骨,宰之而後快。」

    十兩愕然道:「此人竟是如此心胸狹窄,倒也教人失望!」

    公主道:「當世五大高手,余律令位列其一,以武功而論,小白仍與他相距甚遠,小白要建國立業,眼前第一個大敵,便是他。」

    十兩握著錦盒,也活像感受到余律令的殺性,手心竟握得冒出汗來,心底發毛,總覺不得安寧。

    公主笑道:「傻十兩,咱們應該對小白有信心,他天賦奇才,萬世難覓,只要能發揮所長,必能建立大業,何況天命已定,他面前雖波折重重,但登基為帝,誰也阻擋不了啊!」

    十兩也笑道:「只要待苦來由公子醫好公主,小白少爺有公主在旁助一臂之力,哪怕大事不成哩!」

    公主道:「答應我,要是公主瘋了狂了,要更加用心照料小白。別為我難過,人生在世,能擁有過兩段真摯情感,夫復何求,一切順應天命而行使是。」

    新一代江湖中,「神、魔、道、狂、邪」傲視武林,功力稱絕。其中的「道醫」——

    苦來由,一身道術捉鬼、降妖,教邪魔不敢碰上,其醫術藥學,更是獨步武林,回天有術。甚麼醫仙、醫聖、閻皇敵,皆瞠乎具後,不足相提並論。

    道醫苦來由到了「風流山」,居於客棧天字大房之內,小白、伍窮、十兩齊來求請,替耶律夢香妙手治頑疾。十兩是下人,不敢跟入廂房內,只好待在棧外守候。

    小白、伍窮在開診前一個時辰便苦候,正要進入求醫之際,一位相貌堂堂、昂藏七尺、錦衣華服的公子,帶著四位禿頭壯悍家丁侍衛,搶步奪走在前,便先闖入廂房內。

    偌大的廂房一派書香氣息,牆上不是古晝便是飛舞好字,配合檀香焚煙,倒也雅致巧工,別有獨特情懷。

    後堂門先走入兩位奴僕,渾身濃重藥味,四散充斥。二人恭恭敬敬的搬來一張長桌,桌上佈滿一碟又一碟小物,之上用大塊錦布蓋好,跟著立即走回後堂。

    伍窮看在眼裡,被苦來由的氣派所懾,因與自身性子距遠,已對他不存好感道:

    「才二十多便擺出一派他奶奶的爛狗死架式,看來還不是打著臭貪挑那媽的多收醫費藥錢鬼主意,這些九流屁道行,可不見有啥能耐,說不定只是個貪財郎中。」

    話未說完,後堂便傳來沉重腳步聲,先前退去的兩位奴僕,竟四手高舉,抬托著一座六尺長大椅,把高高在上的道醫苦來由抬出來。

    二十有五,雙目精靈,足七尺的苦來由,一身麻衣破服,左破右補,卻難掩神俊。

    紫發碧目,秀氣中見神采,橫斜半躺倚在長椅上,意態輕佻,卻與先前期待截然不同。

    一下來,奴僕便翻開桌上錦布,花生、乾果、雜食佈滿一大堆,可全是閒時無聊小吃,苦來由開心地隨手剝花生便吃,卻把硬殼從嘴裡便胡亂吐出散落在地,跟前人可全不配合廳房佈置啊!

    錦衣公子立時走前三步,懇切道:「在下陳天生,得悉道醫大駕光臨,冒昧求醫,懇請……」猶未說完,卻已遭苦來由突然色變的怒目截停下來。

    苦來由提手撥指,示意陳公子行前,怒目問道:「你這套華服又是珍珠又是上等絲綢,連「劍京城」「千丈錦繡」也少見如此雅服,鈕扣結得精緻,珍珠每顆又大又晶瑩,恐怕要五十兩高價啊!」

    公子暗喜道:「好眼力,身上衣正是「千丈錦繡」所縫製,恰好五十八兩,穿在身上貼服輕鬆,手工確是非凡,原來道醫也是識貨之人啊!」

    「看見便眼火爆呀!」苦來由忽地手腳齊動,瘋狂亂扯胡撕,竟就把一件錦衣撕得片片碎,更在陳天生身上留下血痕,教他落得赤裸上身,甚是狼狽。

    四位家丁不知所措,因為主人今日是來求醫,決不能輕舉妄動,只好乾著急,握拳強忍,等待主人的指示。

    「你懂得穿衣麼了你懂得屁!這些華服穿在我身上才相得益彰,你麼,臭軀不必穿衣,哈……不更好看麼?」奇怪的苦來由撕毀錦衣,還痛恨得跳下地不停踐踏狂踩,好一會兒才滿足罷手。

    「有理,有理!高見,高見!陳某又怎及道醫深懂穿衣搭配之道,自愧不如,不如。

    今日來到,還希望高人多多指教啊!」如此低聲下氣,連伍窮也猜得出,陳公子定然身患奇疾,只好忍氣吞聲求醫。

    苦來由張口便吐出花生殼射向陳天生,唾沬連殼噴黏上其臉,令公子十二分尷尬。

    苦來由不屑道:「要我醫你了我可沒有興趣哩!」

    陳天生立時命四家丁抬出數百兩黃金來,金光閃閃,看得人也目眩,陳公子才笑嘻嘻道:「這些金子可足以引起閣下治病興趣吧!」

    「呸!」陳天生的金子被苦來由一把便推倒散在地,一派不稀罕,但眼睛卻是不能轉動,視線仍留在金光閃亮的金子上,顯見心底真的好希望擁有那些黃金。

    「你這臭公子,送我錦衣富貴,又金子又銀子,想害我折福損道學麼?以貧道超凡功力,妖魔鬼怪大敵四周,稍損道學便必然被群反惡鬼得悉,把我宰了而後快,必須拒而遠之,你明白麼?」苦來由罵得痛快淋漓,把心底鬱結說個明白。

    「我喜歡錢財、富貴又如何了卻沾手不得啊!美酒不能飲,佳餚好香,卻只能吃狗飯,我還喜歡艷色雪肌美人兒,最好是大奶奶、大屁股,又圓又滑,哈……好啊!但那又如何,我一律不能主動強求啊!否則損折道學,少則重傷,大則一命嗚呼,唉!臭師父、爛師父,你死得早倒便宜了你,自幼傳我道學,教我結下不解死仇,永遠只能修練更高道術抗戰妖鬼,半點榮華享煤都不能擁有,正是死臭師父!」

    何苦來由苦添愁?苦盡甘來殺我頭。

    苦海無邊道在手,苦中作樂運籌謀。

    激動的苦來由把他的名字來由,說個清楚明白,也就解釋了他的矛盾性子,既欲擁抱一切美好,卻因練道而不能掌握甚麼。渴望而不能得,雖得亦不能有,當然苦,苦有來由,卻終生不能改,苦海無近更無盡頭。

    小白對苦來由的矛盾痛苦,竟生了好感,他最愛如此老實率直性子之人,踏前一手便往桌子上撿取花生一同剝吃道:「苦有來由,笑有源頭,苦樂相交調和,心靈便是平復,難怪道兄如此狂傲率直,痛快,痛快!」

    喜獲知心者,苦來由也對小白有了好感,只見跟前人奇相俊朗,非凡人也,頂然更感好奇道:「老弟神相格高,才華絕世人中龍,少年出英雄,江湖中少有奇人也。」

    小白道:「在下外號小白!」

    一句說話,便把原安然大模施樣的苦來由驚嚇得彈跳起來,加上原來已誇張動態,整個人就蹲在椅上愕然道:「就是「武國」領軍,以弱勝強奪回「劍鞘城」的小白——笑蒼天?」

    小白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原來小白昔日在「武國」的輝煌事跡,已傳近四國四族,猶以江湖中人更是留意此新一代能人,苦來由得知是小白來見,正是英雄相見恨晚。

    「老弟,閣下看來不似帶病呀?那倒還好,要不然定要你飲尿吃屎,英雄落難,教我笑出淚來才醫你復原,哈……玩死、玩死啊!」

    苦來由真情流露,小白若有所求,無疑送羊入虎口,任他虐玩,故一時也出不得口相求。

    伍窮看在眼裡,卻對此憑借醫藥之術,欺壓他人之輩甚是惱恨,只是有求於他,只好竭力忍住怒氣。

    「臭公子,你要我醫病便先大口吞下這堆熱騰騰狗飯,吃得愈是津津有味,我愈痛快,醫得愈出色。」苦來由竟真的已預備好一大盆熱狗飯,由兩奴僕醫奴、藥奴送上,就擺放在陳天生身前。

    四家丁見苦來由欺人太甚,不約而同便飛身搶攻,只見苦來由失笑的彈射而起,半空中翻飛神腿疾如電閃,千百腿影轟射,踢得四壯悍家丁全破窗而出,再輕鬆坐回長椅上。

    「哈……笨豬頭們,天下間只有神、魔、狂、邪四人有機會與我匹敵,憑你們挑戰,不是送上門給我調玩舒展筋骨又是甚麼,大笨頭,哈……」苦來由輕易退敵,只定睛凝視愁著臉的陳天生,開心得既緊張又興奮。

    伍窮雖對苦來由欠缺好感,但看他一式急勁神腿,便不得不佩服至五體投地,此道苜無疑武學修為深不可測,簡直是超凡入聖。小白看在眼裡,也明白當日為何名劍會指稱,自己三年後才能與五大高手匹敵。

    「怎麼了,快吞吃啊!熱騰騰的好香哩!哈……」明顯地苦來由是由壓抑變得已有點兒變態。

    好個陳天生,竟真的蹲下張口便吃,吞下一大盆狗飯,骨頭渣滓黏在嘴角唇邊,簡直滑稽可憐,苦來由卻是拍掌叫好,哈哈笑個不停。

    「好呀,好呀,大口一點,吃個飽飽,精彩呀,哈……」

    苦來由非但高興得又笑又叫,更躺臥仰身向天,四腳亂撐捧腹,不停拭抹眼角飆湧而出的淚水?委直瘋狂。

    小白、伍窮雖有點同情陳天生苦況,但眼前滑稽情景又的確太胡鬧、太搞笑,二人又是性子率直,同都忍不住嘻哈捧腹,笑得人仰馬翻,別腰起不了身。

    「好了,好了,狗飯公子,你再吞下去我便要多花工夫,醫你的狗飯毒了,快抹乾淨嘴臉過來。」苦來由的命令,陳天生又哪敢不從,立時抹得清潔,洗得乾淨便走前求醫。

    苦來由一腳撐出,竟以腳板腳趾來探脈,形態直教人討厭,囂張得實在過分。先用右腳踏在陳天生右肩一壓,便逼得他腳軟下跪,右腳姆趾、食趾先搭頸項測脈象,苦來由竟突失笑噴出唾沬來。

    「真沒趣,難怪如此低聲下氣來哀求,原來臭公子染了風流病,操得興奮,如今也痛得活該啊!哈……」苦來由大聲述說訕笑,教小白、伍窮也忍俊不禁。

    羞得頭兒低低垂下的陳天生急將起來,忙問道:「真的痛入心脾,刺骨人心,有時又麻症難耐,好淒慘哩!」

    苦來由腳趾搭貼向陳的臉,腳板貼額,趾在臉、鼻、眼、口遊走,臭汗味直攻入公子鼻孔,難受得要命。

    「別偷偷舔我腳板、腳趾啊!我全身汗腺以腳底滲出最濃烈藥性,舔一舔比你吃得千年人參還要補得多哩。」苦來由真的自以為人家會偷舔其汗氣補身,真教人哭笑不得。

    忽地彈身而起,便來急解陳天生褲頭,竟拉下褲子,雙目凝視完全裸露的那話兒,不停的對著他搖頭歎息道:「真可惜,可惜得很,又長又大,又壯又強,皮薄肉厚,偏偏生花柳!唉,可惜,可惜,應該一刀切掉!」

    陳天生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快要哭出來道:「真的已無藥可救治麼?」

    苦來由怒道:「說甚麼笨話了有我道醫笛妙手靈藥,哪有不能治好之理。我只是可惜此可愛粗壯子孫根,掛在你這臭公子身上,要是一刀切掉,駁上我處,取而代之,哈……

    多幸福呀,多威猛的小弟弟與我同在,美妙得很。」

    苦來由愈說愈不像話,玩弄得陳天生暈頭轉向,只陶醉在自我安慰的不知所謂世界裡。

    「幸好你有緣遇上我,否則由庸醫亂配笨藥,大好子孫根不給蛀千百個小孔才怪,那時一泡尿尿千孔齊射,水花四濺,倒也可愛,奇景啊!奇景啊!我來問你一句,真的讓我用本道醫的獨步方法來醫麼?」苦來由腳趾公指著陳天生耳尖質問。

    「當然,當然啊,謝謝道醫大恩!」公子又哪敢異議,當然任由宰割了。

    苦來由瞪大圓眼神神秘秘問道:「要把他拉長多一丈、半丈麼?」

    突然而來的怪問,陳天生竟猶豫起來,思前想後,竟真的有點心動。

    「作你春秋大夢好了!」苦來由一縱身便跳上騎在陳天生肩上,哈哈大笑起來道:

    「哈……快跑,快跑,好玩哩!好玩騎牛牛啊!」

    陳天生聞言立即挺身,在廳房內打圈狂奔,看得小白、伍窮一頭霧水,深覺只要有一天向此狗賊種求苦,肯定給他玩個半死,失盡尊嚴。

    快樂的苦來由哼著啦啦啦的調子,騎在肩上拍打人臉又揪扯髮根當作騎馬般,大叫大嚷道:「快啊!跑啊!啦啦……跑啦!啦……」

    正在奔跑的陳天生突覺一陣腥臭自頭頂壓下,急奔中腦海靈光一閃,突然慘叫,死命推開騎在頭上的苦來由,怪叫不停道:「哇!媽的,尿呀,你在我頭上撒尿,哇……

    天啊!好臭呀!」

    只見黃得嚇人的臭尿,從頭頂上一直滲滴流落人臉,眼眉、眼目、唇邊全是臭黃尿,一滴一滴在下巴滴走,發上濕透一大片,恐怖異常。小白、伍窮看在眼裡,竟再也忍受不了,倒地捧腹狂笑,良久不停,笑得瘋且抽搐。

    陳天生不敢用手去撥,只好不停搖頭,但卻立即被苦來由喝止。

    「停!不准擺動半分,臭公子要害我再泡藥尿麼?現在你全身氣血正運行急疾,藥尿從髮根、七孔滲入體內再透過全身通行氣血,直落下肢,當抵至子孫根處,便聚藥力除病毒,搖走一滴便少一分功效,下回不一定吃狗飯便救你,說不定要你更好受哩!」

    苦來由的一番解說,比點穴更具功效,陳天生一分一寸也再不敢移動,任由黃尿臉上亂爬。但說也奇怪,下體頓然傳來陣陣暖意,刺痛感覺隨之消減,藥到病除,立即見效。

    「真……真的痛楚立消,道醫妙藥神效,果然神奇,妙啊!妙啊!」活像重生的陳天生癢、痛消減,人也回復光采,說話竟突然雄壯起來。

    苦來由命藥奴取一物給陳天生,打開一看,竟是一條長長的馬兒子孫根「馬鞭」是也,干化黝黑,腥味未消。

    「要根治好風流病,便把它吃光吧!」苦來由坐回椅上道。

    張口便咬,陳天生立時狼吞虎嚥,再也不敢猶豫。

    「笨公子,叫你吃光它,是叫你回家先磨成粉末,再煮成藥茶飲下肚啊!你妒忌它比你更大更粗麼,咬它吞它幹甚麼鬼?」苦來由怒斥道。

    陳天莊立時如夢初醒,急忙把它包得妥當,收藏在身,恭敬從命。

    苦來由笑道:「還呆在此幹甚麼了要本道爺再請你吃碗狗飯麼,病都治好了,又給了你藥,還不快走,別留下放臭屁啊!」

    慘被玩弄得半死的陳天生得悉病已痊癒,連忙拜謝離去,頭也不回開心退走。

    小白、伍窮把一切看在眼裡,很明白下一個遭殃的便是自己,實在不知將被對方如何折磨、玩弄,竟思之心寒,卻又苦無對策——

    第三章開心笑夢兒

    小白、伍窮正要低聲下氣,向苦來由乞求救治公主毒病之際,門外吹來一陣清風,芬芳怡人,直教人魂迷神蕩,醉入其中。

    三人視線不禁移向大門進處,只見綠紗瓢曳、身段玲瓏的一位十八佳人,蛇腰舞動,搖風擺柳地姍姍進來。

    薄薄衣紗卻緊緊包裹著浮凸誇張身形,雙峰高聳、纖腰只堪盈握,美臂豐滿。更要命的是朱唇皓齒,粉嫩肌膚,配上秀眉刀彎,一動便是千種媚艷風情,雖是庸脂俗粉,但已足夠教人春心勃動。

    突傳來陣陣線布撕裂之聲,小白、伍窮隨聲望去,那可惡的道醫,竟禁不住春情催策,那話兒兀自隆起挺硬,一小凸物於下胯褲中展現。小物主人卻醉人色迷,竟全然不覺,待進來嬌娃掩臉訕笑,道醫才驚覺尷尬,胡亂抓個碟子擋在前面便算。

    好個愛玩弄人的苦來由,原來是十足色鬼,只是一般媚俗艷色便已控制不了,急色真比當日餓慌了的神相風不惑更甚百倍啊!

    「小姐是來求醫麼?放心好了,本道爺本著懸壺濟世,醫者父母心,必全力以赴,醫藥不收分文,只求玉人康健,永艷照人間,色相不衰歿。是急病、內腑傷痛還是患上奇難雜症?來來!快讓我先為你把脈,先坐、先坐。」苦來由急忙讓坐佳人,畢恭畢敬的溫文百雅,態度與剛才有雲泥之別。

    小白、伍窮面面相觀,被嚇得呆若木雞、不能言語,只相對搖頭歎氣。

    小白歎道:「好一條「道淫蟲」啊!」

    伍窮笑道:「猶幸小小「道淫蟲」還有急色弱點,否則他破裂褲頭而出,便不堪設想了,哈……」

    說是把脈,道淫蟲卻只是不停撫摸玉人香臂,不停的上下流連,雙目盯著微露酥胸,竟不移動視線半分,更甚是口角不期然流出唾沬,他媽的見鬼了!

    「唉唷!好痛哩!」媚女子按著誇張酥胸痛叫,話聲雖不嬌俏,略嫌低沉沙啞,卻仍令道淫蟲如遭電殛,全身打冷顫。

    「胸病,好極,痛得好,必定、必須要本道醫來檢視清楚,包管美人兒立即痊癒,醫這部位本道爺經驗最是豐富哩!」

    老實不客氣的苦來由,雙手便把按胸之艷嬌雙手撐開,凝視著高聳乳房,臉紅耳熱,早已入迷醉死。

    嬌娃嗲聲道:「那……該如何檢視傷痛啊?這部位……可有點兒不大方便哩。」

    道淫蟲已色迷心竅,又哪裡聽得入耳,敷衍地道:「不能諱疾忌醫的,先要徹底檢查!」說罷,便把頭兒直壓向前,臉兒緊貼酥胸心房處,一派陶醉之色,唾沬就滴在嬌娃薄紗上,當真色膽包天。

    「好暖、好暖,柔軟如綿,好乳房、好乳房!」偷香時絕不手軟,頭兒不所在酥胸上左搖右擺,肆意享受,簡直荒謬得過分。

    「可惜,還是不能徹底,只測知一些皮毛,但相信是大病一定錯不了,最好還是立即治哩,來來來,讓本道醫作點犧牲,以藥舌來直接探測病情、病源,一舔乳房便能憑味詳細得知一切,事不直遲,待本道醫先送走兩位客人,立即為小姐解衣舔胸,測病救治,遲則可能有便呀!」道淫蟲心急如焚,立時往小白處逐客以去。

    「不……先等一等哩。其實我的重病不在胸前,而是在……在下體啊!」尷尬的話語一說畢,便滿臉通紅,羞人答答的低下頭來。

    下體,嘩!乖乖不得了,道淫蟲的小蟲兒竟誇張得在跳動,唾沬如雨滴下,貪色醜態嚇人得很,眼睛直望向嬌娃下體,便呆住不願移動半分,金睛火眼直望。

    「道醫先看個究竟吧!」說時遲那時快,嬌娃快手脫去衣衫,解開行頭,挺身而前,任由道淫蟲察視下體,豪放得直在令人咋舌。

    不看則已,一看之下,道醫竟立時耳臉而去,哇的一聲便嘔吐大作,不停的嘔出肚裡東西,更是臉如死白,氣喘如牛,究竟是甚麼現於跟前,致使淫蟲變了嘔蟲。

    「我不依啊,道醫說過定要為我治好怪病的啊!」嬌娃發起嬌嗔來,竟就貼身擁抱著苦來由,全身不停扭動,纏綿頂透。

    已嘔吐大作的苦來由,立時不停打其冷顫,雞皮疙瘩,牙門急動,嘔完再嘔,體內黃膽水也嘔了出來,比受極刑更是淒苦,可憐得令小白、伍窮也不得不出手相救。

    小白不明所以道:「看到甚麼頑疾,教醫術妙如仙神的道爺失性癡瘋啊?」

    苦來由艱辛地一字又一字吐出道:「這……傢伙……有……那話兒……的……是男……

    人……是男妖……怪……假鳳亂雌雄啊!」說完又是一陣嘔吐,嘔得已全身酸軟。

    小白也怕苦來由真的會嘔死當場,便把他拉扶過來,終於脫離了「嬌娃」擁抱,道醫也就停止嘔吐。

    嬌娃眼眶台淚道:「奴家雖然天生男兒,偏卻有女兒外貌,嫁又難,娶亦不得,只求道醫為我切掉那短小東西,讓我好好當個十全美女,那便功德無量了。」

    嬌娃上前一步,立刻嚇得苦來由急退走避至小白身後,怕得要命。

    小白笑道:「對啊!醫者父母心嘛,道醫快來行善吧!」

    小白刻意詐作拉拖苦來由向前走,活像武功全失、沒半點內力的苦來由,只懂苦苦哀求,竟真的怕得要死,全身發毛,更險些流下男兒淚。

    「不要啊,我會嘔死的,我最怕便是不男不女的妖人,求求你小白老弟,救我,別要我再親近她啊!」苦來由死擁著小白,躲在背後,不停大吵大嚷。

    「要是助你擺脫這次險境,閣下可否答應為我醫治一個人哩?」小白要脅問道。

    苦來由立即答道:「沒問題,我立即起誓,救一百次又如何,一言為定,救我、救我啊!」

    小白與伍窮齊聲仰天狂笑,想不到天大難題如此容易便迎刃而解,世事往往出人意表,兩人也不得不歎句天意也,公主有救了。

    要趕走嬌娃又有何難,小白完成後便立即引苦來由回家,要他為夢香把脈治病。只是,道淫蟲甫步出館子,又碰上令他更入迷、更陶醉,愛得死心塌地的女子,她的名字是十兩。

    「看啊!此妞兒的奶奶真大,我還聞到一陣陣香昧,好誘惑啊,十兩的奶奶一定又軟又甜,美妙不得了。」

    回家途中,便一直被類似的形容字眼包圍狂轟,道醫愈說愈離譜、愈誇張,簡直是在精神上非禮十兩,先前的教訓便已忘記得一乾二淨,不留痕跡。

    伍窮幾已忍受不了他說十兩說個不停,難堪又煩躁,要不是小白及時轉身,阻止衝動的伍窮,可能已展開浴血戰了。

    身為天下五大高手之一,道醫苦來由非但全沒半點莊重感上,而且近乎行為荒誕,生性狂妄怪異。在他身上,確直難以找到半點絕世高手該有的英雄氣概。但小白卻真切的感受到,此人與自己擁有相同性子,都能快樂地活在武林裡,完全瀟灑自我,不被世俗拘束,是真正開心快活人。

    不停的嘻皮笑臉、胡言亂語,直至見到武林上,最艷絕色第一的耶律夢香公主,苦來由立時態度劇變,一切笑臉在剎那間便消失無形。

    「暖水一盆,木頭一塊,石頭一塊,快!」神情凝重的苦來由說出所需後,便伸出五指為公主把脈,小白現在才看清楚?道醫的十指竟比平常人多生長一節,共四節之長,更且色澤光亮,甫運功探脈,陣陣濃烈藥味便從指尖散發,芳香溢室,倒也奇詭。

    十兩擇來一盆暖水和木頭、石塊,已全神治病的苦來由,對十兩竟一反常態視而未見,眼眸裡充滿疑惑,只捧起水從公主頭頂天靈處緩緩倒下?讓她全身濕透,才於身後按背挺掌,內力源源輸入其體。

    道醫刻意只抬起公主左手,斜斜而下,內力逼得夢香全身發燙,一道熱炙勁力急動四竄,急奔五臟百穴,便匯聚左手「陽谷穴」,吐勁疾射,先前滲入夢香體內的暖水,便如水箭射落入盤,不同的,是全皆化作烏黑腥臭,嗅者欲嘔。

    苦來由把大半截木頭輕輕浸於毒水裡,再拿起來徑輕摸一把,堅硬木頭頓化作飛灰粉末,飄揚四散。

    小白等驚訝之際,道醫再把石頭浸入毒水中,雖未致同樣灰化,但石塊表面也立時出現無數洞孔,顯見毒水腐蝕之力異常強烈。

    眉頭深鎖的苦來由,在茅舍內不停踱步,苦苦思量解毒之法,好一陣子才長歎一聲道:「公主沉醉於「舞夷族」毒學中打滾,該當知悉其中凶撿,毒性烈化潛藏五臟,內力終有一天遏止不了,毒害毀腦,失性迷入茫然,變作「毒狂」,從此永不翻身,比死更苦啊!」

    夢香幽幽笑道:「先道謝苦大夫為妾身醫治頑疾,夢香當然得知毒學中至此境界之苦,但世事往往又豈能任我掌握,當我肩負救國救民的大重任前,一己性命又何足道哉!」

    苦來由愕然道:「如此瘋狂毒力,天下間又有哪些高手能敵?此人必然是不世奇才,武功高絕難測啊!」

    夢香道:「要殺天下間五大高手之一的神兵急急——余律令,夢香不惜付出任何代價,縱使同歸於盡也要手刃仇人。」

    余——律——令!震撼江湖的名字,憑借創造神兵武器,不斷納徒傳授新招怪技,組成不可小觀勢力的余律令,小白對他有著謎一樣的疑惑。

    夢香歎道:「可惜,始終還是殺不了他。看來單憑提升毒力與余律令決戰,就只有變成「毒狂」才有取勝把握,唉!可惜「毒狂」本性迷失,難以自控,又是徒然!」

    小白待二人停住話了才問道:「要治好公主頑疾,有何良方妙藥啊?」

    苦來由道:「依脈象顯示,毒性已不斷擴散,醫得了心,又難料理肝、脾,治好肺毒,腎毒又控制不了,五方四散,不出一百天,毒性便能毀盡一切心性,全身都是劇毒,便成「毒狂」,沾上誰,誰便一命嗚呼毒死。算是大羅神仙再世,也絕對不能醫好毒病。

    唯一方法,便是「萬壽無疆」。」

    小白急忙道:「是在「死蔭幽谷」裡的「萬壽無疆」!」

    苦來由點頭道:「對,「萬朝」的聖物「萬壽無疆」能保永恆不死,長生不老,雖是傳說,但此物乃神藥也,以此為藥引,便可製成化毒靈藥,盡驅毒性活治病。」

    小白昂然道:「「萬壽無疆」!五天後便是毒霧散盡之時,我小白必定闖進「蔭幽谷」,奪得「萬壽無疆」回來。」

    苦來由失笑道:「哈……小白老弟,閣下當然是了不起的風雲人物,但你也太小觀其它一心奪寶的對手了。」

    一個箭步,苦來由竟突提腿如浪,疾捲向小白,急勁腿浪把小白絞纏,退之不得,小白只好揮拳對轟,一眨眼間便拒擋了三十七腿,連退五步之餘,胸口仍留有擋不了的第三十八腿腿印,地上也被腿勁壓轟得凹陷裂開了。

    苦來由收招笑道:「憑你武學修為,史認屁、老太爺、胡說八、胡說道、劉、關、張三兄弟等是足以一斗的,但請別忘記,此行最大敵人,是與本道醫齊名的殺人狂魔——

    病魔,單是他旗下兩大弟子,恐怕小白老弟已叫苦連天了,要奪寶還要力敵無數天險,絕非想像中輕而易舉啊!哈……」

    小白也不回話,但挺身急進,竟又反過來攻向苦來由,只腿翻飛,又是同一式的腿浪,惡浪直取苦來由,道醫愕然之際,沒有拒擋迎上,只是閃入浪腿之中,左閃右縮,怪模怪樣的,總在腿浪力弱浪頂中座下身子化解,但招式雖破,面色卻是難看之極。

    小白收招,無功而還,但苦來由卻是呆呆的不大能接受先前所見。

    苦來由道:「終於見識到昔年盜聖前輩的「盜武」精粹了,由小白老弟融會出招,簡直驚天動世,想不到我的招式沒半點瑕疵,卻仍有遺漏,小白奇才真超凡,果然是一代天資,佩服,佩服。」

    要教五大絕世高手中的道醫苦來由衷心佩服,小白當然是把偷來的腿招演繹發揮得更淋漓盡致了,但伍窮看在眼裡,卻絕對看不出小白的腿招與先前所見有何分別,一頭霧水中,惑然未明。

    苦來由笑道:「伍窮老弟,別胡思亂想了,看看小白的收招坐馬姿勢,便一清二楚了吧,在攻殺出招上,咱們都一式一樣,但小白竟改良了收招後的姿勢,坐馬待敵,留有後著。浪腿勇往直前之餘,又防敵人破招後偷良。本道爺攻招十全十美,卻忽略了可能遇上更強敵人而欠缺固守,小白便是補了此遺漏處。」

    苦來由耐心解說後,伍窮終於明白通透,也不得不佩服小白武學修為之完美。

    「要闖「死蔭幽谷」,險阻強敵實在太多,若小白老弟決心上路,只有與本道醫聯成一線,加上伍窮、十兩協助,憑此等實力,或許還可跟其它對手旗鼓相當。」苦來由單刀直入,相邀小白等一同尋寶。

    小白道:「原來道醫也有意闖谷奪寶。」

    苦來由道:「其它寶物對本道爺沒半點吸引,我只是要拿取一點兒「萬壽無疆」作為藥引研究,它的長生不死奇力,委實太過神奇,本道爺曾答允師父,在有生之年必闖人谷探查出內裡謎因。要是能解出「萬壽無疆」神藥之謎,天下間不少奇病絕症,也就能醫治了。」

    苦來由始終是一介醫者,當然關心靈藥現世,憑它能治百病,自是興奮不已,對他來說,甚麼神兵寶劍、金銀財帛,可絕對及不上靈藥的魅力。

    小白笑道:「好,咱們各有所需,便結為聯陣,一闖「死蔭幽谷」!」

    苦來由高興之餘,眼角斜視十兩大胸脯上,又是色迷迷的嘴舌大動,伍窮看在眼裡,恨不得罵他祖宗十八代,卻忍住氣走上來擋在十兩身前,把苦來由視線完全阻住,反氣得苦來由頭頂生煙。

    正午時分,睡在床上的耶律夢香被陣陣怪聲驚醒,怎麼會有斷斷續續的嬰孩啼哭聲,彷彿就在不遠處。

    公主披衣落床,甫出底房,便見小白所造之嬰兒床上,竟有一初生男嬰呱呱啼哭,夢香驚愕之際,連忙抱在懷裡呵護,說也奇怪,小嬰孩給暖意抱擁,便立時收斂哭聲,並且對公主露出純真得惹人疼愛的笑容。

    夢香用手指頭撫摸嬰孩面頰道:「好乖乖,是誰把你丟棄的啊?哭得如此傷心,是否要吃奶呢?」

    「快啊!快啊!」一僕一碌走進屋裡的快七歲足的朱小小,拉拖著一個豬頭豬相的大嬸衝入屋內,氣沖沖的滿頭大汗。

    「奶娘啊,就把乖乖交抬你好了,怕怕啊!」原來是朱小小帶來奶娘給嬰孩餵食,夢香把懷中可愛的嬰兒交給奶娘,蹲下來對著朱小小道:「朱小小大爺,怎麼家中多了個初生嬰兒呢?究竟是誰經手的?」

    「當然是我朱小小經手。」把手指頭指著耳子的朱小小一派自豪,卻把問者弄得糊糊塗塗也不知所謂。

    公主失笑道:「小小大爺,憑你七歲娃兒也能生下小嬰孩麼了豈非天下奇聞,能人所不能?」

    「不……當然不是我生下的啊!是我朱小小經手從五十里外的「天神廟」討得回來的,那裡的孤嬰很多,人家爹娘被山賊殺了,朋友們或好心人便送上神廟,只求能生存下去便是功德無量。那住持見我求得懇切,又絕非奸徒,便把一個剛送來七天的初生嬰兒交我抱走,一路上這小子還尿得我衣衫盡濕,又啼又叫,真煩人啊!」

    原來竟是朱小小的傑作,委實教公主詫異。

    「小小大爺啊!你如此年紀便想當爹爹了麼?真古怪離奇,是不是小白的主意啊?」

    此等行徑又豈能瞞騙智謀高絕的耶律夢香,朱小小立時啞言失聲。

    「嗯……公主,嬰孩怪可憐哩,他已認定你是娘親了,千萬別又拋棄他啊!」奶娘喂完奶後,朱小小便把嬰兒交給公主,注他窩在公主的臂彎裡酣睡。

    看著可愛的他無憂無慮地熟睡,純真得令人市醉,公主忍不住吻了他像蘋果般的兩頰,軟滑肌市微暖芳香,小小嬰孩五官秀氣端正,如扇子的長睫毛下隱藏著一隻會說話的眼睛,最有趣還是肥胖的十指,白裡透紅,委實趣致。

    公主醉於嬰孩可愛之餘,小白已從外步入茅舍,手裡儘是嬰孩童服,一大堆式式俱全,看得公主立時失笑。

    「又是你的古怪主意?」夢香笑著對小白說。

    「來回「死蔭幽谷」尋行的一百天,沒有了我陪伴夢香公主,總要有個份量不比我差的他,來代替才成啊!我跟朱小小一同抱他回來的,小乖乖哭得好厲害,但說也奇怪,他倒卻與你真的有緣,在你懷中倒頭便睡,該吻他一下啊!」小白吻在嬰孩臉上,竟立時惹得嬰孩呱呱啼喊,哭個不停。

    小白嚇得呆了,幸而有公主呵護,不消一會兒,嬰孩又乖乖入睡,小白再也不敢打擾,說話也盡量把聲調放得低低的。

    朱小小、奶娘當場失笑,小白終於遇上他生平最大的剋星了。

    懷裡的小孤娃,生命每天漸漸成長,散發出強烈的生命力,對未來充滿美好的憧憬;反觀公主一天又一天的接近死亡,生命漸次黯淡無光,對未來只有痛苦與恐懼。無疑此嬰孩所擁有的正是公主所缺的,他的出現將可使公主對生命有新的追求,能堅強地活下去。

    「放心吧!小白,夢香不會輕易倒下來的,待你奪寶回來,治好我的毒病,嬰孩已快學會爬行翻身了,再過一些日子,夢香會教他喚叫爹爹、娘親的了。」公主笑道。

    小白吻向公主俏臉道:「也許上天使是教咱們該得的孩子投胎此嬰身上,為夢香公主每天帶來欲笑。來吧!咱們先為他取個名字。」

    公主笑道:「嬰孩當然跟你姓笑了。」

    小白道:「是咱們夢寐以求的孩子,又是夢香的孩子,那便叫「夢兒」吧!」

    公主笑道:「笑夢兒!」

    小白道:「對啊,笑夢兒便是咱們的乖孩子!」

    「笑夢兒又尿尿了啊!」朱小小指著濕了一大片的白布,啥哈大笑起來。頓然滿屋都是歡樂笑聲,笑夢兒確實為小白、公主帶來最真切、也最需要的歡樂笑聲——

    第四章潑辣寒煙翠

    擁抱,是一種人類最原始的感倩相交行為,相互身體緊緊貼在一起,熱暖氣流交纏,各自的心跳聲也讓對方同時感受,如此親近感覺,自是親切得很。

    愈是擁抱得久,一旦分開,失卻暖流、親近感受,若有所失,忽爾空虛起來,失落感最易令人陷入迷惘中。

    因此,熱烈擁抱的一對,只願永不分離,依依苦纏,更何況是生離死別。

    小白、耶律夢香狠狠擁抱在一起已兩個多時辰,今天是小白與伍窮、苦來由及十兩,一同上路前往「死蔭幽谷」尋找寶藏「萬壽無疆」的日子,這一天終於來臨了,此去一別,小白要進入迷茫死局絕地,九死一生;公主的生命也一天比一天枯萎,他朝能否重逢,誰也沒半分把握。

    小白道:「那朱小小大爺送來了火折子,給我作禮物上路,他說,每在黑夜燃起火焰,我便會記起他,這個為我取暖拿光的小子,他要一生一世為我成大業取暖拿光,示意我一定要回來,繼續拿他的火折子奮鬥下去。」

    夢香道:「七歲小孩便如此具心思,看來他爹朱不三沒走眼,這小子終非池中物,他朝定能創出一番功業。」

    小白道:「三位仙子也送了禮物給我,是一小塊銅鏡子,她們說,大夥兒都在等著看見我的臉容,是勝利的臉容,叫我回來前先練好笑容,為咱們帶來喜訊。」

    夢香道:「只要是小白,就算外貌千變,但善良、不羈性子永遠不變,散發勝利意態的又何止臉容,身上每一分寸也氣度非凡哩。」

    小白道:「呵……可對我太抬舉了。但我還是較喜愛將軍送上的道別禮物——一塊甲冑戰衣上的銅片,他認真的對我說,要打造二千萬塊同一式樣、又圓又平滑的銅片,來穿成甲冑,交給咱們準備擴充的合共十萬鐵甲大軍穿在身上,因此,他要我時刻緊記,必須切記奪得寶藏回來,咱們好需要一大筆金銀來建立強大軍隊,十萬鐵甲精兵。」

    夢香道:「將軍始終是最令人敬佩的戰場人物,可惜咱們一直未能供給足夠資金,讓他竭力發揮,委實難為了他,也令將軍的才華未能完全展露!」

    小白道:「每一位給我的送行禮物都很有心思,都讓我銘記在心,但我在想,夢香公主的禮物,一定不比他們任何一人失色,我送給她一個笑夢兒、一幅巨大畫像、一粒「深心石」,都是心意之物。」

    夢香道:「每一份禮物,都充滿著愛,很暖,很教夢香喜極垂淚,然而我卻一直送上的,都是無形的關懷、愛心、輔助、勸勉,小白很想要一份實物來想念夢香。」

    小白道:「最好是拿出來便能想起我的溫柔夢香公主。」

    夢香從身上取出用錦布包裹著、軟綿綿的禮物,便交在小白手上,說道:「但願有了它陪伴著公子,公子能永永遠遠的惦記著耶律夢香公主!」

    說罷,公主再輕輕一吻小白,便引著三位仙子回頭走入茅舍,再也不回頭。

    苦來由過來搭著小白肩頭,拉他一同離去,只見小白拆開錦布,公主的禮物竟是一塊手帕。

    苦來由道:「又不是新手帕,送來一塊舊手帕,是擔心小白老弟沒東西抹臭汗麼?

    真摸不著頭腦。」

    小白幽幽道:「公主送來的,並不是一條手帕而已。」

    苦來由道:「甚麼?這的確是一條如假包換的手帕啊……怎麼可能有錯?」

    苦來由不敢拿起來察看,但憑他銳利眼光,絕對有十足信心,手帕便是普通不過的手帕,頂多是較為貴重的貨式而已。

    小白歎息道:「公主只是用手帕來盛著送給我的禮物——淚水吧!昨夜她破天荒的哭了半夜?雖是偷偷哭泣,但我可異常心痛,她甚麼也不好送,就送了淚兒陪我上路、陪我爭戰,苦來由,你覺得古怪嘛?」

    苦來由突有所醒悟道:「古怪?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松柏不凋,金剛不壞。也許公主有她自己的獨特見解,咱們很難一一猜透哩。」

    小白道:「苦來由兄,怎麼你仍在騙我?對公主送來淚水給我上路,原因你知得最是清楚。」

    突然而來的單刀直入,像是搗毀了苦來由一直經營的一些幌子,道醫尷尷尬尬的,倒不懂如何回答。

    小白道:「依我猜測,公主該是在我找到老兄之前,先派三位仙子,教你神魂顛倒,依她所指示辦事了吧。」

    一語道破,苦來由驚訝之餘,也就只有嘻笑支吾以對,低下頭來不敢正視小白。

    小白續道:「道醫前來替公主把脈探病源治法,所謂必須以「萬壽無疆」才能治活,只是公主要騙我到「死蔭幽谷」奪寶之計,神藥未能驅除烈毒,一百天後,公主便毒發成「毒狂」,此行絕對於事無補,道醫,小白猜的都一點不錯吧!」

    苦來由不得不點頭苦笑道:「老弟智謀奇才過人,想不到公主的佈局騙計也瞞不了你,不錯!「舞夷族」練毒至此,毒性入心入肺,任你靈丹妙藥也驅除不了劇毒,「萬壽無疆」神效無窮,但絕對救活不了毒性已深入五臟的耶律夢香。」

    在旁一同上路的伍窮、十兩,驚聞色變,十兩頓時悲從中來,梨花帶雨哭成淚人,傷心得無以復加,此去一別,原來便可能是生死分離,怎教十兩不失聲痛哭。

    苦來由奇怪問道:「可是,老弟卻願意依照公主安排而去,不堅持留下來陪伴在側,真令人費解。」

    小白道:「奪得寶藏,建立強大鐵甲神兵,立國為皇,是公主對小白一直的期望,在她面臨死亡前,我怎能教她失望。公主一定能看到我把寶藏帶回她眼前,再建國立業,我一定在她臨終前盡最大努力,達成她的期望,教公主含笑赴黃泉!」

    小白很明白,在一步一步踏向死亡的公主心裡,只期盼她唯一心愛的小白,能成就大業。從「劍京城」到「風流山」,這絕對是耶律夢香對心上人唯一的期望,他,又怎能讓公主失望而歿?

    小白道:「生離死別,乃人生必經,能含笑九泉,才算不枉此生。每隔六十年才能進入的「死蔭幽谷」,正好在此時讓我上路,頂天命而啟,頂大運而行,要是如神相風不惑批言所述,天要降大任於我身,小白只好頂命為皇,經歷風霜好了。既來之,則安之,盡力而為,不為命運而活,要命運為我人生創造無限!」

    苦來由笑道:「不為命運而活,要命運為我人生創造無限,好,有意思!有意思!」

    十兩仍死心不息道:「苦少爺,難道公主的毒病,真的不可能驅除救治,必然的毒發成「毒狂」麼?」

    苦來由道:「也不一定,依我所知,一百年前「舞夷族」的一位先輩,曾以深厚內力吸化己身烈毒,非但不受毒害,更溶入體內成毒力,武功因而大有增進。只是,公主內力與先輩有天淵之別,要化毒成內力,又談何容易。控制不了然毒,便必然被它毒害成「毒狂」!」

    小白黯然回顧,遙望遠方,與心愛的耶律夢香再揮手道別,他已不存能救活愛侶之希望,但奪寶藏成大業,便必須達到,絕對不能讓公主失望。

    人生起伏變幻,總教誰也猜不透。一年多以前,小白仍是生性不羈、毫無目標的初入江湖少年,風不惑批言他必是翻雲覆雨、建國立業的大英雄,小白仍不肯相信半分,今日,連自己也不得不走上大道。人行人路,天定天數,兩者卻配合得天衣無縫,天意如此,真教人心悅誠服!

    從「風流山」往「死蔭幽谷」,沿路群山環抱,古樹參天,位於「武國」與「天法國」之邊疆交界處,波平如鏡,垂柳迎風,如此湖光山色,倒也教人陶醉萬分。

    小白生性泰然,不會讓解不了的抑鬱終日纏繞,竭力沉迷眼前景致,盡把煩憂拋於腦後,竟真的能回復活力,目標就只放在奪得「萬壽無疆」寶藏。

    一路上,道淫蟲苦來由也不斷找機會逗十兩說笑,又獻慇勤、又擠眉弄眼,色迷迷的雙目一直不停盯住她的大胸脯,運用思想對十兩進行非禮,教她大感尷尬之餘,也只好不停拉來伍窮左擋右擋,免卻道淫蟲誇張的「性騷擾」。

    四野無人,忽然傳來一陣啾鳴聲,只見群鳥在飛舞,雀兒羽毛七彩繽紛,霎時間清靜綠林如繪上七色姿采,愈是飛舞,愈見艷麗,活像人間仙境。

    隨群鳥之後,一道飄紗穿梭,在枝頭老樹間搖曳縱躍,飄紗之內,隱約竟是一副嬌俏笑臉,雪肌藏紗紡之內,在空中飄揚,看得大夥兒如醉仙境夢幻。

    一道熟悉的聲音又傳入小白、伍窮耳裡,那醜惡的道淫蟲,那話兒淫根又凸了起來,好生難看。

    苦來由竟完全迷入頭上色相情景,十兩立時魅力盡失,一點也不能吸引道醫了。

    在苦來由眼裡,完全是頭頂上嬌俏仙女的影像,只十七歲上下的妙齡少女,飛躍於二十餘尺之上樹林頂,追逐七色鳥兒,健康雪白的身形教人神迷魂蕩,飄啊飄、跳啊跳,活像以動作奏出自然樂章,羞花閉月,色授魂與,苦來由已給迷惑得忘情失性。

    禁不住彈射而起,一手便輕輕擒住了黃羽紅嘴鳥,苦來由定在樹頂少女身前,左手纏樹,右手遞上鳥兒,笑道:「不用辛苦,此鳥兒便送給姑娘好了!」

    「笨龜蛋!」粉拳迎臉轟來,打得苦來由鼻塌兼仰後,臉龐頓時扁成一片。可見少女非但不領情,更狠狠一拳招呼,教苦來由吃了苦頭。

    金星四冒的道醫,卻一點也不見發怒,反而大力索嗅著少女粉拳香氣,陶醉不已,自得其樂,滿臉儘是興奮痛快。

    「好香啊!世間上竟有如此醉人仙香,今日嗅得,實在有緣,香啊!香啊!」苦來由不停的嗅完又嗅,簡直樂在其中,享受之極。

    鳥兒給苦來由躍上捕擒其一而驚動,急飛遠去,直教俏麗少女立時怒不可遏,失望又惱恨。

    「都是你這大笨龜蛋不該,本姑娘在追逐鳥兒,便是要欣賞它們奔飛驚嚇時的笨樣傻態,你卻自以為是,擒捕鳥兒嚇得大夥兒剎那間飛遠以去,你啊!快賠我失去的痛快。」

    女娃兒一手抓住苦來由衣衫便扯,橫蠻性子盡現,便把道醫從樹上拉下地來。

    小白等在此時才細看少女芳容,眉宇間一道異常驕蠻之態,配合天真爛漫的真性子,倒也盡現少女毫無修飾、琢磨的嬌態。玉立亭亭,五官不停隨古怪心意,態轉形變,活潑得教人甜在心裡,如此純真氣質,與一般人世煙花媚艷,又的確是各走極端,難怪看慣俗氣艷色的苦來由著迷醉倒了。

    少女四肢修長或叉腰或指搗苦來由,神態活靈活現道:「笨龜蛋,你如何賠我失去的痛快?快說。」

    定睛呆呆凝視著少女的苦來由,早已醉迷心癡,又哪裡聽得懂其中意思,只要少女願意多留在身邊一會兒,看來要他割下頭顱任對方安坐,親親香臂美股也極之願意。

    苦來由模模糊糊敷衍道:「好啊!罰我,重重要罰,姑娘出主意好了。」

    聞得眼前人竟願意任由自己處罰槽塌,貪玩之極的少女頓然興奮忘形起來,心念一轉,便抽出長鞭,瘋狂向苦來由鞭打,啪啪之聲此起彼落,重重鞭得衣衫也碎了數片。

    「好玩呀,哈……痛快呀!」少女狠狠痛打,竟高興得拍手躍起,異常滿足。

    苦來由護身罡氣強勁,等閒之輩又如何能傷他,毫無傷痛感覺之餘,仍凝視著眼前絕世美人兒嬌態,兀自沉醉。

    「噓!原來你的護體罡氣教我傷不了你,一點也不好玩哩!」少女發覺苦來由竟不叫痛,毫無苦楚反應,一臉不是味兒,完全失去了興致,轉身便欲離去。

    苦來由急得忙擋身在前道:「好妹子,怎麼不繼續罰打我啊!是我運了勁兒滿足不了你麼?好……我真該死,這回再也不敢運勁了,你狠狠的打個痛快吧!」

    「真的麼了好啊!好啊!」少女竟開心得拍起掌來,咬牙切齒運起狠勁,復如鐵棒重重轟下,竟比先前勁力強了五倍以上,明顯是收藏了真正內力,待笨龜蛋入局才狠狠一復報仇痛打。

    「啪」的一聲,一道深陷血痕從額頂直下,穿過兩眉間刮過鼻樑、唇口、下顎,血絲微微滲出,哇的一聲慘嚎狂叫,痛得活該的道淫蟲死去活來,直倒在地上滾來滾去,掩臉叫苦,全身急劇抽搐,淒厲呼痛之聲響徹雲霄。

    橫笛潑辣的少女高興得狂笑大叫,笑容更是燦爛,人也更顯俏美,捧腹道:「還沒罰完哩,笨龜蛋,來吧!咱們再玩一百回合啊!」

    話方說完,十尺長鞭已揮出、復往苦來由的頸項,少女急提氣奔走,就把苦來由在地上拉動拖行。

    「千萬別運勁啊,否則要你再挨我一百鞭哩!」少女急走中連忙提示,苦慘道醫迷入色相,怎敢違抗,任由她在沙石地上拖行急奔,背項衣衫盡扯甩散碎,肉骨磨傷,雖末致血肉模糊,但尖石也在背項上刮出無數長長血痕,更染得血紅赤路。

    苦來由不停叫痛,少女便拖奔得更加起勁,狂態盛現,笑態淋漓,向上仰望的苦來由,瞥見美不勝收燦爛笑容,竟就完全忘卻身上苦痛,癡癡呆醉,眼目全被笑態攻陷。

    轟的一聲頭頂狠狠撞上大石,苦來由暈頭轉向,目眩神昏,刻意教癡色狂慘受頭頂苦楚,那少女掩嘴更是笑得猖狂,並且拍打樹幹發洩心中樂透快意,笑容清麗見狂,又是更迷人愛死。

    金星四冒的苦來由,好一會兒才定神看得清楚,教他死心塌地癡迷的少女身旁,竟多了兩個八字鹹濕大鬍子,同是賊頭鼠目、雙眉斜斜低垂、凝視著道醫,露出古怪表情來。一個肥大一個高瘦,相貌當真平凡土氣。

    「我倒一早便算死苦來由鬥不過咱們翠兒哩,甚麼天下五大高手之一,出色個屁,看啊!就頭破血流倒在身前。」肥頭兒恥笑道。

    「也許是他一早吃錯東西拉屎拉得手軟腳軟吧,一定是了,否則怎會如此窩囊不中用。」高瘦頭兒也來一番偉論訕笑道。

    肥頭兒不忿接道:「可不止吃錯東西呢,如此混帳,該是早已或殘或廢,說不定早患絕症死疾,根本廢人一個。」

    高瘦頭兒也不示弱鬥嘴道:「啊!道醫苦來由要死了,死得好慘啊!相信是風流病死哩,走啊,走啊,不必理會這臭皮曩了!」

    二人一唱一和,說完便拉拖著少女離去,小白等三人追上來,看得二人如此無聊,自說自話,倒也不明所以。

    「胡說八、胡說道,你倆又在胡說八道啊!」彈射而起的苦來由,一身是傷,血泊泊而下,怒視著兩人。

    肥頭兒與高瘦頭兒見苦來由傷不了多少,也就停下身子,與他對峙。原來二者便是在「神國」,被神長大老轟逐出「神教」的武林高人胡說八、胡說道兄弟。

    「要殺我苦來由,憑你倆便成了嗎?」苦來由挺腰笑道,顯是向二人挑戟。

    「當然不成啊!但有我翠兒寒煙翠,還怕治不了你這頭包心淫蟲麼?」嬌俏愛虐玩人的少女,竟然就是「神國」之首,神長大老獨女寒煙翠。江湖中傳聞此姝被父逐出「神教」,也不知為了甚麼原因,從此便在「神國」搗亂破壞,弄得一塌糊塗。

    「哈……那麼大家也不把咱們看在眼裡了,真他媽的狗眼一人,臭口爛牙鳥舌頭,你等娘親定然是從屁股臭孔同生出你們來,如此笨實腦袋,不知所謂哩!」說出一大堆如此髒話,不用說也是烏口粗語的伍窮了。

    「原來三位與苦來由聯成一線,同闖「死蔭幽谷」欲奪「萬壽無疆」,那只好在此先毀去三位雙足,那便行不了哥哥,倒免卻浪費腳力哩。」胡說八又在胡扯他的大道理。

    胡說道立即接道:「更可從此留在此風景秀麗叢林生活,二男一女結成「家」,日日夜夜三人同床快活玩樂。」

    胡說八嘻笑道:「生個孩兒三不像又像三人,兩個爹一個娘,三雙手六隻腿子照顧,幸福啊!幸福啊!哈……」

    「殺斬你娘奶奶的熊狗口笨臭瘦肥豬雜種米田共!」敗刀疾斬,刀勁撲臉盡現殺意,胡說八、胡說道身後突飛射出兩團人影,舞出一輪刀光,合力擋去刀招,挫住刀勢。

    身影甫落,原來胡說八道兄弟身後一直藏著兩個五尺短身小子,同是二十不足少年,一個手持十字形古怪兵刃,四方各是尖矛槍、利刀、長劍及鐵棍,手握十字中央扣死揮動對敵。另一則左右手各執兩長兵刃,左手是槍棍,右手是刀劍,手掌比常人大逾半的肉掌,五指緊扣握住兵器,倒也怪模怪樣。

    伍窮看在眼裡,古怪奇詭總覺不是味兒,不屑道:「搞甚麼爛臭豬兜鬼怪笨鳥龜孤兒蛋蛋出來,拿著多一點武器便能殺人麼?真不知所謂到極。」

    寒煙翠笑道:「他們便是胡說八道座下二徒,十字神兵的是吳三,使四種武器的是吳四,吳三、吳四兄弟是也。」

    伍窮正要出手教訓之際,苦來由卻一臉正經的出言制止道:「先別動手,關心咱們闖「死蔭幽谷」的朋友可不止眼前五位,沒聽錯的話,該是盤據「武國」三城,專事搶劫的賊世家「五代同堂」也來湊熱鬧了哩。」

    說罷,眾人靜心耳聽八方,一會兒才聞得果有草木雜聲與馬啼奔策之聲,來人非常之多,顯見道醫苦來由內力,的確是在小白及胡說八道等高手之上。

    轟然巨響,四周參天古木同時塌倒下,五十紅巾裹頭賊兵少年,在一男、一女少年率領下重重包圍眾人,之後還有四十來歲夫妻打扮,策騎兩高駿神駒,六十歲二男三女乘五轎跟隨在後,而一輛貴氣馬車戴著一對八十歲夫妻在內則排在最末,而馬車頂上,灰白長髮及須的百歲老人,全身被鐵鏈穿透心胸背項再抽出,交纏全身鎖住,合共八十五人,重重圍住,殺氣騰騰,是來取命也。

    苦來由拍掌笑道:「好得很,「五代同堂」都一起送死來也,老太爺、老伯爺、老伯婆、老爹、老娘、老大姑、老二嬸、老三叔、老少爺、老少奶、老小子、老小姐,一起同往「死蔭幽谷」受死,全家死得乾乾淨淨,一個不留,好有計劃啊!」——

    第五章三代同堂劍

    小白、伍窮、十兩及苦來由四人被「神國」胡說八道等人狙殺,但突然而來的大伙「五代同堂」,卻又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形勢如矢在弦,看來難免一場血腥殺戮。

    「真熱鬧啊!本來只有咱們數人欣賞我殺掉白頭小子及爛刀小子,如今卻來了眾多嘉賓欣賞,該當更加賣力啊!」胡說八在胡說中,這次卻真的運起深湛內力,右掌熱紅得血筋暴現。

    胡說道當然也毫不示弱道:「欣賞個屁,「五代同堂」是來看我胡說道殺人才是啊!

    你別亂放笨屁,大夥兒正準備為我戰勝拍掌哩。」說話同時,也催勁於掌,左掌立時骨節啪啪作響,擴大伸長了一半多。

    苦來由在小白與伍窮耳邊提示道:「胡說八的「八方血掌」與胡說道的「大道神掌」,都練至隔空破殺之力,千萬別小觀。」

    胡說八搶先攻出,但奇怪的事立即發生,血掌並沒擊向小白、伍窮,卻是重重擊在徒兒吳三身上,五尺吳三被他的內力瘋狂催策源源輸入,立時體內氣勁奔行亂竄,全身腫脹變大,骨骼啪啪作響,剎那間竟長大成了七尺昂藏巨人,內力充沛,掄起十字神兵便殺向伍窮。

    胡說道也不怠慢,掌也轟向徒兒吳四頭頂,內力急逼入體內,但相反地卻使吳四筋骨縮小,五尺再壓得萎縮成四尺小人,但雙掌卻沒縮小,分持四種武器同時殺向小白。

    吳三不停掄舞十字神兵攻殺伍窮,一時間難以摸透奧妙,伍窮也只好先作游鬥,只守不攻,緊緊穩住防線。

    吳四則憑著縮小了的身體,不斷在小白身前滾動彈跳,找尋空隙以便一舉攻殺大敵,小白看在眼裡,只笑不動,活像毫不理會眼前來殺自己的侏儒,靜如嶽峙。

    吳三、吳四正要窺準出擊之際,四周突飛來合共六十四柄長劍,直插入地一尺,圍住四人,並穿梭排列於各人身前身後,結成三個大小圓狀,大圓圍住中圓,中圓又圍住小圓,三圈六十四劍,正是「五代同堂」中的「三代同堂殺團圓劍陣」。

    「五代同堂」中位列第五代的老小姐、老小子,第四代的老少爺、老少奶,第三代的老爹與老娘,六人縱身直立站於劍柄頂上,不動如山,殺意張狂,已困四人於劍陣之內。

    吳三、吳四不屑劍陣,提兵器劈向身旁之劍,要斬斷滅其勢,不動則已,一動便牽動了整個劍陣殺勢。

    吳三先斬小圈八卦方位中八劍之坤劍,坤為陰,陰風陣陣。軟劍巧碰中圈三劍,老少奶等三代六人,以腳踢劍旋飛成陰風劍斬,掠飛旋殺,先割傷吳三雙臂,陷於陣中,四周頓覺儘是劍浪旋風,奮力拒擋,只能勉強抵住形勢。

    吳四斬劈右方干位之干劍,干為陽,陽奉陰違,干劍又碰撞中圈其它正在旋飛之劍,引得正在飛旋之劍反方向突變,但半途又彈射成對反方向斬掠,兩道不同方向飛斬,劍旋交織,互推策動,攻勢每一變便更急更疾,吳三、吳四已愈感吃力,身上劍傷不停加添。

    「臭師弟,你的徒兒吳四快支持不住了,闖陣營救吧!或是向我徒兒吳三求助,倒也有可能逃出生天啊!」胡說八又在揶揄胡說道。

    「笨師兄,我的吳四隻傷了三十六劍,你的吳三已傷了三十八劍,多了兩劍,明明是吳四更勝吳三,還在嘴硬,真不知羞恥!」胡說道反罵道。

    胡說八當然不示弱再道:「呵……真好大個屁,你的吳四少傷二劍,但每劍人肉三分,我的吳三卻只傷人肉二分,三十八劍傷人肉共三十二分,勝過你足足三十二籌,簡直天與地比,雲泥之別啊!」

    胡說道竟又能反駁再道:「請你瞪大笨眼看個清楚吧,我的好徒兒吳四隻被割傷手手腳腳,全不致命,你的笨徒吳三,三十八劍中有十五劍割中頭,十五劍斬傷頸喉,一劍刺穿了下陰那話兒,只得七劍穿手或臂,全集中傷及重要部位,吳四當然比吳三出色哩。」

    一番胡說八道的爭拗後,劍陣已如電閃疾飛,急若天旋地耳,更刮動大圓外成劍風,顯見威力已增強數倍。

    此刻就算是胡說八道兄弟同時擊向劍陣,也絕不能破毀急勁劍斬旋風,把徒兒安然救出了。

    陣內,沒有移動半分,分別站於巽位與坎位的伍窮、小白,劍陣之急移飛掠,卻全沒傷及二人分毫,但處於陣中的二人,卻親眼目睹吳三、吳四被愈見狂猛的旋風劍斬,不斷割傷,漸成血人,三代同堂六人同時不斷踢撥兩圈二十六劍,已斬困得吳三、吳四無力招架,快把二人分屍斬殺。

    伍窮率先忍不住衝前搶救,他明白不能再碰動陣中其它之劍,以免又牽動另一次的劍旋殺勢,閃身搶入吳三、吳四處,敗刀力劈,一式「天有絕人之路」,劈出直闖開大劍圓圈之刀勁,二十六劍頂然崩潰散亂,但每一劍都碰撞在大圓劍圈上的另一些劍,很快便結成更大劍旋,大圈三十八劍更挑動旋入陣內,結成六十四劍大陣,吳三、吳四已乏力再戰,伍窮只好一人力敵六十四劍。

    三代同堂六人混入大劍陣六十四劍中,或挑或踢、手撥腳纏,又射又打操控陣勢,圍著伍窮攻殺,六人三組,二人搶前負責運劍旋飛斬殺,四人休息,二人倦了,又調另二人一對夫妻接上,如是者輪流舞動奔飛六十四側陣殺向伍窮,伍窮以一人之力竭力守住,偶爾才被斬割傷少許,退卻伴步,斗足半個時辰,才傷了十回,退了十步,仍未敗於「三代同堂殺團圓劍陣」。

    惟劍陣除以旋飛疾快殺人外,還含竭盡敵人體力之暗藏殺著,以三組三代夫妻輪流出戰進襲,伍窮一人固守,只要漸次消耗體力,稍稍力疲,便破綻出現,自當陷入死局。

    小白當然看出其中奧妙關鍵,惟卻並未加入救援,因為他對伍窮相當熟悉。伍窮已鬥了近一個時辰,汗如豆大,臉上青筋盛現,誰現認定他快要崩潰倒下戰敗遭受宰殺,因此誰都算計錯誤。為甚麼?因為他是伍窮。

    伍窮在筋疲力竭時才會刺激起潛藏之瘋狂殺力,功力將急劇提升,屢試不爽,大家都太不瞭解這古怪的伍窮了。

    「臭你娘奶奶頭兒的三代腥屎血尿大屁劍陣,殺啊!殺啊!」一聲暴喝,勁力驀地暴增一倍,全身衣衫被瘋狂提升內力震得片片飛碎,旋飛之劍被衣衫絞纏亂了旋陣,陣勢立時緩下,伍窮提刀反攻一式「一絕」,立時斬斷八刀,劍陣頓然破散。

    「挑那媽媽大吹大擂九流劍陣,不堪一擊、不值一哂、不知所謂、不倫不類、不如收攤古老還鄉也罷!」伍窮破了「三代同堂殺團圓劍陣」,還有不搶盡綵頭之理,口中盡力揶揄訕笑,但內心也在盤算,要是多加一重四代同堂甚至是五代同堂劍陣,自己又能一破再破麼?

    「好精彩啊!我的徒兒吳三敗得真精彩,他還站著沒倒下,師弟你徒兒吳四便怪可憐了,看他真的敗得一敗塗地,坐在地上喘氣,怪難看的,還是我徒兒勝上一籌。」胡說八又在爭著較量。

    胡說道笑道:「看清楚吧!吳三身下的血水,流得比我徒兒吳四身下的多很名啊,師兄你始終差我一籌,可惜可惜,又是我勝上一回合。」

    胡說八怒道:「真的胡說八道,好!咱們不比拚徒兒,咱們來比誰能殺此白頭小子,我一掌便能把他轟得徹底死去。」

    胡說道哪會認輸,怒道:「放屁!我半掌便能轟死白頭小子,不多不少,功力便是在你之上一倍。」

    胡說八怒道:「作你的春秋大春夢還可以,怎麼才算是半掌啊?」

    「看清楚吧!」胡說道右手掌屈起尾指與第四指,中指屈住一半攻出「半掌殺向小白!

    半掌揮出銳利無儔勁風,勇猛精進攻殺小白。

    掌勁入耳蕩心搖魄,顯見胡說道武功精純,小白縱笑揮掌迎上,便是一式師承父親之「笑問客從何處來」,掌分三次出擊,第一掌先截阻銳烈、第二掌消挫氣勢第三掌猛然反擊,一式三掌,胡說道的半掌掌方先挫後消,再反被震退,敗得無話可說。

    胡說道剛退,那個好爭勝的胡說八,便運起赤血掌十成功力搶攻小白,胡說道但見師兄反奪機會,心有不甘,也掄掌再上,二人掌勁絞結,一陰一陽,竟配合得天衣無縫,頓然勁力增強五倍,掌勁絞混二人旋勁成風,便是胡說八道八絕之「八方風雨」。

    麻麻密密千掌如風雨狂打攻殺,小白一時間也想不透何故二人結合之力會陡然增強數倍殺力,隨心出招迎上,竟就翻抄了苦來由的電閃神腿,全把千掌接下。內力雖未及正宗,但傲然不退,倒也扯個平手。

    在旁的苦來由看在眼裡,不禁嘖嘖稱奇道:「在下總算見識過盜聖的「盜武」精粹,看來下回出招,非蒙住閣下雙目不可!」被人輕易學得武功招式、心法,誰都不會雀躍,苦來由更加重視小白,如此絕頂人才,確是世間少見。

    苦來由、小白、伍窮的一夥不好惹,來自「神國」寒煙翠等有胡說八道,老太爺合共五代同堂也沒把握一舉殲敵任何一方,劍拔弩張卻又不敢對戰,一時間三大勢力膠著形勢,進退不得。

    小白突感到森寒殺氣從頭頂隱隱壓下,抬頭張望,只見頭上三棵參天大樹,竟有貌如夜鷹、蝙蝠、鬼怪三個龐然怪物,在樹上枝頭頭上腳下倒吊,一陣陰險笑聲凍入骨髓,三怪人已彈射躍下,身法急勁如猛猷,分別撲向十兩、吳四及老小子,星火之間已封住了三人後心陽關穴,動彈不得便一抱入懷,如鬼魅般疾急如流星飛逝於暗夜裡。

    場中強如苦來由也感覺不出敵人就在頭上,身手之快,輕功之高絕,除了「孟母三癲」之劉一線、關二哥、張三瘋,恐怕也不可能再有他人能及了。

    「哈……諸位笨客頭,咱們娘親精心料理「生割死人宴」,借來三位小輩做菜招待,不嫌棄便來「草蘆黑棧」品嚐、指正吧!」

    「生割死人宴」,是殺人如麻劉、關、張其母孟氏僵女的殘忍手段,被擒者綁於砧板上,生剖活剝,割肉煮菜,烤成佳餚,江湖上聞者心寒。傳說被宰割者神志一直清醒,還被逼吞吃自己身上割下肉髒,恐怖慘狀駭人聽聞。

    三大陣營各有要人被擒,誰都無心纏鬥,「草蘆黑棧」就在十里前,大夥兒狂奔搶走,救人心切,只覺冷汗從背項涔涔而下,只怕三人已遭慘刑宰割。

    各高手也同時此試輕功高低,走在最前的不是別人,竟是那粗魯伍窮,看他心急如焚,眼目吐火,恨不得一刀斬殺劉、關、張三兄弟。

    「臭你老母子七七四十九條大袋爛春秋粉腸,十兩少一條汗毛,便殺你全家八個乳頭六粒卵蛋三條臭蟲一鍋泡熟,十兩啊,伍窮來救你啊!」憑著一股悲憤怒意,狂態再把伍窮內力驟然提升,超越功力高過他的其餘高手,當下令誰都大感詫異,不得不對此小子另眼相看。

    不少時,便來到了一座偌大樓房之前,樓高三層,斗拱雄大,屋頂坡度平緩,出簷深遠,整座建築莊嚴德重,牌匾正寫上「草蘆黑棧」四個金漆大字。

    黑棧所處之地,正是進入「死蔭幽谷」必經要塞。棧前筆直大道兩旁,儘是參天大樹,葉色紅、黃、綠整齊相隔排列,心思種植,可見絕非一般粗人奸徒也。

    棧後便是無路荒漠,黃沙浩瀚,不見盡頭,也是各人要硬闖之險地。

    輕功、內力較強的苦來由、小白、胡說八道從伍窮之後抵棧前,五代同堂卻是滋油淡定,從後慢慢趕來。

    眾人面對挑戰,都不敢怠慢或掉以輕心,畢竟「草蘆黑棧」是江湖上絕不好惹的殺人集團,他們能擄走三方力弱小輩,可見是有備而來。只要稍稍不慎,亂了心神,便必然陷於萬劫不復之地,因此,甫踏上林蔭大道,四人都放慢步伐,小心翼翼的眼看四周,以防陰險偷襲。

    只有一個伍窮,焦慮沖昏了頭腦,提刀便先破門入棧,大聲叱喝,直取宴廳中的醜怪皺皮老婦——孟僵女,因為她已把十兩直壓入盛滿湯水十尺大鐵桶內,烈火煲燒鐵桶,危在旦夕——

    第六章生割死人宴

    民以食為先,食的文化博大精深,烹有煎、炒、煮、炸、煨、爆、燒、烤、蒸、釀、燜、純、焗;調有甜、酸、苦、辣、鹹、香、鮮,五花八門,各具特色。

    烹為過程,調是滋味,經烹調後的食物,才色香味全。人生又何嘗有異?天下第二名廚孟僵女,經八十年淒苦人生折磨,歷盡悲歡離合;昔日江湖豪放艷姬,一人下嫁三夫,融洽快活,稱譽武林。可惜六十年前三位夫君勇闖「死蔭幽谷」,從此渺無音訊,快樂艷姬帶著劉一線、關二哥、張三瘋三個遺孤,孤苦地活下去。

    從失去三位夫君的那日開始,孟僵女便性情劇變,一手廚藝竟聚力強練「生割死人宴」,以極殘暴血腥來掩蓋自身抑鬱愁苦,更調訓三子,建立殺人集團「孟母三癲」於「草蘆黑棧」。

    皺皮禿髮醜婦孟僵女把切台上的手丟落人豬油碟內,潑濺滾油迎向瘋搶上來的伍窮。

    急勁衝勢令自己身陷險境,伍窮只好速然頓住身子,內力透扯上衣蓋臉擋油。

    香味濃烈的豬油淋得衣衫灰化煙滅,伍窮立被驚醒,再也不敢胡亂搶上,而且一種如針刺痛隱約自全身百穴傳來,逼得他忙以內力抗拒,無暇搶救十兩。

    「你身上的並非一般煮菜豬油,而是孟母干炸活人而得的「屍油」,「生割死人宴」

    以毒煮食,小心一切食物、用具都是藏險劇毒。」隨後而來的苦來由見衝動伍窮已著了道兒,連忙告誡鎮毒逼出毒性。

    小白、胡說八道三人也同時隨後趕來,只見廳堂上一個十尺爐灶,奇詭怪異,灶上之後便掛上赤條條的吳四與老小子,十兩仍置於鐵桶內以火煲煮。

    孟母扯出濕透的十兩,又掛在身後,與前二人同因穴道被封,動彈不得。

    「嘻……呵……有純香處子作引為濃湯打底,香味定然與眾不同。」孟母伸出長舌,就舔向大鐵桶盛著之湯水,頓覺滋味無窮,竟快樂得拍掌叫好。

    身旁站著的一個頭頂中央光禿、貌也丑極的十歲孩童四喜,竟也潑湯上臉,張舌舔味,同作急劇點頭,大加讚好。

    劉、關、張三人列於灶前守護,默默無語,氣勢懾人,活像等待娘親送來香飯好菜似的。只是那個張三瘋不停全身抓癢,瘋瘋癡癡的笨外貌倒也教人失笑。

    小白怒見十兩被任由把弄,便要踏前動武奪回小婢,但身前苦來由卻力勸阻止道:

    「看那爐灶內的白骨,爐灶烈火在燃,煙道骨灰白裡透綠,「屍骨毒灶」已燒了三天三夜,稍一不慎沾上灶毒,我這道醫也不一定能救活老弟啊!」

    原來為了迎接眾多高手,孟僵女早已起爐燒灶,加強毒力,炮製心血毒餐「生割死人宴」向來者顯示殺意。

    慢慢趕至的五代同堂,只有纏上粗鐵鏈、全身穿鎖的老太爺與老爺爺、老婆婆進入大廳,其餘數十人皆守在庭院內。功力較低的寒煙翠與吳三,甫入廳內,便顯得極不耐煩道:「是煮人肉宴食麼?快來快來,本小姐餓得慌,渴得很,沒有熟食,先來個冷盤也妙。」

    孟母展現出狂笑臉容道:「好!便先來個「人咬人骨」給小姐清清口腔、涼涼舌頭、刺激胃口。」

    吳四被重重撻在橫寬六尺之巨大砧板上,砧板以上等假木造成,堅硬固實,孟母隨手拔起插在砧板上的文武刀直割向吳四膝蓋,立時慘叫聲起,痛不欲生之聲撕破先前寂靜。

    「吳四好像很痛啊,師弟,他的叫聲原來如此動聽,怎麼你平日不拷打杖鞭,帶出美妙慘嚎,讓我陶醉一下?」胡說八不上前搶救,反而在胡言亂語,一派鎮定之色。

    「混帳!他給為師朝拷晚杖,痛得死去活來,卻從未有過如此動聽慘嚎哩,真大逆不道,平素不給師父淒厲慘叫聲舒暢暖心窩,如今竟在人前便叫得如此美妙,此子怪不該啊。」身為師父的胡說道也只管說不動手,活像毫不關心徒兒生死。

    胡說八大聲道:「別只割左腿,忘了右腿,咱們寒大小姐要吃,我倆師兄弟們也希望一同品嚐哩。」

    孟母也不答話,手中文武刀先以尖鋒割開膝蓋皮肉,順破剖開二寸長條口,裂口處皮肉翻開剝抽,疾刀割斷筋線,便抽起膝蓋軟骨,先掉入盛水盆裡洗沖一番,便調味以鹽,放入碟中,疾射向胡說八道。

    「第一道前菜冷盤「人咬人骨」,爽滑甜口,請指正啊!呵……」孟母金睛火目的凝視客人反應,活像十分重視食家贊彈似的。

    可憐吳四失去雙膝軟骨,從此成了跛子,更痛入心脾,血如泉流,可惜全身穴道被封,否則定然嚼舌自盡。

    寒煙翠嗅得血腥味仍濃,胃口全失道:「唔,血腥昧倒我胃口,還是留給你倆兄弟分享好了。」

    胡說八、胡說道正要張口大嚼之際,小白竟出手咀止道:「人吃人肉,豈不與野獸禽畜無異了如此噁心,枉你倆還能下嚥!」

    胡說八笑道:「臭小子,要闖「死蔭幽谷」,誰都不準備能活命出來吧,絕境死地早晚沒吃沒喝,食屍吞人肉,飲血解渴,早已有預備了吧,有甚麼可惜?」

    「適者生存,弱肉強食,這江湖武林大道理怎麼臭小子還沒想通?既死定了,能給為師滋味飽腹,也算留有功德啊。」胡說道推開小白手,與師兄一同吞下嚼食膝蓋軟骨,一派滋味無窮,細意品嚐。

    「好爽、好甜!不愧為天下第二廚,確是道好菜式。」胡說八道相互不停稱許,一頭熱汗的孟母立時展露笑顏,雀躍不已。

    吞下美味軟骨,胡說八、胡說道立時臉目浮腫,雙目血筋凸現,眼角溢血,不消片刻便活像脹大了一半,鮮血不斷滴滴而下。

    胡說八、胡說道突然各自擊出一掌,重重打在對方臉龐上,掌勁澎湃,把血毒盡濺飛轟散出頭顱,面目才漸漸回復原貌,眼角不再溢血,浮腫消散。

    孟母不悅地拋出砧板上正欲煎皮拆骨的吳四,繼而老大不願道:「不拖不欠,既然兩位吞吃得下我的毒菜,臭料子便回贈好了。」

    原來孟母的「生割死人宴」早訂下規矩,若來人能吞吃下她科理烹煮之毒菜式,她便必不再有興趣繼績以此人宰割作菜餚。這是強攻以外唯一救人之法,胡說八、胡說道心知難以硬攻殺掉「孟母三癲」,便只好吞食徒兒肉菜,以內力逼出毒來,才救回吳四一命。

    失去雙膝的吳四,再也走動不了,當然不可能再前往「死蔭幽谷」了。師父胡說道一掌轟碎他的天靈蓋,吳四再也活不了,但也同時停了痛苦淒厲的嘶聲慘嚎。

    看見有人死去,瘋癡的張三瘋竟高興得頭下腳上,雙腿在不停碰拍,以手撐地大叫大嚷:「無膝頭,笨老頭,笨頭食膝頭,老頭殺笨頭,早死好意頭,呱呱呱!」

    「我來喝那「生血陰香大補湯」!」小白踏前一步,竟向孟母挑戰來。

    「嘻……闖鬼門關也要比快麼?要喝當然給你,好香甜的啊!千萬別浪費半滴一碗哩!」孟母轟出六尺大鐵桶,疾飛射向小白。

    橫裡飛出的苦來由先接住已燒紅炙熱的鐵桶,看了看滾翻冒出白煙的湯水,便遞給小白,小白高舉火燙大補湯直灌入肚,竟一滴不剩喝個清光,更舔舔嘴唇,連番高呼好味。

    一盞茶時間過去,仍未見毒力發作,嚇得孟母悚悚危懼,半瘋半傻的不停抓那禿頭亂想,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小白與苦來由相視暗笑,原來在接桶之時,苦來由暗地裡已吐了一口濃唾液在湯裡,再以內力混和,要知苦來由全身是藥,一口唾液能解百毒,小白早與他有了此計,才挑戰飲下「生血陰香大補湯」,輕易便能救十兩。

    瘋瘋傻癡的「孟母三癲」武功甚高,心腸更是歹毒狠辣,但論及智能,卻只是笨頭低能,就算是抓破腦袋也想不通透其中關鍵。孟母無奈下只好放下十兩,但禿頂孩童四喜卻突然痛哭拍地呼喊道:「我不依啊!娘呀娘,你說過要給我咬一口好姑娘的頸,我要吃她的嫩滑粉頸啊,不要給她溜走,不要啊!嗚……」

    孩童在地上亂滾痛哭,就是不讓盂母放走美味的十兩,呼天搶地猶如死去爹娘,已十歲長大仍如此,也實在怪難看的。

    張三瘋也來湊熱鬧,彎身拉住孟母左腿死命不放,大嚷:「我也不依啊!不要送走娃娃,我也要喝她奶奶,嗚……」四喜詐嬌哭叫也就罷了,劉、關、張三人同是六十歲以上白髮老者,如此痛哭啼叫於人前,委實太不知所謂,看得眾人噁心。

    孟母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茫茫然竟亂了性,大怒叱喝一聲,提起大菜刀左一劈、右一斬,剁飛了四喜左耳,斬掉張三瘋一節尾指,傻傻道:「殺你!殺你!還我夫君來,快啊!殺你,嘻……該死!」

    劉、關、張、四喜都不敢再接近瘋傻一陣子的孟母,她因六十年前同時失去三位夫君,從此偶有刺激便會瘋癲癡傻起來,但一霎間又回復正常,故誰也不敢在此時招惹她。

    回復常態的孟母,見孩兒張三瘋與養子四喜受傷,竟悲從中來,流下老淚,嗚咽道:

    「嗚……你們傷我孩子,便要留下這姑娘一命相抵好了!」

    真是有理說不清,口才如何了得也不能跟瘋婦傻人辯說理由吧!任小白如何才高八斗,也想不出語句對應,竟呆立當場,哭笑不得。

    已逼出體內劇毒的伍窮,雖心下慌亂著急,但瘋婦身邊全是劇毒之物,再沾上恐難輕易應付,不得不固守靜待機會搶救十兩。

    「哼!救人破毒,靠一群膿包笨頭當然束手無策,天下間只有最偉大無敵、千載難逢、鶴立雞群、武林至尊、名動江湖第一不世高手——史認屁,能為大家排難解劫。」

    大門外,又是一個十歲孩童,一頭青綠長髮,手執小鐵扇,大吹大擂,更散撤出彩花金粉、香氣醉人,金粉提升氣勢。

    跟著進來的便是天下第一狂妄、愛吹牛皮尊者——史認屁,看他錦衣華服繡上狂龍,白衣及地,臉長如馬,頭向上抬,總不下望,驕恃性子一望而知,狂妄至胸襟容不了甚麼。

    「天下無敵史認屁萬歲!史認屁最強!史認屁最威!」隨後一群不知所謂的隨從,便是著名虐殺變態之「殘賊」,分別盲、聾、啞、跛缺陷在身,是為史認屁一萬賊群部眾中之組長首領,取名盲甲、乙、丙、丁;聾壹、貳、參、肆;啞東、南、西、北及跛上、下、左、右。

    而最初踏足入樓的小伙子,同樣倨傲不堪,態度囂張,便是史認屁獨子愛兒史臭臭是也。

    又來了另一個不可小覷的陣營,亂局更亂,殺機四伏,樓中各人均非善類,全都切志闖入「死蔭幽谷」奪取「萬壽無疆」,小白看在眼裡,猶未遇上奪命天險,已危機重重,反覺更是刺徼有趣,心情竟豁然開朗,激起頑強鬥志,快意隨來。

    「我的笨娘子,怎麼招呼了這麼多笨頭到咱們家中白吃飯?柴米太多了麼?」小白突然走至瘋癲傻楞的孟母面前,伸手怒指斥喝,一副責罵之態,場中人都摸不著頭腦。

    仍處於混亂瘋癡的孟母,被小白弄得糊塗,更是茫然呆愕,不知所措,口吃驚道:

    「娘子?誰的娘子?我當然是娘子,娘子,好好的娘子。」

    小白竟一掌摑得孟母暈頭轉向,怒道:「怎麼傻兮兮的對著你的大相公?是不是連大相公也辨認不了?好,那相公便再走六十年好了!」

    小白轉身便欲離去,被弄得腦袋一片糊里糊塗的孟母驚聞相公二字,赫然失措,連忙扯住小白衣袖急道:「相公,大相公,別走啊!別走啊!」可憐傻癡寡婦悲泣哭訴,老淚縱橫,搶身苦苦纏住小白,要拉住失去了六十年的老相好。

    劉、關二人頭腦較為清醒,但見娘親苦苦哀訴,悲切情真,多年抑鬱情苦一剎那間傾盡而出,又何忍告予真相,再傷其心,只想像小白是老爹孤魂上身,慰藉老娘親六十年相思痛苦。

    涕淚交流的孟母嗚嗚咽咽的哭得十分淒慘,抽噎哀嚎,肝腸寸斷,全身冰冷。小白本想以混亂思緒,故弄玄虛,把孟母逼致瘋癡,也不禁大失預算,內心被她感動得淚滴神傷,惶然中對此瘋癲奪命惡婦多了七分可憐。

    「老相好,不要哭得天昏地暗了,大相公不再出走便是,你還不解開那兩個吊著的笨孩子,將一群混蛋趕出樓外?難道要在眾人前分享我倆重聚摟抱麼?」小白得知已控制了孟母情緒,混亂了她的心神,便下令解救十兩。

    孟母急忙拭淚展露笑容道:「這個容易得很。」上前解開十兩與老小子,正欲再解開封住大穴,劉一線、關二哥連忙上前阻止,孟母猛舞文武刀亂斬怒吼:「殺你!殺你!

    阻我與相公團聚,殺呀!殺呀!」

    劉、關二人閃遲一點險些也著了道兒,深知娘親已癡人醉情中,暫難自拔,也就再不敢相阻。

    孟母取來毒油含在嘴裡,正要吐出射擊十兩、老小子大穴解封,不料喉頭一痛,忍不住便伸手力扼。痛楚沒有停下來,跟著一道刮心裂肺慘痛直割內臟,繼而百穴刺痛如千針狂戳,孟母難忍痛楚,利爪抓身各處,但痛楚愈來愈烈,二位孩子與四喜看得心驚膽顫,各陣營高手反而不敢上前,怕又是苦肉計騙,欲引上前再以劇毒攻個措手不及。

    孟母為了減輕劇痛,已抓掉身上一塊又一塊皮肉,狠狠為自己剝皮,可見全身痛不欲生已是超越忍耐極限。

    「娘啊!不要再抓了,娘啊!」四人悲鳴聲此起彼落之際,小白乘時上前解了十兩、老小子大穴退回走下,但見孟母已抓得自己全身皮肉一塊不全,血肉模糊的垂死喘氣,好生慘狀命人噁心又可憐。

    「嗚……大相公啊,我好痛呀……好痛呀……」孟母雙目凝視著小白,一對求憐老目,淚涕漣漣,傷心得教人為她搖頭嗟歎,她好狠毒,但也實在可憐。

    究竟是甚麼東西令孟母忽地狂瘋劇痛,抓破皮肉心肺?場中是誰在默默無聲中動了殺著,怎麼小白此武學天才竟沒察覺半分,看場中高手都狐疑不解,誰也猜不透個中詭異,甚至是連道醫苦來由亦垂首苦思。

    是孟母自己中了屍毒?怎可能無聲無息中殺人?

    暫且未有答案的疑問,小白不去想它,踏步上前擁著已離死不遠的瘋癡可憐老婦,給她人生最渴求的夢幻暖意。血肉沾上衣衫,浸透全身,一個苦苦等待了六十年的老寡婦,多少個靜夜哭得死去活來,無依的守候,從二十青春少艾守至八十鶴發雞皮,還要獨力支撐撫養三個不同親爹的孩子,被歲月無情地摧殘至瘋癡,也許實在合理之極。

    痛楚未曾停止過,全身不停抖顫彈動的血人,已痛得再也不能忍受,她努力在死前向擁抱自己供給溫暖的人顯露微笑。

    「小白公子,多謝你!」清醒的一句話,是步向死亡最後的呼喚,輕呼出一口細氣,便倒昏死去。

    小白抱著屍首,冰寒冷意透入骨脾,他在想,一定要奪得寶藏回來,要擁抱著耶律夢香,就算愛人要死,也必須相陪,死在自己懷中。夢香,有一句話要告訴你,我小白必定能如你所願應天命為皇,但登基之後,我便會讓位給伍窮,立即赴黃泉陪你快活再續末了情緣,公主,小白絕不會讓你孤軍獨守,你絕不會如孟僵女般可憐——

    第七章笨頭瞧奶頭

    「孟母三癲」布下「生割死人宴」,企圖殺掉湧到「死蔭幽谷」奪寶的各方人馬,結局卻是孟母被殺。在眾多高手環伺下,殺人者竟能奪命於無形,教孟母病死當場,抓破皮肉,撕裂心肺,殘忍不下活剖生人,兇手究竟是誰?下個被殺者又將是誰?

    小白、苦來由、伍窮、胡說八道、史認屁、老太爺、老爺爺、老婆婆、寒煙翠、劉、關、張,合共十王位江湖上獨當一面的武林高手都在細心觀察、小心防範,全場肅靜一片,死寂得有點兒可怖,只餘下眾人的心跳聲,噗!噗!噗!噗!

    也許實在太靜,心房的跳動愈覺清晰響亮,噗!噗!噗!噗!

    殺人怎可能不用發出聲音來?

    噗!噗!噗!噗!怎麼,怎麼了……心跳聲好急、好響亮啊?

    噗!噗!噗!噗!噗!噗!

    「哇!」是「五代同堂」中的老三叔,他滾在地上掙扎,心房不停急速奔跳,比平常快了五倍,不,八倍……不,是十倍,還愈來愈急,他很用力的壓住心房,怛跳動疾急不止,他口中也隨著節奏吐出一口又一口鮮血。

    整個心房竟凸出胸膛,是自動的跳凸壓出,老三叔撕碎胸前衣衫,心房彈跳逼得四周血筋脹腫,鮮血從胸膛滲滴而下,痛得老三叔也發出如同孟母的慘痛叫嚎。

    「快給我停下來,停下來啊!」已如狂快瘋的老三叔竭力按住胸口,但心跳仍不斷加速,他已滿臉通紅,全身發熱,氣血急速飛快,教全身大汗淋漓。

    老太爺沒瞧他一眼,因為他要全神找出兇徒來,不能分神,死一個老三叔,總好過己方家人一個一個被殺掉,他一定要找出暗藏的殺人者。

    刀,可以用來殺人,也可用來殺自己。老三叔全身發燙,已虛弱垂死,他決定用刀來殺最討厭的東西——自己的心房。

    「殺死你千刀萬塊,看你還停不停下來,哈……」

    老三叔的刀直剖斬向自己心房,誓要停住他的奔疾急跳,他實在痛得崩潰,利刀將心房斬了四刀八塊,心房終於停止跳動,生命也同時停止,但老三叔在笑,他終於戰勝那種「痛心」之苦。

    一個又一個先後痛死,仍沒法子找出真兇,但範圍縮小了。兇手不可能是「草蘆黑棧」中人,也不是「五代同堂」高手之一,若不是剛來的史認屁或胡說八道兄弟的話,餘下來,就只有……對了,小白轉頭凝視一直低下頭首沉思的場中第一高手——苦來由。

    怎麼竟忽略了他!只有他的武學修為,才能騙過其它十二高手的探查啊!

    當小白凝視著苦來由時,其它人也醒悟其中道理,一同望向苦來由,像在對他說,死人苦來由,咱們就聯合一起來殺你。

    苦來由在苦笑,笑得十分苦的道:「只有我的武學修為,才最有可能殺人於眾位眼前而不被察覺。只有我的奇藥才能教人痛不欲生,寧願自取滅亡。但大家都有所誤會,除了我苦來由之外,還有未現身的五大高手之一的——病魔錢辛辛啊。」

    一言驚醒,教誰也心驚慌惶,畢竟病魔的名號太響亮也太殘忍,遇上他,實在跟碰上閻王沒兩樣。

    苦來由再道:「老魔頭,出來聚聚吧,咱們雖在江湖中齊名,可從未有緣相見啊!」

    當誰都仰首四周顧盼病魔現身之時,小白反而低頭住下望,他的天賦武學直覺告訴他,那病東西在地上。

    地上?地上只有一塊石地、一大堆人腳、一團又一團人影……

    劍,出鞘,不是殺人,是殺人影,一個混在人影堆中的人影,一個會走動如電閃的人影,一個連環殺掉孟母、老三叔的殺人影子,一個毒力無窮的人影。

    血,人影滴血,因為人影受傷,受傷的人影會滴血,因為人影不單是人影,他還有一副好薄好薄的身形,好醜好醜的怖滿毒瘡爛臉,如此怪模樣的人,當然寧願是他人的影,也不想暴露人前。

    苦來由抽出小白佩劍傷了殺人的影子,幽暗漆黑添上鮮紅,再也無所遁形,劉、關、張搶先殺向仇人。

    劉一線的玄鐵線鉤,以竹作竿,神鉤迥旋飄忽攻殺;關二哥掄舞重逾百斤偃月刀狂斬下路;張二瘋的狼牙棒瘋狂如雨打揮殺,直取毒人影。

    鮮血迸濺、血肉淋漓,原已醜怪不堪的軀體被三大高手圍攻,竟半分也化解不了。

    玄鐵線鉤鉤入左頰,扯出三寸爛肉;偃月刀劈中左腿,爆出血花;狼牙棒狂打胸口,硬生生把毒人影直轟在地,劉、關、張都順利重創敵人,順利得令人懷疑。

    受傷的毒人影在笑,笑得輕狂,笑得詭異道:「師父說得沒錯,我病痛一人便足以摧毀「草蘆黑棧」,哈……」

    沒有太多的時間令劉、關、張三人思索,因為痛楚已悄悄來臨,看著身上,先前攻擊沾上一點血水,病痛的血水,能令人痛不欲生的病毒便在其中,孟母被吹撲臉龐的病毒侵體,活生生全身劇痛撕心裂肺而歿;老三叔也被無形無味的病毒攻入心房,刺激爆心而亡;病痛的血毒,會如何的痛。

    「哇!」劉、關、張三人同時十指插頭,扯脫皮發,頭痛欲裂,痛得死去活來,看得樓中各人心膽俱裂。

    病痛滿意道:「三位哥兒啊!待小的教你如何解毒吧,劈開額頭,讓毒隨腦漿流出,便可解救了,呵……」

    少了劉、關、張三兄弟,便除去一大勢力,樓中各人欲殺病痛,但誰也沒意圖救助劉、關、張,反而細心欣賞劇痛頭裂之苦,扯下一塊又一塊頭皮,倒也妙哉。

    四喜忽抱起已血肉模糊的孟母屍首,合著淚道:「來吧!吃啊!」

    劉、關、張三人頓時在痛瘋中得了曙光啟示,三人十指狂戳挖屍,各自扯出一大片血肉,張口便噬,直吞下肚裡。

    小白搖頭道:「以毒攻毒,是唯一的自救之法,但如此吃下母屍入肚,實在太殘忍、太噁心。」

    面對死亡恐懼,真正的人性才展現無遺,只有吞噬母屍才能治毒救活自己,裂腦頭痛已摧毀一切人性防線,劉、關、張盤坐逼出毒性,痛楚一分一分減少,神志稍稍定下來,看著被抓得稀巴爛的娘親屍首,除了垂淚,還能有甚麼反應!

    病痛殺不了劉、關、張,也就同樣殺不了其它高手,在盤坐逼毒的他們,絕對阻止不了其它再遭病痛毒手的人,也來個吃毒肉,以毒攻毒來解毒,毒力失去作戰效能,也就只有兩條路可行,一是逃,二是死路。

    逃!卻被一個大背阻擋,背如銅牆鐵壁,內勁澎湃,如洶湧巨浪壓下,病痛沒信心闖過,也實在闖不過這史認屁的攔阻。

    「病魔雙毒,身為座下兩大弟子,還有那病蟲在哪裡啊?那頭病魔又縮在何處呢?

    天下間只有我史認屁才能剷除大魔頭,你師父死定了,轉過來拜我為師吧!」胡吹瞎說的史認屁說出了樓中所有人的心聲,他們暫時的共同大敵是病魔錢辛辛,殺不了他,誰也不可能奪得寶藏「萬壽無疆」。

    「呼……」如天神震怒的吼叫聲,來自一直默言不語的老太爺,無儔內力運轉,原鎖住插身纏體的粗鐵鎖鏈,被他扯掉甩開,直入身體內吸扯盤動,百歲白髮老太爺八尺巨神般緩步壓向病痛,龐然黑影把病痛完全籠罩,沉重的呼吸聲「轟隆、轟隆」如打雷悶響,病痛後退五步已貼住牆壁,退無可退。

    老太爺精光怒目暴現出可怕的仇恨殺性,粗如鐵棒的鎖鏈如暴雨狂鞭,如雷神震怒,沛莫能御百年修為,內勁驚天駭地鞭攻殺下,病痛以肉掌接了十鞭便無力招架,雙手關節脫開,防線崩潰,便任由鐵鏈如風捲殘雲拍打,重重擊打,骨折筋裂,垂死倒臥血泊中,老太爺才滿意停下來。

    老太爺最痛恨別人殺他五代同堂任何子弟,一家人快快樂樂生活在一起,誰膽敢傷害其一,他必發怒。

    沒有殺死病痛,因為一定要查出其師病魔所在,此人決心先盡殺奪寶者,武功又深不可測,眾高手合力才有必殺可能,故當下便要商議,如何先放下歧見敵意,宰殺大敵錢辛辛。

    要團結,便必須先選個首領來,各懷鬼胎的江湖奸雄混在一起爭論不休,小白與苦來由沒興趣糾纏,便交由伍窮在大放屁論,以粗言應戰眾高手,兩人放下心情四處欣賞「草蘆黑棧」醉人景物好了。

    「看你的大屁股,又軟又鬆,活像一大堆軟糕塌下,怪難看得要死,好噁心啊!嘻……

    他日奸你的男人頭兒埋在臭屎臀,被軟肉吸扯,抽不出頭兒可就失去呼吸,一命嗚呼了,呵……塌臭臀殺人不見血,厲害!厲害!」說話如此尖酸刻蒲,聲調熟悉迷人,當然又是那個刁蠻任性的寒煙翠了。

    被揶揄的,是那「五代同堂」最受寵愛的千金之體老小姐是也,此姝年方十七,臉長胸平,又是臀大腹脹,絕非甚麼美人胚子,只是一直是家中的小可愛,被寒煙翠極盡刻薄奚落,所有缺點都被一一誇張恥笑,臉上鐵青一片,惱恨得咬牙切齒,巴不得一刀便割斬其俏麗面龐。

    寒煙翠但見小白、苦來由來到上見立即上前,刻意拖住苦來由的手,失笑道:「苦哥兒,你瞧啊!天下間竟有如此胸平如鏡、毫無曲線可言的平板木頭女人,請你高抬貴手,狠狠打她胸前兩點,打腫凸出一分便是一分,一寸便是一寸,救救此噁心醜女吧!」

    苦來由被心上人仙子挽手握掌,冷汗早已不停涔下,神志又哪能清醒,連忙點頭和應便是,眼目只凝視美人俏臉,迷醉中下體那話兒又脹大挺起,真失禮醜怪。

    老小姐怒道:「咱們是要來比拚,看看誰勝便負責刑打拷問那惡賊病痛,你不停的說三道四辱罵我,還不快給我閉嘴!」

    寒煙翠再指著老小姐捧腹笑道:「哈……原來是天生的塌鼻子,眼目細如微絲,女人之中,你當真是醜怪中的醜怪,才活了十七個年頭,如此醜貌噁心身段,還不知要給世人痛快恥笑多少回啊!珂……再等一百年也必定嫁不出去的了,不如我叫家中所養的一頭黑豬娶你吧!哈……豬八戒娶豬鼻豬屁股,好相襯哩!嘻……」

    不停的直接恥笑老小姐貌醜,小白也忍不住細心留意,老小姐也實在相貌平庸,沒啥魅力可言,但青春少艾,總也有三分美態,只是寒煙翠專攻擊她的缺點,便令人集中注意於她身上較差勁之處,顯得特別難看醜陋。

    老小姐忍不住反唇相譏道:「臭丫頭,你身段玲瓏又如何,江湖上跑動,你又不是甚麼無敵女俠,生得奶頭大大、眼大一點、鼻高一點,相貌標緻動人,早晚惹來採花賊,把你奸得體無完膚,說不定你為他生個豬頭禿髮怪嬰,那才好笑呢!」

    寒煙翠的口沒遮攔,任意胡為,終於得回一點報應。恥笑別人開心痛快,反遭他人奚落數算,便覺奇恥大辱,立即怒氣盛現,驕恃的寒大小姐更是臉如鐵青,頓時惡言相向。

    「本小姐當然能生能養,你這凹胸凸肚怪物,要生也只能生瘡生癬,哈……切下你鼻旁的毒瘡養在盒子內當親生兒子好了,你今生今世再也生不出甚麼來哩。」寒煙翠話兒更毒更絕,誓要痛擊對方不可。

    小白看著兩女斗罵,也蔚為奇觀,新鮮有趣,罵人原來也如此有學問,多歹毒的言詞也能吐出口,刻薄得怕人,女人斗罵,可真不能小覷。

    老小姐怒道:「難道本小姐怕了你麼,臭丫頭,再說下去便要刀劍相見了。」

    寒煙翠道:「哈……要打?我的笨道醫才不敢不為我出手呢!哪用本美人兒操勞,丑妖怪,心寒了麼?害怕得很啊,對嘛?」

    老小姐道:「怕甚麼?好,有膽咱們便比誰的膽子更大、更狂,贏的便先負責拷打病痛,你怕輸便向本小姐磕頭謝罪好了!」

    寒煙翠怒道:「好,比便比,如何比法,你的膽子怎可能比我大,看啊!丑妖怪!」

    二人的爭鬥罵聲把史認屁麾下殘賊,老家兵僕等二、三十人引來圍觀之際,寒煙翠忽地一手扯開衣衫,豐滿誘人胸脯盡現人前,那兩點如血鮮紅、細小精緻,紅得亮麗晶瑩,陽光普照光澤掩映,世間竟有如此美麗動人色相,天啊!可否讓我口中含香,醉死其人。

    苦來由那可怕的唾液又來了,濕了地上一大片,這狼狽傢伙,洋相盡露,舌頭兒長長伸出,眼目迷惘混亂,臭道醫,臭道淫蟲,你檢點一些、自制一下好麼?

    生性叛逆愛玩的寒煙翠,雙手叉開衣襟,高高挺胸迎向老小姐,毫不尷尬道:「怎麼了,斗大膽嘛,本小姐說脫便脫,絕不怠慢,丑妖怪,你又敢不敢解開衣襟,露出兩粒枯乾小葡萄啊?認輸吧丑妖怪!」

    小白終於明白為何「神國」的神長大老,要把這個獨女逐出「神教」了,她的行徑如此荒誕難測、任性妄為,其爹娘不給嚇死暴斃才怪,當下小白竟想起親妹子笑天算,她也不比此寒煙翠易惹多少啊!

    小白終於明白為甚麼自己並不鍾情這小妮子寒煙翠,但卻對她特別留神,原來此姝的氣質,竟七分與妹子相似,他實在好惦念小乖乖笑天算,已很久沒給她痛罵笑打了,那純真小傢伙可能想念哥哥麼?

    「臭丫頭,你的膽子絕對比不上本小姐的,要脫便乾脆點,哼!我可不會拖泥帶水,瞧吧!」聚眾立時一陣騷動曄聲,那怒極的老小姐竟一不二不休,索性脫個清光,纖毫畢現,下體前後也不遮不掩的盡露人前,教眾人呆愕之下,立時又掌聲雷動,連聲稱許!

    「好!脫得好,有膽識,老小姐夠爽快,一為女中豪傑!」

    在進入生命隨時消逝的「死蔭幽谷」前,誰都預計到死亡必然來臨,老小姐也不例外,來觀看鬧事的人亦有同一感受,故此恐懼之心、羞怯之情很容易便拋開,大家都邁入豪放之境。怕,連死都不怕,脫得清光何怕之有,何況自己又非甚麼玉秀麗人,亦非武林高手,有啥可怕、避忌!

    老小姐狂吼道:「怎麼了,要贏我麼?先脫掉下體衣履吧!還有甚麼大膽行徑能展露人前,出招吧!臭丫頭!」

    「苦來由,你過來,我需要你!」是寒煙翠的誘惑聲調,是真的來自她的呼喚,她要苦來由,要男人來幫她,苦來由啊苦來由,如此便給你享盡溫柔,上天對你太好太好了!

    帶著抖顫不已的腳步,鼻水控制不了的流出濺濕衣衫,舉步艱難的一步又一步踏向夢中佳人身前。牙關在打顫,眼目只凝視那兩點嫣缸,香氣撲臉,醉人欲死,苦來由恨不得兩女再鬥五百回合,樂死他了!

    苦來由在想,要戰勝老小姐,寒煙翠還有甚麼法子,對了!除了要脫盡下體衣履,更進一步的斗膽,便是再豪放一點,摟抱男人熱吻,不,可能再刺激一點,不但只是濕吻,索性來個倒地鴛鴦,就地正法,相互合歡暢樂性愛色慾,他媽的一定錯不了,任你老小姐如何再來,也不能拉一頭狗來作人獸交便算反勝過來吧,對了!一定如此算計,否則寒煙翠為甚麼要自己過來幫她。

    當眾歡淫激戰,好!必須施展渾身解數,我的初夜給了名妓李波波,才接戰片刻便傾盡萎沮,實在失敗得很。但跟著嫖那方波後,我操了她該有十分之一炷香哩,有顯著進步,打後都能一點點提升耐力,放心,這回一定不會失禮人前,表現必不令寒美人失望,包保你春叫興奮,呵……

    寒煙翠笑道:「有了你,便舒暢得多啊!」手拉著手,輕提下巴,溫柔開始了。

    小白在笑,失笑,因為寒煙翠個性可真似親妺笑天算,因此小白算準寒煙翠的打算,然後便笑,笑得好開心。

    「啪」!「啪」!「啪」!「啪」!瘋狂的鞭如雨下揮打正在陶醉的苦來由,臉上、脖子、屁股、頭頂,全身滿是狠狠狂鞭血痕,抽打得苦來由高聲喊叫,抱頭亂竄。

    寒煙翠怒道:「不許走,本小姐輸掉了,比不上那丑妖怪的膽子道行,快給我發洩痛打,打啊打,不打不能平息怒意啊!」

    「啪」!「啪」!聲此起彼落,打得苦來由不敢還手又不敢走避,只見武功低微的群眾部下失笑當場,苦來由啊苦來由,為了甚麼要弄成如此淒慘哩,何苦來由?何苦來由啊?

    愛情是甚麼?是甚麼先不必管,一定不會是任由虐打折磨,這個笨頭苦來由的愚蠢單戀,也絕不會開花結果,女人怎會愛上任由自己虐打的男人,真笨頭!

    但笨頭今天好快樂,最少他瞧見一對美麗柔軟的奶頭,永不能忘的俏奶頭——

    第八章十三井笑聲

    「草蘆黑棧」的劉、關、張在各地分棧,共有七千個殺人部下,為他們賣命斂財,這些部下儘是奸賊之徒,殺人如麻更心腸歹毒,只是武功不及才屈於三人之下,要令一眾邪徒心服口服,便需要一口「十三井」。

    「十三井」處於「草蘆黑棧」的後院之內,深逾十餘丈,簡簡單單的四面長壁環圓直下,頂頭鎖有十三枝粗大鐵柱封住井口,沒甚麼特別機關,卻使「孟母三癲」數千手下殺人者聞之喪膽。

    就是因為「十三井」很普通,當被困囚於內,拷打逼供的人可以盡情發揮想像力,灌水、淋滾油、火烤……自己於頂頭細意欣賞被虐拷打者苦苦哀求,心頭定然暢快樂透。

    故此劉、關、張三兄弟對一些背叛者也有時頗為悅暢,只因又可以捉拿他拋下十三井,讓半瘋半癡的娘親玩個痛快,以慰藉她苦悶的心情。

    今天,十三井內來了一位新客人,他骨折筋斷,全身披血,垂頭喪氣的蹲在井底一角,孤獨得可憐,一群愛玩的人便跟他打招呼,尋快樂來也。

    為首的當然是那神氣十足老小姐,身後簇擁著老大姑與老少奶,那老少奶只三十餘歲,一身花巧艷色打扮,倒也具三分姿色。甚後還有禿頭怪四喜,盲甲、盲乙、盲丙、盲丁。當然打得苦來由手也疲倦的寒煙翠也跟在最後,愛虐玩人的她,怎麼會放過欣賞好戲的良機。

    盲甲道:「我帶了火油,先燒掉他一層皮,待全身乾透,再捉尖石子下井,一定痛得那病痛死去活來,嘻……」

    盲乙道:「不然也可以倒下一桶屎水,浸至胸口,逼他喝個飽飽,我可玩過屎肚人了,跟著一刀子插肚,屎水直射,多有趣啊!」

    盲丁道:「不……以上法子都怕他挨不了多久,又沒有競賽味兒,大夥兒一起玩,要多點變化才好啊。」

    老大姑道:「玩得如此有學問,你們倒也太殘忍了吧。」

    肓丙笑道:「大姑奶奶,你下去給咱們先玩一玩試試,方才知道是否太殘忍啊,好麼?」

    老大姑怒道:「玩你個屁,我來是拷問那病痛的師父躲在哪裡,不會跟你們同樣胡鬧。」

    老少奶道:「對啊!小姐,你也不要玩得忘了形把他殺掉,小心太爺怪罪哩。」

    「哼,對啊!怕怪罪便不要玩,倒在一旁看好戲吧,讓本姑娘帶大家玩個痛快好了。」

    身後的寒煙翠敗後仍不甘心,故意出言頂撞相激,把老小姐的怒火又燃燒起來。

    老小姐道:「這裡有十根釣魚線鉤,一會兒人手一枝,垂下釣肉鉤骨,誰扯鉤出最重骨肉,又或逼得病痛忍受不了說出其師藏匿處,便是贏家,有膽的便拿一隻尾指作賭注,勝出的不用切掉,如何?」

    如此荒唐賭局,竟實時博得大夥兒高聲拍掌叫好,除了老少奶與老大姑,七個癡醉虐殺的瘋狂少男少女,都加入了賭局。寒煙翠對老小姐絕無好感,惟她的虐玩競賽實在頗有新意,心底不禁有點稱許。

    老小姐道:「為防這頭病痛傢伙用毒,我早已帶來道醫苦來由泡製的解毒藥一大碗,這病痛的毒力不及其師十分一,解毒藥已足夠應付了,大家可以盡力而為,鉤他的一大塊骨肉玩個痛快。」

    有了保險,盲甲首先揮動釣竿,手腕勁透疾射,八爪鉤竟射向病痛雙目,可憐已筋疲力竭、內傷極重的井底病痛已無力閃避,只好頭額急向後移,竭力閃開,但盲甲又豈是泛泛之輩,三指挑引傳勁,八爪鉤恰好翻上掠劃,鉤住了兩個鼻孔,硬生生把鼻子連皮帶骨扯掉半個,手段凶殘血腥,但換來的竟是一陣激烈掌聲,盲氏三人都嘻哈大讚。

    「那病痛定然痛得無以復加了!」老大姑道。

    老少奶笑道:「沒有了鼻子,相貌變得更醜更苦,怪惹笑滑稽啊!呵……」

    盲乙也不怠慢,旋飛釣鉤成五層圈索,直捲攻向并下病痛。再不抵擋,只有落得慘死,病痛強忍身上苦傷,蹬地彈向一邊牆角,釣鉤落空著地,但卻更是急勁彈射,直嵌入胸口肋骨,盲乙高興地使力拉扯,猶幸病痛指彈絲索,卸去勁力,才避免肋骨扯鉤脫,但胸口一大片肉塊便脫離了身軀,血流如泉,加劇了不少痛楚。

    盲丙忽地搶前,傾倒下十七、八頭臭氣熏天的肥大死老鼠直落井底,笑道:「病痛老朋友,給你美味佳餚先飽肚,才有力氣陪咱們多玩一百回合啊!」

    垂死的病痛並沒放棄生存,他的確需要食物來提升力量,保持狀態,一口又一口的大啖咬掉老鼠頭,連毛帶骨,一起嚼入肚,頃刻間使吃掉了十頭八隻,真像餓慌了的窮哥兒。

    老小姐按捺不住,釣鉤又直飛而下,內力變幻出招,釣鉤不斷相互碰撞井壁兩旁,先聲奪人也不斷借彈力增強加快攻勢,病痛稍回力氣,乘釣鉤攻至,便彈射上七尺,怎料正好中了老小姐計,八爪利鉤便順勢而上,鉤向胯下,窺準要扯掉病痛的子孫根。

    利鉤幸不辱命,直嵌入胯下內,老小姐開心得瘋狂嘶叫,待扯回釣鉤一看,頭兒向前,雙目瞪得大大,要清楚看看這丑病痛的那話兒有多長多粗大。

    來了,金睛火目細看,失望極了,驚悸不已。失望,是釣鉤上只扯甩了病痛股溝的一塊皮肉,驚悸,是雙目快要失明。

    「哇!」慘痛至極的喊叫,全身猛然抖動,老小姐的右目眼珠已爆成一灘血水,猶幸身手不賴,及時移臉保住了左目,左頰只穿破了一個血洞。

    盛怒的老小姐從左頰緩緩抽出一條細小的——骨,是死老鼠的助骨,繼而雙指再狠狠挖入盲眼,抽出另一條老鼠骨。

    「哈……丑妖怪愈來愈丑,眼睛吃老鼠骨頭,呵……毒老頭兒,你的眼力好準啊!」

    有著大好機會,寒煙翠怎會放過機會大加揶揄,更繞著受重傷的老小姐糾纏盤轉,一圈走完又轉方向圍走,弄得老小姐心情更煩更躁,恨不得一刀殺了臭丫頭。

    可惜老小姐已有心無力,因為劇痛已自言眼傷口傳來,整個臉龐不停腫脹,老小姐哪敢托大,立刻喝下解毒藥,走在一旁運功驅毒,從此閉口不語。

    年少的四喜笑得合不攏嘴,更頑皮得不停在扮作先前老小姐受創模樣,又是掩目又是倒地,學得維肖維妙,倒也抵死異常。

    「哇!」四喜掩住左目笑道:「幸好還保住一目,否則從此再見不到上鉤的是非根了,老小姐如此喜愛男人的是非根,一定是好想擁有他的呵護啊,唉唷!我的是非根怎麼不見了,我不依,我不依,我老小姐要是非根,要好大好大的是非根。哈……」

    寒煙翠也向井底笑道:「好哥哥,我也要你的肥大是非根,不要老鼠骨啊,快給我啊!嘻……」

    又是一條索命的釣索筆直射向慘被虐玩的病痛,待射至病痛身前,釣索不斷盤飛,劃過病痛胸膛,病痛突呆了半晌,只因釣索尾端竟不見八爪鉤,同時寒光疾射而下,原來狡詐的寒煙翠先取掉鉤,只射來無鉤釣索,待病痛的一股力氣竭盡,防線鬆懈難再招架,才悄悄勁射八爪釣,直嵌入腹下之處,釣索細絲繞動穿插,射扣回鉤,力扯便拉出大塊腹肉,是為各人之冠,扯出垂在老小姐眼前炫耀,好不威風。

    大夥兒玩得開心異常,惹得原只觀望的老大姑也忍不住要押上尾指,大玩大賭一回。

    「不……我先來的,我要釣他的上下唇,釣上來給我香吻!」爭著參與虐玩的,竟然是初時甚為抗拒的老少奶。她看得實在興奮,竟忍不住也加入戰團,嘻笑吵個不停。

    虐待別人,任意胡為,原來就是如此有癮頭。稍有惻隱之心者,莫不痛心疾苜,但當你細意觀賞別人虐玩他人,自然的會挑起一種邪念樂趣,一種從末有過卻很刺徼的感受,這種痛快,是正常情況下不能得到的,是快樂的昇華,能令人上癮,更令人沉醉。

    因此,當有了虐玩他人的借口,能盡力去胡作非為,潛藏深心底的邪念惡意便油然而生。

    寒煙翠、四喜、老小姐、老大姑、老少奶與及盲甲、盲乙、盲丙、肓丁,全都玩得竭盡過分。

    四喜笑道:「病痛哥哥,千萬別受不了立即說出你師父所在,還沒輪到我虐玩你啊!

    請求你別暈死、別放棄啊!」

    井底之下的無助病痛當然很難受,本已重傷的他,仍不斷被「釣」走一塊又一塊皮肉,病痛把井上的每一人的面貌都深印在腦海,他知道病魔一定會為他討回本利,教這群臭東西受回十倍苦楚。想到復仇,他便笑,笑得好暢快、笑聲震天,哈……每在苦痛時,他的腦海總會想起一首詩,一首很簡潔的詩,是她所作的詩,教人永遠忘不了……

    酒,是小白最喜愛的東西,每當一碗又一碗老酒落肚,「劍京城」的急風日子又重現腦海,再吞下三大碗,那可愛的小淫棍又現淫笑臉容於腦海。點滴伴我杯中酒,點點滴滴,酒來了,回憶便來。

    「糯米好幹,吸水力特強;陳皮較厚,是香的品種;小麥曲用了上品,難怪混和水後發酵出來的老酒如此醇,但老酒佳釀仍是以水為本,看來附近定有清泉,否則孟母又如何能釀製上等老酒啊!」走進大廳坐在小白身旁,倒酒便飲的苦來由,竟原來也是醉酒專家。

    小白愕然道:「酒逢知己千碗少,原來老兄竟是同道中人,好!」

    苦來由苦笑道:「非也!貧道才是真正的道中人,一天入道,一生為道,道中人必須破衣麻服,狗飯餬口,以修道學。可憐我道學高,卻無享受,美酒、香茶更是少有口貪之物,還不認真對待,實枉為人矣!」

    小白笑道:「哈……我年多前才學曾飲酒嘗滋味,今日再得悉老酒一、二,自當更懂辨別好壞啊!」

    苦來由飲個不停,笑道:「好!既然老弟說鍾情於酒,我來問你,酒字為何是水旁有酉啊?」

    小白笑道:「這些簡單東西倒也難不倒我啊,酒用水造,自然有水,酉乃八月,八月稻榖成熟收穫開始釀製,到隔年三月方止,因而成字。」

    苦來由立刻禮敬小白道:「好老弟,果然有點文化,飲者懂酒文化,才更能享受其中酒趣,單是狂灌烈酒,貌甚豪放,實則粗鄙。懂得酒更多,飲得真正滋味,才算酒徒,才不浪費。以喉頭愛撫它,用舌頭親吻它,我情感與它融為一體,相依相伴相交終生!」

    閉目細意嘗透老酒滋味,猶未擁抱體貼,小白今始醒覺苦來由為人之可愛,每事只要喜愛、鍾情、必全然投入,不加掩飾。愛酒如是,愛上一見鍾情寒煙翠也就死心塌地,好色如是,絕不閃縮畏首,眼淚、鼻涕說流便任它放肆四溢,多麼豪情奔放。

    如此大情大性,當然是百分之百良朋知己,不禁令小白俯首佩服。

    小白道:「小飲為快意,大醉為情癡,痛酒為心事,苦老兄一碗後接著不停,當該有心事了吧!」

    苦來由把老酒吞下,才緩緩道:「天下五大高手——神、魔、道、狂、邪齊名,盛名之苦,其一是證實武學修為已登峰造極,要尋覓對戰高手,相互沉醉大戰,意形合一於武學中談何容易,你看我對一般高手都缺乏興趣動手,便知一、二。但不久,我便能碰上齊名的病魔,小白,你知道麼,我實在好興奮,太久沒有過刺徼殺戰了,我悶得發慌啊!」

    小白笑道:「就是因為病魔,你的戰鬥刺徼又來了,老酒倒入口便倍覺痛快。」

    苦來由笑道:「人生大部分的日子,便是在追逐類似昇華刺激,追求心跳的興奮感覺,全情投入,醉於其人。你又為何飲下一壇又一壇的老酒啊?」

    小白道:「除卻咱們,同往上路奪寶者,繼有「孟母三癲」、「五代同堂」、「史氏父子」、「胡說八道」、「病魔一脈」,五方高手表面上是奪寶,實則尋死去也。」

    苦來由道:「此話怎說?」

    小白道:「經我部下查探,五方勢力都各據一力,手下成千上萬,惟每方均已在其路途走至絕盡之處,既不能再突破,只能靜候凋謝時日來臨。可憐梟雄末路,進是沒路,退便下半生成空,甚至在失去權力、勢力後,便要抵受仇敵報復。」

    「他們到「死蔭幽谷」,最終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此路是唯一能夠助他們在人生盡頭再突破之路。只要手執巨富財寶,吞下長生不老藥,再攀人生高峰,這又何難?故此,明知是九死一生,在毫無其它生路可行下,便放懷一搏。求財之心,可不一定比求死之心強烈哩。既是置生死於度外,早預見人頭落地,便因而豪邁狂妄真性情盡現,真是瘋癡年代。」

    苦來由點頭道:「小白便是為一群將不斷死去的人而飲。」

    小白道:「飲,為悲哀而飲,為愁苦而飲,為該死而飲,他們又快將成為我飲後追憶,悲歡離合,來啊!飲吧!」——

    第九章圍剿爛泥沼

    一雙嫩滑的手,捧著十個熱暖饅頭。輕輕的腳步,靜悄悄的在寂夜走到後院裡去,饅頭一個又一個的丟去了,落在一口井裡,那口井,叫「十三井」。

    井底餓慌疲透的病痛,如狼似虎的吞吃美味饅頭,全身已無完好無缺肉塊的病痛,吃得很痛快,忽然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是被憐憫的雪中送炭淒涼感受,怎麼這種深刻烙印腦海的感受又來了。

    悲從中來,昔日的苦痛回憶又交纏傷神,這種已痛割他二十年的創傷,令病痛多少回痛不欲生,令他重新點燃鬥志,令該死的他一直與惡病抗戰,也令他苦苦守候了十幾二十年。歲月無情,憐憫他的人卻有情……

    「十兩,為甚麼要憐憫我?」從井底裡發出來的疑問,讓拋下饅頭給惡賊病痛的十兩頓然停了腳步。

    「只憑輕輕腳步聲便能分辨是我?閣下功力可太深不可測啊!」十兩原來只是出於一種可憐垂死者之惻隱心,偷偷丟下饅頭讓病痛有食物充飢,便默然離去,怎知不動聲色竟也遭揭破身份,不禁驚駭莫名。

    病痛淡淡道:「你的吐納呼吸柔弱分明,是溫純女兒家的一種,很容易捉摸。你仍然未解我疑難啊,為甚麼要憐憫我?」

    十兩道:「我也曾瑟縮冷風街頭,那時小白主人給了我一些熱燙饅頭,彼此一同飽腹對沆寒冷、孤寂、傷痛。我想,你也很需要饅頭吧,拿來一些便是。」

    說罷,十兩也不敢久留,畢竟井底之下是個大魔頭,說不定有甚麼詭計在後,還是回房為妙,便動身離去。

    但井底之下,卻又傳來疑惑間句道:「為甚麼如你般溫善可人兒,為了憐憫同情,竟願意付出犧牲,援救一個垂死的賤賊,究竟是甚麼道理?」

    「這種付出、犧牲,便是愛!」一個凶殘歹毒的病痛!竟有如此感性一面,十兩也禁不住暫且停下,倚在井旁回話。

    病痛苦笑歎道:「愛?哈……愛,對啊!我早說是愛,她便是對我由憐憫生變。十兩啊十兩,你跟她都是一樣,為甚麼都會愛上一個窮臭小子啊?」

    十兩實在驚訝病痛的觀察力,只是早上在大廳中的混亂一役,他便能透徹看穿自己與伍窮的微妙關係,她只瞥過那傢伙一次而已,怎麼病痛會特別留意自己?

    十兩道:「窮只是一個人的外表,何況窮少年不同窮老頭,只要有遠大志向,今天的窮並不是問題。人,外表只是其次,內心、修為才是真實。」

    病痛笑得痛快道:「好!說得好。要是你相識那伍窮之時,他已重病難癒,必死無疑,你還會傾盡愛他麼?」

    十兩不滿道:「唏!別胡扯瞎說,我沒說過愛上了他啊!伍窮是公子最好朋友,也是十兩患難之交,生死與共知己,咱們不是在相愛啊!」

    病痛只覺一陣心絞痛,熟悉的痛徹心肺,是因為一句熟悉的話「咱們不是在相愛啊」!

    病痛立見淚盈於眶道:「她當年也就是天天照顧我,為我打點一切,為我劈柴煮食、煲藥呵護,為我帶來無盡暖情,但也天天對我說著同一句話:「咱們不是在相愛啊!」

    為甚麼少女總愛欺騙自己,總把事情弄得糊塗,結果,便真的糊里糊塗,癡癡纏纏,糾纏一生,一生遺憾。」

    大奸大惡也有著潛藏內心的悲痛情感,十兩不禁感動起來,說道:「此溫柔女子,定然曾為你帶來許多許多快樂,也帶來了不少欷歔感慨了。」

    病痛泣道:「不,是我害苦了她才是,因此,我對她說過,我會等,只會給重病折磨,絕不會死,我一定要等到她回轉過來的那一天。等啊等,快二十年了,哈……原來任何創痛奇症大病的折磨,也不及等待真愛那樣慘苦,但我仍然能堅持下去,因為我相信,她比我等得更苦更苦!」

    病痛舌笑道:「在漫長的苦等孤寂日子裡,我只有用瘋狂意態來壓抑悲苦傷心,十兩,你知道麼?給我姦殺過、折磨得受不了痛苦而死的人,不下千計,你千萬要小心我,別給我撕掉身上衣衫,否則,定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嘻……」

    十兩再也不願聽下去,便逕自離開,她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這個丑毒歹徒,好像心底深深埋藏著甚麼似的,他好像很不平凡,好像……總而言之,病痛是絕不簡單的。

    小白吻了十兩的額頭一下,又緊緊的擁抱了一陣子,才放心把她留在「草蘆裡棧」。

    他不要十兩冒太大的險,殺病魔此江湖敗類,身旁一大批高手已足夠,她留守在原地便是。

    十兩道:「不能跟在公子十步之後,請公子多多小心啊!」

    小白笑道:「是了,你也務必小心,我與伍窮猶在,其它留守的必不敢冒犯你,只要多加提防便是。」

    小白一再關懷,十兩暖在心頭,只是那個笨伍窮,只懂站在遠處一旁目瞪口呆,結舌無語,只是盯著十兩瞧,真笨!

    小白突向伍窮大聲叫道:「伍窮,十兩叫我提醒你,要小心保重,要殺了那病魔,她好痛心你受傷的,千萬留神,她會煲老火湯等你回來補身哩。」

    十兩聽得臉紅耳熱,羞怯傻呆,但那伍窮卻高興得手舞足蹈,異常興奮地高叫:

    「放心好了,十兩,我盡量不受傷好了,切記湯底加點陳皮,好香哩,呵……」

    伍窮與十兩的感情進展,融合同生共死的磨煉,已增進不少。小白看在眼裡,只覺那笨伍窮實在不懂主動獻上慇勤,他甚至「指導」過他,拾一顆心形石也好,折一些有意思的東西也好,贈送佳人,留下浪漫才能拉近雙方情意啊!哪知此笨人總不明白、說有一天賭嬴了大筆金銀,便買來大屋相贈佳人,繼而迎娶,唉!大笨頭,早晚給其它更懂浪漫的把十兩芳心奪去,再來學習浪漫,那就太遲了!

    十兩以外,武功較低微的老大姑、老少奶及受傷的老小姐,還有盲甲、盲乙、盲丙、盲丁、四喜和那寒煙翠,都一同留在「草蘆黑棧」,他們當然願意不出戰,因為那場釣鉤人肉骨頭還未分勝負,寒煙翠好想親手切掉那老小姐的指頭呢。

    經各方合力查探,很快便得悉共同敵人病魔所在,要十足把握誅殺,便必須聯合出擊,各方都同意,誰親手殺掉病魔,誰便是領導群雄,當然,要是殺魔者亦身受重傷,眾人便不會再聽令於他,而是會宰了他。

    進入「死蔭幽谷」第一道天然屏障,便是「瀾泥沼」,踏足方圓百里儘是泥濘軟土,濕氣沖天,泥土裡混合發霉枯死草葉植物,臭氣四溢,絕不好受。

    小白每踏前一步,都必須費一番力氣,提起另一條腿再踏前,只因在爛泥沼上前行,腳步深入泥濘內,及膝方才能踏個實固,穩住腳步。

    那個大魔頭病魔,躲在此陰森泥濘地內,究竟是準備守候良機出擊殺人?還怖下殺陣靜候自投羅網者?答案就在前面。

    「爛泥沼」的討厭小傢伙不斷在濕潤臭土中鑽,其中有屎蟲、臭蟑螂、百足、蚯蚓……

    小白更加凝神戒備,因為那些小傢伙愈來愈多,尤其是蟲,屎蟲、臭蟲、屍蟲、硬殼蟲……

    愈來愈多,小白感到他應該就在附近了,他的名號,是病蟲。

    全體分五方進發,史認屁父子及十二殘賊在前,胡說八道與吳三留後,苦來由、小白、伍窮在左,右方是劉、關、張,中央大隊人馬由老太爺押陣領導八十一人。五方合共一百零四條好漢,誓殺病魔。

    「哇!」一聲期待已久的慘嚎,是來自前方十殘賊的跛右。小白看得好清楚,這傢伙先前已不知怎的,不停在抓頭,也許是很癢吧,抓來抓去,竟抓脫掉了一大塊皮,連頂上三分之一的毛髮也一起抓掉了,頓然嚇得神不守舍,哇聲大叫。

    抓掉頭皮有甚麼可怕?叫甚麼?當然可怕,因為身上的毛髮竟急速地隨之脫落,繼而是臉上皮塊也枯乾脫落,脫掉一塊又一塊,眉毛、眼睫毛、面皮、手皮、唇皮……一一剝落脫甩……

    「哇!哇!」同時間中央處一個五代同堂下人兵僕,身上急劇長出一個又一個的大血瘡,血瘡從手上到臉上,腫得恐怖噁心,一抓破瘡,膿液溢出,臭腥難聞,血瘡無休止的不停生長蔓延全身每寸肌膚,苦來由告訴小白,這些血瘡,叫麻瘋。

    他身邊的另一兵僕,則不斷吐血,咳個不停,一咳是濃血,再咳又是血,咳了百聲,便吐了百口血,究竟還有多少血可咳吐?

    哇叫慘嚎此起彼落,吳三臉上出現了一塊腐爛肉塊,好癢好癢,跟著右臂又是一塊爛肉,猶幸胡說道連忙以掌力透體驅毒,才鎮住不致蔓延。

    輪到伍窮哇叫了,他沒有爛肉、沒有血瘡,亦沒有咳血,有的,是目瞪口呆,因為他瞧見了一堆蟲,一堆堆在一個從泥沼裡冒出來的人身上的蟲,千百條蟲在身上、手腳、頭頸亂鑽爬動,實在可怖。

    但伍窮哇叫不是因為可怖,他倒不怕甚麼可怖不可怖,他叫是因為這個滿怖蟲的人,蟲兒竟穿過左、右耳孔或鼻孔自出自入身體,人餓了,便張口吞吃一兩條蟲,倒也自在簡單,如此有趣情景,直教伍窮哇叫興奮起來。

    伍窮笑道:「本大爺常罵說甚麼臭屎蟲、蟲蛋甚麼的,你這病蟲確是當之無愧啊!」

    病蟲沒說甚麼,慘叫聲仍此起彼落,更主要集中在中央「五代同堂」處,一個又一個的惹上厲害怪病,軟骨倒下、面目浮腫、手足四肢萎縮,剎那間活像進入了人間煉獄,老太爺之下的老爺爺、老婆婆、老爹、老娘等功力較高者,已不斷運功替兵僕驅毒,但身旁全是脫皮爛肉怪病者,又救得了誰。

    老太爺狂怒揮舞身上鐵鏈轟打泥濘,怒道:「臭傢伙,出來吧!」

    泥濘被強猛雄渾勁力激射如浪翻湧,一個又一個脫皮骨、爛肉生瘡的「病人」出現了,他們是藏在泥濘內的散播病毒根源,不,不對!他們不是藏在泥濘內,應該說是活在泥濘裡才對,共一百個在泥濘裡生活的病人。

    散播的病毒已殺了「五代同堂」十一人,老太爺怒吼一聲,以下的老爹等便殺個痛快,其它的人則在注視著已出現的病蟲,以及那快現身的病魔。

    「爛泥沼」內用不上甚麼劍陣,只好各自挺劍揮殺病人,那些病人都不懂武功,但病人卻不會束手待斃,他們的作戰方法是狠狠的擁抱,抱著擁住便死手不放,把身上已染上的怪病毒傳染給你,跟你同歸於盡。

    你殺我,我擁抱你,來得及推開病人,又冷不防被他咬了一口,病毒隨傷口入血,傳染病發更快更急。

    一腳踢破胸膛,病人便索性吐你一臉病毒唾液,教你面容盡毀腐爛。

    「救救我,救我啊!」在老二嬸身旁的侍婢兵僕被咬掉了肩膊,全身已長滿毒瘡,毒瘡全是很細小的一粒一粒密密麻麻,抓破了竟鑽出微小臭蟲,可憐垂死的侍婢兵僕向老二嬸乞求內力驅毒。

    老二嬸一掌劈下,斬得侍婢頸折頭跌立斃當場,怒道:「我的內力留下來自保不更好麼?」

    為自己打算是人的自私天性,但老二嬸殺得瘋了,忘記身邊還有數個等待求援的兵僕侍婢,既然必死,你又如此無情,好歹來個同歸於盡,死在一起,我是婢、你是主,有本有利哩。

    中了病毒的人再沒人救治,沒有生存希望,也就慌了,失魂落魄,跟病人一樣撲擁向其它人傳染。老二嬸身前身後有「新」的病人咬肩噬膝、扯發拉手,四、五種病毒入體,全身骨肉爆裂,死得好慢好慢,但也好痛好痛。

    小白已極力輸內力給傳染了病毒的垂死掙扎病人,但猶未完全驅去病毒,又遭咬去耳朵,又傳染新病毒,救活了的病人,不是又再被傳染,便是被殺昏了頭腦的人殺掉。

    一望無際的「爛泥沼」裡,究竟還藏著多少病人?還要殺多少才能停下來?

    小白動氣了,他搶身而上,先殺病蟲。小白用劍,病蟲用蟲,劍蟲比拚,劍竟斬不斷十尺長硬殼蟲。病蟲身上又不時飛射來無數怪蟲,小白左手拔刀,初次施展他融會橫刀、名劍於一身的「刀劍合璧」,左刀右劍,各自分招斬殺。

    泥沼內萬蟲不絕,小白殺得愈多,蟲便撲射過來愈多,小白一怒下揮斬出橫刀成名刀招「七步成詩」之一的「切膚之痛」,鋼刀刀鋒貼住病蟲身體,不停轉動切割,愈切愈深,割破開千蟲護體直斬心胸。

    「切膚之痛」已經小白精心鑽研改茛,刀揮出左轉,劍同時揮出右轉,刀劍合成之「切膚之痛」,勢強八倍,任病蟲護體氣勁高似苦來由,也抵擋不了。

    刀劍正要割破體軀之際,胡說八道、苦來由、史認屁、老太爺守候的他終於出現了。

    一道自底下傳來的無儔陰柔勁力震飛了病蟲身上刀劍,一個大約每邊長二十尺的巨大鐵籠,竟緩緩自泥沼下升了起來,一個手執厚厚書本的俊朗書生,安坐於內讀書,身旁地下,全散放著書海,「毒論」、「武備章」、「治河奏績書」、「河工具器錄」、「求藥篇」……林林總總,五花八門,包羅萬有,如此俊逸不凡公子,年不過二十有三上下,竟便是天下五大高手之一的病魔錢辛辛?

    病魔抬頭面向苦來由道:「江湖上人說「病向苦中醫」,我病魔如何害人,只要道醫苦來由動手醫理,便必然痊癒,苦來由便是我錢辛辛的大剋星。在下當然不忿,便找來一本苦來由親撰之「苦醫經」,看後不禁嗟歎無奈,我兄醫術勝仙似神,早入化境,何止是我剋星,簡直是天下一切病患大救星。」

    苦來由苦笑道:「是麼?但錢老弟未動手便病害死了百數人命,看啊!倒在泥沼裡的死屍,我窮盡一年也救活不了相等之數。你殺一天我便要救一年,相比之下,閣下力量比貧道卻高逾三百多倍啊!」

    錢辛辛連忙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但天下能克制我病者,惟有道醫,病要能勝醫,我遍讀萬卷,涉獵千古文章也找不出頭緒來,唯一方法,便是醫者不存人世,病便能無拘無束,縱橫天下,道兄可有高見?」

    苦來由笑道:「哈……道醫道醫,醫為後、道為先,欲誅殺我者,病魔其次,不少惡鬼妖靈遭我滅魂散精,要報復者實在太多,多一個病魔又哪會嫌多。」

    病魔徐徐放下書本道:「好,那便恭請苦道兄進來相聚指教。」

    鐵籠大閘門彈射開啟,直飛射向苦來由,氣定神閒的道醫提腿定勢,便要與魔頭一決雌雄。怎料半途中大鐵籠一個拐彎,竟火速衝向小白,小白刀劍劈籠抗抵,在刀鋒劍鋒觸及斬中鐵籠之時,又再突然大拐彎轉向,急勢誰也始料不及,速勁比先前更快、更猛,大鐵籠猶如惡鬼向人張口噬去,它真正的獵物,是「五代同堂」的老太爺。

    老太爺退閃不了,被強猛吸大力吞入籠內,閘門立即關掉,便只好站於書海中,準備決一死戰。

    錢辛辛隨手在地上拿起一本滿怖塵埃的厚書,輕輕吹一口氣把泥濘塵埃吹掉,便拋結老太爺接住,淡淡道:「此書名日「狡計志」,第二百三十二頁是老太爺該讀的一篇。」

    老太爺翻書揭頁,但見頁苜題目,便讀:「絕子絕孫絕宗絕代計!」

    老太爺擲書怒道:「看書又豈能殺人,殺人要憑殺力。」內力狂暴急提,穿身鎖鏈直吸扯人體,竟漸漸給溶為護體鐵甲,結於皮下,全身立時精光閃爍,殺勢逼人。

    「看我一拳便打爆你裂成十七、八塊。」瞪著銅鈴般大眼的老太爺長身而起,鐵拳萬濤裂壑地擊殺病魔,病魔竟不閃不避、不退不攻,說時遲那時快,雄渾天雷鐵拳便直轟入胸口,毫無保留重重擊中。

    眉頭只稍稍痛蹙,錢辛辛便飄出五指,狠狠扣死來拳手腕,細聲笑道:「「五代同堂」人數最多,勢力最強,只有先滅老氏五代,其它人才有機會奪寶,你獨個兒進來了籠內,只餘平庸後輩在外,便是絕子絕孫絕宗絕代的禍源了。」

    錢辛辛挨近老太爺貼住細語,除卻老太爺外,誰也聽不到所言。但一切預計,卻立時發生,分毫不差。

    胡說八道、劉、關、張、史認屁同時向老爺爺、老婆婆、老小子等一眾主僕撲殺,「五代同堂」的勢力實在太強,先滅殺一個不留,讓病魔宰殺親眼看見子孫一個一個被殺而急慌忙亂的老太爺。黑道上的一等一人物,怎會錯過良機先誅滅一大勢力,增強奪寶機會。

    前來合力殺病魔的聯合只因各有所徒,實際上每一陣營都是大敵,老太爺單人被困阻,便教子孫逐一被殘殺。

    一個又一個的被斬手斷足分屍,頭頂一個又一個甩飛濺血,老太爺欲硬闖卻手忙腳亂,章法散失。病魔的毒掌則是愈來愈強猛。

    八十餘人,死了一個又一個,頭顱掉了一個又一個,埋在泥沼堆中,老太爺悲忿地哭、嘶叫:「不要再殺我子孫啊!」

    叫得愈狂,殺得愈快,愈殺,老太爺愈亂,拳力跟他籠外子孫的呼喊救命哀聲,同樣由強烈漸轉緩弱。

    老太爺被毒掌轟得心口穿了好大個五指血洞,癱軟倒斃籠中,他親眼目睹全家五代,一個不留的被殺光殺盡,戰鬥殺力又豈能提升,他倒下氣絕的一剎那間,頭顱正好碰到大堆書本,眼前正好便是那本「狡計志」翻開的那二百三十三頁「絕子絕孫絕宗絕代計」。

    他好想看看文章內裡寫的是甚麼?好想一字一字的清楚讀個明白。

    病魔比較乾脆,他的腳踏踩在老太爺頭上,吐力踩爆頭顱,血漿濺上書本,一對眼目恰巧落在書本中央。

    病魔拾起書本,雙手一合,眼目夾爆濺溢血水書中。

    「不讀書者愚性更拙,多讀書人殺性更絕。古人早已教誨多時,冥頑不靈,該死!

    該死!」病魔拋開「狡計志」,又拾起另一本書,小白看在眼裡,竟有種不寒而慄,心下冷了半截,不祥之兆隱然驟生。

    「哈……好書、好書,小白兄,你對他可很有認識啊!」病魔笑道。

    小白對著半生最熟悉的一本書,當然點頭。

    病魔笑得哈哈不絕道:「真不愧為驚世大作,「偷窺寶鑒」的確寫盡色趣淫樂,小白兄、伍窮兄,你們知道我最喜歡的一章是甚麼嘛?哈……對了,對了,就是名太宗最期盼寫到,到最後才能完成的一章「女俠大奶奶洗奶篇」是也,那位女俠十兩,你倆懷念她麼?呵……洗奶奶,呵……」——

    第十章瘋癡真病魔

    「斬手指,呵……斬掉手指挖耳屎,嘻……老小姐啊老小姐,只切掉尾指太少了,不若再來多賭九回,看誰釣鉤大塊病痛骨肉論輪贏吧,我想看著你一隻一隻的,剁掉十指,變成無指丑妖怪啊,呵……」又在奚落老小姐的,當然是那任性的寒煙翠了。

    一行多人,包括寒煙翠、老小姐、四喜、盲氏四人和老大姑、老少奶等,都興致勃勃的又住那口「十三井」去。畢竟昨天的比賽還末完結,待四喜等釣完,便到斬手指大會,又是另一番樂趣。

    抵井口前,四喜突道:「昨天那傢伙已奄奄一息了,說不定多玩一個時辰便死掉,咱們不若先傾倒一大盆冷水下井,水中混和靈藥,教他多支持一會兒,豈不更耐玩、更有趣麼?」

    一群愛胡鬧者莫不鼓掌讚許,昨天輪到是四喜下釣鉤骨肉,他興奮莫名的取來釣竿,先探頭張望,立時傻呆驚震,臉色慘白道:「不……不見了……那……病痛不……見了!」

    走失了歹毒殺神,誰能擔當?但怎可能已重創的病痛能逃出十三井?是誰救走了他?

    現下他又往哪裡去了了眾人自感頭昏腦脹,思想緩慢呆滯,甚麼也想不清楚來。

    不必再想,也不必再問,那病痛就在眼前,他悠閒的坐在院中,托著一個碟子,從碟上取出食物餵狗,那些食物,竟是六根手指。

    一陣劇痛攻心,盲氏四人和那老小姐、老大姑,才驚覺痛楚來自自己尾指傷口,血水不斷滴下,痛得赤熱火燙,怎麼尾指在毫不察覺中便被切掉?

    病痛笑道:「這些手指是昨天你們輸掉的,我便先幫個忙切掉餵狗。怎麼了,奇怪為啥會不被割傷麼?是病毒啊,靜悄悄的已吹了一種名堂為「一會兒」的病毒讓你們吸入,思想、感覺總比常人慢一會兒,好有趣的哩。還有,你們一定好奇怪怎麼病痛可以逃出十三井,又全無損傷。小四喜,給你一個機會、答不對我便來釣你一下。」

    四喜腦筋已慢,又混亂恐懼不堪,答案竟是撒了一泡尿,濕得一褲全臭。

    手拉動釣竿,八爪鉤在四喜頭頂掠飛,當四喜有點感覺,繼而劇痛刺骨流淚時,已見病痛釣著的,是劃破四喜頭頂,拉出的整塊頭頌蓋來。

    四喜在嘶叫痛極之際,病痛悄悄道:「一會兒還有很多東西玩呢?先吊頭骨還是腦袋好呢?在頭上釣出雙目好玩麼?呵……未玩之先,告訴小子們一個答案,我並不是病痛,是他的大師父——病魔啊,哈……那群笨蛋在「爛泥沼」對敵的,是我兒子病書生才對。」

    「先給大夥兒一點甜頭,傷我皮毛,待虐玩殺絕你們,才逐一殺掉跟老子爭奪寶藏者。哈……當他們敗走我兒,便一定以為已擊退最強敵人,怎知黃雀在後,殺個措手不及,小可愛們,這遊戲好玩得多哩。」

    大魔頭病魔比想像中難應付百倍,竟先來個身入虎穴,引蛇出洞,再待眾人於爛泥沼中力竭疲極,又或相互殘殺傷盡,最後才現身收拾殘局,為要奪得「萬壽無疆」,病魔比誰都更深謀遠慮。

    原來一群小子在昨天所虐玩的,並不是病痛,而是功力比病痛高出十倍的病魔,他會如何報復?怎樣虐待眾人?

    病魔的滿是爛肉瘡的手掌,輕輕按撫寒煙翠胸前,不斷轉摸搓揉那豐滿挺拔的豪乳,淫笑樂道:「你昨天不是高聲說要我的子孫根麼?放心好了,今日你必得償所願,當我的劇毒金剛棒燙燒姑娘私處,你會看著毒力吸掉你全身精粹,每一下進出刺痛,好比割頭剖腹,每一下抽扯,便見身體瘦枯一點,好精彩的啊,哈……」

    寒煙翠在想,她還是處子啊!病魔如此待我,豈不比死難受千倍,她努力的想法子自盡了結,但全身連腦袋也不太聽令。那醜惡的爛手竟已鑽入衫內,直接觸摸她的乳房,好噁心啊,求求你,病魔,殺了我吧!

    在病魔股掌之內,求死跟求生也同樣千難萬難,守在「草蘆黑棧」中,就只有一個人最幸運,她便是十兩。

    十兩沒有加入虐玩,卻為著擔憂那可憐病痛,而伏於後院假石出之後,把一切看得清楚,聽得明白。她非但要逃出去,還要趕赴「爛泥沼」,告訴小白、伍窮個中毒計。

    第一步,逃。

    十兩待那病魔把所有待宰虐殺的人兒抬入了大廳,等了許久又許久,才敢步出,慢慢繞彎越過大屋,從屋後逃出,她終於逃出生天了。

    大屋之後,便是「死蔭幽谷」,但東、南、西、北,哪裡才是「瀾泥沼」,該踏步向哪個方向直奔?不能出錯,如何是好?

    「好姑娘,別闖進去啊?」十兩回頭一看,好言相勸的是一位老農夫,手持一個爛泥鋤,彎腰駝背,老態畢呈,忙走來苦苦相勸道:「好姑娘,闖入了「死蔭幽谷」便死定了,絕對不能闖進去的啊?」

    老農夫一手拉扯十兩回頭,決計不肯讓她進去送死。

    十兩道:「好公公,我一定要去的,我只是要到那「爛泥沼」通知我家公子一件重要事情,求求你,指點我路好麼?」說得懇切,直教人心動難拒於千里。

    老農夫道:「那「爛泥沼」向東走過三個山頭,那裡方圓百里儘是死寂泥濘,便是「爛泥沼」了。」

    十兩連聲道謝,便要立奔急走而去,但老農夫的一句話,卻教她呆了下來,腳步無法提起。

    「你絕對不可能走到「爛泥沼」的。」老農夫道。

    十兩愕然道:「為甚麼啊?」

    老農夫笑道:「因為沒有人吸了「一會兒」還能跑得動,何況,你眼前的人,便是誰都少算了的病魔座下第二弟子——病痛是也。」

    冷得徹心徹肺的懊悔已不能改變甚麼,病痛癡癡的笑得難看至極,十兩已動作遲緩,腦際思想慢了半拍,如何也擺脫不了厄運。但最令十兩心碎的,是自己的愚笨,招致小白、伍窮們不能得悉陰謀,難逃毒害,心底內疚不已。

    能在師父面前領功的病痛,喜悅之色盡呈於臉,大笑道:「好了,好了!立了大功,定然會傳授我勝過大師兄的功力,又會解除我的「痛咒」,呵……謝天謝地啊!」

    變得動作遲緩跑動不了的十兩,任由病痛扶住走動回「草蘆黑棧」。這個二徒兒倒也規矩,絕不會毛手毛腳,貪色偷香,他只希望得到師父賜賞,便高與得無以復加。

    「草蘆黑棧」遠遠在望,病痛開心得笑了出來,忽然全身一陣抽搐,病痛整個人反身翻倒在地,雙手狠狠抓住胸口叫痛。

    十兩看著慘然掙扎的病痛,完全不知所措,只是呆呆的凝視。

    病痛一次又一次的嘶叫喊痛道:「哇……媽啊!病死我了,師父的「痛咒」總在最不該的時候發作,呀!唉唷!」

    病魔從來對誰都不會投以絕對信任,故此兩個徒兒病蟲、病痛都被餵了「痛咒」猛烈病毒,只有他才知悉每隔多少年,何時曾發作。病魔此舉便能令徒兒絕對順服,如有叛逆或離去,只落得痛楚一回比一回劇烈,病死方止。

    病痛慘嚎道:「師父一定以為我只負責守候,痛一會兒不要緊,唉!壞了大事便:

    「不妙了,唉唷!」

    痛得全身繃緊的重要關頭,那遲緩的十兩竟已抽出佩劍,好慢好慢的伸向病痛脖子,看得病痛冷汗直冒,驚惶失惜。

    病痛連說話都難以張口道:「不……殺……我……請……」

    要不要把握此千載難逢機會?殺了病痛先保住命,再設法找人前往通知小白他們,但……病痛倒算不太壞,十兩不忍心殺他,看啊!他的眼角在流淚哩。

    但救命要緊,不殺他,便一切成空,全軍覆沒,小白死了,連累夢香公主也要變成毒狂,不要猶豫啊。

    殺了還是不殺?

    十兩聲音顫抖道:「對……不起了!」

    極之緩慢不堪的一劍,三歲孩童也能閃避的一劍,偏偏在痛得全身筋骨拉扯欲斷的最後關頭,就是連移動脖子半分的能力,也爆發不出來了。

    劍,濺血,病痛感覺到又是刺骨之痛,沒有了,完了!一對眼目化作血水,從此成了黑暗世界的人。

    十兩最終仍是不大忍心下手殺掉病痛,他畢竟不算大奸大惡,對自己也總算守禮。

    但為了救小白、伍窮,她只好弄瞎了他,繼而緩緩步離,竭力遠走險境。

    吸入了「一會兒」,走路使如百歲老翁般遲緩呆滯,但十兩仍很努力的踏出半步又半步,努力的走,努力的逃亡,她想要找一些人去通知小白。

    「小白公子、伍窮,我……一定能成功的!」十兩愈是奮力行前,便愈覺得有機會逃出魔掌,雖沉重萬分,但仍竭力寸移。

    「哈……好娃兒,咱們又再聚了,乖乖的不要動,讓我來扶你。」那病痛的痛楚只維持一盞茶時間,過後便回復勁力。瞎了的病痛只能憑他不大靈光的雙耳靜心聆聽,又或俯身亂摸,希望幸運地碰到十兩衣衫,撲了好一曾兒,仍是完全一片空白,找不到十兩。

    再也不能移動身軀,免得露了藏身處,十兩又不可能提劍撲殺,只得空著急,靜待枯等。

    病痛悄悄道:「可愛的小妮子,我不會痛恨你奪去我雙目的,放心好了,你必須要我的解藥才能遠走的啊,來吧!解藥就在我身上哩。」

    說罷,病痛突踢起地上散石沙泥,掃向四方,有異聲便疾撲過去,但撲了三回都撲了個空。

    十兩乖巧的蹲了下來,正在想著如何是好之際,一排小尖石便直射臉龐,痛得十兩禁不住叫了一聲。

    病痛聞聲辨位,笑道:「好姑娘,我來了!」

    撲個滿懷,病痛果然抓住十兩,緊緊的不再放手,他成功了。但十兩並不失敗喪氣,因為她的劍早向上方微微抬起,病痛的身軀直撲而下,咽喉便正好給穿透,氣絕身亡。

    十兩再也不敢怠慢,竭力舉手往屍首身上摸,果然摸出了「一會兒」解藥來,片刻後便倦緩意態全消。

    十兩笑道:「終於回復原來的力量了,不能再耽誤了啊。」

    往「爛泥沼」的方向便走,但,怎麼卻又動彈不得?全身僵直,是……是那熟悉的臉孔——病魔,他點了十兩麻穴。

    那道駭人寒悚的醜陋笑聲傳來,十兩不願接受噩夢:「早警告過你要小心我了,你這潔白軟軀,好歹奸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呵……」

    被粗壯雙臂扛上肩膀上,直飛回「草蘆黑棧」,可憐的十兩非但救不了小白、伍窮他們,更要遭受人生最大的侮辱,是令人間之色變、噁心歹毒的虐玩。

    十兩的心在急速劇跳,跌蕩慌張,但愈是感到獵物害怕,最愛虐殺玩死的病魔便愈更痛快。

    好多好玩的人在等待任他玩弄、虐殺,玩完殺飽,再往「爛泥沼」宰殺其它笨人,呵……今天真美妙。這便是昨天在「十三井」忍辱的回報。

    為求虐殺之樂而甘心先被別人辱虐,身為天下五大高手之一,實在有失身份,簡直瘋癲癡喪。只有病魔才明白自己,他需要瘋癲刺激來壓抑那段失落的愛情,來麻痺總不停止的癡情苦楚。

    人生在世,各有所求,病魔錢辛辛能擁有高絕天下病而不死、殺人傳染病毒的功力,全因為心愛的她。

    得不到愛,惟有等待,漫無止境的苦等,愚不可及的癡情,便是病源、病因,殺人、虐玩就是止痛藥,別人的變態慘痛令自身感受昇華,暫忘痛楚。但過後,卻又如何了惟有追求更刺激、更變態的虐殺來抑止苦痛。

    變態的病魔,可憐的錢辛辛!——

    第十一章天草倉竹夭

    「草蘆黑棧」內,被封了穴道的十兩、寒煙翠、老小姐、老大姑、老少奶、四喜與及肓氏四人,又回到那個殺人砧板前。

    合共十人整齊排列,頭下腳上的倒吊著,正待接受宰割。九人分別倒吊排列成一圈,其中的四喜則倒吊在一個會旋動的懸桿上,在九人圈內不停旋轉,令九個倒吊者都能隔一陣子,便面對面貼住看到四喜的臉容。

    病魔首先在燒鍋炒小菜,說實在的,熏香撲鼻,惹人垂涎欲滴。

    病魔道:「同是虐玩的同道人,那就必須告訴大家,虐玩的關鍵,是被玩者害怕死亡,但你要用方法讓他透徹瞭解,死亡只是一剎那間,感受並不可怕,真正的撕心裂肺可怕,是邁向死亡的過程中,各種的「痛」、「恐懼」、「憂慮」。被虐玩者感受之餘,若能盡量擴展他的痛、恐懼、憂慮想像空間,那就層面更廣,無盡的噁心感受,將充斥腦海,哈……想像能把感受不斷提升,內裡的學問,當下便給各位好好示範。」

    癡瘋的病魔把美味香濃的小菜放在「碟」上,此碟是用四喜那頭頂上釣下來的大塊圓形頭蓋製成的。病魔把頭蓋縫回四喜頭上,菜餚也就落入腦袋了。

    從袋子裡抽出一隻如指頭般細小的鼠狀小傢伙,看它張開獠牙,送在盲甲臉前,一口便噬掉左眼眼皮,實在驚人。

    病魔道:「我要大家先來欣賞一場好戲,但大夥兒可能會閉目不視啊!對了!為免浪費美景,沒有了眼皮,不就是非看不可麼?」

    先是四喜,繼而是盲氏四人,給那獠牙鼠逐一噬掉一對眼皮,從此看得清楚明白,永世也不用再闔眼閉目了。

    病魔蹲著對已全身滲出惶惑冷汗的寒煙翠道:「放心好了,女兒家只要聽話一點,不閉目便暫且留住眼皮,嘻嘻,誰要是忍耐不了,我便會給她好好的體貼教訓。」

    那臭腥的爛肉手掌又伸入寒煙翠股溝上,輕輕擦撫,難受得要死的寒大小姐全身發麻。不啊!求求你,不要再深入探下去,你的病毒會腐爛我下體的。

    停住了,指尖停在股溝最下端,病魔向寒大小姐作了一個要求,他把爛唇送上,千萬個不願意也好,她睜著眼吻上瘡爛的嘴唇,病魔果然微笑的抽回手,也為寒煙翠在唇上塗上一點藥,免得她立時腐爛開來。

    病魔笑道:「放心好了,待我送上刺激的病是非根,才慢慢腐容爛臉,嘻……樂透啊!」

    「呀!哇!好痛啊!」嘶叫慘嚎的是四喜,他只覺頭頂內劇痛難當,一陣又一陣的刺痛活像火炙刀割。

    病魔開始旋轉四喜,緩緩給每個貼臉倒吊著的人看四喜劇痛的表情,細細道:「真的好痛麼?當然了,各位可以想像,在四喜頭頌內,一頭相同的「噬鼠」已混於其中,噬咬香餚之餘,也就扯食腦漿、大腦,它啊!好貪吃的,會逐一把能吃的都吃光。」

    誰都不敢閉目,只能瞪眼凝視,四喜的七孔溢血、裂腦狂呼慘狀,每一圈看一陣子,其間以慘嚎相扣,當一圈轉後再目睹四喜,已開始被噬去雙目眼珠。再過一圈,四喜鼻子沒有了,那「噬鼠」從爛鼻裡突撲前又咬向老大姑臉龐,嚇得她不期然閉目驚呼。

    閉目的結果,是病魔手起刀落,剖開了她的肚腹,便把袋中十頭噬鼠一起放進肚內,腸穿肚爛的被噬個不亦樂乎,那驚天震地的淒慘狂嚎過後,老大姑在垂死前仍斷斷續續發出尖叫掙扎的哀求呼聲。

    「臭病魔賤狂徒,要殺便殺,咱們才不怕你的虐殺把戲!」竟敢叱喝瘋癡病魔的,不是別人上見是那風韻猶存的老少奶。

    病魔笑道:「我的經驗告訴我,虐殺到了被虐者出言怒罵,便是想求痛快一死的表示,也即是這位艷媚老少奶,已忍受不了想像中未知的淒慘痛苦,哈……愈罵愈怕,愈叫愈急,好,給你一個叫罵個痛快的機會!」

    指斷鐵鎖,把老少奶全身衣衫扯脫,骨肉均勻、動人心魄的赤裸惹得病魔盛怒道:

    「你要惹怒我麼?臭婆娘,後悔已來不及了,好好享受死亡前極度恐懼的煎熬,給我最慘痛的狂叫啊!」

    腫脹滿怖毒瘡的病子孫根無情地向老少奶進攻,如火燒熔肌膚的終極赤痛,教她發出已不屬人類應有的狂呼喊叫。

    寒煙翠看得好清楚,因為下一個便可能是自己,她感受到老少奶的悲慘劇痛,恐懼已令她完全崩潰,腦海中幻現出一個人,唯一有能力又甘心為她犧牲,與病魔齊名的人,他,苦來由,只有他才能救自己。在極苦劫難中,她好想那個笨頭笨腦的道醫,原來女兒家實在需要適時的、強大的保護,她終於體會透徹,可惜,已經太遲了。

    病魔淫虐完了,把一面銅鏡橫在老少奶臉前,她睜大眼窺看,好啊!臉容沒腐爛毀掉,五官無損,只是臉頰有點痛癢,那傢伙不殺自己,是鍾情我麼?

    一條蟲把妄想幻滅,一條從右臉頰內鑽出的蟲,繼而是鼻子、口、耳、頭甚至全身,都是蟲,千蟲在鑽,是病魔的病毒蟲,要她看著身子各部分被蟲腐蝕。

    病魔對肓甲道:「釣我皮肉的小兄弟,你有機會操全身是蟲、下體潰爛的老少奶,是你畢生難忘的一役啊!呵……」

    盲甲被逼強姦老少奶,自然又被病毒感染,跟著是盲乙,他又接到個有趣的新奇命令。

    病魔道:「哈……盲甲奸得好有勁哩,看你又如何,不!不是奸十兩或寒大小姐,她倆留給我快樂,你嘛,奸盲甲!哈……」

    慘絕人寰的虐殺,終於把四喜、老大姑、老少奶、盲甲、盲乙都玩死了,老小姐經不起一幕又一幕的劇烈噁心震盪,想像力也許太豐富,頭頸裂開了,已瘋瘋癡癡。

    餘下的盲丙、盲丁仍死命支持下去,因為病魔說不打算先幹掉他倆,因為他要一起奸掉兩位俏麗可人兒十兩及寒煙翠,病魔需要觀眾,希望有人為他瘋狂怕掌頌讚。

    十兩與寒煙翠同被逼彎身僕前在砧板上,興致無窮的病魔悠閒又細心,為寒大小姐解除身上衣履,他凝視著那圓渾得像香枕的美臂,輕輕撫按道:「俏少女的皮肉真有彈性,看啊!拍她一怕,臀肉的震盪活像水流晃動,如詩似晝。如瀑布長長秀髮,滑柔生香,每當我的五指觸及股溝,她便全身抖顫,自然驚縮著,這便是處子之身的獨有反應。」

    十兩突地呼叫道:「要奸,便先虐殺我好了,要是我沒給那病痛阻撓,早已把苦來由喚回來,他又哪容你傷害寒大小姐,都是我不好。你殺了我後,可能已滿足夠了,那寒大小姐便不用再受傷害。」

    病魔又被挑起盛怒,斥喝道:「要奸便誰也逃不掉,十兩你要先享受麼?好!先奸你一會兒,再奸寒小姐一會兒,輪著奸個不停,奸得你倆全身是蟲,再把蟲餵食回對方,哈……好痛快啊!十兩,我來了!」

    五指曲勁,抓破十兩衣衫,晶瑩香背盡現惡魔跟前,苦盡慘痛來了,十兩在滴淚,她在想他,他,伍窮,回來再見,已是滿身屍蟲、腐爛不堪的十兩。怎麼不給那笨伍窮一個機會,為何不開始這段相思,他對自己實在很好啊!

    在瀕死之前的人,都會後悔,十兩當然也不例外。十兩在想念伍窮、記掛小白,寒煙翠在想那苦來由,她倆都好後悔沒有開始那段感情。

    樓內充滿盲丙與盲丁的興奮呼喝笑聲、拍掌聲、高喊聲,樓內樓外,就只有廳中五人,沒有其它人來援救,沒有任何突變,沒有人性的虐殺強姦就要開始了。

    病魔,你不得好死!

    滿是泥濘、臭蟲的「爛泥沼」,多了許多許多具屍首滋潤泥土。一百多個病人已被分屍散怖於泥沼各方。「五代同堂」死得一乾二淨,啞東、南、西、北都變成了病人,跟著又成了死人。胡說八道把吳三埋在濕泥之下,他終究還是救活不了這徒兒。

    甫進「死蔭幽谷」,餘下的便只有苦來由、小白、伍窮、劉、關、張、史認屍父子、聾氏四子及跛氏四子、胡說八道,僅僅十八人。

    十八人之中,有多少能生存下去?眼前敵人只有病蟲及假扮病魔的病書生。

    病書生的鐵籠門閘在小白身前張開,明顯是向他挑戰,只要踏步入籠,使成困獸死局,小白、病書生之中,只有一個人能活著出來。

    剩下來的除了伍窮,沒有一個不想小白與假病魔決戰,最好來個兩敗俱傷,待他們一併漁人得利。

    「典籍滿籠,上至天文星宿,下至地理玄門,病兄想必學富五車,才高八斗,哈……:

    與我此等不學無術之輩相比,距遠何止千里!」小白非但立即步入籠內,更立即親自為病書生關好鐵門,蹲在籠內興高采烈的翻看各類典籍文章。

    病書生取起身旁一部厚厚巨著道:「此書乃閣下最需要的,拿去看看吧!」病書生正欲擲出書本,卻被游身而上的小白一手同時夾住,笑道:「是甚麼書啊?呵……「香木全傳」,好有趣的書。」小白緩緩抽取書本。

    病書生道:「其中七十八頁教你如何選擇陪葬安睡棺木,大可看個清楚,叫伍窮為你與十兩買一對來啊!」

    小白不禁驚愕道:「閣下真的對一切典籍瞭如指掌?」翻看七十八頁,果然是介紹香棺木,小白暗笑抬首道:「好,待我考你一考,此書第九十九頁第四行第二十四個字是甚麼啊?」故意刁難,小白就是要一挫病書生的傲氣。

    病書生淡淡道;「是個死字!」

    翻書一看,一點不錯,小白不忿再翻了幾頁又問道;「二百三十三頁第四行第七個字是甚麼?」

    病書生笑道;「是個手指印,那頁是空頁,只有我留下的一個灰黑手指印,小白兄,還要再比麼?」

    小白忿忿不平的從眾多書籍堆中翻了又翻,又找出了一本「詩書經」道:「好,以此書為憑,我來問你一條有關此書的難題,你答得沒錯,我給你打一掌,你敗了,也要給我打一掌,如何?」

    病書生點頭笑道:「天下典籍,本人均讀得滾瓜爛熟,小白兄,你真的要讓我一掌,當然卻之不恭好了。」

    二人一言為定,小白把書放在病書生面前,哈啥一笑問道:「我的問題是,你猜我翻此書會翻到那一頁?」

    病書生立時目瞪口呆,小白竟然在取巧,一部書隨手愛翻到那一頁便是那一頁,又怎可能猜中。問題與書有關,卻是不可能有正確恰當的答案。

    「挨我一掌好了!」小白立時一掌攻向病書生胸膛,願賭服輸,病書生千個不願,但一言九鼎,硬接一招也就是了,便聚勁護體。

    「啪」!怎麼曾是啪的聲音?這種聲音是?只見小白攻向胸前的一掌拐了個彎停住,跟著手向上抽,一掌摑得病書生臉頰火炙,極盡侮辱不敬,看得圍住的人都訝然失聲,惟不羈小白卻開心得捧腹笑個不停。

    小白笑不攏嘴道:「呵……好笨好笨的傢伙啊,自以為是,不知所謂得很,盡信書不如無書,有些靈活的東西不一定是典籍上所能學習得到的。該打!該打!啥刻意先考兩條問題,再怖局戲弄。一向自負的病書生大為不悅,他從未受過如此羞辱,僨怒已欲爆發,殺意盛現。

    小白連退七步道:「朋友初見面玩玩罷了,別生氣動怒啊,這樣吧,你不妨也反過來考一考我肓關書籍的知識,也來賭一巴掌,如何?」

    報仇的大好時機來了,病書生欣然答應,拿出一大套「文學大錄」來。此套書乃三年前新作巨著,作者非中土人士,全書集萬千典籍精華所在,傳說已是編寫了三十年、花費心血才能完成之驚心巨著。

    由於大錄內收齊所有有關中土文化事項,參考典籍千計,字字精心雕琢,集百家之大成,合成一套二十大本、每本三百餘頁的經典巨著。凡讀書人必奉為聖典,病書生要以典學知識壓倒小白,再偏向取巧,要教小白敗走受辱,再重重摑回他一掌,報仇雪恨。

    病書生問道:「此書乃異國人士——天草倉竹夭所著,你來回答我,作者的老爹是甚麼名字?呵……」

    「文學大錄」雖在中土流傳甚廣,惟既非中土人十所著,又有誰會清楚得悉作者身世?更何況是其爹娘,病書生已迫不及待欲摑小白。但小白以手代筆,在病書生面前劃了半晌,便教病書生啞然失措,僵住了手腳,又給小白狠狠摑了一掌,頭頓頓覺火燒難耐。

    小白究竟虛空寫了甚麼字扭轉了劣勢?病書生忿然讀了出來:「笑蒼天!」小白便是笑蒼天,天草倉竹夭,合成便是反過來笑蒼天,小白竟然便是天草倉竹夭,他用異國人身份著書,拆名字成五字作筆名,騙得誰都相信非中原人土所著。

    小白笑道:「真正的天草倉竹夭便是在下,服了吧!」——

    第十二章出水裸芙蓉

    小白按住身旁一大疊書笑道:「琴、棋、書、畫、法、理、術、技,我三歲讀書,十歲遍閱天下萬卷典籍,籠內這些兒時讀物,十歲那年,早已吞盡入腦,融入骨髓,比你爛熟百倍啊。此套「文學大錄」,只為討點閒錢而著,年方十二,又怕讀者不能接受,只好化名為異國人士。大笨頭,我天草倉竹夭,可是你最仰慕的文字老師父呢!還不向你的偶像磕個大響頭,呵……」

    一言驚醒,病公子終於大徹大悟,自己多年苦讀苦學,最終自以為有所成就,書中知識修習有成,常以此為傲。今日一遇小白,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連退七步,沮然坐在書山之上。

    病書生道:「井底之蛙,今日始知蒼天之下,我才豈足自誇,猶如夜郎自大,螢蟲之火,不足為光啊!」悔郁致口吐三大口鮮血,盡濕四周典籍,始才稍稍定神穩立。

    小白笑臥群書之上,悠閒道:「今日明白讀書之道,以公子修為,再苦學二十年,定能有所成就,棄讀從筆,能寫學問,不算天才,倒也算是江湖一大文學人才也。」

    病書生看著沾滿被他所殺者鮮血的典籍,今天竟添上自己所吐濃血,又被小白指出二十年後,方能有所大成自創學問,眼裡所有心愛典籍,竟忽覺距離他遠了許多許多。

    一部「天竺行經」被小白雙手一撕,飛散碎,文學大作竟就慘被破爛。

    病書生火勁疾吐,烈焰焚射疾捲小白,要阻止他妄自壞書,他的心愛典籍,畢竟已有感情,愛書之人豈容毀書?

    小白問道:「書,留下來幹甚麼?」一邊繼續撕爛典籍,一邊退阻火力迎戰,且戰且撕書,病公子也難完全遏止。

    病書生怒道:「夠了!我心愛的作品,當然用來多讀多學,幹麼要毀之?」

    小白道:「書的真正內涵是「學問」,看書求學,融入智海,收為己用,不留書,只留學間;苦留書,學之不成,翻書「間」,只因恐懼遺忘,學問不成才。書獃子,讀書第一課,便是燒書毀書,來吧,毀他一部不留啊!」

    刀斬劍劈方才較快,小白快樂的把堆積如山的典籍破爛碎毀,當真輕鬆暢快,斬啊斬!毀啊毀!任他是何名著,也全不痛惜。

    病書生雙臂振揮,如洪爐烈火高燃,小白只覺炙膚生痛,眼前書生竟全身如墜冶煉爐內,通紅如火中鋼鐵,火舌四射,竟卷焚千書散飛,貼在四方各處燃燒,封死鐵籠,愈焚愈烈,愈熱勁力愈強,小白頓感不妙。

    病書生道:「事到如今,不妨告訴閣下,我並非病魔,而是他親子病書生是也。今日一會,才知學問遠不能及,往昔愚味,便與閣下一同埋葬於我此絕學「焚書坑愚」之下吧!」

    炙熱愈焚愈烈,苦焗於封死鐵籠內,病書生左手揮出「火病刀」,右手狂斬「火病劍」,勁力隧魏罷漸強,小白疲於招架,膊上熱汗不斷滴垂,陷於苦戰。

    刀斬又破不了精鋼鐵籠,鋼鎖太熱破開不了,繼續纏鬥,只怕不消一刻便被悶焗炙燒,焚成焦炭。

    小白危難創招,一劍直射向病晝生,劍勁雄渾但卻受阻於挺振雙臂,烈火疾勁嚴拒截住,小白蓄勢十二成功力強斬刀絕新招「一刀千斷」,是一再提升自橫刀「七步成詩」

    另一刀招「一刀兩斷」之殺著。

    刀斬下,劍爆碎,千斷劍驟加雄渾殺力,立刻戳穿烈火病勁護體氣牆,破體穿出百孔,火勁頓挫。

    小白乘歇息之良機,雙掌聚足全身勁力,直轟向鐵籠底下,鐵籠立時下沉泥沼之內,濕泥狂湧入鐵籠內,消減烈熱,正好破了「焚書坑愚」一招。

    乘時轟向鐵鎖,熱力驟降鐵鎖也因而扭曲爆開,轟之即破,小白拔身而起,便重回「爛泥沼」上。

    伍窮喜見小白破籠敗敵,欣喜若狂道:「他媽的白頭龜孫,果然不愧為我的好兄弟,破得好,勝得妙啊!」

    奪寶群魔得見小白力退病書生,訝然大驚,對他的文學修為、武功奇才,更是注目,佩服之餘,也就更加留意,把他列為重要競奪寶藏的大敵。

    早已潛入泥沼中失去蹤影的病蟲,突與病書生拔足向西奔逃而去。

    眾人當下便追,誓殺之而後快。

    苦來由苦笑道:「咱們終於能碰上真正的病魔了!」

    一言驚醒各人,才推測出其中之計。但為何病魔要先派徒兒等來狙殺?他最後還是要親來決戰啊?難道個中還有奇謀?」

    疑惑盤纏不散,猜之無用,眾人只好力追病蟲等二人。經各自提盡輕功斗逐,苦來由當然就在最前,但小白也不弱,只跟於十步之後,餘下眾人也許是為了免去先遇上大敵纏戰,竟都故意落在遠遠之後。

    越過「爛泥沼」,陣陣清風送爽,翠綠美景盡入眼簾,花開盛放,楊柳垂下,迎風飄葉,醉人景色與沉寂死靜的「爛泥沼」有雲泥之別。

    苦來由與小白越過綠油油大片草原,病蟲二人身影方位已失,前路左右兩分,便各向一方追去,小白穿過一群小山丘,赫然見得偌大平湖在前。湖面金光閃閃,魚躍穿梭,似舞翩翩,一排又一排出水入湖。湖的對岸又有巨蟹帶領著百數小毛蟹,橫排列陣,似在靜待甚麼。

    白鷺振翅飛來,青蛙飛撲帶隊湧至,頭上、湖裡、岸上,怎麼來了如此多趣怪可愛的小傢伙,是來恭迎小白麼?

    水,翻動拔上,她,飄然躍現。清純脫俗,秀致溫婉的臉龐,如花笑靨,配合銀鈴般的笑聲,暢懷怡神。

    她的衣衫是晶瑩翠綠湖水,體貼著粉嫩肌膚。自在的她躍站於湖中露出小石之上,正好面對著小白,發出嬌俏和善笑態,天真無邪得潔白如雪。

    水,從皓如白雪胸背流連一會兒便向下溜走,一絲不掛的甜姐兒毫不畏羞,自然從容地面對著小白的驚呆發出天真爛漫失笑,指尖輕佻小白鼻子道:「好哥哥,水清湖靜,我獨個兒不是滋味,來吧,一起暢泳啊!」

    玉手輕拉,便把小白扯落湖中,身無寸縷擁抱共游,水裡的魚兒也伴隨在旁。全沒半分俗世愁憂,滿臉的燦爛笑容,笑聲清脆嬌嫩,軟調配上櫻唇,教小白說不出的受用。

    人世間,竟還有如此純真碧玉,無憂無慮,全無俗氣不染風塵風霜,是小仙女下凡麼?

    擁著小白戲水暢泳,時而翻動時而卷轉,少女玩樂不休,拉著小自在水中翻轉又翻轉。頭兒露出湖面,小白以浮葉碎花為少女編織了個花葉冠,戴在頭上,水波倒影,頓覺少女更秀巧清純,天真的少女擁著小白送上香吻,纏綿香唇去後,熏香漸現,教人迷醉追憶。

    少女擁著小白上岸,把一條二十尺長輕紗捲成之布條,在身上纏纏轉轉,便成了輕巧自在的「衣服」。

    少女笑得猶似花枝亂顫道:「多謝你的后冠啊!多日以來獨個兒苦悶極了,你一定是上天賜給我的意中人,好啊!嫁給你從此天天共泳遊山,結伴唱笑,太好了,好哥哥,咱們何時結合,雙宿雙棲啊?」

    問得令小白傻愕不已,吐不出半句話來。

    少女笑道:「我也太糊塗了,竟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是「情詩」啊!你呢?」

    小白說道:「小白。」

    情詩開心得拍掌又轉身舞蹈起來,笑道:「小白娶情詩,快活多寫意。情詩從今以後便是小白身旁的小鳥,你會呵護我麼?」

    你又怎可能不點頭答應,快樂純真的情詩教人忘盡一切煩憂,她的出現,小白已注定迷醉其中。

    情詩拖住小白的手悄悄道:「好相公,情詩要為你生下十二個白白胖胖的娃兒,全都趣致可愛,男的由你起名字,女的交由我動心思。咱們的家要對著人海,要有浪聲、有清風、有白雲、肓綠葉紅花,有你有我有十二白胖孩子,相公,你要天天醒來為情詩唱歌。」

    一陣轟然巨響,驚醒了沉醉純真美夢的小白,對啊!那病魔出現了,苦來由、伍窮怎麼樣了?

    小白只露出驚愕之情,情詩便躍回水裡去道;「快回來啊!情詩在等你在耳畔哼歌調子哩。」

    再也不能久留,小白立刻轉身直追另一條苦來由所闖去的路,盡頭原來又是一個平湖,小白看到的一切,令他完全無法反應,愕呆定住,就跟苦來由、伍窮及其他奮寶群魔別無兩樣,甚至是病蟲、病書生,也同樣僵直了身子,看得目瞪口呆,不能相信眼前景物。

    平湖中心,金光燦爛,陽光盛照下更是閃爍如火樹銀花,一大堆金銀堆成小山丘於湖面之上,奇景盛放,直教人心跳狂躍,「富貴逼人」四字,當下又有了新體會。

    難道這湖便是藏寶處?

    正興奮莫名之際,金山平湖之間浮出了兩具小白熟悉的頭顱,一是十兩、一是寒煙翠,遠處笑聲正烈。

    病魔與分站兩旁的病蟲、病書生終於現身,伍窮第一個搶前瘋癲提刀攻殺——

《刀劍笑新傳》